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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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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在这里主持开矿的是工部工事严诩、吕居二人,听说沈持来了,他们迎出来,二人满脸灰尘,官袍脏得都发僵硬了……这是工部官员的常态,沈持也干过的,见了面露个大牙笑道:“早听说沈大人到黔地来了,下官还没抽出空来去拜见呢。”
沈持笑道:“这么大一座铜矿,二位大人哪里走得开,这铜矿好开采吗?”
吕居:“不大好开采,前期山体塌陷,死了十几名劳力,又跑了好多人,”他叹了口气说道:“但这里的铜矿石比别处纯度高一些。”冶出来的铜品质上乘。
沈持又望了望,只见山野之间有数百名劳力在开采,讶然:“这些人力是从何处征发的?”他记得铜仁朱砂矿开采的时候还为人力不足发愁呢。
“工部从豫州、济南两府要来一些囚犯,另外有一些是从长沙府政发来的,此外还有北地人过不下去了,跑到这儿来入了黔州府的籍,来矿上谋生的,”吕居丧气地说道:“先前来的人是不少,都跑了,要是有人力,出产的铜矿石必然是如今的好几倍。”
人力短缺的很。
沈持又看了看铜矿的四周,只有一排搭起来的简陋棚子给矿工们睡觉,其余商业、娱乐什么的一概没有,他心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换他他也跑。
得想法子让人留下来。
“要是这里有商业,有人家,有田地,”沈持说道:“或许那些人来了就不会跑了吧。”
吕居和严诩一块儿说道:“沈大人醒醒,这儿是大理国的治下,咱们只是暂时暂时在这里开矿而已。”
去哪里有商业,有人家,有田地呢。
沈持:“……”是啊,不是我朝的土地。
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除了采矿,什么都不让他们干。枯燥得让人绝望。
“那些人都跑哪里去了?”沈持问。
严诩说道:“一拨接一拨,都到金沙水那边捡金子去了。”
沈持:“……”也不赖,反正还在大理国内。
不大一会儿,段清川来了。沈持就在矿山简陋的棚子里与他碰面。
段清川一见他先送了份贺礼,说是上次在大理国向沈持请教过学问,该称一声“先生”,这是给他的新婚贺礼,待他非常恭敬。
沈持更加笃定他有求于他,不光是盐务上的事情。
落座后寒暄了片刻,段清川说道:“售卖食盐给贵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下有个条件。”
沈持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段世子请说。”
段清川:“沈大人,在下想从贵朝采买百余副铁甲。”大理国无人会制甲胄。
沈持吃了一惊,甲胄啊,是挺大的事,怪不得非要见面谈,他笑道:“段世子不会要用这铁甲来对付在下的内人吧?”要是用来跟史玉皎打仗,那他是万万不能应的。
段清川苦笑:“不妨告诉沈大人,在下无意于跟贵朝打仗,唯想自保。”
大理王段思仓有四个儿子,他是长子,这几年弟弟们长大了,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吃了他,夺走他的世子之位。
段清川忧心如捣,腹热心煎,相当着急,但他不能含糊,得立即动手防备,要招募兵马,筹备兵器甲胄才行。
沈持猜测十有八九是争储位的事了,于是说道:“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①”
段清川说道:“沈大人听出来了?”
沈持:“在下别无长处,只有一点儿善于倾听弦外之音罢了。”
“不过,这事儿在下做不了主,得上奏我朝的皇帝陛下,还请段世子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段清川说道:“先谢过沈大人了。”
沈持:“那,盐的事?”
段清川:“沈大人想要多少石?”
“自然是越多越好。”沈持说道。
“在下此次先许诺沈大人一千石,”段清川想了想说道:“要是沈大人帮在下办成甲胄之事,以后黔州府所需食盐,大可从昭通郡采买,五文一斗,如何?”
一千石。
沈持心道:不少,段清川是有诚意的。
从昭通郡往黔州府运盐,不过一两日功夫,省去的人力自不必说,且只有五文一斗,纵然官府售卖十文都不会亏。
这个利大了。
沈持:“在下当竭力为世子周旋甲胄之事。”
说好之后,沈持命人把唐注叫进来,段清川则把昭通郡守白清庐,此人是他的心腹,召来,命二人商定头一批的一千石食盐如何交货等详细事情。
临道别时候,沈持又笑道:“在下忽然想要是加个条件,不知世子能否答应?”
段清川:“沈大人请讲。”
沈持说道:“此地近千名矿工在此劳作,却没有半分烟火气,在下想请段世子允许我朝商贩来此安家做些小本买卖,让开采矿的人劳作之余有些娱乐。”
不然,先不说征用不到人力,就是来了的,也会跑走,稳定不下来。
给大理国六成,我朝出人力的初衷,就是想让人在这里留住,形成一片有矿,有人家,有商业的生活区域。
段清川瞟了一眼外头,下人把昭通郡守白青庐叫来:“白大人,就依沈大人所说,允许昭朝的小商贩来这里,矿山方圆十里之内,安家,做小生意。”
白青庐看看沈持,闪烁其词:“世子殿下,咱们见了王上才说好吗?”
段清川笑道:“白大人先允了吧,沈大人迫切想要吃下这颗定心丸。”
白青庐无奈,只好说道:“矿山不过千人,所需要商业不过十家,沈大人,本官只能允许十户商贩来这里经营。”
沈持:“本官所求,只不过让他们在繁重的劳作之余有些去处,散散心罢了。十户就十户吧,总比没有的强。”
段清川听了他的话笑道:“近来贵朝来大理国的人可真不少,沈大人敢说只是让矿工在劳作之余有个消遣之处,就没有别的所图吗?”也许不久之后,这大理国到处都是昭朝的人了。届时,大理国还会在段氏的治下吗?
沈持:“在下所图,皆为我朝国泰民安。”
段清川默然良久:“贵朝有沈大人这样的人物,有明君贤臣,段氏不知该如何与贵朝抗衡。”
“段世子过誉了,”沈持抬手施礼:“告辞。”
段清川点点头:“后会有期。”
等沈持一行人的身影走远了,昭通郡守白青庐走到他身边,说道:“此人深谋远虑,极有手段,若不除掉他,咱们大理国早晚被他蚕食吞了去,世子殿下,等您要的甲胄一到手,咱们就除去他,以免留下后患。”

沈持不除, 必将后患无穷。
岩间泉水潺潺从脚边流过,段清川系好披风往前走,一改先前的雍容儒雅, 冷笑道:“本世子还用得着他,白大人稍安勿躁, 让他多活几天也无妨。”
“世子殿下一出手就是一千石食盐,”白青庐说道:“就不怕他给咱们办不成甲胄的事吗?”
“区区百副甲胄对于昭朝来说不值一提, 然黔州府苦食盐短缺久矣,”段清川说道:“沈持回去后定然要与昭朝皇帝细细权衡, 他二人最是精打细算, 这买卖他只赚不亏, 本世子以为做得成。”
能从昭朝手里买得到甲胄。
白青庐说道:“殿下既有把握,臣就按照约定, 卖给黔州府一千石食盐。”
“嗯, ”段清川轻摆一下披风:“给他。”又嘱咐他将这件事做得仔细些,别叫段思仓知道了。
沈持等人返回黔州府衙, 请了知府俞驯、通判韩越来, 他说道:“段清川同意售卖给咱们一千石食盐, 先买下来吧。”
俞驯放下茶杯,沉思了片刻说道:“五文一斗,着实便宜,买回来后, 黔地的食盐按照多少售卖?”
显然, 从昭通郡五文一斗运回来, 卖二三十文还有足够的赚头,而黔的的盐价为百文一斗,百姓不得哄抢?
盐务官唐注瞧了瞧沈持, 缓缓说道:“下官以为,此一千石盐买回来,仍旧按照先前的售价售卖,暂不可低价,等后续段清川肯持久供应时才可降价。”
不然,这一千石低价售卖完,要是后头段清川不肯卖给他们盐了,再涨价就难了,那是要引发民愤的。
沈持沉思着道:“唐大人想的周全,是这个理儿。”
“嗯,既如此就好办了,”俞驯听了说道:“韩大人、唐大人,你二人尽快带着银子去找白青庐将食盐买回来。”
韩、唐两人道了声“是”。
商量完买盐的事情,各自散去。
沈持回到家中,成亲后媳妇儿不在家,宅子里显得冷清,略静坐片刻,去书房给皇帝萧敏写奏折,对于这件事,他平铺直叙,不写一句自己的想法,要不要卖给段清川甲胄从而换的食盐,全交给皇帝与朝臣们来定夺。
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敢随意开口的。
沈持的折子送到皇帝萧敏的御案上之后,他浏览一遍,宣来左丞相萧汝平,兵部尚书魏淳,君臣三人关起门来商量多日,末了君臣一致认为,粮、盐是一地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粮食,人会直接饿死,没有盐,百姓易发生水肿等疾病,黔地需要低成本的食盐,这甲胄可以卖给段清川,以换取黔州府从他手中采购食盐。
正如段清川所料,昭朝朝廷苦黔地食盐转运久矣,是愿意同他交换的。更何况,大理国内兄弟阋墙牵扯住段思仓的精力,使得他们有机可乘放开手脚在西南作为,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怎会不给呢,给他。
黔州府这边,通判韩越和盐务官二人协力从昭通郡将一千石食盐运回府衙,千堆如积雪般存放在盐仓里,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盐,叫他们喜不自胜,看得快要流出口水来:“抱两只狸奴放进来,看好了别进耗子……”
等他们啰嗦半天,封好盐仓出来后才想起,耗子怎么会吃盐,耗子不吃盐,唉,高兴迷糊了。
在这期间,段清川派人来打听了一次消息,沈持只说朝廷没有给答复。
后来,皇帝萧敏的批复到了,同意兵部卖给段清川百副甲胄,稍后由军器监押运过去。沈持叫人给段清川送信,说我朝答应给他这百余副甲胄,只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先给二十副,此后每隔两个月交付二十副……问他意下如何。
一百副甲胄,当然不会一下子给段清川的,万一他拿到手,各种推诿不卖给黔州府食盐怎么办。
分做五次给他,拉长交货期,黔州府便至少可从段清川手里买十个月的食盐,囤得多了,多少能压一压黔地的盐价,让百姓吃上平价盐。
信送到段清川手上,他看完后气得拍着信说道:“这摆明了是故意的,怕我们拿到甲胄之后反悔不卖给他食盐,留了个后手。”可饶是这样,他还不能跟沈持翻脸,毕竟还有求于人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怨气十足。
白青庐:“殿下,左不过是让沈持多活一年,不急,咱们先收拾别人,这仇先搁在心里记下。”
“嗯,”段清川冷哼:“本世子的三个弟弟才更叫人头疼。”为了同他争世子之位各种使绊子。
在稳住世子的位子之前,他暂时腾不出手来报复沈持。
半个月后,五月初,军器监押运百余副甲胄送到黔州府,尽数交到沈持手里。按照事先说好的,他先行交给段清川二十副,又问起买盐之事,对方不得不咬着牙答应,又以五文一斗的价格卖给黔州府一千石食盐。
运回去之后,知府俞驯和府衙的厨子说道:“天冷了做几扇猪腊肉,多放点儿盐。”可以期待今冬有腊肉吃了。
沈持听说后和俞驯开玩笑:“多做一扇,本官也爱吃。”
“放心,少不了沈大人的,”俞驯哈哈一笑,转而揶揄他道:“最近怎么不见史将军来与你相会,也不见你去找她,闹掰了?要不要在下去说和说和?”
沈持:“……”他这才回想起来,后日端午节,明儿起官吏休沐。
当日晌午过后,他随手收拾几件衣物拿上,带着赵蟾桂到安仁县找史玉皎夫妻团聚去了。
一路策马如飞,终于在天黑之前感到了戍军大营。哪知道,就在他进到史玉皎军中大帐的瞬间,还未来得及与她说话,风驱急雨,如河决堤一般倾泻下来。“不好,”军中十几名将军一起来找主帅:“将军,看这雨势,怕是要爆发山洪。”这一带到了夏秋之际常有山洪之灾。
史玉皎看了沈持一眼,又对将军们说道:“各营地今夜做好值守,备好船、羊皮筏子等物,另,厩将务要守好粮草,不得有失。”厩将是军中负责粮草的官吏。
上次沈持教军中的工匠制作羊皮筏子后,他们几经改良工艺,已经能造出更好用的了。
“是。”将军们面色肃然,各自领命下去。他们在这里驻守多年,每年都要遇到几次山洪,倒攒了些应对的经验。
外头的滂沱大雨敲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天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等各营地都暂报来平安,史玉皎才微微蹙眉同沈持说道:“你来的真是不巧,遇到这种天气。”
“还好我赶来了,”他没有汲取上次贫嘴被掐的教训,又深情地说道:“不然若真爆发山洪,我可不放心你。”
“必是冒着暴雨拼了命赶来找你。”
他说的话是发在内心的,全无一丝虚情假意,只是,他好像忘记了,在她眼里,若真遇到事情,他可没有她手下 将士跑得快,还是她的累赘。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儿,刹那间带着一丝自豪说道:“三娘我水性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小时候他可是在没玉村村头的小溪里泡大的,水性不错。
他太能说了,史玉皎无奈地把他领到她的书房:“相公,我这里尚有几本书可看,你闲来无事消遣吧。”
沈持:“……”
过了一阵子,将军们又来报说听到对面的昭通郡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大约那边爆发山洪甚至泥石流了。
“再探,再报。”史玉皎又吩咐道。
到了约摸二更天时,安仁县的雨转小了,今夜多半无事,将士们深深松了口气,才生灶做饭。
不一会儿,军中的厨子给书房送来两碗清汤牛肉面,两碟子炒黄豆,两人相对而坐,史玉皎带着歉意说道:“这么晚才招待你吃饭,饿坏了吧。”
沈持刚要说什么,又听见怀武将军苏瀚来报:“将军,大约是昭通郡发了洪水,许多人被冲到咱们这头了。”
外头隐隐传来绝望的哭喊声。
史玉皎面上没什么表情:“遇到活着的就捞出来。”
而后,她低下头安静吃饭。
沈持吃完饭后漱了口,问她:“昭通郡守不救灾吗?”
史玉皎在屏风后面换上常服,着一袭鹅黄衫子水绿百褶裙出来:“昭通郡守白青庐时常不在郡中。”
除了成亲那日,他还没见过她穿这样鲜亮的衣裳,也衬她,显出林下风致来,沈持凝着她说道:“竟是这样。”
“据我所知,”史玉皎收拾着书房后面的床铺:“就算白郡守在,他也不会救灾的。”
这些年,对邻国,可以管中窥豹的是,大理朝廷年入银子二百万两上下,但段思仓不到一年就要花掉三百万两,这么多银子,全用来吃喝玩乐大兴土木,却很少用到正地方。
挣一两花十两,段氏的财政很快陷入了困境。
且天公不作美,大理国这些年一直天灾不断,旱涝轮流来,一地发生灾患,段思仓根本不救,而是置之不理,让治下的百姓自生自灭。
沈持听完面色凝重。可以预见,山洪之后的昭通郡,必是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沿街乞讨,卖儿鬻女,只求能多食一餐,多活一日,遍地哀嚎……
他去打了些热水,二人洗漱后躺在床上说话,时不时听见远处时断时续的哭声,纵是新婚小别,也只是十指相扣,紧紧偎依,再没有别的情*欲。

第155章
屋外夜雨敲窗, 惊雷不断,长夜漫漫辗转难寐,幸有另一人在耳畔低语, 才在夜幕收帘前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 一丝天光透进来,白天了。
雨还在下。
军中昨夜置守将士, 从暴涨的流水中捞出一堆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地外的棚子里, 微弱地喘着气。
史玉皎命军中的厨子给他们煮一些粥吃:“吃完能走动了赶紧到别处去。”
看见她给昭通郡的人吃食, 副将周胜抱怨道:“将军, 咱这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个儿家里来哭。段氏都不管他们死活,咱们又是救人又是给他们饭吃, 等他们回去掉头出人出粮给段若嫣来打咱们吗?”
他们这些年跟大理国打仗吃足了苦头, 连带着对方的百姓一块儿恨上了。
周胜是史家的家将,史玉皎冷冷看了他一眼:“要是他们死在这儿, 还得给他们收尸, 不过一碗粥的事, 让他们自己走更省事。”
周胜哼一声,气呼呼地带着他的人到校场去练箭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不断还有昭通郡的百姓被捞出来,沥干水后摇晃一下,有气的搁一堆, 断气的扔一处, 积攒的多了便挖个坑撒上石灰掩埋, 既是让逝者安息,也生怕尸体腐烂引发驻地发生传染病。
沈持看得直皱眉。
他问一个活下来的昭通郡男子:“你们郡中怎样了?白太守呢?守军呢?”
男子流着眼泪泣道:“屋子塌了,人没了, 当官的跑了……”昨天傍晚大雨浇下来之前,有会看天的说要发山洪,郡守白青庐就卷铺盖跑了。见白青庐跑了,驻守昭通郡的将领段懿带着家眷收拾细软到别处躲山洪去了。
“白太守不在,段将军也不在?”沈持重复问道。
男子长长叹了口气:“他们都跑了,谁管咱们。”其余的昭通郡百姓也这么说。
昭通郡不比黔州府,那边的土层厚,有大量可耕种的田地,其中一个叫盐津的地方,还有盐井,是块大肥肉。
白青庐就这么丢下他的子民跑了,呵,真不中用。
沈持暗想:都说无利不起早,这样叫人白白忙活,没劲儿,谁会乐意。
他眯了眯眸子,知道动手得利的机会来了,于是去找史玉皎:“三娘,给朝廷发塘报,最快多久到?”
“八百里加急,”她说道:“三日。”
沈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又夹杂几分运筹:“三娘,此时昭通郡中空虚,若户部着手赈灾,并借此机会让郡中百姓更换为我朝百姓的身份文书,”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的部将再以铜矿为由进驻,等白青庐再回来,不好意思,这里的百姓是我大昭朝的子民,土地是我昭朝将士戍守之地,跟他们毫无半点瓜葛了。”
就算你跳着脚叫嚷这是你大理国的地盘,那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就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写。”史玉皎思考片刻后说道:“写完给我就好。”
沈持飞快地给皇帝萧敏写了一封奏折,史玉皎也一同给兵部去了一封密信,请示调兵之事。
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朝廷。
塘报发出去之后,为了抢占先机,不耽搁时间,沈持命与昭通郡接壤的安仁、铜仁、樊武三县的县令调集县中官吏在边境上先行赈灾,对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但凡愿意换成我朝百姓身份文书的,每人可以领一斗米,半匹粗布,全家老幼均可在他们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暂时落脚。
这三县当然没有这么多余粮,但没关系,沈持写了封信,让赵蟾桂火速送到黔州知府俞驯的手里,调派粮食跟布匹来赈灾。
等日后请示户部再拨付给黔州府。
告示一贴出去,不少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为了活命,别说换身份文书了,甚至让他们改姓都愿意,他们拖儿带女在这三县的城门前排起长队,只求早点领到糊口的米和布,活下去。
这三县给他们换身份文书的书吏敲大印敲得手腕酸痛,都要抬不起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根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史玉皎派探子去昭通郡内打探,确认守军也跑了之后,立马派副将周胜带着千余人悄悄潜入昭通郡内,先驻守在铜矿周遭,不声不响先行圈住地盘。
倘若朝廷准许调兵进驻昭通郡,之后就明着来,要是不肯,就再悄悄撤兵回来,一旦被查问起,只说是为了我朝的铜矿安危,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三日后,等八百里加急塘报到了朝廷的时候,三县官府已经差不多换了五千多份身份文书了——整个昭通郡约摸四万来人,而兴宁县铜矿那边,周胜带着千余号人蛰伏着,至少这块地盘,已经实际在我朝的手中了。
皇帝萧敏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塘报后,立即召集重臣前来上书房商议此事。
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刑部尚书刘渠最先开口说道:“以赈灾为条件,让昭通郡的百姓更换我朝的身份文书,沈大人这是给大理段氏来了个釜底抽薪啊,这招太妙了。”这么一来,昭通郡没大理段氏什么事了。
兵部尚书魏淳接着说道:“要是真能按照沈大人所预想的,昭通郡的百姓换成我朝黔州府各县百姓的身份文书,就算大理国打回来,百姓大可躲在黔州府不出去,他们抢回一个满目疮痍的昭通郡……这是赔本到姥姥家的事……依臣看此事可行,大理国甚至只能吃了这闷亏不会轻易与我朝开战……”受灾后活下来的百姓跑光了,以后谁来为他们耕田缴纳赋税,没有人的。
“可臣听说,昭通郡内有个叫盐津县的地方,此地有盐井。”吏部尚书穆一勉说道。
左丞相萧汝平:“沈大人在奏折中说,盐井留给大理段氏。”
值钱的先让段氏拿回去,不把事情做绝。
听闻此言,礼部侍郎李叔怀本来想感慨说几句押运的赋,结果只想到一句“此计甚妙甚周全。”,相当于后世惊叹得只会“哇塞”了。
“我朝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打下来的,”兵部尚书魏淳说道:“就算大理段氏想打,奉陪就是了。”
扎扎实实的好处到手,打一仗也算值得。
几位大臣喋喋不休。
皇帝萧敏看着地图,想到马上要添上一块,这形状,这线条真叫人娱目悦心,说道:“朕就喜欢沈爱卿这样的机灵人,但凡有什么机会他都能抓住,手段往往出其不意,绝不会错过。”
“魏爱卿,”他对兵部侍郎魏淳说道:“发塘报给史将军吧,命她择机派兵移驻昭通郡,全军将士官升一级,而后,此地更名为鹤州。”
“再命长沙府兵随时待命增援史将军。”虽说押了大理国不敢轻易开打,但也不能不做万一打仗的应对。
“是,”魏淳说道:“臣遵命。”
皇帝又说道:“秦爱卿,朕估摸着沈归玉很快要户部调拨银两过去,不用他来要,你派两人先送二十万里银子过去,再帮着他一块儿安顿好鹤州的灾民。”
秦冲和一阵错愕:“陛下,这是不是太早了?”万一史玉皎的将士还没到,昭通郡守白青庐又回来了呢。还没有五分的把握拿下昭通郡呢就给人家改地名,太心急了。
“在朕和诸位爱卿看到这份塘报之前,”皇帝萧敏说道:“以沈归玉的行事,只怕早动手了。”且多半不会失手。
“是,”秦冲和觉得自己大概是小瞧了沈持:“陛下。”
吏部尚书穆一勉见连昭通郡的名字都改成“鹤州”了,于是问道:“陛下,不知选派谁为知府前往治理鹤州?”
皇帝萧敏微一笑:“此事不急,穆爱卿好好选选,为朕举荐个治理地方的能吏。”
朝廷的公文在三日后送到沈持手中,连同一道来的,还有户部拨付的尚在路上朝他飞奔而来的二十万里用以赈灾的银子。
收到朝廷的公文后,史玉皎命怀武将军苏瀚带着人趟水先行移驻昭通郡——现在应该叫鹤州了。
山洪过境后的昭通郡内一片死寂,水退的地方,鸡零狗碎的散落着泡得发霉的米面,还有发臭的尸身,而洪水滞留的洼地里,淹死的人像水葫芦一样,漂在里头晃来晃去……
饶是见惯沙场厮杀的将士们,见状也恶心得哇哇直吐。怪不得昭通郡守白青庐和先前在此地的段懿守军久久不来。
而黔州府则调派人手,加快给鹤州的百姓更换身份文书,并派出官吏安顿他们。从山洪中捡了一条命的大理百姓在领到新的身份文书和粮食、粗布后失声痛哭,可算能活下去了。
至于在大理段氏的治下还是归顺昭朝皇帝,对从未受过儒家忠君思想浸淫的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谁给饭吃给衣穿,谁就是他们的父母官。
大理国的昭通郡,就这样大致上落到了我朝的手里。
之后,沈持搓搓手,提笔给大理世子段清川写了封信——他在信中说请段世子放心,之前他过的话还管用,甲胄还是会按时交付的,又说昭通郡盐津县内的盐井仍是段世子您的,他们不会占有……意思就是给你这些好处,你劝劝你老爹段思仓想开点儿,放弃昭通郡除了盐津县之外的这块地儿吧,别发兵打仗。
写完之后封缄在竹筒里,着人尽快送去鸭池城。
大理国王宫。
在昭通郡山洪之后的第六日,段思仓得知史玉皎的部将进驻侵占昭通郡后气得一拳下去砸碎了茶几:“段将军呢,发兵,夺回昭通郡。”才短短六七日,他那么大一个昭通郡没了,气得险些背过去气。
大将军段若嫣心虚,她的部将,昭通郡守军将领段懿,山洪爆发那日带着家眷弃城而逃,至今不知去向。
而丞相段弼则在衡量夺回昭通郡要填进去多少银子赈灾,国库中挪不挪得出这笔银子来。世子段清川昨日在收到沈持的来信后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他有把柄捏在沈持手里,另外还贪心地想着拿回对方手里余下的八十件甲胄,怯懦不敢言:“父王,昭通郡……如今已经实打实控制在昭朝手中,就算咱们夺回来,百姓也回不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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