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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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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舒夫人认识不少京城后生,阿朵,你要主动和她亲近,让她给你做个媒,我就不信,你比一个小哑巴还不如?”
沈知朵跺脚哭道:“阿娘你真糊涂。”
张氏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你和你哥哥俩个人就是来讨债的吧,一个个这么扶不起。”
沈知朵暗暗落泪,她从母亲房中出来,看见沈凉提着一壶酒往后院中,来到京城无事可做,他越发爱喝酒了。
整日沉迷美酒不可自拔。
沈知朵站在树下哭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房里。这里收拾得整洁,明亮,里面熏着淡雅的花香——一看就是小姐的绣房。
沈宅后院布置得比前面还要富丽,平时是给沈月住的,可见沈月在家中有多受宠。她越想哭得越厉害,沈月小时候是个哑巴,爹娘和哥哥为了给她治病,遍寻天下名医,有谁嫌弃过她一句半句的,而她只是小时候长的没那么顺她娘的眼,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到了如今,她娘要她高攀,以至于蹉跎到今日,还要把人丢到京城中来,沈知朵哭到颤抖,直想一死了之。
沈莹来找她,敲敲门:“阿朵,出来玩好不好,京城比禄县好玩多了。”
沈知朵又拿自己跟沈莹对比起来:沈莹皮肤黑,杨氏每每说嫌弃,却不曾亏待过她,更不曾打骂……
外人说的时候还要护着她,家中姊妹,偏她投胎在张氏怀里,真是当初瞎了眼。
她拿手帕捂住眼睛:“我换衣裳呢,一会儿去找你吧阿姊。”
沈莹:“是不是三婶又骂你了,我找阿池哥给咱们撑腰。”
沈知朵一把拉开门:“阿池哥忙着呢,不要给他添乱了。”沈莹看着她白皙的面皮上印着五个手指印,怒道:“她又打你,还是不是你娘了。”
“我没事,”沈知朵她拉进去,关上门:“我担忧我娘在京城借着阿池哥的名头给我拉郎配。”
“三婶不会这么不懂事吧?”沈莹不敢相信。
沈知朵叹了口气:“有什么是我娘干不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要不是沈知秋时常和张氏闹,真不知道她能干出多少蠢事来。“要不找爷奶吧?”沈莹说道:“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
姊妹俩商量好,去找沈山把事情说了。
沈山:“不像话。”他沟壑纵横的农民脸上衬着新裁的绵绸衣裳,颇显的有些滑稽:“去叫老大和老三来。”
等把沈文和沈凉叫来,他说道:“阿池一时半会成不了亲,等过了初五,你们就带着媳妇儿回禄县去吧。”
他在心中叹气:二房这一枝,终究要和大房三房走远的,不能强往一堆凑了。

第136章
沈文和沈凉两个都是属算盘珠的, 不拨拉不动弹,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很少想事儿, 在家里也说不上话,见自家媳妇儿不受老爹待见, 慌张又窝囊地说道:“是,爹, 我们过几天就回老家。”
“回去好好把咱家的地给翻翻,”沈山又说道:“别耽误了春耕。”两个儿子不住地点头。
“我和你娘出了正月也回去, 老二家的事, 咱们以后也操心不上了。”京城里的事, 他能懂什么,还是回家种地踏实。
大房杨氏听说要回去, 委屈地红了眼, 还不死心地偷偷拉着闺女说道:“阿池娶亲不得家中姊妹迎亲,阿月出嫁也要送嫁, 你去跟你二婶说说, 多在京城留一阵子保不齐遇到什么好运势呢。”
三房张氏打的也是这个主意:“阿朵娘跟你说, 以后不晓得多少人要攀附阿池,你念过书识字,模样又标致,不愁找不到像舒家那样的婆家, 别跟爹娘回去了。”
这泼天的富贵不能光叫二房享。他们也姓沈, 也是沈家人, 不该没他们的份儿。
沈莹和沈知朵开不了这个口,只能表面应下,转身姐俩儿一块合计跟爷奶一道回去。不过等大房和三房两口子走了之后, 朱氏倒舍不得两个侄女回去了,她跟沈月说道:“阿莹和阿朵都是好闺女,留在京城跟你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朱氏要留,沈山两口子没话说:“老二家的,这俩丫头以后让你费心了。”
“做长辈的,能操心一点是一点儿。”朱氏说道:“爹,大过年的,别让大嫂和弟妹难受。”
沈山声音暗哑地应了声。
按照惯例,朝臣过年有十天休沐日,但对于京兆府的官员来说,享受不了这么充裕的假,一旦京城有突发情况,随时都要上值,不能推脱。
因而打过来年初三起,沈持就时不时得出去上值一下,不光是他,就连京兆尹温至一把年纪了也是如此,时常带着人在京城这里逛逛那里晃晃,生怕出了事让这个年过得不安稳。
扫了皇帝的兴。
幸好京兆府治下的百姓比较体恤他们这两个京兆府的官儿,新春期间都安安生生的,几乎无人生事。
正月初六,京城的茶楼酒肆陆续开张待客。
之前被沈持找麻烦的几个写艳情话本的秀才,玩了个花活儿。他们把传说中每个月掌管花的神缝缝补补,凑了十二位,一月梅花花神柳梦梅,二月杏花花神杨玉环,三月桃花花神杨延昭,四月蔷薇花神张丽华,五月石榴花神钟馗,六月荷花花神西施,七月石崇,八月绿珠,九月陶渊明……他们给每一位花神都编了缠绵悱恻爱情或是惊天动地的忠义故事,一边讲一边画精巧的花神卡,每幅售价200文,一落笔就被抢售一空。一开始是无聊的文人士子,后来是闺中女郎们,都要去听听花神的故事,而后买一张甚至要集齐十二张花神卡。
“我爱柳梦梅,”有女子说道:“得个这样的郎君就好了。”
“我还是买张钟馗吧,这几日老是做噩梦。”她的同伴说道。
“我全买了,回去一个月供奉一位花神……”
花神卡非常畅销。
茶楼里的说书人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个《崔玄微与花精》的故事,说一个爱好养花的处士崔玄微家中有名苑,栽种了多种花,有桃花、石榴、牡丹、芍药……一天夜里,崔处士在苑中小酌,来了几位穿青、黄、红、紫……罗裙的女郎与他对饮,女郎们个个皎洁玉颜,淡然胭脂,有仙姿……
说书人声情并茂讲才子与花精的艳遇,场场座无虚席,茶楼的小二哥一天下来都要累到跑断腿,那个火呀。
沈持:这不比写艳情话本来银子快?还不用担忧被人打断双腿。
他们造起势了,京兆府贴出告示,广而告之百姓二月十五拟举办花朝节,请他们家里养花的到那天都拿到花市上斗妍,胜出者赏银——京兆府没钱,只能意思一下,十两。
沈持的意思是:今年试试水,看能不能把京城的花市活跃起来。
由于他们的卖力造势,京城男女都在期待花朝节了。沈持又想:花市要给力,不能到时候无花可卖。于是跟花农说道:“能做噱头的花都搬提前出去,让人观赏。”
谁知到了正月十六,京兆尹温至跟他说:“沈大人,外省听说京城要办花朝节,有商行闻风而动,买了很多盆花来运往京城,甚至花盆都开始有讲究了。”
沈持说道:“花盆运进京城……”他当着温至的面吩咐京兆府的几名参军:“要一盆盆细细查验,万不可有不明不白的东西带入京城。”
参军们齐声道:“沈大人放心,这个咱们有经验。”各路行商,皆要报所带物品,详细到件数,重量等等。
沈持:“那就有劳各位大人了。”
随着花朝节的临近,甚至才被皇帝放出来的二皇子萧承稷都用他在王府侍弄花草多年的经验来给传授怎么选花瓶花盆——“凡插贮花先须择瓶,春冬用铜,秋夏用磁……”还挺有讲究的。
还说他府里种兰花用的青花八骏图方形花盆是瓷器中的上上品,全天下的窑都烧不出来第二件了,等花朝节的时候拿去书市亮个相,争一争高下。
沈持:“……”这阵仗是否有点大了。没想到啊。
京兆尹温至:“跟你们说啊,本官年少的时候游历过南边,天下的奇珍异花,都在大理国。”虽与本朝打了好多仗,但不妨碍有商人来往两国倒卖东西,他曾在成都府见过大理国的花,全是他叫不出名字来的。
不比京城,春日里也就牡丹、芍药,秋日菊花,人家那儿花的品种和名字多了去了。
沈持:“……”
有点垂涎大理国是怎么回事,再一次灵魂叩问,真的就不能纳入王治之下吗?
“不过,沈大人,今年加开恩科,”温至又说道:“过几天外省的举子陆续进京,咱们京兆府更要打起精神来,万不能有事发生。”
要日夜加强监视、巡逻了。
“别光顾着花朝节啊沈大人。”
沈持:“是,多谢温大人提醒。”
今年加开恩科的会试定在了二月初,各省的举人估计一过年初六就开始动身进京了。差不多考完正好赶上京城的花朝节。
沈持:时间掐得正正好。
又跟京兆府各管事的参军商定各项事,事无大小,他都盯着叫他们一一落实。
正月二十六,孟度、江载雪和裴惟三人一道进京,到了之后,他们先去秦州会馆入住,而后给沈家送了口信。
沈持下值后去看他们,被三个人围着打趣:“沈大人,这官做得真是一骑绝尘,不光升得快,还被喊青天大老爷了,不得了,不得了……”
沈持:“夫子,江兄,裴兄,别光说我呀,来说说你们吧。”
他其实没什么的,还不是每天五更起床,无论风雨赶在卯时到达东华门前,出示标明身份的笏板和官印,然后去太和殿上早朝。
之后,回京兆府上值,晌午时吃顿饭再处理一阵子公务下值回家,几乎三点一线,不过庞大的官僚系统里一颗陀螺罢了。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裴惟指了指他的发髻:“闭门读书的日子,天天掉头发。”
小小年纪快秃了。
沈持:“别担忧啊裴兄,我也掉头发。”
江载雪瞧了他一眼:“比上回见你胖了些。”前年年底沈持从黔州府任上回来,路过秦州府时他们匆匆见了一面,那会儿他瘦得脸颊凹陷,太单薄了。
“是啊,胖了,”沈持笑道:“我以后可能会一年比一年胖,他年致仕回到禄县,诗句这不就有了,‘少小离家老胖回’,怎样,我作诗进步了吧?”
孟度赠他以一双好大的白眼:“以后别说是我的学生。”
沈持心说:晚了,这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哼哼。说完他们又压低声音说起同乡周大珏之事,都怪痛心的。
“你们好好歇着吧,”思及他们是来会试的,沈持不便久留:“一切等考完再叙。”
很快出了正月,下过头一场春雨之后,放眼望去,柳芽冒头,一抹淡黄影影绰绰,似有若无,裹着春雨的润泽明亮,万物缤纷的季节来了。
满京城人都在迎花朝节,连宫里头的嫔妃们都挖空心思凑热闹。
周淑妃令宫女采集桃花刚冒出来的花苞,又嫩又涩味薄,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桃花糕,分给宫里的妃嫔们尝鲜,一举赢得了皇帝萧敏的欢心,夜夜让她伴驾,似乎又一如从前那般宠冠六宫的时候了。
她还特地命人给沈家送了一屉,说要没沈持主持花朝节,就没有她这个吃法了。周淑妃眼下对沈家的拉拢之意十分明显。
沈持:也不能无端和周家作对,该来往的还是要来往,只是不深交就好。
反正继沈家大房和三房回禄县之后,沈山老两口也准备走了,他们家中只有朱氏带着仨个女郎外加一个沈煌,他爹说开春想去京郊垦片地耕种,人少,几乎没有会滋事的,适当与京城权贵来往不要紧。
他一心一意操办二月十五日的花朝节,除去各地的花商涌进京外,向京兆府报备的还有歌舞、百戏、蹴鞠、秋千、斗花草、选官仙……等民间节目应有尽有,想来节日期间赏花人必能游玩于斯,陶然于斯。
然而到了初七日,大理寺卿贺俊之递了一道奏折进京,揭发二皇子萧承稷借着花朝节的机会,让花商以运送花为掩护,私运甲胄进京,意图谋反。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这么说吧,除了兵部和戍边的将士外,在当朝,任何人不得私藏弓弩和甲胄。
这是禁令,一旦涉及甲胄,罪名是相当高的,藏三件就是死罪。
《水浒传》里杨志敢当街卖刀,鲁智深随便找个铁匠铺子能打件兵器,但没有人敢卖甲胄,也没有人敢给别人打造甲胄,西汉名将周亚夫就丧命于私自购买几副铠甲。
这是捅了天的大事。
皇帝萧敏接到奏折后跌坐在龙椅上,立即传令京中的御林军冲进二皇子萧承稷的府中,果真搜出来一副精良铁甲。
满朝文武都被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道:这二皇子的脑子没长在他自个儿身上啊?甲胄都敢碰。
皇帝下旨立刻召大理寺卿贺俊之回京,彻查此事。
下了朝,京兆尹温至吓得腿发软:“沈大人,这事儿会不会波及咱们京兆府啊?”
贺俊之在折子中说,制一副铁甲先打磨甲片,差不多需要两千左右的甲片,还需六千个零碎部件,最后用丝线穿在一起便是一副完整的铁甲。
商人把这些甲片埋在花盆里,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了进来。
这不是在指责京兆府失职嘛。
沈持:“温大人,咱们京兆府每放进一辆载重马车,都会细细搜查,一副铁甲重六十多斤,就算把甲片放在花盆里,也不可能逃过衙役的眼,温大人莫急。”
说完他心中冷然:贺俊之回京,很好。

第137章
当初沈持劝贺俊之离京的时候, 他们说道汉代酷吏郅都——此人要是没有逼死汉景帝的大皇子刘荣,在洗去酷吏的名头后怎么还会落个身死的下场?
贺俊之不吸取郅都惨重的教训,竟如出一辙把手伸向皇子, 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吧。
回到京兆府,温至惊魂甫定:“沈大人, 偏在这个时候出事,这花朝节咱们办还是不办……”
要他说, 干脆就不办了吧。省得惹上更大的麻烦。
沈持:“温大人,办与不办, 花朝节都已经开始了。”
大街上到处摆满了各种盛放的盆栽花, 出门游玩的男女将大朵的鲜花簪在鬓侧招摇过市, 女郎们着红裳的簪黄花,着紫裳的簪粉白花朵, 有人鬓簪牡丹, 衣领也绣着牡丹,更有别出心裁的男女照着十二花神卡上面的装束扮上的……
文人士子们也蠢蠢欲动。
“春到花朝染碧丛, 枝梢剪裁袅东风。”这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薛溆为花朝节赋的诗。
“百花生日是良辰, 未到花朝一半春。”这是翰林院编修徐照真的。
“万紫千红披锦绣, 尚劳点缀贺花神。”这是京兆府大才子林瑄所写,没错,这家伙才考完会试头一场就忍不住出来得瑟了下,次日又接着考余下的两场去了。
街头卖艺的人使出浑身解数赢得围观者时不时爆发出震天响的叫好声, 不管是市井百姓还是文人墨客, 都玩得挺尽兴……节未到, 但着实开始过了啊。
现在叫停?它也停不下来啊。
温至:“不过沈大人,话又绕回来,二殿下那铁甲, 真的不是咱们京兆府放进来的?”
沈持:“温大人,下官有把握,不是京兆府放进来的。”
他翻看过每日进入京兆府的花商的记录,说道:“花商入城时,所携花盆、花株均由京兆府衙役检验后运往花市摆放,花市之中,既有京城本地的花商,又有来往的顾客,试问两千多甲片又如何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挖出来送到二殿下府中?”
怎么想都不可能。
温至:“可是贺大人在奏折中言之凿凿,沈大人,不管是不是京兆府放进来的,咱们这次都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还是要早做应对的准备。”
大理寺卿贺俊之有多难缠,只怕沈持与之打交道的时日尚浅还不清楚,他们这些老臣可都是谈贺变色,战战兢兢了许多年的。
“温大人,”沈持压低声音说道:“圣上今日才下旨召贺大人回京,他回来还得十天半月呢,咱们先摸排清楚事情的由来吧。”
先别自乱阵脚。
温至:“查,本官这就命人去查,把咱们京兆府从中摘干净。”
皇宫上书房。
此时,二皇子萧承稷跪在他父皇萧敏面前痛哭:“父皇明鉴,儿子因见市面上卖的三月桃花花神杨延昭穿铁甲的像威风凛凛,一时兴起想弄一套来瞧瞧……父皇,儿子连剑都提不起来,何来的谋反之心啊……”
花朝节将近,十二花神卡流行后,有人扮作一月花神柳梦梅,有人扮作五月花神钟馗……他看着好玩,想扮作三月花神杨延昭,因而私下里着人去采买一副铠甲,想着节日在府中装扮上过过瘾。
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甲胄是不能碰的,毕竟先前秋猎,皇帝还赏赐过一套给大皇子萧承钧呢。
皇帝咬牙道:“兵部有的是成套的铠甲,你向朕求个恩准,说要赏玩,朕无不答应的,用得着劳师动众从外面往府里弄?”
他一直想不通,二皇子萧承稷的外祖京兆王家冠盖相望,世代显宦,已故皇后王氏亦聪慧过人,怎么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皇帝气不过,又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掷到了萧承稷的头上:“就不能让朕省省心。”
萧承稷伏在地上呜咽不止。
“铁甲是如何运进京城的?”皇帝萧敏又问。
萧承稷说道:“是府里的一个侍卫赵直,他得知儿子的心思后说能采买一套给儿子玩,于是过了几天就真弄来了。”
“至于是怎么运进京城的,儿子也不知道啊。”
萧敏:“丁吉,传朕旨意,命大理寺先把赵直给抓起来。”
丁吉应了个“是”,瞧一眼萧承稷传话去了。
萧承稷才不管一个侍卫的死活,只顾着哭:“父皇,儿子错了,儿子……”
萧敏叹了口气:“你先退下吧。”
萧承稷诺诺连声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上书房,萧敏一阵头晕目眩,想当年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可是对他寄于厚望的,从“承稷”这个名字可以看出一二,有让他承江山社稷之意,谁知他长大后功课平平,只爱府中苗圃里的花花草草,看着是个闲散王爷,皇帝在略失望之余也欣慰:也好,是个心性纯良的孩子。
对他颇偏爱,连赏赐的王府的规格都比其他皇子要高。着实没想到,这个二儿子竟这样不成器,真叫他无比失望。
片刻后,丁吉传旨回来,问道:“万岁爷,京城这几日真是热闹,老奴方才出宫,瞧着街上全是花脑袋。”
行人无不簪花。
萧敏:“先前上元节观灯,京城也这般热闹,火树银花不夜天,只是朝廷每每为办灯会花费银两动辄数十万,”他微一摇头:“贞丰三年京畿大旱,赈灾的银子花去百万两,次年为了减少支出,便不再办灯会了。”
说起来,京城也是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丁吉听着他这话,好像没有怪罪京兆府疏忽失职之意,那就好:“老奴瞧着这盛景,京兆府不光不花钱,还能收一笔商税呢。”看着赚头不少。
萧敏脸上微露出抹淡笑:“是吗?那朕过段日子去京兆府坐坐?”
“哟,”丁吉说道:“万岁爷打算什么时候去?老奴提点他们一声,好让温大人和沈大人把京兆府的好东西拿出来招待万岁爷。”
萧敏忽又没了兴致:“再说吧。”
丁吉:“……”
萧敏:“朕是不是许久没见到郑昭仪了?”
“可不是,”丁吉说道:“万岁爷您有十一天没去过郑昭仪的临华殿了。”
“走,去她殿里坐坐。”萧敏说道。
后宫临华殿。
这本是一处非常小的居所,自打郑琼在这里生下十皇子后,御赐“临华”二字,又赐了一拨奴婢过来,才显出几分皇家的富贵气派。
如今郑昭仪母子就住在临华殿里头,十皇子快满三个月了,能吃能睡,见人就笑,定神时眼珠如玄海珠一般乌黑清亮,特招人喜欢。郑琼出月子后养得丰润了些,气色若春花,一身岁月无忧愁的模样。
听说皇帝萧敏来了,她丢开手里逗弄十皇子的拨浪鼓出来迎驾:“陛下来了。”
萧敏挽她起身:“起来吧。”一扫贵妃榻前的几上,竟放着两张宫中画师所绘的花神卡,再定睛一看,一张是五月石榴花神钟馗,一张是十二月花神佘太君,他笑了:“阿琼自是与旁人不同。”他以为她这个年纪,当爱个二月花神杨玉环抑或是六月花神西施呢,没想到竟是这二位。
“陛下笑话妾了,”郑琼笑道:“听说京兆府要开办花朝节,不知宫外怎样热闹。”
萧敏眼中风云微变色:“要不是二皇子生事,朕还真想带着阿琼出宫去凑个热闹呢。”郑琼低垂柳眉:“是妾说错话了。”
“不怪你,”他伸出手来搭在她手上:“是朕扫了你的好兴致。”
“要不朕命京兆府把花朝节关了,”他又沉声说道:“省得你眼馋,也省得他人再趁机混水摸鱼生事端。”像二皇子萧承稷那般。
铁甲那件事,皇帝终究还是对京兆府有一丝不满的,不过在查出确凿证据之前,他无从发作。
郑琼给宫婢使了个眼色,命把十皇子抱过来,皇帝看着襁褓里吃着肉嘟嘟的小拳头的儿子,他大笑:“小子,记住了,朕是你父皇。”
“陛下为皇儿大赦天下,”郑琼柔声劝道:“给予天下人减免刑罚,妾斗胆劝一句,二殿下的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少些惩罚吧?”
皇帝的目光全然落在十皇子身上,过了片刻才说道:“阿琼说的也是,值此为皇儿大赦天下之际,朕不应太苛责二皇子才是。”便叫大理寺查出采买、打造甲胄的人来处理了,其余人一概不牵连吧。
花朝节照开,也别扫了京城百姓和各省前来应试举子的兴。
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那日,今年的恩科会试正好考完,各省的举子们从国子监的号舍中出来,稍事歇息便亢奋地投身到花朝节中,有举人用铜丝将鲜花串成一串花络子,一头拿在手上,一头垂在半空中,微风拂动,这些花络子便会摇曳,十分风情。这便引领京城风潮,不簪花顶个花脑袋了,而是人人手臂上搭着一串花络子,搭配轻薄鲜丽的春衫,美哉。
只可惜有一处煞风景的,大理寺卿贺俊之黑着脸进京了。他一入城,有个微醺的迂腐士子便冲到他面前淬了口:“呸,酷吏。”
这士子的好友去拉他,一同被大理寺的衙役给抓了。
贺俊之当街带着要笑不笑的阴狠说道:“冲撞辱骂朝廷命官,按律杖四十,你们俩谁挨打,石头剪刀布吧,输了的人就得受刑。”
两名士子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大理寺的四十棍挨下来,那是会断气的。
“石头——剪刀——布——”然而,两个人迟迟不肯出手,或者看见对方出了布,他便变成石头,又或者看见对方出了剪刀,立刻变成布,都想把活命的机会让给对方。
后来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流出泪来。
贺俊之笑道:“来呀,将二人收监,等他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出拳分出输赢来,就让谁受刑。”

第138章
当是时天下举子云集京城参加春闱, 如闻晴天霹雳,气道:“云举人冲撞辱骂他,为何要连梁举人一块儿抓了?”
“姓贺的酷吏这不是欺负天下读书人吗?”
被大理寺抓走的两名士子, 骂贺俊之的是徽州府举子云岁晚,上前拉他的是同乡梁广, 也是名举人,皆货真价实的读书人。
云岁晚醉酒莽撞被抓他们说不出什么, 但梁广有什么错,竟也要受牢狱之灾。
徽州府的举子们顿时没了花朝节的玩兴, 他们聚在会馆中商议怎么救人, 一人猛然一拍桌子, 上面的酒杯应声弹起,落到地上, 碎了:“咱们到御史台投状子, 状告姓贺的这个酷吏。”
“不妥不妥,”另有一人说道:“毕竟是云举人酒后失言, 冲撞辱骂朝廷命官, 姓贺的即便当街革去他的功名杖责, 也是合乎律例之举,”他对在座的同乡拱了拱手:“咱们就是告到御前,也无法为云举人脱罪,说不定还会惹恼姓贺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不少徽州府举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兄梁兄死在姓贺的手里吧。”
落到大理寺手里凶多吉少啊。
静默片刻, 蓦地有人想起来个法子:“前年的时候姓贺的抓了京兆少尹沈大人的老师, 沈、贺二人斗法, 沈少尹竟将他的老师从大理寺中背了出来,之后,姓贺的远走黔地, 焉知不是沈少尹的手笔,不如咱们去求沈少尹?”
“沈少尹繁忙不易见,”有人想得周全:“我听说他的老师孟度孟举人今年下场了乡试,咱们不如先去找他。”
花朝节前后,想来沈持日夜要盯着京兆府的治安,日理万机,哪有心思替他们徽州府捞云、梁两位举子。
而孟度吃过大理寺的亏,想来也更为同情他们。
商定之后,徽州府举子们给秦州会馆递了帖子,想要见孟度。
秦州会馆。
孟度收到徽州府举子们的帖子后一直没答复,直到江载雪来问:“夫子,这帖子……”
理会吗?
“徽州府举子们想见我,定是为了他们两名同乡的事,”孟度皱眉道:“他们来找我,求的不是我,而是沈归玉。”
江载雪苦笑道:“阿池但凡能分出身来,早来见咱们了。”换言之,沈持哪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
“京城的花朝节开办得真好,”裴惟也凑过来说道:“诺大的场面叫他管理得妥妥贴贴,无处不是井然有序,阿池是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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