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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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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多说两句,哪知道街坊邻里消息灵通如斯一听说他回来,哗哗啦啦全都挤他们家来了。
本来沈莹在预备虞家来提亲的事,家中忙得不行,这下更腾不出手招待客人了。
沈月她们姊妹仨被大房杨氏叫去陪大娘婶子说话。
沈持正和沈山爷俩儿说着话呢,沈文进来讷讷地说道:“阿池,虞家的后生来了,想见见你。”
沈持:“……”家中长辈都在,虞家后生为什么要见他。
看着沈文期待的表情,他还是说道:“大伯,我去堂屋见他。”
虞家后生叫虞唤才,二十岁出头长的不赖,一身书生气,沈持见了生出五六分好感,知道为什么虞家穷的叮当响,沈家也愿意结这门亲了。
虞唤才看见沈持过来行礼:“沈秀才,久仰久仰。”
他已经考中童生,连考两次秀才不第。
沈持:“虞大哥坐,别客气。”
虞唤才眼睛盯着他看:“听说沈秀才今年乡试下场,只是下个月才放桂榜,怎么不等看榜就回来了?”
看沈持气定神闲的模样必中举吗?还是说知道自己考不中,等了也是无望干脆直接回家了。
他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又变。
他先前听说沈持这次多半能考中,这样他娶了沈莹,等于是和举人之家联姻,举人可以做官,以后再不济,沈家也是个官身不是白丁。
可要是沈持考不中,沈家说不定最多是个秀才之家……何况沈秀才不过是沈莹的堂兄而已。
年初他爹虞好听说沈持去江南找王渊王大儒求学,他们觉得必然是能考中举人的,这才来想与沈家结亲。
没想到沈家嫌他们家穷,一开始没应下,没想到这月突然松口了,难道是沈家知道沈持中举无望也就不拿捏了。
虞唤才心中有些不快。
沈持冷不丁瞧见他面上细微的表情转换,笑道:“此次乡试在下不过是去凑人头,不敢奢望考中,所以一考完便回家来了。”
虞唤才:果然叫他猜中了,沈持这次考不中举人。
三年后……那会儿说不定他都考中秀才了,再三年,他或许考中举人,要是沈持还考不中,沈家是配不上虞家的。
虞唤才心道:爹呀,你还是看走眼了。
看来向沈莹提亲下聘之事无论如何得拖到乡试放榜之后,他爹一看沈持没考中或许就不情愿了。
虞唤才拿定注意,脸色淡淡的,就连沈莹跟着杨氏出来打招呼,他都爱答不理的。
沈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却还傻乎乎地以为虞唤才腼腆,反对他嘘寒问暖……
沈持看得直皱眉。
但是本朝男女的姻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小辈自然插不上嘴,也不该去插这个嘴。
他大伯娘杨氏还悄声问他:“看到虞家那后生了吧,长的多俊啊。”
看着虞唤才的冷脸笑得合不拢嘴。
沈持:“大伯娘,阿莹才十六岁,怎不多留几年?”
“哎哟阿池你不知道,”杨氏说道:“她这个岁数正好说婆家,再过两年大了没的挑,就要向下看了,阿大阿二不要紧,阿莹的亲事万万耽误不得。”
沈持:“……”
方才虞唤才的表情,大约也不会在这两天来提亲下聘的,或许等他考中乡试之后,来沈家提亲的人更多,沈莹有的挑便看不上虞唤才了吧。
入夜,沈家才渐渐静下来。
沈持和沈月提着风灯,到墙根下翻找蟋蟀。
半夜下来,捉了五六只。
沈持随手记下:捉蟋蟀时,在园圃垣墙之中侧耳听其声音,然后觅它的洞穴。一旦发现蟋蟀所在,用手扒拉开它洞穴的门,以尖草撩出来。若不它肯出窝者,就将水缓缓灌于窝中,它就蹦出来了……
第二天又去捉蟋蟀。
回来后得到经验:捉蟋蟀分为“昼捕”和“夜捕”,白天捉蟋蟀一般在晌午之后进行,顺着虫鸣而去。夜捕则是从晚饭后开始,尤以二更末最易得手,此时夜深人静虫鸣听得最清晰。但夜捕视力不佳想抓到好虫不容易,只能多听它的叫声,记清方位,等白天找到那里去捕,蟋蟀最爱伏于碎砖瓦片的缝隙之处,一般翻开瓦片能找到……
体验了捉虫的乐趣后,他写在书中,觉得笔下的文字真实了。
几天过去,白话文拉拉杂杂的,很快写有一两万字了,本朝的话本、书籍字数都不多,三五万左右,再写写改改就是一本书啦。
沈持想着他的书《雅虫》付梓后一举风靡文人士子之间,一度让洛阳纸贵……
走红和发财是如此容易。
九月初九,省城贡院,今日是放榜前的一日,到了夜里还是灯火通明,连过重阳节吃螃蟹喝菊花酒都忘了。
“李大人,终于定了此次录取朱卷的名次,”众阅卷官们说道:“该揭开墨卷写榜了。”
李叔怀:“记得把头名的墨卷拿来,我要亲自再看看他字。”
秦州知府韩其光领着人去揭墨卷的糊名,对照朱卷写榜。过了片刻给李叔怀送进一份墨卷:“李大人,这份朱卷是长州府禄县考生沈持的。”
一并将墨卷也送了进来给他看。
“沈持?”李叔怀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年纪小,才十六岁,先前在诗文上没什么才气,所以不是很出名。”韩其光说道。
“年纪小?”李叔怀眉头一抖:“你还记不记得,头一场考试的时候有个考生病了,拿着卷子将本官吸引过去,让书吏乖乖给它送一粒紫雪丹……”
韩其光:“回大人的话,正是此子。”
李叔怀:“是他!”
“后日的鹿鸣宴上,大人便能看到他了。”韩其光说道:“秦州府的解元着落在一个十六岁的小郎君身上,真是意想不到啊。”
但雄才出少年,又让人不胜欣慰。

第64章
沈持在没玉村沉迷于捉虫著书, 到了九月初九日重阳节那天仍不见他有去省城看榜的打算,沈家人心里咯噔一下:阿池这次乡试失手了。
沈山沉默半晌才说道:“十六岁中举,那在咱们县得是文曲星下凡, 叫阿池再读三年书去考,别泄气。”
小狗旺财听到这话瞪着狗眼冲着他呜呜叫, 好像在说: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我阿池侄子不可能考不中, 他说过考中了给我买肉骨头吃,吃一根扔一根, 嗷嗷……
老刘氏:“还没放榜呢你瞎咧咧个啥?看吧, 他狗小叔不愿意了……”
旺财卖力地点头摇尾巴。
大房屋里, 杨氏关起门拉着沈文说道:“今儿初九了,阿池还是绝口不提放榜的事, 我看……”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会不会……”落榜了。
阿二正好在屋里头, 听见他娘如此说话“咣”地拉开门:“娘,要不你去问问阿池?”
杨氏瞪了他一眼:“问什么问, 败坏阿池的心情。”
阿二:“那你还说。”
杨氏沉下脸:“你这孩子……”
“闲着没事操心我妹嫁人的事儿吧, ”阿二这小子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混不吝劲儿:“阿池多半会考中的, 到时候不止虞家一家来给我妹说亲,眼睁大多挑挑,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兴胡说,”杨氏抄起扫帚要打他:“咱沈家嫁闺女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看虞家后生就不错, ”他又看着沈文:“虞家不是说这月初来提亲的吗?怎么也没个音信?”
沈文那张老实的脸皱了皱:“许是人家还没准备齐全下聘的礼吧。”
三房两口子一直盼着沈持中举, 几天前张氏说道:“阿池今年中举,明年开春阿秋再考中县试,咱家就是双喜临门。”
沈凉被沈山逼着下地干活才回来, 累得瘫在藤椅上:“他中举好,家里出个举人老爷,阔气了我就不用天天去地里刨土了。”
今日还不见沈持有动静,两人都的心都悬了起来。
沈煌夫妇决口不提乡试的事,只时常打趣他:“阿池,私底下想要给你提亲的人不少,要不要爹娘给你张罗一房媳妇儿?”
沈持心无波澜:“爹,娘,这事以后再说,对了今天初几?”
“初九了。”朱氏温声道:“重阳节,阿池想吃什么?”
沈持微微一惊:“……初九了?”
“我明日得起早去一趟省城,”他说道:“看榜。”
沈家人在听到他说的“看榜”两个字的时候都差点儿跳起来——阿池说他要去看榜,有戏!老刘氏把沈山拽到后院供着祖宗的屋子里头,跪地“砰砰砰”磕了一串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左不过是“保佑阿池榜上有名考中举人大老爷……”这样的话。
沈煌急道:“明日五更便放榜,你从禄县过去再快也到晌午了,哪里来得及?”
“不如我明日告一天假,今儿咱爷俩就赶到省城去。”
沈持:“……”
“不必了爹,”他说道:“我明日去即可,早晚一样看的。”桂榜要在贡院的墙上贴数十天,又不是稍稍晚一点去就看不到了。
朱氏给沈煌使了个眼色:这事儿阿池他自己哪里拿得准,万一……你别跟着去给他添堵了啊。
沈煌:“好,爹不去了,爹在家里等着你。”
这时一直在里屋读书的沈知秋出来说道:“祝阿池哥此去领乡书①,折得一支桂。”沈全也说道:“以后我们就仰仗你了。”
沈莹:“阿大哥,别说以后,咱家眼下一年靠着阿池哥的秀才功名省下来的田税有几百斗粮食,阿爷卖给官府换成银子,都叫咱们念书用了。”
“多谢阿大哥阿秋了,”沈持点点头,同一大家子人说道:“我过几日就回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沈莹一眼,心想:姓虞的……不大靠谱啊。
当晚天黑,他拉着沈正跟他和沈月一块儿去捉蟋蟀:“阿二哥,我踩了几个蟋蟀的窝点,可听说那个地方有蝎子出没,你跟我们去好不?”
其实今天他意不在捉蟋蟀。
沈正提了个带盖子的小木盒子出来:“走,我正好捉几只大蝎子来泡酒喝。”
沈持沈月俩吓得一哆嗦:“阿二哥……”
“有我在蜇不到你们。”沈正笃定地说道。
三人一块到屋后的瓦砾堆里去,路上,沈持说道:“阿二哥跟虞郎君打过交道吗?”
提到虞唤才,沈正一脸不屑:“那个小白脸唉……”他总看着虞唤才不大顺眼,没奈何,他娘和妹子看上人家了。
“这么跟你说吧阿二哥,”沈持亮了明牌:“我这次乡试必是能考中的,”,考不中会砸了王渊王大儒的招牌,那还得了,他说道:“虞家连秀才都没出一个呢,攀不上咱们家,给阿莹妹子慢慢看着,多挑挑吧。”
沈正深深地看着他,他近年来长得又黑又壮:“行,我跟她说。”
他心想:阿池是为了跟他说看不上虞唤才才故意拉他出来捉蟋蟀的吧,于是笑道:“阿池阿月,这块儿蝎子太多了,蜇人,咱这就回吧。”
沈持两手空空:“……”
“明日早点去省城,”沈正提着风灯在前头走:“早看到榜心里早踏实。”
“嗯。”沈月替沈持应道。
这一夜,沈持没睡踏实,三更末醒了一次,四更末又醒来就再睡不着觉了,有兴奋,有紧张,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忐忑……种种情愫混杂在一处搅了他的好梦。
他干脆不睡了,起来听听黎明时分窗外的虫鸣,练练八段锦,等着天亮就去县城租匹马到省城看榜去。
练完八段锦,他忽然想起上次去乡试之前邱长风给了他几根参须,考场上竟没想起来吃,啊呀呀真是暴殄天物,沈持找出来,还就着原先的油纸包好放起来,心道:等三年后进京会试的时候吃吧。
外头的天逐渐放亮,沈持穿戴齐整悄悄出去。沈家大门外,沈山和沈煌一个坐在门左边,一个右边,两尊门神似的,把沈持给下来一跳:“爷,爹,你们俩……唉,起这么早作甚。”
“送你去县城啊。”父子二人齐声说道。
沈持:“……”于是他又一次坐上了沈山赶的牛车。
到了县城,小贩们打着哈欠刚开始一天走街串巷的叫卖吆喝,袅袅炊饮方起,市井气才将将苏醒。
沈持从牛车上下来:“爷,爹,你们回吧。”
沈山肚子里有许多话要交待给孙儿,不巧这时候前头站了一壮汉一毛驴,驴子耳长尾秃肥但没精神,壮汉虎背熊腰容光焕发:“嘿,举人小老爷,看榜去呀?”
是赵蟾桂。
沈持:“哎呀赵大哥,你这么早来这里等我啊?”
赵蟾桂:“我算准了你必是今日一早去省城看榜,天不亮就等在这儿了。”
“赵大哥,这次我一人去就行了。”沈持说道:“何苦让你受累再同我跑一趟。”
“举人小老爷,”赵蟾桂的脸皮变得很厚:“我是诚心诚意……我爹说的‘追随’你的,你把我当自己人用吧。”
沈持想了又想,终于说道:“走,一块儿去吧。”
赵蟾桂确能张罗事儿,日后他若真走上仕途,这孩子是个好随从。且又是知根知底的用着放心,应当留住人的。
沈山父子看到有人陪同沈持一道去省城看榜,这才简略叮嘱一二句话后放行。
沈持照例去熟识的马厩租了一匹马,他跨上马出城而去。到半路回头一看,赵蟾桂紧跟着他呢,那毛驴并不喘气,跑起来比上回轻松许多。
看来它习惯了。
一路逐日追风,恰晌午时分便进了秦州省城。
然后,他俩人傻眼了。
二十来天没来,城中处处是镀金挂银的豪车——装饰奢华的马车在转悠,还时不时有尖叫声、大笑声传过来。
“举人小老爷,这是?”
沈持:“看这阵仗,说不定是城里的贵人们在榜下捉婿呢。”
当朝高门求婿少问阀阅,达官显贵愿意求贤才——科举高第者,每届桂榜放榜时,贡院门前的黄榜下往往成为贤才集散地,这时候有待嫁女的大户人家便会把家中的马车装饰一番,赶着到榜下捞人,是为榜下捉婿。
不过贵人只是有钱有势并不是傻,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捉,他们更钟爱年少貌美的举子,比如像沈持这样的,就危矣。
今日五更天一亮,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四个衙役抬着黄榜出来,冲在最前头的人扯破喉咙高声大喊:“放榜了,放榜了。”
三年才出一桂榜。
系着多少秀才读书人的青云梦。
士子们挤作一片黑压压往前面涌,有准备动手捉婿的旁观者问:“秦州府三千士子,不知谁被点中解元?”
他一连问了好几遍。
“三千士子取一二十人,”有人突发狂笑:“莫说解元,就是考中孙山的家中已是儿孙满堂,是老翁啦,捉不得呀。”
这时候十名报喜官骑马从贡院的大门出来,最前头一人打着旗子,戴红缨礼帽,手拿铜锣,他一边骑马飞奔,一边敲锣,高喊:“捷报贵府老爷沈讳持高中秦州府乡试头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②”
他是要到禄县的沈家去报喜的。

“……”
报喜官路过之处, 引来街肆上一片排山倒海的狂呼,震得他的马都在打颤。尽管看热闹的百姓未必清楚沈持是哪一个。
由报喜官从省城一路敲着铜锣喊着捷报将喜讯送至家中,让十里八乡都知是谁家的读书人高中桂榜头魁, 是解元的风光之一。
然而桂榜之上,无论中的是解元还是占了末名次的孙山, 以后都是镶金边的举人大老爷,能做一些边角料的官, 在待遇和名次上没有分毫差别,因而也是要给足风头的。
桂榜张贴出来之后, 主考官李叔怀还要在秦州府知府等一众官吏的陪同下, 登上贡院正殿的明远楼, 为考中的举子唱名。
咚!咚!咚!
五更末,三声鼓鸣之后, 墙垣高耸的明远楼上, 挂着“明经取士”的匾额下面,穿绯色官袍的朝廷大员李叔怀肃然而立, 他身后站了一群穿青袍绿袍的各品阶秦州府的官员。
绯、青、绿, 那是士子读书人的荣耀加身的颜色, 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功名的具象。
仰望着那片官袍,前来看榜的读书人瞬间安静下来。
李叔怀环顾众人,他手中拿着桂榜名录,亲自唱名。
此届秦州府乡试共录取举子二十一人, 他从孙山之名次开始念起:“秦州府XX县XXX高中乙卯科第X名次, 贺!”
被唱名的士子听到后, 浑身战栗,哽咽着朝明远楼深深一揖,久久直不起身来。直到同年们——一同考中的士子, 前来恭贺,他才又哭又笑:“我中举了,我中了……”
“……”
“庆州府抱璞县黄彦霖高中乙卯科亚元第六名,贺!”
当朝桂榜从第二名至第六名称为亚元,不过朝廷分给各省的新科举子没有定数,像京兆府录取举子人数多的,到第十名都为亚元。
“……”
“秦州府秦州县汪季行高中乙卯科亚元第一名,贺!”
他念到这里时,底下听榜的士子刹那间变得落针可闻。方才报喜官骑马出贡院时太过于喧嚣,他们甚至没听清楚他们喊的是谁。
或者说不是他们没听清楚,而是“沈持”这个名字,很多人听了不服气,不肯相信是他罢了。比如吴凤中和陶滔,前者这次中了桂榜第十六名,想起之前发的毒誓,乡试考不过沈持的名次他倒着走回去……又沮丧又后悔,嘴里文骂个不停,后者则落了第,精神恍惚。
他们在心里下意识地抗拒: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肯定是我听错了。
心存万一的侥幸,就等着唱名呢。
李叔怀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长州府禄县沈持高中乙卯科头名解元,贺!”
是沈持,解元郎是他。
伴随着他字正腔圆的唱名声掷出,底下先是一阵死寂,某些人老实了,而后有人呼道:“恭喜沈解元!”
“恭喜沈解元!”一声高过一声。
却无人应答,也不见今科解元沈持对着唱名的李大人作揖致谢——他人呢?
沈持人呢?
汪季行这时候才想起来:“沈解元乡试一考完便回禄县去了,或许还在来看榜的路上。”
有士子听了发自内心叹道:“沈解元真是不被名缰利锁羁绊住啊。”
考完便回家去了,明明高中解元,却不见他人到场享受这等风光。
“汪亚元,”同是新科亚元的黄彦霖问汪季行:“沈解元乡试时住哪家客栈?咱们去等他吧,他总归要赴明日的鹿鸣宴吧。”
今日怎么也得来省城。
乡试的时候沈持帮他提过考篮,这次二人又同榜高中,甚觉亲切。
“他住采芹客栈。”汪季行说道:“也好,正好我无事,一道去那里等着他吧。”
二人挤出人群往采芹客栈走去。
他们刚一露面,有人笑道:“哟,黄亚元,你还不躲躲,这一会儿啊榜下捉婿的来了……”
二十来岁的亚元也是货真价实的贤才,秦州府显贵们帮下捉婿的目标。
音落,一辆捉婿车倏然飘到他们身边,车帘子上挂着金珠子,一看就是财主巨贾之家,然对于举子来说并非良缘,吓得汪季行忙挡住黄彦霖:“在下家中已有妻儿,多谢厚爱了。”
捉婿车纠缠了一会儿,不见汪季行松口这才不甘心地驶走。
到了采芹客栈,黄彦霖说道:“汪兄,桂榜一放满城都知道沈解元郎了,他又是那么年少俊逸,只怕来不到客栈就被捉婿捉走了吧?”
汪季行哈哈笑道:“不知他被谁家的女郎捉去,莫非是魏家?”
听闻秦州府好几家显贵出来捉婿,甚至魏家的女郎都亲自坐着捉婿车出来捉夫婿了。
要是方才碰上魏家的捉婿车,他定然会把黄彦霖给推上去。
黄彦霖:“那沈解元岂不是天降一份好姻缘?”
汪季行哈哈一笑:“说不准你我待会儿要去魏家寻人了。”
街肆上正喧闹着,忽然想起一阵战马的铁蹄声,有秦州府的兵士出来瞧着铜锣吆喝:“今日朝廷押运粮草的车队从咱们这里路过,乡亲们看见他们闪开避让,别堵路……”
“往哪里运军粮?”有人一怔:“又要打仗了这是?”
“还不是往西南那边的黔州府,”有人叹气道:“谁知道呢,反正那边天天兵戈不断,哎呀,秦州茶楼的说书先生是不是说武信侯家那小女将军,朝廷封的平西史将军最多活不过五年,这算着今年是她戍守西南的第四个年头了吧……”
“你们说说,要是这武信侯家里没人了,”头一个人又问道:“又派哪家去?”
“呵,这咱就不清楚了,本朝开国的武将世家啊,子孙后代一代不如一代,”有人说道:“都不愿意打仗,家中不过吃祖上挣来的军功罢了……”
这边,沈持进城后没走多远,忽然有人对着他掷了一个香囊,上面绣着大红的绣球花,而后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爹,他便是秦州府新科解元郎沈老爷……”
这是致仕的金紫光禄大夫魏巨洪老大人的孙女魏娴,是秦州府有名的贵女。早在乡试的时候,她就带着婢女坐在马车里远远观摩贡院门口士子们的一举一动,几位年少的士子之中,沈持最能入她的眼。
魏家着人打听了他的出身、学识后勉强满意,就等着这次榜下捉婿呢。
魏娴说完,魏家两辆四角挂着银铃的捉婿车掉头过来出现在沈持面前:“沈老爷,请上车。”
沈持一下子慌了,他从来没这么慌过。他下马对着那女声传出来的马车长揖一礼:“女郎对不住,在下暂无娶妻之意。”
马车里的女子未有回应。
榜下捉婿讲究的是个“捉”字,对于看重的贤才,不需要他同意,直接捉就是了,这时候,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一桩习俗,官府概不干涉,以后还会被传为佳话。
且以魏家在秦州府的门第,魏娴的才貌,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没有贤才不愿意的吧。
……怎么沈解元还扭捏上了?
那就来硬的吧。
十几名魏家家丁朝沈持围拢过来,而旁观的人还在大笑助威:“解元郎要成为魏家的女婿了。”
“郎才女貌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解元郎双喜临门啊,攀得上这样的好姻缘,祖上积了大德了……”
沈持:“……”
愚昧,野蛮……这可恶的封建社会!他猛一回神,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还等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弃了马,微提起襕衫便跑。
赵蟾桂也从毛驴上滚下来,他挡在魏家的家仆前面:“沈老爷年少害羞,你们别追了。他说不娶妻就是不娶妻……”瞧,不考功名是对的吧,考中解元了被人追着娶亲,身不由己难啊!
他还想说:当年他爹就是这样被他外公拎杀猪刀逼着娶了他娘的吧。
读书人真可怜。
他的缓兵之计不管用,魏家家仆誓要为魏家求得解元郎女婿,紧追沈持不放。
路旁看热闹的群众:嚯,解元郎跑起来挺快的啊……快追上了追上了……
沈持小跑着穿过人群。
忽然前头铜锣声声响:“路人避让!”
一抬眼,大路上闪出一面写着“史”字的黑旗,在开路的兵士背上猎猎作响,他后面跟着一辆连接着一辆的运粮车。
车上挂着户部的字样,看来是史家军和户部共同押运粮草车途径秦州府。
一位二十岁模样的圆脸女将端坐在马上,跟在运粮车的后面。
沈持猝然收住脚步,总不能一头撞上朝廷的运粮车吧。
可身后的魏家家仆追上来了……沈持实在无法,只得对着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将作揖:“姐姐救我。”
圆脸女将听到他的话噗嗤笑了,蹙眉拿鞭子轻轻一甩停住马:“小郎君缘何如此狼狈?”
“女将军有所不知,”一看热闹的市井百姓笑道:“他这是遇上天大的好事了,咱们秦州府魏老爷家榜下捉婿,魏女郎看中沈解元啦……”
女将瞟一眼沈持:“原来是解元郎,失敬失敬。”
沈持害怕地瞧了瞧魏家虎视眈眈的家仆,又看着女将。
这时,魏家的家仆们认出了女将:“可是平西史小将军的兰副将?魏家与史家从前在京城时是故交,请代问史小将军好。”
原来她是史玉皎的副将兰翠,因入黔途中蟊贼多时常打劫朝廷的粮草车,她不得不亲自带兵护送押运,正巧赶到桂榜放榜日路过秦州府。
兰翠:“同问魏老大人安。”
沈持怕她同魏家寒暄完走了不管自己,再次抱拳求助:“兰姐姐救我。”
兰翠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豪爽大笑,她看着魏家家仆中挑头的男子说道:“魏大?”
“当街抢亲呢?”
那名叫“魏大”的想是魏府的管家,被她看得心虚:“这……跟沈解元开个玩笑罢了。”
大抵是在魏家的故交面前丢不起人,魏大只得带着魏家家仆悻悻而归。
沈持整衣理袖,又一次给她作揖:“多谢兰将军。”
兰翠扬鞭一笑追运粮车而去:“解元郎不必客气。”

解元郎。
从兰翠嘴里说出来的“解元郎”让沈持狠狠一怔, 这才回味过来自己乡试中了头名,此时此刻,他真想把两手一拍, 呆笑一声道:“噫!中了!我中了!”那种狂喜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有种双腿虚浮,甚至咬紧牙关想往后跌一跤。
他欢喜得要疯。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好想捞把剑边唱边舞上一段……
可是他疯不出来,憋在心里几欲使人透不过气来。
缓了许久, 他终于平静下来。
兰翠押运的运粮车队渐行渐远看不见踪影了,沈持还在目送他们, 直到赵蟾桂牵着一驴一马找过来:“沈老爷, ……沈老爷?”
他方才远远看见魏家家仆空手而归, 于是赶紧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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