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6
史玉展才不在乎他们信不信,反正总有一天,这片的土司都得听他的。
沈持在工部的驻地流连两日后,才去拜访左氏土司。左氏土司的宣抚司署跟楚雄郡白族杨氏土司的差不多,都是四进五院的仿汉建筑宅中宅,不过左氏的看起来更新,更金碧辉煌一些。
大约是看在女儿的份上,左氏土司头领左靖亲自来迎沈持,他五十来岁,长得浓眉深目,高鼻梁,肤色黝黑,偏瘦,腰上挂了一圈饰品,一动叮叮铃铃作响。
虽说他把左文嫱母女给送了回来,但见了面,左氏土司头领左靖对沈持不冷不热的,似乎知道了他的来意,让他免开尊口知难而退。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沈持还是要说,而且他说的更明白,更直白:“左土司,本官此次来呢,是想告诉你,大理段氏治下混沌不清明,朝廷要在这里肃清奸佞,左土司可别忘了,你的祖上可是去京城朝贡过的,能号令你部落的是朝廷而不是他大理段氏。”
左靖没有想到他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强硬,冷冷笑了一声:“沈大人,我们左氏不是被吓大的,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头了吧?”
沈持肃然道:“本官并非虚言。”他又问左靖:“难道左氏土司,对大理段氏就毫无怨言吗?”
提及大理段氏,左靖急剧变脸:“我与段氏的恩怨,不劳沈大人费心。”
他的女婿段清来被杀,女儿被段清川强占,无奈逃出鸭池城……这件事叫他怎能不怨恨大理段氏。
只是作为土司头领,他不能意气用事罢,否则,他早带着人到鸭池城兴师问罪去了。
沈持极其轻微一笑:“既然左土司不愿意提及段氏,那么说点儿好事,朝廷在左土司的地界上堪出了金矿,想必左土司早已知晓了吧。”
“咱们聊聊金矿之事?”
左靖听了他的话讥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大人先将此金矿许给了大理段氏,与他们签订了四六分成的契约,而后从楚雄郡过来,是不是又承诺给杨氏土司这座金矿的好处,如今又来跟我谈,呵,”他不屑地看了沈持一眼:“你们北地汉人有个‘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对不对?焉知沈大人不是用的此手段。”
一样好处许几下里,好让他们彼此间相互厮杀,沈持好坐收渔人之利。
他才不上这个当。
沈持淡然道:“左土司既这么说,在下词穷,告辞。”没法谈下去了。没事,他还会来第二次的。
左靖端起茶:“沈大人慢走。”
送客后,他回到内宅对其夫人杨氏说道:“朝廷堪到了咱们这里的矿藏,日后必是要把这块地儿死死攥在手里的,左氏除了归顺朝廷,没有别的选择。”
派户部右侍郎沈持这么大的官跋涉而来,其决心非小。
杨氏愕然:“你既明白此理,方才沈大人来时,为何拿话支吾?”
左靖摇摇头:“不急,还没到时候,夫人你想,要是姓沈的一说我便反了段思仓,倘若他气不过兴兵征伐,咱们就遭殃了。”
他们哪里打得过段氏,一旦开战,毫无疑问会被摁在地上摩擦。
只等朝廷把段氏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那会儿他们才表态归顺,就没有这桩忧患了。
第165章
沈持又何尝不知左靖是怎样的心思, 他也没指望头一次打交道就说动左氏土司立即与大理段氏反目,归顺朝廷,那不现实, 不过先试探下他们的态度罢了——只要左氏土司不帮着大理段氏打他们,这就够了。
他心里有了底儿。
自打前几日来到金沙水一带后, 彰武将军燕正行正带着部下在离岩金矿不远的小山头上安营扎寨,将士们举止松弛, 彼此间时而说笑一下,好像近来无战事的模样, 沈持瞧见了不解地问道:“燕将军, 段大将军就这样放过咱们了?”
“沈大人, 不是她放过咱们了,”燕正行说道:“是她暂且腾不出手来对付咱们。”
沈持微愕:“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正行告诉他说, 他的部将在来的路上听到消息, 镇西将军史玉皎从她在大理国的探子口中得知沈持一行人被段若嫣缠上后,她直接率部移驻鹤州城, 每日校场点兵列阵, 给大理国一种随时要踏破鸭池城的错觉, 加上他们进入到金沙水一带之后,倏然千余人的将士又化零为正冒了出来,对付段氏追来的百来人还是能僵持一阵子的,段若嫣讨不到好处, 不得不回鸭池城去。
沈持在心中笑道:原来媳妇儿“围魏救赵”了, 好样的。
史玉皎做得最叫人叫绝的地方他暂时还不知道——沈持远赴左氏土司办差后, 她把军营中有问题的次等兵器拿出来卖给了奸商,奸商又通过层层贿赂,转手卖给了大理段氏的军队, 呵,也不知段若嫣大将军知不知道这事儿。
这可是大事啊,毕竟兵器有问题,上了战场影响将士发挥,人家一刀能把人砍成两半,你一刀下去,兵器一分为二,还怎么打赢,有的是吃不完的败仗。
日后兵戎相见,她定要杀段若嫣个痛快。
沈持看完他们安营,折回到工部驻地,见胡见春采了些菌子放在石桌上晾晒,里面还有红伞伞白杆杆,又一次问:“这些菌子都能吃吗?”
胡见春很想翻他一个白眼:“沈大人来的那日不是吃过了吗?”还说这里的菌子肥嫩浓郁,柔韧松香……是人间极致的珍馐美味,品评得头头是道。
沈持:“……”上回吃没事,他就怕万一这次老胡看走眼把毒菌子采回来啊。
胡见春见他不是很放心的样子,说道:“沈大人放心,这些都是当地百姓常吃的菌子,林中那些头上戴帽,腰间系裙,脚上穿鞋的不能吃,下官从来不采。”
就是当地人总结下来的,长着菌盖、菌环、菌托的菌子一般有毒,不能吃,他采菌子的时候很小心的。
这些菌子他们都吃过好多回了,清炒、炖汤、油炸都美味极了。纵然圣上的御膳房都做不出这样的滋味。
沈持这才放心:“大人多准备点儿,上回没吃过瘾。”实在是后世吃菌子中毒的传说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他那天初来乍到不太敢吃,生怕一不小心见到太奶或是别什么人。
胡见春笑道:“这次管够。”
沈持:“这么看来,这里的日子也不怎么苦。”胡见春说道:“实话对你说罢沈大人,下官以为这里一年四季如春,天天都生长吃食,不像我朝治下的多数州府,一旦遇到饥荒年景,百姓挖地三尺都难寻到果腹之物,不得不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
他的意思是这里没有冬季,一年到头山林、田间都有作物在生长,不易发生像中原历史上那样惨绝人寰的□□,是个好地方。
“沈大人执掌户籍人口,”胡见春说道:“何不从北地迁徙百姓来此扎根生存,从此再无饥荒之忧矣。”
沈持笑道:“胡大人真知灼见。”
他之前在给皇帝萧敏写的《平西南策》中,迁徙北地人口来此定居,是极为重要的一条,但未平定大理段氏,还无法着手实施,不过《平西南策》并未公开,胡见春并不知道他也是这样想的,看来天下智慧谋之士所见略同,呵。
“要是户部嫌麻烦,沈大人吃了菌子先写篇赋,”胡见春说道:“把天下的饕餮士子先引过来,慢慢的,就有人跟风自己跑过来了。”
沈持听完哈哈大笑。
没错,美食是这里的一大卖点儿。
说说笑笑了一阵,当晚,吃了一顿菌子全席,几乎鲜掉眉毛。沈持当即做了一回说客:“今晚都给家人、挚友写信,请他们来这里吃菌子啊。”
众人哈哈大笑:“沈大人,你还是先灭了大理段氏,把这里弄到我朝的版图上再说吧。”
说完,他们又想,倘若沈持平了西南,这样大的功劳,回朝之后该封侯拜相了吧。于是对他愈发殷勤。
彰武将军燕正行部在此地安营后,每日开始操练兵马,每日清晨声势浩大,气势冲天。
沈持闲着无事的时候便带着史玉展走到对面的山头上观看,一次,这小子问他:“这里,全部是左氏土司部的地盘吗?”
“可以说是,”沈持说道:“也可以说不是。”毕竟大理段氏没有在这一带设置郡县,这么一来,就没有明确的边界线。
被他这么一问,沈持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想朝廷在这里堪矿,总不能每次在奏折上提到的时候都说是金沙水一带吧,应该向朝廷建议在这里设置州府,宣布这是我朝的王土。
这么一来,朝廷在这里采矿、戍军就显得有依有据,理直气壮了。
二人正说着话呢,有人来通报说左当归骑着大象阿吉来找史玉展,沈持让他去和左小女郎玩儿。听说有大象,史玉展眼睛一亮,很开心地跑了下去。
两个孩子跑哪里去玩耍了谁也不知道,反正史玉展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当夜,沈持给皇帝萧敏写了封奏折,提议在这里置州府,派遣官吏,先圈主地盘,甚至他连名字都给取好了——丽水州。
史玉展这些日子都是跟着他住一个房间,看到他写的奏折后说道:“姐夫,我们不能总是等着大理段氏来打我们的时候再迎战,我们要主动出击,尤其是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沈持说道:“打仗是一件极残忍,且劳民伤财的事情。”他顿了一顿:“还有,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你姐姐上战场拼杀。”刀枪不长眼,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
史玉展说道:“那要看怎么打了,姐夫,我觉得我姐姐这几年在这里有些浪费了时间,比如说这次段若嫣率兵追击我们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进攻鸭池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必能出奇制胜。”
而不是永远在被动防守。
沈持:“你姐姐是求稳。”稳稳地守住国门,不叫大理段氏来犯。
史玉展又说:“姐夫,工部为什么不敢开矿?开吧,等等大理段氏调军来抢夺金矿的时候,就让我姐姐出兵剑指鸭池城。段氏要敢兵分两路,顾头不顾尾,必败无疑。”
沈持:“不急,再等等。”
“对了,玉展,”他又说道:“左小女郎来找你一次,你明日便去找她一次,如此来来往往,显得咱们跟左氏打得火热。”
“我得空也多去左氏宣抚司府拜访。”
这是有意做给大理段氏看的,让其疑心左氏土司投靠朝廷背叛了他。
“离间计,”史玉展摇头晃脑:“大理段氏得知后一定会气急败坏来找左氏兴师问罪,鸣鼓而攻之,嘿嘿,这样,左氏会愈发恨段氏,二者更不对付了。”
沈持:“你小子兵法学的不错嘛。”
打这日之后,史玉展常常去左氏土司,都快长人家里了。
沈持也借着找他的由头,三天两头儿往那里去。
果然,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大理王段思仓耳中,他对丞相段弼说道: “沈持将二王子妃和小郡主送回了左氏土司,听说他们正打的火热。”
他才明白沈持为什么要撬走左文嫱,他先前以为是拿来要挟他的,没想到姓沈的却把手伸到了左氏土司那边。
“左氏土司与我是亲家,”段思仓为此大动肝火:“不想竟背叛了我。”
段弼说道:“说不准沈持故技重施,又许左氏土司金矿的好处,像当初欺骗蒙蔽我们一样,王上不如派人到左氏去,揭穿他的伎俩,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怕左氏不跟咱们一条心,毕竟小郡主姓段,是您的亲孙女。”
“嗯,”段思仓也觉得这是个办法:“有劳丞相亲自去一趟,就说我已经狠狠责罚了世子,你这次是去接二王子妃和小郡主回来,对了,多带些金银珠宝,赏赐给母女二人,还有杨夫人。”
“还有,再捎话给左靖,就说只要他到鸭池城来,我便封他为副丞相,地位仅再我和你之下。”
“是,”段弼说道:“臣这就前往左氏土司。”
几日后,段弼来到左氏土司,转述了段思仓的许诺后,开始劝说左靖杀了沈持,并把在此地开矿的昭朝工部赶走。
左靖打着哈哈,并不接他的话茬儿。
段弼未办成事不肯回鸭池城复命。
左文嫱得知后去找他爹说道:“要是没有沈大人,女儿和当归就死在大理段氏手中了,父亲千万不要鬼迷心窍再上段氏的当,和沈大人作对。”
左靖:“放心吧孩子,爹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他段氏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他们左氏就得卖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年头儿,谁不是千年的老狐狸?谁傻呀,画大饼那一套已经没有人吃了。
当日,他们一家人在一处吃饭的时候左当归还说大理段氏的不好:“外公,外婆,你们千万不能打史哥哥,他比我爹对我还好呢。”
“我爹从来没背过我,”他不喜欢她娘亲,也不喜欢她,她几乎快要忘了段清来的模样了:“但他骂过我好多回。”
她外婆杨氏心疼地抱住她,不断埋怨左靖:“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段氏四个儿子终究有一争,二王子品行不好早晚惹祸,不让嫱儿嫁过去,你非要……”
“不要埋怨了,”左靖说道:“我明日就把段弼撵走,行了吧。”
他说话算数,次日便找个理由送客,体面而又强势地把段弼赶走了。
得知此事后,沈持一拍大腿:时机来了。
他请工部开凿了几块巨大的岩金矿,而后邀左靖一道来看。
那日正是清晨朝霞满天时分,新凿出来的点点金珠镶嵌在岩金矿中,细碎的金光耀人眼眸,当着左靖的面,工部的官吏把岩金矿置于铁网之中,又投入水里,模拟天然的水来淘金子。
不久之后,他们就能捞起一块纯金,看样子得有十来斤重吧。左靖盯着那潺潺流水,西风晚照,俯瞰金沙水,这么宝贝的地方,他们却一直守着而不知道其有金矿,大理段氏也不晓得,选出的臣子屁本事没有,仕途经济不行,德行教化非常拉跨,只会向各土司要钱要人,跟昭朝朝廷一比孰优孰劣高下立现,谁还会缺心眼吊死在段氏那棵歪脖子树上,他心道:左氏土司不会。
只等昭朝再挫一挫大理段氏的锐气,他便带着左氏土司倒戈,归顺朝廷。
沈持不能不满足他,未几,朝廷忽然昭告天下,在金沙水一带置丽水州,选派官吏前往治理,并命西北大将军沐琨将率十万铁骑南下,驻守此地。
十万铁骑戍守丽水州?——这阵仗哪里像是去戍守,明摆着是要踏平大理国的。其实这是假的,吓唬大理段氏的而已,虚虚实实的手段罢了。西南还是倚重史家军。
诏令一出,几家土司看得胆颤心惊,哦嚯,大理段氏这次要完蛋了,赶紧跟朝廷暗通款曲吧,再晚怕来不及了。
左氏土司最先表态,左靖再次亲自邀请沈持到他府中做客,说道:“我族中多年未进京面见天颜了,我近期有意遣人北上进贡,此去恰好路过鹤州府,为答谢沈大人护送小女回家之恩,等沈大人回程之时,我的族人想顺路送沈大人回鹤州府,不知沈大人肯否赏这个脸?”
这是明晃晃的归顺之意啊。沈持赶紧接住,说服左氏土司的目的达到,他也该返回了:“左土司,本官三五日后便启程回去。”
跟聪明人打交道痛快,一拍即合。
五日后,沈持与户部同僚、史玉展等人跟随左氏土司的族人携带茶叶等贡品开始北上,沿途经过楚雄郡的时候,白族杨氏土司也出了二三百人,同样带着贡品,同左氏土司一块儿到京城去进贡面圣,还有几个小土司也暗戳戳地派人跟来进京进贡,他们虽未明说,但基本上是弃大理段氏而归顺朝廷了。
回鹤州途中,沈持每晚宿下后都把此行的见闻全都写成折子呈送给皇帝萧敏,他最近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到朝廷,而皇帝的批复也来往不断。纵然他不在京城,京城上下却都知道他是皇帝最器重的臣子。
第166章
大皇子庄王萧承钧听皇帝时常把沈持挂在嘴边, 又深深折服他在西南的手段,问谋士陈世仪:“那个叫岑什么的举人,有音信了吗?”
“殿下, ”陈世仪苦恼地说道:“岑举人方到鹤州,沈大人便离开那里出使左氏土司去了, 想是二人还没来得及打照面。”
萧承钧不耐烦地说道:“前儿沈持给圣上上折子,说要返回鹤州了。”
“是, 殿下,”陈世仪说道:“臣这就写信去催他。”
“再送些金银, ”萧承钧说道:“让沈归玉看到本王的诚意。”
陈世仪道了声“是”。
皇子之中, 不光他汲汲营营, 七皇子雍王萧承彧也被他娘周淑妃推到了争储的风口上。自从去年她谋害十皇子不成失手后,周家被皇帝敲打跌落云端, 周淑妃哪里甘心, 一直在想翻身之策,大宫女周枚给她出主意:“娘娘, 这个局有一个人可破, 沈持沈大人。”
这阵子京城都在说沈持是如何贤能, 如何得圣心,要是有他辅佐雍王,太子之位必如囊中之物。
“说到他,”周淑妃说道:“我正后悔着呢, 前年给彧儿找启蒙老师, 万岁爷原本选的是沈大人, 我嫌他出身低,央求万岁爷换成了薛大人,白白错失了结交他的机会……”
周枚说道:“娘娘, 眼下还有个机会,咱们周家,可与沈家联姻啊,一旦结成亲家,比师生关系还要牢固呢。”
“可是沈大人已经娶亲,”周淑妃说道:“她的妹子也已经嫁到舒家去了呀,周家总不能把女儿送给他做妾吧?”
“娘娘有所不知,”周枚说道:“奴婢派人去宫外打听过,沈大人还有一个堂妹叫沈知朵,生得娟秀,也曾念过书,不是粗鄙之人,今年才及笄,恰是婚嫁之年,咱们可以从族中挑一位郎君与她婚配。”
周淑妃睇着她才用凤仙花染的红指甲,说道:“她未免出身太低了些,咱们周家的后生可都是正经嫡出的郎君,娶她做正室夫人,委屈了些。”
周枚说道:“娘娘,周家子弟的身份还不是娘娘您给的,这会子娘娘要用人,哪有他们挑三拣四的道理。”
指了谁便是谁。
周淑妃说道:“你说的极是,你这两日给周家透个口信儿,看看本宫的侄子中谁未婚配,挑个人,向沈家提亲吧。”
“他日彧儿有了出息,”她又说道:“再提携他就是。”
“有了出息。”指的是萧承彧当上太子。
几日后,周家挑了一个叫周斐的郎君,年方十九,去年考中了童生,给周淑妃回话,说这个也是她叔伯家的侄儿,为了她们娘俩,莫说娶沈知朵了,就是丑女无盐他也乐意。
周淑妃很满意。
周枚又说道:“虽说沈女郎在京城,可她父母远在秦州府禄县,她是沈家三房的闺女,咱们向她二伯父沈煌提亲,终究是隔了亲生父母,不如到禄县去,亲自跟她爹娘提亲,也叫他们有面子。”
她话里还有一层意思,怕沈煌夫妇推拒。
“还是你想的周全些,”周淑妃说道:“沈家二房沈煌夫妇两人在京城久了,难免过于精明,要考虑这个那个,还要写信去问沈大人,不如三房好说话,对,先不声张叫人到禄县去,只向沈家三房提这门亲事,哄他们先应下再说。”
周家遣了个办事得力的管家婆子黄氏,几名奴仆一道去禄县,到了后又寻到没玉村沈家,听说沈山是个厉害的人,他们不敢直接上门,时不时在沈家附近转悠,一日,沈家三房沈氏去村头的溪水边洗衣服,黄婆子凑过去说道:“沈三夫人,婆子我有件好事要说跟夫人说呢。”
张氏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见黄婆子穿金带银,面皮养得细腻,一看就是过富贵日子的,说道:“你认得我?”
黄婆子说道:“我是京城周府的管家婆子,咱家是周淑妃的娘家,雍王殿下的外祖家,这次是来为我家周小郎君向沈小女郎提亲的。”
张氏听到“提亲”二字,立马擦干了手,她惊喜地招呼黄婆子往家里请:“黄嫂子说的既是正经事,快请到家里说吧。”
黄婆子说道:“我想先同夫人说说,若是有意,再去家里说详细不迟。”
张氏说道:“说的也是,黄嫂子,小女在京城,你们小郎君见过她了?”
黄婆子说道:“见过了,沈小女郎生得容貌好,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我家小郎君中意的很,只是……没有绕过爹娘直接向女郎提亲的道理。”
张氏想了想,是这个理儿:“这么说,跟我二哥二嫂也见过面打过招呼了?”
黄婆子说道:“我们周府老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这不是想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要是开口向沈小女郎的伯父伯母提亲,到底不是亲爹娘,显得怠慢了咱们这房。”
张氏听她说得句句在理,说道:“不知令府的郎君几岁,是个什么光景?”比不比沈月嫁的舒兰庆差。
“咱府上的周小郎君还未弱冠,十九,”黄婆子说道:“去年考中了童生,还在学堂念书,将来必是要考进士当官的,到时候给沈小女郎挣诰命,人物模样自不必说,也是一等一的,又与沈小女郎年纪相当,真真是天作之合。”
张氏光听这几句已经在心里答应了个七七八八,待要请黄婆子去家中商议,又心想:沈山老两口眼里只有沈持,堂兄弟的婚事先要想着对方是不是个安分的,若是个没出息安分的才点头。不允许他们攀高枝,生怕坏了那个宝贝孙子的事,想到这里她气恼的很,凭什么只管二房富贵,他们就得守着贫贱。
她从来没有甘心过。
她就说嘛,阿朵那么个好容貌又是念过书识字的,怎么会比沈月那个哑巴嫁的差呢,周家听着比舒家来头大多了,这就对了。
黄婆子见她动心,又说道:“夫人要是有这个心呢,你们也去京城见见我家小郎君,到时候看上了再议亲,岂不更妥当。”
张氏听完更满意了,人家这是要正正经经做亲家:“黄嫂子这么说,我的心便放到肚子里去了。正巧我两个侄女都嫁了人,也不知有喜没有,我这个当婶子的合该去瞧瞧她俩,这就叫上我家那口子进京相看你家小郎君。”
黄婆子笑道:“我把话替主家带到了,也该回京去了。”说完,她拿出一根镶嵌红宝石的金簪放到张氏手里:“夫人和三老爷到了京城,可拿着此物去周府找老身。”
“也算是个信物吧。”
张氏一看这根价值不菲的华丽簪子,更信她了:“哟,这……”
黄婆子又笑了:“信物罢了,夫人千万收了。”张氏这才接过去放在袖子里。
与张氏约定好到了京城再成事,黄婆子不多停留,当日即离开禄县返回京城。
张氏心想万不能耽误女儿的这桩富贵婚事,回家跟沈凉说想闺女了,想再到京城去看一看,不知她受了委屈没有。
沈凉不在意地说道:“阿池不在京城,阿月又出嫁了,就我二哥二嫂在家里呢,谁给她委屈受,还能把她当丫头使还是怎么着?”
“就算当丫头使又怎么了?那是她二伯父二伯母,长辈。”
张氏凉笑一声:“我岂能为这些小事心里有小九九,你不想想,阿朵多大了,纵然是伯父伯母对他再好,也不可能总把她的事放心上,我这次去京城,一来要看看阿莹和阿月,二来还要给她寻摸一门亲事,不然耽误了闺女,以后上哪儿后悔去。”
沈凉无奈,只得答应与她一块儿去京城,向老两口辞行的时候,沈山看了他二人一眼,问道:“你们去京城做什么?阿池又不在家。”
张氏说道:“爹,娘,阿月这不是出嫁有大半年了嘛,说不定有喜了,我这个做婶娘的,想去瞧瞧。”她拿出几样布来:“我想着给阿莹和阿月的孩子都做几件小衣裳,添福。”
周家来提亲的事,是万不能告诉老两口的,怕他们坏事。
沈山说道:“你们两个偶尔去京城见一见也好,老不走动,只怕叫人家说阿池做了官,连亲戚都不认了。你们去了以后,只是不要给他找事儿,在京城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三思再出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指不定传出去变什么样儿呢。”
张氏应得极快:“爹,咱们上回都去过了,知道京城的规矩,您放心好了,我除了跟阿月和二哥二嫂说话,其他的人一概不理,我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不该说的都不说。”
沈山不知道周家来向沈知朵提亲的事儿,听儿媳妇这么说只得答应,还拿出一些银子叫他们带去:“到了给阿莹和阿月买些东西,就当我们做爷奶的一点儿心意吧。”
张氏连夜收拾包袱,次日就带着沈凉到京城去。夫妇二人雇了辆马车,出来秦州府她才对沈凉说道:“你知道我为啥要去京城?好事,阿朵得了造化,京城周淑妃的娘家侄子看上她了,把我欢喜的哟,咱们以后得了这一门亲家,得享多大的福,我看阿秋考不考中秀才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享他妹子的福都享不完呢。
沈凉埋怨她道:“你不早说,这事儿还要瞒着爹娘,不会不可靠吧?”
张氏白了他一眼:“周娘娘的娘家侄子,有这样的家世,没有比他再可靠的了。”
她还拿出黄婆子给她的簪子让沈凉瞧“头一次见面就给了这个,人家是诚心要娶阿朵的,”她见他不理她,喋喋不休:“再说了,等将来雍王殿下得了势,继了位,咱们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
沈凉冷不丁拽住她的手,低声道:“好媳妇儿,千万别拿出来显摆,万一叫人瞧见了眼热……”
“你这下信我了吧?”张氏藏好金簪,她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等到了京城,你也给爷们儿得出面说得体话办得体事儿,千万别叫这门亲事黄了。”
沈凉看过金簪后跟她一条心了:“好媳妇儿你放心,我定不叫它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