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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高门后死遁了by白月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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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又转身看着素月,道:“那素月呢,可要一直跟着我呀?”
素月认真看着她:“主子,这些年来都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素月不愿和主子分开。”
孟云芍看她认真,也正经道:“素月,我说句真心话。我曾问过你,是否要正经找个人嫁了。当时是在侯府,不过起个话头,你为着我们之前的情分,同我说只愿陪着我,我心里感动,这事情也没个影子,便也没有深追着你问。但如今,这事情却是已经到了眼前了,说起来,我们年岁相仿,你若想要嫁人,再要耽搁下去,也是有些晚了。我还是得清清楚楚问过你的意思。你也别因为我们关系好便藏着不肯说,你怎样想,我都是理解的。”
素月亦看着孟云芍,认认真真回道:“主子,那素月今日也正正经经回你。素月当日所言,想要一直陪着主子,绝对是当真的。但素月细细想来,也不敢隐瞒,自己也并非全然此生都必不嫁人,只是同主子一样,觉得这事情可有可无。若是当真有一人,能对我好,走到我的心里去,也未尝不可;但若是没有这么一个人,素月同主子在一起作伴,过清清静静的日子,也是再好不过的。”
孟云芍笑颜如花,搂住了素月,道:“那我们就等着有这样一人,能走到我们面前。若是没有,就认真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素月亦是嫣然一笑:“嗯!”
孟云芍说完,停了片刻,却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捧住了脸,哼哼唧唧道:“可是素月……虽说得这样好,可我……可我这些日子仍是有些想他……”说完脸便红了。
素月疑问:“啊?”
孟云芍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耳朵,发觉自己的双颊和耳都有些热热的,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素月的眼睛:“就是……就是……就是……”
她一时竟不知道这个不再是自己夫君,也不愿再像从前一样喊“世子”的人该怎样称呼,索性说了全名:“贺知煜。也不知他爹怎么同他说的,八成还是说我出了意外去了。也不知他会不会伤心。”
素月微叹了口气,道:“肯定会的,世子不是全然无情之人。”
孟云芍放下了手,又有些黯然:“那若是以后真的有一天再见到,怕也成了仇人吧。定是觉得我无情无义,一声招呼不打便跑了,让他以为我死了,平白叫人伤心难过的。”
孟云芍叹了口气,对自己的不争气有些懊恼:“素月,我是不是没出息呀?跑都跑了,我竟还总是想着这些?”
说完又狠狠劝解自己:“上次便是一时脑子糊涂,被那贺知煜诓了去,我还道他是个能扛事的,断不会让旁人欺负了我们主仆,才提前什么都没做,结果他竟是半点都不会忤逆他父亲,叫人生气。还说什么,要娶公主,做美梦去吧!”
她停了停又有些猜测:“不过估计就算不娶公主,过个一年半载也要娶旁人了,定是个身份比我高的。”
最后她语气激烈地宣布自己的结论:“我跑了,他也是活该!”
素月听到世子说要娶公主,有些惊到:“还有这事?那世子……确实是活该,主子不必想了。不过也不必苛责自己忍不住会想起,人之常情罢了,便是丢了只猫儿狗儿也会难过些日子的。”
孟云芍捣蒜一般点点头,表示认同:“嗯……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你来,想要……”说完她神秘一笑:“咱们同去做些以前不曾做过的事情。”
素月看她神神秘秘地盯着自己,眼睛里流露出些调皮,问道:“主子到底想做什么呀?”
孟云芍笑道:“晚上我们去喝酒如何?”
素月觉得有些荒唐:“喝酒?我们两个女子吗?”
孟云芍在她耳边说:“我看了几日了,这里虽只是个小镇,可是夜里十分繁华。咱们两个悄悄换上男子的
衣服,晚上出去在这湖边当地最好的食肆潋滟楼里用些当地的好菜,再点上一壶秋月醉,我还听说……”
她捂住嘴笑了笑:“今儿晚上这潋滟楼里还要选舞艺最佳的花魁,听说这里的花魁美如画中仙,只谈诗词歌舞,不入风尘,许多文人墨客都争相去看,咱们也偷偷看上一看。”
素月惊住了,像在听些天方夜谭,道:“主子也……太大胆了吧。再说了,那选花魁,定是要投些钱财的吧,咱们身份不合适,也没那么多钱财可浪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主子该省些。”
孟云芍哈哈笑道:“你还道你主子我同从前一般穷酸吗?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她拿出一叠银票,面额极大,只有最上面的一张换了些零零散散的钱。
素月看了那叠银票,惊呼道:“主子!你怎的这样富有了!便是什么都不做,一世也是花不完了!”
孟云芍莞尔:“怎么样,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去!想要什么统统买买买!凡是我们素月看得过眼的东西,全都包了送过来!”
她说完仍是觉得不解恨,又夸口道:“便是想把那潋滟楼买下,让那花魁只为咱们跳舞,你主子我也办得到!只要素月美人说一声,这些又有何难?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我便也要做一次周幽王!”
素月听她言语浮夸,有些好笑,便由着她去闹了。
素月想了想,去看花魁,虽有些不合规矩,可现在又有谁是她们二人的规矩?不过看些舞乐,用些吃食,也没有什么真正违礼之处,笑了笑也答应了。
白日里,两人先是出门逛了逛。
孟云芍果真出手十分阔绰,但凡是素月在街上多看了一眼的东西,通通都吵着要买下。时新的长褙,精致的头面,清凉的骨扇,纤薄的纱衣,明珠的耳饰,各式各样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买了一堆。两个人实在拿不了,好在镇子不大,中途还送回去两趟。
素月看她买得开心,也着实是富有,便也没再拦着。
到了暮色四合,两个人先返回家中,换了男子衣服,就去往了潋滟楼。

第43章 火葬场开启 想你了,但不多
孟云芍和素月走到潋滟楼, 进去一看,可能是因为今日有选花魁的表演,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席间虽大多是男子,但也有些女子同自己丈夫一起来的,单独来的女子倒是没有。
孟云芍和素月坐定之后,孟云芍假装粗着嗓子的男音招呼店小二:“小二!点菜!这潋滟楼里最好的菜都有什么?”
店小二看是两位穿着不俗的清秀公子哥,殷勤道:“两位公子,本店招牌菜有鲍鱼炖烧肉, 松鼠鳜鱼,鲜蘑炒笋,以及时令野菜, 两位人不多, 挑上两三道点也就是了。另外本店最妙的还有一道汤菜,鸭汤煮干丝, 两位要不要尝一尝?”
孟云芍道:“那辛苦帮我们配下菜吧, 再来一壶最好的秋月醉。”
店小二笑道:“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 我们店里的秋月醉,便是这镇上最好的, 闻之欲醉,品之登仙!”
孟云芍知他说的是惯常的漂亮话罢了, 笑了笑转了话题:“敢问今日这花魁是如何选?”
店小二笑道:“规则倒是十分简单的, 便是每人轻舞或者弹琴一曲, 谁被打赏最多,便是花魁了。”
孟云芍和素月等了一会儿,乐声响起,谁知先出来的不是姑娘, 竟出来几个穿着飘逸,容貌俊美的男子先上台表演了一段剑舞。
舞姿刚柔并济,每人的头上簪一朵盛放的红花,竟也十分协调,只衬得个个人面如玉,丝毫不显妩媚阴柔之气。
孟云芍和素月觉得新奇,面面相觑,又噗嗤一声笑了,两人还从未在汴京见过男子跳舞。
孟云芍笑着低下头,小声道:“今儿可真是见了世面了,我们两个这胆子也真是越发大了。”
素月面上有些微热,也小声道:“主子,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我们早些走吧。”
孟云芍笑道:“你瞧瞧,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样貌,咱们哪里见过这些。便是汴京有,以前也不可能出来看的。都说是女为悦己者容,今日我便也要反过来,大胆看上一回。再说了,咱们连花魁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
素月有些拿她没办法,自己心里也是痒痒的有些好奇,便继续看了。
孟云芍看了一会儿,渐渐地笑容却也有些淡了。
她见那些男子为显得身姿飘逸,都束着长长的发带,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也仅有一次用过这样的发饰。在温泉镇,街上遇到之时,他少见得这般束过一次发。
以后也是没有机会再见一次了吧。
她低下头,抿了一口酒。
秋月醉入口绵滑香醇,入喉又变成辛辣。周围丝竹管弦,欢声笑语,却又好似离得很远。
可真是奇怪啊,这喧闹又寂寞,自由又遗憾的心情。
这些天,她有些不敢细想。好像只有素月在身边陪着,给她壮了些胆子,又在这光明吵闹的地方,她才敢稍稍把事情再细细地想一想。
她跑了,然后呢?他到底会怎样?
她本不该有任何自责。
她从未说过,也没有暗示过,更没有做出什么假象,说自己是故去了。她是拿着和离书,贺知煜签了名,他父亲盖了章,从侯府走了出去。
至于怎么和贺知煜说,那都是由着贺逍的。
但仍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想同他去封信,告之自己一切安好。可她便是把自己的手捆起来,也不能这样做,她要确保自己,万无一失地,不再回到那样的日子里。
另外,她并不觉得贺知煜纵是同她有些感情,又真能为她做到几何,她还没那种自信。
只是她也有些担心,那人惯是有些傻的,对某些事情总是异常奇怪地执着,怕仍是会对她离开不惯。
比如,明明本是不爱喝鲜鸡椰枣汤,可是喝惯了之后就只要喝这一种。比如,明明说自己素不喜用香,却忽然说要日日用那幽兰松柏香,表情还很虔诚,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在说什么海誓山盟似的。
再比如,他好像总在找些能证明些天长地久的东西,要看连理树,要结发,要喝合卺酒,可是究竟能证明些什么呢?一日一日的日子没有过好,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到底又有何用?
继续在侯府待下去,说不得哪一日她连命都要丢了。
孟云芍想起两人最后相见的那次,他对自己所言悔恨至极的表情,说着“夫人,我改”。
改吧,也许这次也能让你改上些许。
改完了,对你下一位夫人好些,也算是积德积福了。
而她孟云芍,是个只会往前看的,无情之人。
天高地阔,若相爱只能是枷锁,让人百般妥协,犹如困兽,那不如趁早丢了去,便是有一时的伤心难过,她也不想要。
孟云芍收了收情绪,再看台上,已然换了人,千娇百媚的美人鱼贯而出,便是今日花魁的人选了。
虽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孟云芍仍是一眼就注意到中有一位婷婷袅袅的遗世佳人,虽半遮人面,但如仙气质拔群,美人在骨,更在姿,瞧着便是个大美人。
孟云芍看她衣着服饰,有种宁乐挑选服装的感觉,虽是些当地的款式,却也有着说不出的明丽大盛风情,猜测这姑娘可能来自大盛。
那美人亦是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孟云芍悄悄同素月道:“这位姑娘可真是个大美人,咱们也投些银子,给这姑娘添添人气。”
素月知她起了些新鲜顽皮心思,也没阻拦,道:“好。我这里有几两碎
银,今日由着主子高兴,咱们全投了。“说着把银子投入了那美人对应的赏银托盘之中。
孟云芍笑道:“那怎可过瘾!我今日便是要逍遥到底!”说着她拿出不少银子来,还真有些浪荡纨绔的样子。
乐声响起,多位美人或弹琴,或舞蹈,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那美人也真是不负孟云芍的期望,不仅姿容艳丽,舞蹈亦是精妙迷人。可有些其他的姑娘有惯常来的相识来相助,她的打赏之数仍是差上不少。
最后分晓时刻,孟云芍起了玩闹心思,直接又给她添了一百两,共计花费了一百八十三两,助那美人一举夺了魁首。
庆祝十分,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上台道:“今日打赏最高的这位孟公子,可点花魁兰溪姑娘独舞一支。”
孟云芍问:“请问兰溪姑娘可是大盛国人?”
那唤作兰溪的美人怔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孟云芍笑道:“姑娘可否会跳大盛的舞蹈《满庭芳》?”
那美人亦嫣然一笑:“许久未曾跳过家乡之舞,今日便为公子舞上一曲。”
乐声响起,舞步如烟。是十分具备大盛绚烂明快特色的舞蹈。
孟云芍看她身姿飘摇如飞雪,想起曹植的《洛神赋》。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的心,亦跟随舞步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繁花盛放,舞乐绚烂。
是大盛,她的家乡。
在这皎皎明月之下,与她天涯同此时,和阿娘一起来到这里,便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地方。
一曲终了,周围欢声雷动,笑语喧天。
她心中的一缕阴霾也于此时散了干净。
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如此自由的,无拘的,时光。
连续这些日子,贺逍着急上火,各方打听,也终于知道自己儿子是被皇上关了起来。
那天,他见贺知煜不见了踪影,联想起他气势汹汹跑掉的样子,心中骇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怀疑贺知煜是不是跑去找皇上理论了。
但他又很快否认了。
自己的儿子他最是了解,君臣父子,伦理纲常,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和皇上去理论?断不可能。
可是贺知煜却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皇上这边也开始奇奇怪怪的避不上朝,他又着实不能不怀疑。
最后贺逍多方打探,终于得知贺知煜真被皇上下了狱,简直惊掉了下巴。
但更可怕的还是在后边。
皇上先是有几日没有上朝,后来上朝之后也是于帘后问政,说是身体偶有不适,突发红疹,不宜见人。
有一日,贺逍不小心从纱帐的缝隙瞥见了一眼皇上,他脸上竟然都是斑驳结痂的伤口,可最近并未听闻有任何刺客潜入宫中之事。
贺逍不想作什么可怕的联想,但又不可能不联想,他觉得事情有些恐怖了。
他慌忙联络了几位朝中重臣,暗暗打探皇上的口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同时他心中浮起一个念头:不能再这么下去,得寻个机会,告诉贺知煜那孟氏女子没有死。恐怕贺知煜对于她的感情,实在是超出了他们所有人之前所以为的。
可是之前事情做得这样真,闹得风风雨雨,突然又说人没死,全然便是空口无凭了,反而像是拖住他疯魔脚步的诓骗之语。
反正贺知煜在狱中也暂时闹不出什么来,贺逍便调动了不少手下,全力去调查孟云芍的下落。
与此同时,照王那边也对贺逍日渐冷落,皇上也不再提了,同公主结亲的事情已然成了泡影。
贺逍戎马一生,纵横官场,这次却忽然生出了些许无力感,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却仍是停不下来,要为这可笑的闹剧收场。
常公公知道皇上最近的心情极差,实是不敢招惹。皇上以前喜欢在御书房办公,这些日子却没再去过,整日在勤政殿里待着,后宫也不去了。
太后被各宫娘娘撒娇暗示缠的辛苦,寻过皇上一次。
皇上先是推着事忙不见,最后实在是抵不过,也不能不尊孝道,黑着脸去见了太后一次,脸上却是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大字“别问”。
太后本是个宽心的性子,素来对于皇上的事管得少,本还道是儿子事忙无心后宫也不过照例来问问,可见他竟是一脸的伤,也在心里拱了火。
太后见皇上不肯说,也便不问了,似乎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看皇上这避不多言的样子,自己心里已然圈了人选,转首又直接拉了皇上些身边的人来拷问,开始也没问出什么,她又扩大范围寻了些外殿伺候的人,不多时便连猜带问,知道了是被贺知煜打的。
太后怒极,实是不知道身为人臣怎么能做出此举,亏得贺知煜小时候在宫里读书时她还对他照顾有加。
她不想问缘由,也没同皇上再说,直接亲自下了懿旨,差人去天牢里把贺知煜暴打了一顿。
太后的人无人敢拦,贺知煜也实在被打得不轻,被太后用了夹指之刑,十指连心,最是痛楚,身上的各路伤口也深可见骨。常公公得了消息又不敢不同皇上说,着实有些为难。
他看见皇上这会子神色还算是正常,朝中似乎也无大事可忙,上呈的都是些请安折子,犹豫了半晌,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贺小将军他……”
皇上却冷冷地打断了他:“若不是他诚心悔过,旁的事情都别同我说。”
皇上也很是心烦。
虽则已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置贺知煜。
他若是当真把贺知煜殴打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他必是死罪,皇权巍巍不可侵犯,连皇上自己也护不住他。
但若是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放了贺知煜,他心里又气不过。他是天子,旁人欺辱了自己,便如此轻松揭过,简直是笑话。
可若是不放,总得有个名头,堂堂将军难道一直不明不白地在牢里关着?朝中暗戳戳来上奏折问贺知煜去了哪里的老臣已有不少,他也不能全然就是置之不理。
可贺知煜一向勤勉自持,能有何疏忽让他动此大怒?
其实,皇上心里隐隐知道,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贺知煜根本没有低头。这才是他真正生气的缘由。
他这发小可真是个奇怪的,以前为了自己是能刀斧加身不惧,之前有一次有前朝一些不成气候的叛党在春猎上行刺,他看得出贺知煜真是豁出了命在保护自己。现如今他做了如此逆悖大事,又是说一句软话都不肯。
若是肯跪下来同他说句软话……不行,那也不能放,也太便宜了他。
常公公被皇上打断了,不敢贸然再说。
可他日日同皇上在一起,心里却也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若是贺小将军真是一不小心被折腾出个好歹来,回头怕皇上还是要后悔,再发更大的脾气也未可知。
还是得想个法子,让皇上能放了他才是。不然在狱中缺医少药,一命呜呼怕也不过是拖些日子得事,也保不齐太后再去寻他麻烦。可他也不好直接说太后伤了贺小将军,显得自己仿佛告太后的状一般。
真是伴君如伴虎,这刚热起来的日子常公公便是一身的汗。
踌躇了片刻,常公公灵机一动,道:“他悔过了。”
皇上果然停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道:“悔过了?”
那一瞬间,常公公甚至看见皇上嘴角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可皇上却继续道:“便是悔过了,也该受些惩罚。朕总不好轻松让他揭过。”
常公公心道,对,悔过了,我编的。
他心中忐忑,挑挑拣拣不知自己该从何处说起好,寻思先说些正经事:“贺小将军托狱卒转达皇上说……一则城防上抓捕之事需留意,那一直未抓到的钟离冉应还困守于京中之中,若是逃脱恐时日长久酿成大患;二则北境近日的传递消息也需谨慎,需得时刻关注金人的异动。他犯了如此死罪,在狱中却仍是想着公务,奴才想,该是诚心悔过了。”
皇上如闻天书,没想到竟是这般悔过的方法:“这是悔过?他当真是觉得,朕离了他不行是吗?!还说旁的没有?”
常公公看眼瞅着卖
勤勉负责是不行了,想再试试卖惨看看是不是行得通:“他还说……要为夫人守孝,不能食荤肉、荤油,还请……送些素食。”
皇上没想到这还提上要求了,咬牙切齿:“干脆同和父母守孝一般,直接辞官便是!为何给他特例?便由着他饿死吧!”
常公公赶紧递上了想说的话:“没有特例,一直饿着。每日只稍微食些粟米清水,人都瘦得有些脱相了。”说完他暗暗观察着皇上的反应。
果然,皇上听闻气性更大,却又言语松动:“他是将军,在我堂堂天朝上国,怎能饿死?!若是死了,你替他去边疆打仗吗?!”
常公公却心里一喜,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趁热打铁道:“奴才也是说,还是该特例送些素食。主要,贺小将军受了指刑,身上也带着伤,也得吃些东西,快些恢复才是。”
皇上怔愣片刻,不可思议般看着他,脸上霎时阴云密布:“谁干的?”
常公公有些难言:“太后。”
皇上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他那是……挽弓拔剑的手……太后怎能如此?”
常公公觑着皇上的脸色,知道自己已然达到了目的,赶忙道:“现在出去好生医治,该是还能恢复的。若是在狱中拖着……有些难说了。”
皇上盯着他问:“当真难说?”
常公公小鸡啄米般点头:“难说。”
皇上不再看他,对着虚空,正色道:“朕广纳天下贤才,是个知人善任的贤德明君!断不会为了区区贺知煜让世人说朕兔死狗烹、翻脸无情。放了吧,让他滚回家去。对外就说,贺小将军同夫人伉俪情深,他夫人去了,朕允他三月休沐。其他的,过后缓缓再提吧。”
他停了停又道:“朕会同太后说,后宫不得干政,怎可随意对朕的将军动刑?!”
常公公心里长嘘了一口气,这皇上把人放了,皇上自己的脸色也霎时好了不少,这些日子可真是把自己吓死了。听皇上这意思,自己都用了贺小将军夫妻伉俪的理由,心中该也是已经绝了让他同大盛结亲的心思了。
他之前就猜想皇上不会真怎么样贺小将军,只是自己之前会意错了方向,还以为皇上定是非要个低头悔过甚至痛哭流涕才肯罢休。他也是想尽了办法,可贺小将军那边也是实在不肯低头。
原来,皇上这次想要的,不过只是个台阶而已。还真是,超出他以往所识的皇上了。
贺知煜满身是伤回了永安侯府。
狱中吃食本少,他有些吃不下,又需食素,更不消说还有于狱中受的摧残。短短数日,整个人已是形销骨立,清瘦的脸越发棱角分明,颀长的身材越发高挺如松。
出了狱门,他又换上了丧服,清冷得仿佛深涧寒雪,与世隔绝。
贺逍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动怒,只看人进了府,便拂袖而去。
侯夫人泪水涟涟,昔日她对这个儿子颇为严苛,如今她心中怨怼他如此不堪行径,实是有悖于自己多年教导。可多年母子,虽并非亲生,也实在是不忍看他如此。
贺知煜自己却仿佛对一切无知无觉,仍是一副冷淡颜色。
侯夫人说让他回扶摇阁,说那里地方大,给贺知煜医治起来也方便些。
贺知煜眼中无神,淡淡回了句:“不想去。”
侯夫人没办法,只能又把人送到了书房,可到了门口,贺知煜又淡淡地说:“也有些不想去了。”
若是往日,侯夫人定要斥他几句,此时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询问贺知煜到底想去哪里。
贺知煜垂下眼帘,轻声道:“便去个之前她没待过的地方吧,也许不会如此难受。”
侯夫人停顿了片刻,终是没有出声责备。
她把他安顿好,准备去安排医治之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知煜忽然抬头问:“母亲,你可知道上次柳姨娘想为难我夫人的事情?我之前听下人们草草说了,说她找了大夫想说我夫人身体有疾,后来又是没这事了。我也没听清楚来龙去脉,母亲当时是否在场,能否同我说说?”
侯夫人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想起这事和自己亦有关系,忽然慌了神。

第44章 火葬场开启 日渐疯魔中
侯夫人听他如此问, 看着他的眼睛,讪讪道:“在的, 不过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柳姨娘想闹些文章为难下云芍罢了,后来也没能成,反而是我罚了柳姨娘,也就揭过了。”
她不想儿子继续追问,想劝他宽些心:“唉,云芍去了, 我心里也是难过的。只是人都去了,这过往事情也没什么打紧了,追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 你宽宽心。”
以前她看自己这个儿子, 是真的当个儿子。
便是他声名鹊起,权势日高, 侯夫人也总觉得是个需要自己“教导”的儿子。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惊才绝艳, 能力拔群, 胜过这汴京的所有青年,亦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但是却不是很相信自己儿子不需要自己的谆谆教诲。
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我是你娘”。
需得时时提点、处处要求, 方才能成大器。她觉得贺知煜便是在她如此教导之下成功的,以后也该当如此。
以前云芍在府里, 她便是不想他们二人太亲密。
自然, 她想让自己亲闺女嫁过来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是,她也真心觉得,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挡了儿子的正事, 阻了儿子的前程。
可是最近,她看贺知煜疯魔到难以教化的样子,做梦都不敢想他居然能冲进宫里打皇帝,便是此时,以前那些骁勇善战、刀下护君之类的传闻才化成了实体,让她看着眼前的人,估摸出些不一样的意味来。
从前她听到这些传闻,总是一边得意“我儿子便是如此才干独绝”,又一边生出些“就他还能翻天?在家里还不是母慈子孝”的不屑。
放到以前,诸如今日情景,她哪里需对他解释什么,随便斥责两句也便罢了,断不会慌了神。他遵循孝道,越是不是亲生的娘,越得是恭敬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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