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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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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快疼得昏了过去,意识逐渐模糊,她看不清皇帝的脸面,不知折磨了她多久,两个宫人过来将她拽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等到她再醒来时,身上一股秽臭味儿,竟是坐在马桶上,她吓得又哭又叫:“来人,来人啊……”
她是不是死了,这又是什么光景。
庆春殿的大宫女周龄跪着扑到她面前哭道:“娘娘,奴婢在呢,您看看奴婢……”
周淑妃抓起她的手掐了一把,见了血才放开:“本宫没死,还活着还活着……”
“万岁爷送您回来时候说您误喝了他的药,”周龄泣道:“让您歇着,可娘娘您自打回来后一直腹泻呕吐不止……”
连茅房都出不了。
“快去给本宫请太医,”周淑妃哭着发抖:“怎么不给本宫请太医……”不知那是什么劳什子的药,她头疼欲裂,浑身疼得厉害。
周龄跪下哭道:“万岁爷说不让太医给您瞧病,让您……”
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死了拉倒,让她自生自灭。
闻言,周淑妃眸子里不多的光一瞬像被全吸走了一样,只余下一片灰暗:“……”
一通折腾下来,周淑妃也去了大半条命,只能成日躺在榻上。
到了三月十二,花动一城春色,沈持终于收到来自岭南的音讯,送信的驿卒手里没有信,只给他带了句话,说江载雪已动身启程,月余后就能抵达通州府。
“他的病好了?”沈持惊喜地问道。
驿卒吞吞吐吐:“江大人……岭南没有良医可治目翳,江大人说等回到通州府,再好好治治……”
沈持的人去得及时,江载雪得以寻医治病,但终究是耽误了一段时日,他的目障愈发严重,已不能视物,是以没有写信送来。

第260章
“目翳?”沈持浅声重复了这两个字一遍, 微垂的眼皮掩住了眸中的寒光:“本相知晓了,多谢。”
赏了一把铜板把驿卒打发走。
户部的案比已近尾声,他几乎不用再为此事操劳, 然而沈家门前好像忽然开了集市似的,总是人来人往, 找他的各衙门官员一个接着一个,他依旧腾不出空闲来, 沈持正要找找是谁偷走了他的时间,忽然想起来:曹慈下狱之后, 右相的活儿没人干也得他接手操办……
怪不得依旧忙得像陀螺。
这一刻, “学成文武艺, 货与帝王家。”这句古代卖身打工的话具象化了。
当日直到夜里二更末,沈持送走来访的工部官员, 听他们汇报完春夏之交各地修整河工之事, 才得以暂时闲下来。
目翳,眼疾……他心中念着江载雪, 忽然想起他曾在翰林院浏览过的本朝皇帝的起居注中记载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寥寥两句话, 先帝晚年曾被眼疾所扰,得暹罗国进贡一药方医治好了……
只知是暹罗国进贡的药方,所用何种药材,未有记载。
沈持换了身干净的官袍, 连夜递了帖子给太医院闻讯, 谁知值守的太医麻无双却叫人回话:说先帝当年是有用过暹罗国一个药方医治眼疾, 药到病除,只是不知为何底方未交给太医院留存,说这事儿要去问曹慈, 他或许知晓一二。
唉,怎么偏偏是他。
沈持心中丧气,他站在院子里踱步,到了三更初,忽然送来一封来自昆明府的奏折,是已王渊呈给皇帝的,并叫人带了句话给沈持,说他年事已高近来疾病缠身医石无效,恐命不久矣。
沈持下意识地转了个身,面向西南方,眼中不觉竟簌簌落下泪来。他看看夜色,将奏折搁进袖子里。
见他似要出门,赵蟾桂问:“相爷还不歇下吗?”再有两三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我去一趟大理寺。”沈持说道。
他要去见曹慈一面。
赵蟾桂去屋里取了件披风出来:“相爷,夜里风凉,您加件衣裳吧。”
沈持拢了拢披风,让他去备马车。
大理寺内灯火通明,后院的厢房里铺着过夜的被褥,柳正、冯遂、孟度等人悉数在值,他们已经好多天守在这里不曾回家过夜了,日夜审理曹、聂一案,已臻尾声。
“沈相你怎么来了?”冯遂衣角带着狱中发霉的乌血气息:“这头差不多快审清楚了,没有疑问,很快就能结案了。”
沈持:“冯大人,我想见见曹相。”
冯遂微愕,但他没有多问:“……好,沈相请跟下官来。”
大理寺的地牢挖得很深,下沉的长长的甬道让人头脑昏沉,走到一处还算宽敞的牢房前,冯遂说道:“沈相,曹相就关在这里了。”
等亮起墙壁上的火把,沈持看见曹慈窝在一角里发呆,他的头发凌乱肮脏,听见声音许久才转过眼睛看外面,看清楚来人,他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
“曹相,”沈持坐在一个矮凳上,隔着门说道:“我来是有求于你。”
曹慈的眼皮动了动,半天才冷笑道:“沈相如今高高在上,还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匹夫我呢?”
火光跳跃,黑色的跳蚤在他杂乱打结的胡须上跳来跳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沈持:“江载雪得了严重的目翳,据说已不能视物,我听说先帝曾用过一个暹罗国进宫的方子,想问问曹相当年在宫中为陛下伴读,还记得那个方子吗?”
曹慈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显得愈发深了:“暹罗国的方子?”
他看着自己缭乱的花白胡须:“能不能给我借一把剪刀?”大理寺的人去拿了,之后递给他,虎视眈眈:“剪完立即还来。”别想着耍花招用来干别的。
曹慈不搭理他,将胡子一把剪掉扔在一旁:“唉,这监狱里的跳蚤真是烦人。”沈持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沈相怕是没过过这种生活吧?”他自嘲了一声。
沈持盯着他,肃然道:“通州府通判江大人受曹相之流诬陷被流放岭南,正是意气风发如今却已是一个瞎子,陕西府百姓年年欠债家中养不起人口,产下女婴便溺死在水盆里……曹相这生活,曾是他们不敢求的……”
曹慈轻声一笑:“世人本就贵贱有序,沈相因我贪了陕西府的银子而将我打入大狱,可曾想过,就算我不曾贪他们的银两,难道民间就没有劳苦可怜之人了吗?”
沈持沉默良久:“曹相说的对,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贱命,只是为官为吏者当有父母心,不该再加诸黎民的苦难……”
曹慈苦笑两声:“沈相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教导在下?呵呵呵……”
“曹相的记性真是不太好啊,”沈持说道:“我来是想问问暹罗国治眼疾的方子。”
曹慈点点头:“嗯,你为江载雪求的。”
沈持:“还望曹相相告。”
曹慈说道:“太久远的事了,我记得不甚清晰,你去问别人吧。”
沈持:“我从不白问人索求,我想曹相如今还是有求于,或者说用的着我的地方的。”
曹慈眨了眨眼:“如果我要你保我一命,拿方子换,你能答应吗?”
沈持很干脆地点点头:“只要曹相肯告之医方,我会在圣上面前竭力保你一命。”
曹慈听了大笑:“你不怕日后我东山再起,翻了身反过来要你的命吗?”
“江大人为我所累落得这个病,”沈持说道:“我自当不惜代价为他寻医问药,”他凝着曹慈微微笑道:“曹相这高看自己的毛病也改一改了,彼时你用尽手段都奈何不得我,何况日后?”
曹慈气得呼吸急促,然而片刻后他又笑了:“沈相还是年少轻狂啊。”之后他叹了口气:“罢了,老夫想了想,还是拿方子换命,延残喘几年划算。”
“不过,你又怎么有把握说服陛下留我一条命呢?”
沈持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在他眼前晃了晃:“昆明府王大儒呈给陛下的奏折,他还叫人转告我,说他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
“我想,定是老师听到曹家犯事,上奏折来为曹相向陛下求情的。”
看到这封奏折,曹慈忽然挪两步靠近沈持,浑浊的眼珠发红,跪在地上艰涩地说道:“老师……”
曹慈十来岁进宫伴读,与皇帝一道师从王渊学习多年,是王大儒地地道道的嫡传学生,如今听闻此护犊之情,不禁哭了出来。
明日消息传入皇帝耳中,以他的行事风格,或许会念及旧情给王渊个面子,留曹慈一条命。
他想了想说道:“拿纸笔来。”冯遂立即取来文房四宝:“曹相请。”
曹慈回忆起四十多年前的宫廷往事,缓缓在纸张上写下一张药方:“老夫记性尚可,此方应当无误。”
沈持接过来看了看,如珍宝一样放入袖中:“多谢曹相。”
“沈相方才说的话还作数吗?”曹慈乜了他一眼问。
沈持:“自然作数。”他顿了一顿:“曹相有什么要在下做的吗?”
曹慈拿起笔:“沈相稍等,老夫想写一封奏折请沈相代为转交给陛下。”
沈持和冯遂知趣地说道:“曹相慢慢写,我二人在外头候着。”
说完转身离开牢房,到外间坐着喝茶。
一炷香的工夫,他们再回去时,曹慈已经写好给皇帝的书信,折起来交给沈持:“请沈相守诺言,将此信交给陛下。”
沈持点点头:“放心吧。”
曹慈甩甩破烂的衣袖:“走吧,别让老夫看着你动气。”
沈持一拱手,从地牢里走出来。
孟度:“听说他给陛下写了封信,必是求情的,阿池,绝不能让他翻身。”他们再经不起这样的对手漫长而广阔的磋磨了。
沈持摇摇头:“夫子,不必看了,”他低声说道:“陛下罕见地动气要了周淑妃大半条命,他不会给宸王留个烂摊子,会将对宸王有二心的人全撵出朝堂。”
所以,就算曹慈活着,任凭他用尽手段,他都不会再被起用了。
孟度:“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大意。”
沈持:“嗯,我会小心的。”
他拿出曹慈写下来的药方:“载雪兄眼睛不好,我讨了张方子给他试试。”
孟度送他走出大理寺:“阿池,你不必过于自责,他不会怪你的。”
沈持:“我晓得,只是心里头过意不去。”
孟度看着越来越浓重漆黑的夜色:“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看沈持比之前瘦多了。
沈持拱手告辞,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一家开着的药馆,拿出药方给坐堂的大夫看:“请看这药方是治眼疾的吗?”
大夫看了大惊:“公子从哪里求得这般药方?”
沈持:“这药方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大夫说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药方不是我朝所有,是番邦来的,要是家中老人失明倒可一试,只是……这药对少年人不好,服了会得心悸的毛病,恐短命啊……”
对数岁轻的心脏不好,有毒副作用,对年迈之人却无毒,也是奇了,当年暹罗国使臣也说不出这是为何,想来是这个缘由,太医院才没有留下底方。
沈持:“……”
曹慈没骗他,给他的是暹罗国当年的药方,只是这药方本来是给年迈的皇帝用的,江载雪根本吃不得。
“多谢先生。”他付了诊金,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中。
此时东方浮白,沈持坐在藤椅上打了个盹,之后洗把脸换上官袍出门上早朝。早朝上说的全是为陕西、通州两府遴选官吏之事,一番争吵下来,总算拟定了三五个,还有空缺,只怕还要吵上个两三天争执一番。
跟着皇帝来到上书房,沈持将曹慈的信拿出来呈上:“陛下,臣昨夜去牢中见了曹相,他让臣转交这封信给陛下。”
皇帝接过去却没有看,他对曹慈似乎有点爱之深恨之切的意味,当然这个词有点不恰当,不过沈持眼下想不出更贴切的来了,只听他说:“君臣缘分已尽,不必看了。”
在曹慈大肆敛财的案子被揭发之前,他在内心与之是很亲近的,毕竟两个人从年少相伴,四十余年,彼此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想不到曹慈竟背着他干了那些杀他十次都不解气的勾当。
沈持垂下头不语,只将王渊的奏折呈上,过了很久才说道:“陛下,先生让人带话说他大约已在弥留之际了……”
皇帝闻言眸光微动,他只觉头忽然一疼,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沈持施礼退下。
等沈持告退,他摸着一封信一本奏折,展开了曹慈的那封信,字还是他无比熟悉的字迹,
信中,曹慈没有为自己和儿子、侄子等曹家男丁求情,只说曹家的女眷无辜,乞求皇帝在定罪时不要将他们没入贱籍被人凌辱,为她们留个平民身份,让她们贫苦而清白地了此残生。
皇帝看完后久久没放下那封信,等丁吉来提醒他该用晚膳了,才淡声说道:“宣柳大人进宫吧。”
他会留曹慈一命,让曹家以庶民身份度日。
丁吉着人去大理寺传柳正,人是来了,但也带来了曹慈在大理寺狱中自尽的消息:“陛下,臣没看住他……”
皇帝摇摇头:“他没有向朕乞求活命。”说完把那封信团了团,扔到了瑞兽炉里:“曹家之事,不牵连其他人,给他们留一套住宅,让他们回家去吧。”
柳正:“是。”
皇帝又说道:“让曹家人厚葬他。”
听到他声音乏力,柳正本准备告退,忍不住多说两句:“陛下龙体欠安吗?”他们是亲表兄,问这种话不算逾越。
皇帝:“朕听到老师病重的消息,心口发闷,今日一天都未缓过来。”他又释然地自嘲道:“或许是老了,近来颇好伤感。”

第261章
柳正听了皇帝的话也跟着伤感不已, 只得劝道:“眼下国中农人皆已春耕,只待秋日收成,朝中曹、聂之案已了, 陛下何不让宸王殿下监国,您移驾西山别苑住一阵子养养龙体呢?”
让宸王监国。
皇帝垂眸, 手指轻而又轻地叩击在膝盖上,良久才说道:“对, 监国,让宸王学着监国……”这天下早晚是他的。早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再者监国之后根基稳固再立他为太子愈加顺理成章。
遂让柳正拟旨, 择日让宸王萧福满监国。
“依朕看啊, 这右相也留给宸王拔擢吧。”皇帝又道。这份天恩让宸王送出去,日后更忠心于他。
如二凤驾崩之前将李靖寻个错处贬黜, 又让李治登基后立即招回来的手段大同小异, 都是天家的驭臣术之一。
柳正铺开宣纸,提笔凝神代皇帝写下命宸王监国的圣旨, 末了说道:“陛下猜猜, 宸王殿下会擢谁为右相呢?”
皇帝稍稍抬了抬下巴颏, 眼尾聚起明显的鱼尾纹,他忽然面上就带了些狡狯的笑意:“唔,让朕猜这个……子遂你先说说你押谁?”
“子遂”是柳正的字。
柳正呆板地说道:“……臣不敢乱猜。”
皇帝却不依不饶:“要不朕在手心里写个名字,子遂你也写手心里, 这样总行了吧?”
柳正:“是, 陛下。”说完将一支笔蘸满墨水刮了刮递给皇帝, 另拿起另一只笔来,想了想在手掌心上写了个名字,等皇帝写后俩人一块儿伸出来, 看了一眼都哈哈笑了:“怎么是这位糟老头子?”
吏部尚书穆一勉。
他们都在心里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后朝中该逐渐换一拨新面孔了,这样的大事,让吏部天官出任右相来拔擢新人最稳妥不过。
俩人说笑一阵,皇帝心情大好,留柳正在宫里用了顿晚膳才放他回去。
傍晚,沈家。
沈持未进门就听见家中传出一阵阵清脆笑语,一听便知是大人在逗他那五个月大的闺女沈明彰,小人儿靠着一双踢人又快又准的小胖腿在亲朋好友中已小有名气,见识过的女眷们都要叹一声“真乃将门虎女”,说跟她娘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块糕饼,长得像极了性子也像极了,以后长大定然武艺高强,以一揍十不在话下。
只有她祖母朱氏抱着她的时候偷偷小声嘀咕:“我家娇奴明明长得跟阿池小时候一模一样,是吧娇奴儿,总得有一样像你爹呀……”
这时候她祖父沈煌总要帮腔一句:“是嘛,闺女随爹,你看沈月多像我。”
婢女们在一旁听到两个人的话总是低下头抿着嘴笑,心说二老别争了,咱们大小姐像谁长大都是大美人,到时候求亲的从咱家门口排到城门外去,保管叫相爷将军挑花了眼。
沈持踏进门洗了手,细听是史家老夫人等人来了,他走到后院给长辈行了礼,抱了抱闺女,跟史玉皎说了几句话,而后不敢扰她们娘几个的天伦之乐,退出来到书房去。
晚饭也顺势在书房吃——他回来的晚,爹娘媳妇儿早开过饭了。
赵蟾桂端了饭菜来,放在方凳上,这时候恰好孟度遣大理寺的人来告诉沈持,曹慈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了……”沈持拿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里,微愕:“何时的事?”
来人声音发沉:“大约是今日晌午时分。”等他们发觉时人都死绝了。
沈持动了两下唇:“回去告诉孟大人,就说本相知道了。”
赵蟾桂将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见他又吃了两口便叫撤下,心疼地说道:“相爷,你的胃口这般不好,要不要请大夫来把个脉瞧瞧?”
沈持摆摆手:“我饿了自会叫夜宵,不用麻烦大夫。”
他只是一时听闻曹慈的死讯,心里想了些有的没的,一时有快意,觉得姓曹的落得此种下场是应得的,一时又有种莫名的惋惜之情,论才干,那人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在相位多年施政平稳……情绪波动中无心饮食罢了。
夜中又传来消息,说皇帝打算近日搬到西山别苑去住一阵子,他不在皇宫的时候,让宸王萧福满监国,以沈持为首的百官辅助之。
沈持乍然一听:“……”再一琢磨,曹慈一死皇帝立即让宸王监国,倾力扶持萧福满来日坐稳太子之位,连给别人起心思的空暇都不留,这招有点高啊。
对他来说,宸王年少,监国时多半需依赖于他,就算他无心贪权,威望也会日盛,权势也会日隆,是喜事……吧?
沈持能确定七八成。等他当上权臣,可以辅佐萧福满励精图治,进而开创盛世,有朝一日使周边小国咸来朝归附,百姓以宁……
也不枉重活一回。
他起身走到庭院踱步,杏花春雨的夜,四周静悄悄的:“赵大哥,去灶台上瞧瞧还有没有吃的,帮我拿些夜宵来。”
似乎人生在这一刻忽然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与之前的种种要做个道别,沈持心想:就以这顿夜宵为始吧。
他心头飘过来几帧影像,有禄县的,有退思园的,有贺俊之,曹慈……忽而化作齑粉,一瞬息不见了。
龙祥六年六月初,宸王萧福满监国,当上了实□□帝,他向皇帝进言,请求让原本到明年年初才转正的实习左相沈持开府治事,同他一道执掌朝政,治国平天下。
沈家从竹节胡同的二进小院搬进了皇帝赏赐的泰宁胡同雕梁画栋阔绰的五进院相府,进门是一处“麒麟献瑞”的照壁,麒麟吐玉的图案雕刻得栩栩如生,照壁的图案里隐约浮出一幅对联——“鹊报进士及第,麟鸣冢相辉光。①”,寓意此相府子孙繁盛有出息之意,上联模糊不清,沈持让赵蟾桂取来毛笔,写下“带砺河山”四个字,这一武将才用的词以示他媳妇儿史玉皎曾戍边多年,子孙后人勿忘此志。
搬进相府之后,沈持除去早朝的时间多半都在府中半差,各地的奏折也如纸片一般飞上他的案头。
每次看到通州府江载雪所上的奏折,他都会多浏览上几眼。
时光回溯,五月初,江载雪从岭南返回通州府继续当他的通判,并来信来告之沈持,自己的目疾已有所好转,暂不妨碍公务,让好友放宽心,勿念。
沈持见到了他书信上的亲笔字迹,信以为真,直呼老天有眼,让江载雪有惊无险渡过此次劫难。
他不知道的是,曾拿着暹罗国的目疾药方去医馆询问时,那大夫便在心中记下了他的方子,过了不多时日,江载雪遣人来京中寻访名医,恰好找到了那名大夫那里,大夫如实相告有这么一个方子虽能让人复明却不长寿,奈何问药之人执意要用……
八月初,一转眼宸王已监国两月有余,朝野上下对他的施政赞不绝口,夸他“贤”、“仁”,有其父之风,当然,前一句是发自肺腑的,后一句则是考虑到皇帝还在世,出于礼貌不得不歌功颂德一句,此时天气凉爽,皇帝也将养得气色红润,打算回朝了。
哪知回銮的前一日夜里,王渊过世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故人长绝,皇帝悲痛不已,说道:“朕不能处理老师的身后事,还是让宸王去办吧。”
他继续留在西山别苑,让宸王继续监国。
此时,皇宫东宫之中。
宸王看着昆明府呈送上来的讣告,皱眉问沈持:“沈相,本王听说陛下对王大儒有孺慕之情,这次王大儒过世,朝廷的追封、赏赐,恐不能照搬先例吧?”
礼部侍郎林瑄也在场,沈持问他:“林大人记得先前帝师辞世之后是如何追封、赏赐其家人的吗?”
林瑄记性好,随口说了几例:“无外乎追赠谥号,拔擢其子孙。”
王渊无子,这一项不用考虑,对于追赠谥号一事,宸王说道:“还请礼部拟几个来送与陛下过目。”
他又看着沈持:“别的……”
沈持说道:“臣当年在退思园求学时,老师一次提及他游学长安一带,多次拜谒陪葬昭陵的唐代大臣之墓,语中流露出羡慕之情……”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眼宸王:“殿下,臣斗胆猜测,陛下若让王大儒陪葬皇陵,他必能含笑九泉。”
宸王对林瑄说道:“林爱卿,你将此条记下来,到时候连同拟定的谥号一并上奏给陛下。”
林瑄道了声“是”,告退出宫回礼部。
眼看着没什么事了,沈持正要告退,宸王说道:“我娘叫人从西山别苑捎了些小玩意儿给史小女郎,”他对侍立在两侧的小太监说道:“去将德妃娘娘送来的东西取来。”
郑德妃随皇帝到西山别苑住着去了。
小太监取来个红木匣子,上面刻着鹅黄色的结香花,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个金澄澄的花丝镶红玛瑙的寄名锁,做工尤为精致繁复,一看就是出自宫廷名匠之手,沈持连忙谢恩:“臣替小女谢殿下,谢德妃娘娘。”
宸王微抿了下唇说道:“等过阵子我母妃回来,请史将军得空带着沈小女郎去临华殿坐坐,陪她说说话。”
他总觉得自己的母妃常年郁郁不乐,唯有见到史玉皎的时候整个人才明媚起来。
但因担忧产后弄枪使棒引发宫胞下垂,史二夫人让史玉皎告了一年的假在家中养着,是以她许久未进宫过了。

第262章
有那么一瞬, 沈持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问问郑德妃近来贵体是否安康,只是后来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忘记了,只道:“是, 臣回去后转告贱内。”
宸王点点头,让他退下出宫回府去。
旁晚前回到家中, 史玉皎看到郑德妃送给女儿的寄名锁,动容道:“听说前阵子德妃娘娘抱恙, 太医天天往临华殿跑,不知好些了没有。”
沈持皱了下眉头:“……我忘问了。”他今儿在东宫当多问宸王一句话的吧, 回来也好告诉史玉皎。
他歉疚地笑了下, 转而问:“明彰睡了?”府里太安静了。
史玉皎往史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乳娘她们抱去史家陪她曾外祖母了。”今儿午后史老夫人打发人来把小重外孙女接走了。
沈持“哦”了声:“你怎么没去?”
“我这不是在家等你嘛, ”史玉皎大抵是嫌头上的金钗沉,伸手拔了一支下来放进梳妆匣里, 又拿一支木簪准备挽发, 娇嗔:“开了府跟没开一样,回来的愈发晚了。”
沈持一抬眼看见她正对着菱花镜, 镜中的人儿面赛桃花娇媚十足, 骤然有些情动, 凑近揽着她的腰肢道:“为夫忙得冷落你了是不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上回二人春宵缠绵是哪一日了。
史玉皎闻听他冷不丁隐隐带着艳色意味的声线,猛一抬头便撞到了他下巴上,沈持痛得脸发白:“……”
房间的空气凝滞了片刻。
史玉皎默默挽好发,垂下杏眸说道:“等晚上。”
沈持脸上发热拘谨地小声道:“……嗯。”
史玉皎瞪了他一眼才同他说起正经事:“玉展写信回来, 说他要和左女郎订亲了, 或许明年开春就要大婚, 我拟了份礼单想尽快采买起来,你瞧瞧。”
她说完从另一下匣子里拿出一份写好的礼单展开放到沈持眼前请他给掌掌眼。
沈持心中“咯噔”一声,他的俸禄银子每月月初拿到只过一下手“嗖”的就不见了, 手头紧巴巴月光,没钱给小舅子置新婚贺礼,心中歉疚不已,瞟了一眼单子说道:“这些都不是什么罕物儿,三娘,要不去阁楼里翻翻,这几年陛下赏赐的东西不少,挑几样给玉展送过去吧?”
有绢帛,有玉石,有珍珠……拿得出手。
史玉皎:“可那都是陛下赏赐给你的,我怎好拿去给玉展?”她只是想让沈持看看礼单有没有什么要添补的,而后用她手头积攒的俸禄银子去置办,并不曾打家中的主意。
沈持:“是我的一份心意,三娘,你先从那里面挑选一选,若觉得还少,再采买不迟。”等他下个月领了俸禄银子手头就宽裕了。他这才盘算起来,当朝丞相一年除了正俸——就是基本的七十两俸禄银子外,还有衣裳、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公使钱及恩赏等等高达二十多项补贴,合着到手小二百两……不算不知道,一算竟这么多钱,沈持自己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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