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6

沈凉夫妇急急忙忙进京,沈知秋越想越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哪里怪,于是跟沈山说道:“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些年困在这里我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第二天拿着这些年积攒的零用钱,追他爹娘进京去了。
一路疾行,走到通州府的时候,他总算追上了沈凉夫妇,听他娘说了周家的事之后,他心道:这不是和岑稚的异曲同工吗?
都是冲着沈持来的。
沈知秋劝他娘张氏悬崖勒马不要趟京城权贵们的浑水:“娘,我经过阿池哥的点拨,总算悟到了怎么写文章,”他说道:“明年再下场县试,我必能考中秀才,秀才每月有二两银子,您二老就算不种庄稼,咱们家也能过得去,我日后再往上走,说不准能考中个举人,这样,咱们也是官宦之家,阿娘你想想,要是周家光明正大想要跟咱们结亲事,又岂会跳过二伯父大老远跑到禄县来找咱们?”
应当先问过沈煌夫妇,叫他们写信回来商议。
周府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直接来禄县找沈凉夫妇,倒也不是说不通,他就总觉得这事儿偷偷摸摸的,像是故意要背着谁似的。
张氏生气的说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你妹妹得一份荣华富贵,你都为阿朵考虑过吗?阿月嫁了什么人?她将来嫁了什么人?难道要跟阿莹一样,找个木匠在京城里做苦力讨生活吗?”
“阿池就这么神,一封信就能点拨你考上秀才,那这天下谁考中谁当官还不是他说了算?”
张氏被富贵迷了眼,说什么都要为沈知朵应下周家这门亲事。
沈知秋说道:“娘,阿池哥把写八股文的精髓全告诉了我和阿二,等于手把手教我们如何做文章,我看了之后,又结合多次落榜的经验,如拨开云雾见日月,豁然开朗,再看从前的文章,真是不通,我按照阿池哥教的,做的文章夫子都点头说进益了,娘,等我考中秀才,日后再中举人,靠着自己也能给阿朵富贵日子,不用她去攀附权贵……”
张氏还在执迷不悟:“阿秋,就不能你考中举人,你妹妹嫁进侯府,你兄妹二人都做人上人吗?”
“……”
就这样娘俩走了一路,争吵了一路,才到京城。
沈煌夫妇看见他们来了很是惊讶:“咦,阿秋,他三叔三婶,你们怎么来了?”
张氏给丈夫和儿子使眼色不叫他们提周家的事,沈凉欲言又止,沈知秋低下头不说话,张氏赶紧问道:“阿月怎么样了?二月里成的亲,嫁过去一晃大半年了,有没有怀上个娃儿?”
“阿月还小,不急着生娃儿,”朱氏说着请他们到屋中说话:”快坐,一路过来累着了吧,快喝口水再说话。“
沈家三房进京后,周府想要和沈家联姻的事很快传了开来。都说周淑妃这步棋走的好,她儿子雍王要是得了沈持效忠扶持,庄王就不够看了。
风声飘进宫里,昔日的儋州绣娘宋莲,她在郑昭仪的提携下已经是绣房的掌事大宫女,别人见了她要称一声“宋女官”,她这次来给十皇子送衣裳,对郑昭仪说道:“外头都在说庄王殿下跟雍王殿下争抢沈大人呢,娘娘,你与十殿下也要找机会结交他呀。”
郑昭仪连忙制止她:“姐姐可千万不要提这件事了,咱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宋莲还要劝她,郑昭仪又说道:“陛下不是好糊弄的人,自会有安排,如果他不愿意给的。你何必从他手里抢呢?到时候抢不过来不说,连自己也折了进去,着实不划算。”她才不做那样的无用之功。
宋莲不敢再提,愈发上心地帮着郑昭仪一块儿照料十皇子,这小子长得壮壮的,眼睛贼黑贼亮,还见人就笑,特别讨他父皇喜爱。一次皇帝萧敏看见他咯咯笑,自个儿也笑了:“皇儿笑起来福气满满的样子,就取个小名叫福满吧,也图个贱名好养活的意思。”
郑昭仪谢恩道:“谢陛下赐名。”
皇帝扶她起来说道:“阿琼跟朕做了那么久的夫妻还是这么疏离,不要那么多虚礼,朕不在乎。”
她借机撒了个娇说随口问起:“先前陛下许妾的,说要让沈大人给福满当老师,史将军教他习武,还作数吗?”

第167章
皇帝萧敏听了笑道:“朕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他顿了一下:“阿琼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郑琼微垂秀颈,眉眼妩媚,她幽怨地说道:“妾怕陛下赖账。”
她不爱争, 只是本已给了她的东西,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的, 如今沈持官场得意如斯,一个个都生猛地拉拢他, 她怕别人占了先机,她们母子反落了一场空欢喜。
皇帝看她眉梢上笼了一抹愁云, 连忙问她:“哦?阿琼说说, 朕为何要赖你的账?”
“妾瞧着沈大人虽不在京城, ”郑琼说道:“陛下时常还‘沈爱卿长沈爱卿短”呢,他日回朝, 陛下定是一刻都离不开他的, 他哪儿还能腾出空来给福满当老师,陛下说是不是?”
“阿琼这是担忧朕跟福满抢沈爱卿?”皇帝哈哈大笑:“这阵子西南事多, 朕不得不多记挂一些, 就叫你多心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绵绵:“傻瓜,朕一刻都离不开的是阿琼。”
郑琼伸出手指描着他的胡须:“陛下又哄妾了,”她娇嗔地叹了口气:“拿陛下没办法,妾就当是真的吧。”
皇帝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道:“朕以后多来陪陪你。”
郑琼心知这话听听就罢了, 当不得真, 她亦不甚在意, 面上却一片柔情缠绵:“嗯。”
等皇帝离开后,她眉尖轻扬,又浅浅想起三年前进京途中行船翻覆的那个雨夜, 一夜扁舟上立着的那个玉面少年……
郑琼心中恍惚,她今日提醒皇帝不要忘了曾许诺她的事,竟不知是为了儿子还是她自己对那人的执念太深。
她独坐半晌。
沈家三房沈凉夫妇来到京城已是九月中,话说露深花气冷,霜降蟹膏肥,正赶上京城各家吃蟹的季节。
得知他们到了,舒家特地买了一篓子个大黄满的蟹,叫舒兰庆和沈月二人带上,回娘家见见两个长辈,说说话尽尽孝。
史家听说后也遣人送了礼来,侯府出手更是大方实在,给沈知秋送了一方端砚,给张氏和沈知朵母女各一套京城最贵的石榴娇胭脂,另有各种稀罕玩意儿二十多件,供他们回乡时带走。
本是寻常的人情往来,蟹黄的美味,端砚的名贵……落在沈凉夫妇二人眼里成了泼天的富贵,他俩眼热无比,夜里关起门来躺在床上睡不着觉,都想着得赶紧把沈知朵跟周府的亲事定下来,恨不得明日就送闺女上花轿,他们好早日跟着享福。
“应付了舒家、史家两三日,”张氏说道:“明日无事咱上街裁两身新衣裳,等做好了穿上体面点儿去周家找黄嫂子……别叫人家等急了。”
“阿朵给我看阿月送她的一副头面,”她又说道:“乖乖,簪子、钗子、掩鬓、花钿……少说有十件了吧,全是金子打的……这才一个舒家媳妇儿就这么气派,周家更不知多阔呢……”
而在另一进院子里,沈煌夫妇也夜不能寐,朱氏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说道:“三房那点子心思,你都瞧见了吧?”
沈煌:“先甭管他两口子什么心思,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周家的小郎君看中阿朵了,要同咱们家结亲,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沈凉夫妇来了之后,绝口不提沈知朵同周家的亲事,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上头去,一直被瞒着,还是今儿白日里女婿舒兰庆带着女儿沈月回娘家时模糊地提了一嘴,虽然那孩子厚道没说别的,但他还是听出了舒家的意思——对这门亲事要三思啊。
“你问我,”朱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生气地说道:“我问谁去。”
沈煌从床上坐起来:“我问问阿秋去。”
朱氏也不拦他,随他去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煌回来说道:“果然是这么回事。”沈知秋毫不隐瞒,如实告诉他了。
朱氏呼啦掀开眼皮:“周府的小郎君瞧上了阿朵?”这怎么可能,三房两口子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沈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你明日去史家串个门,就这事儿问问史老夫人,叫她给拿个主意,这门亲事能不能结。”
史家总归是经历过风雨沉浮的世家,凡事比他们看得长远。
“嗯,”朱氏应了声:“我明日就去。”
次日她去史家跟史老夫人一说,把史家也惊到了,史二夫人先冷哼道:“周家这是看着阿池得势要寻个助力,才打这样的主意。”
史老夫人深深地皱了眉头:“要是沈家跟周家结亲,日后不光阿池,连我们史府都要与他家一气……”
看样子是不赞成的。
原来周家是冲着阿池来的。朱氏只觉得心里头一凉,险些打个寒噤,她讪笑道:“要我说女儿家还是别攀那么高的枝儿,过不踏实……”
已打定主意回去叫三房拒了这门亲事。
“亲家母你是个明事理的,”史二夫人说道:“我们放心了。”
朱氏从史家回去,也不曲里拐弯,她拉上沈煌直接对沈凉两口子说道:“周家看中的是阿池,想结亲后得他的相助,那周小郎君看重的也不是阿朵,兴许是为了周家娶她,他心中难免委屈嫌她怨她,阿朵进门后哪儿会有好日子过。”
“这门亲事,还是推了的好。”
沈凉还未开口,他媳妇儿张氏就拉着脸子说道:“哟,二嫂,阿池多大能耐,叫人家周家值得花这样的心思,我怎么瞧着二嫂是怕阿朵比阿月嫁的好,越过她去呢?”
“别家但凡有一枝发达了,可着家中的兄弟姊妹拉扯,”她冷言冷语:“咱家倒好,只许你们二房富贵得意,不许我们出头……”
“二哥,”沈凉跟在他媳妇儿后头对沈煌说道:“你别嫌我做事绝情,这次我们回去就跟爹说,跟你们分了家,日后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的事儿。”
为了不叫二房截胡他们三房与周家的亲事,他想出了分家这招:“阿朵的事,就不劳二哥二嫂操心了。”这两口子是一句劝都听不进去。
他们想着既攀上了周家这门亲事,日后自然有享不完的富贵,分家才好,别搅合在一处叫别人沾他们的光。
“我巴不得不操这个心,”朱氏也气上头了,拿话激沈凉两口子:“你既要分家,那就分,口说无凭,你们立了字据来,日后想反悔可不成。”
沈凉难得高声说回话:“阿秋,取纸笔来,给你二伯父写个字据,趁着你爷奶还在,咱们三房预先分出去,从此清清静静过日子。”当朝《律例》规定,一家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亲兄弟不得分家出去自立户,那是犯法要挨板子的,但如果只分家产不分户,也就是官府说的同籍异财,是允许的。
他说的“预先分出去”,就是分家不分户,同籍异财。
纵然不分户,但分了家的那房从此就跟家中的其他房算清了帐,不再掺和在一处用钱了,各花各的,《律例》中还有一条,“兄弟子侄,久经析居者,罪不相及。①”,说得清清楚楚,分家之后,犯了事不相互牵连。
沈知秋看着他,眼中全是木然。
沈煌于心不忍:“阿凉,爹娘岁数大了他们要是知道你闹着分家得多难受,你还是再想想吧……”
“‘树大分杈,子大分家。②’,纵然我不提,有朝一日爹娘也会跟咱们仨说的,”沈凉说道:“早晚是个分,早分早省事。”
“阿秋,你写,就说咱们三房要分家,之后禀明爹娘,与他们二房各自东西……”
骨肉天亲,同枝连理,沈煌听他说得绝情,唉声叹气地道:“阿秋,按照你爹说的,写吧。”
沈知秋听沈凉说着,低头写了三份搁到他们面前,念了念:“二伯父,爹,你们看还有什么要添减的吗?”
“就这样吧,”沈煌摁上手印:“我正好闲着无事,过几日就回禄县去,把这事儿办了。”
沈凉夫妇揣起字据,回到房中欢喜地道:“这下跟周家的婚事稳了。”二房两口子再不能胡咧咧了。
以后他们只有眼气的份儿,哼。
几日后,他们在裁缝铺子做的新衣裳送来,两口子打扮一番,欢欢喜喜地到周府去了。京城真繁华,到处都是朱门高墙,他们打听着走了好半天,才摸到一处画檐瑞兽的宅院前,上面悬挂着“周府”二字,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虎视眈眈地对着来人,那气势叫沈凉拘谨,他小心地问看门的小厮:“这里是周家吗?”
小厮仰着头看也不看他:“不识字?门上写着呢。”
张氏拿出一把铜钱往小厮手里送:“咱想见见黄嫂子,劳您给传个信儿。”
那小厮得了钱,往西边的墙角看了一眼:“去那儿等着。”
周府里头。
黄婆子听说沈凉夫妇来了,去告诉周淑妃的爹,乐望侯周禄:“侯爷,沈家三房两口子找来了,只是……他说回家后要分家,要是分了家,此后和沈大人就疏远了,咱们还和他议这门亲事吗?”
周禄说道:“分了家,就没用处了。”
黄婆子道了声:“是,侯爷,奴婢这就去打发了他们。”
一想还搭了她跟金簪,既成不了事,还是得要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厮才出来,问他二人:“可有什么信物吗?”
张氏傻不啦叽地将之前的金簪子拿出来:“这个便是。”小厮瞧着那黄澄澄的东西:“我得拿进去给黄妈妈看,叫她辨认才行。”
“有劳。”张氏把金簪子给了他。
而后他两口子在墙根下站着等啊等,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周府的大门关上,也不见黄婆子出来见他们。
而这时,张氏才回过神来,她喃喃地道:“莫非二嫂说的对,他们周家是瞧上了阿池的势才想要跟咱们结亲的……”
京城之中各方博弈,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沈持却不闻半分,他只专注经略西南,为朝廷开疆拓土。
丽水州的岩金矿很快开始开采,之后由兵部出人,缓缓押运送往京城,大理王段思仓派世子段清川去质问沈持:“当年我们曾有约定,这金矿要四六分的。如今你们产出的金矿,为何不分与我们?”
段清川一脸若有似无的愁容,看来眼下大理国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持说道:“段世子说笑了,如今我们在丽水州开采金矿,我朝的地盘、治下,与你们大理国有什么干系?”
“世子,当年的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在你们的地皮上开采的矿石,才四六分成呢。”他曲起手指弹了弹袖口:“而我朝自己土地上的矿藏,则与你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段清川气的脸都扭曲了:“姓沈的,你这是耍无赖。”
沈持无所谓地笑了笑:“段世子说话难听了。”

这话他不爱听。
但沈持也不指望从段清川嘴里听到好话, 他只想从对方手里要点儿好处,说道:“段世子来都来了,哪里能让你白跑一趟, 恰好有桩事情,咱们谈谈?”
说这话的时候是九月底, 沈持从左氏土司返回鹤州府的次日,是个晴天, 天空高远而深沉,山水被一层淡淡的寒意所笼罩, 虽不如初秋那般明净, 却别有一番冷清之韵。
段清川在他手里吃过大亏, 用比仲秋还冷的寒意看着沈持。
沈持垂下眼看着杯中的清茶说道:“段世子想要分岩金矿也不是不行,在下有个条件——”是段清川熟悉的套路, 他咬着要说道:“沈大人请讲。”
“段世子听说了吗?”沈持慢悠悠地说道:“朝廷选派的官吏已到鹤州府月余, 他们一上任遍开始着手农耕和教化两件事情,大概很快要建官学了, 日后, 但凡在官学念过书的都能参加鹤州府的科举考试, 成为秀才或是举人,中了举的等到大比之前还可以进京赶考,入朝为官……”他呷了口茶,热气熏得唇色明艳:“本官见鸭池城中不少的学子, 苦于没有老师解惑, 读书进益极慢, 本官想,不若让他们来鹤州府念书,兴许还能读出一番名堂来。”
大理国中没有科举入仕这条路, 读书人一般靠友人或家族的举荐才能做官,但这就比较挑剔了,需要有家世,不像昭朝取士不问出身,只论文章,寒门也可以出头。
如果大理段氏允许治下的学子来鹤州府的官学求学、科举,那些苦于举荐无门的士子,定会涌进来,到时候在我朝科举求得功名,不信他们还会回去。最终多半能为我朝所用。
段清川看出他的意图,愤然道:“沈大人这是要釜底抽薪,把我国中有抱负的学子全都撬走啊。”
沈持呵呵笑道:“段世子,本官很有诚意的,若贵国答应这一条件,本官拍板给贵国分岩金矿……”
“告辞。”段清川气极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那些学子比金子珍贵多了,不换。临走之前在心里骂沈持是天底下最难缠的人,还不好杀……
害得沈持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以为着凉了,猛灌几大碗姜汤。
史玉展听说段清川走了之后还挺遗憾的:“姐夫,你怎么不扣下他,让他老子发兵来攻打鹤州城呢?”
沈持摸了下他的头:“你小子太好战了。”他难得说教一回:“打仗是叫人臣服,掠夺,不战而屈人之兵同样是从他们手里夺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只要对方不带兵来挑战,他是不会主动去打的。
史玉展撇撇嘴,不服气。
沈持也不说服他,只淡淡一笑:“玩去吧,我也要歇息几日。”
史玉皎已率部将全部移驻鹤州城,守军大抵是要长期驻守的,选的是筑城营法——在开阔的,又离水源地较近的地方修筑营房,供将士和其家眷居住,这些营房以六边形布局,把有品阶的将领和中军大帐圈在最中间,也就是说,最外几圈的营房里头住的是小卒子,再往里是百夫长,后是将军,而主帅则住在最里面的营房里。
沈持沐浴更以后骑马去营地找她。营地的外围有好三层预警——就是三五里地立着几名斥候,因是在城中,他们没那么紧绷,看着沈持打马而来,笑着同他打招呼:“沈大人来了。”
“嗯,”他摸出一把铜板来送到碰见的士卒手里:“闲了打酒喝。”
他们则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史将军想沈大人了,沈大人快去吧。”
沈持笑着又骑马往里头走,大约两里地才瞧见史玉皎的中军大帐——一处两进院的宅子,前院用来和军中将领商议要事,后院用于起居,一应布局十分大气敞亮。
以后日日可相见了,沈持心里乐开花。他来的时候她在前院和怀武将军苏瀚说话,他从角门进到后院等她。
已经到黄昏时分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单手提着水壶进来,忙里忙外地摆上来一桌子饭菜,沈持闲来无事打量了她一眼,军中有这个年纪的小女郎,多半是史玉皎在黔州府时收养的弃婴,大抵是自幼习武,走路带风,动不动单手叉腰,惹不起的模样:“来到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着呢,”小丫头中气很足地说道:“这里太阳好,晾晒方便,不似黔地那般潮湿的。”
沈持:“嗯。”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呢,史玉皎回来了,那小丫头风风火火地退下,只留他二人在房里。
“去了二十来天,”他等她脱去铠甲后净了手后说道:“你……”
史玉皎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摆出“你说吧我听着呢”的神情,没想到沈持一张口却是:“你想我了没有?”
她低下头去,脸脸颊绯红,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沈持:“……”下次不这么肉麻了。
饭后才发现她神情疲倦,看着温温顺顺的像个小娇妻,一问才知道撞上了女儿家每月的那几日,忙从春日成亲时家中寄来的箱子里翻找出个精巧的手炉来,在里面添了炭火,让她暖着:“不舒服?”
史玉皎抱着暖炉倚在床头说道:“我先前不这样的,这次却腹痛难忍。”沈持:“腹痛……请大夫看了没有?”
史玉皎:“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不大好意思向军中的大夫开口。
“我去城里给你请个大夫,”沈持说道:“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起身一把拽住他:“左不过是这阵子累着了。”
移驻鹤州城后筑营,加固城墙,修筑防御工事……桩桩件件事都马虎不得,常常日旰忘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这不,疼痛便找上门来了。
沈持:“……”
“你把外间我书桌上的册子拿来,”就这她还不肯闲着:“自你给陛下上折子提议让将士们的家眷迁徙来此地屯田后,已有一部分家眷在路上了,或许这几日就要到了,要理清楚各家几口人,男丁几人,好送给杜知府安置、分田地给他们……”
沈持:“这事儿你交给我吧。”
他又问:“玉展呢?”
昨日段清川走后,史玉展也辞别他回到了军营,今儿他来,还没看见那孩子的踪影。
“他跟着兰副将住在外头的营房里,”史玉皎说道:“你找他有事吗?”
沈持:“他要是闲得慌,便叫他同我一道经手将士家眷南迁之事。”
“你要是支使动他,”史玉皎笑道:“你去找他说说。”
沈持去叫了史玉展来,翻着一本又一本的册子给他看,叫他跟着一道经办:“当主帅要会的可不只是调兵遣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比如屯田……”
史玉展看得头疼,一会儿要尿尿,一会儿要拉屎……就是不肯跟他学,无奈沈持只好自己来。
史家军多是北地的冀州府人,眼下各将士的家眷正挈妇将雏,从冀州府启程,一路鞍马劳顿,前往鹤州府屯田定居。
秋雨潇潇,车马扬不起轻尘,车辙带不走家乡的一草一木,离别故土,另择栖息地,心中哪里舍得,故而走得极慢。
途中遇到家道破落,或遭遇年馑的人,一问他们要到鹤州屯田,竟同他们一道南下想寻条活路,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西入南迁。
如史玉皎算着的那样,很快要到鹤州府了。
到了十月初,北地万物萧条,千山黄叶时节,西南之地依旧日头温暖似春华。
家眷们终于抵达鹤州府,有老者站在城门口一望地形,但见山间河流逶迤西来,在鹤州城门前拐了一个弧形的大弯,这里既有平原的一望无际,也有跌宕起伏的山坳,雨量充沛,气候温和,草盛水丰,宜猎宜牧,宜耕宜农,是适于定居的宝地呀,情绪骤然高涨,流泪道:“来对喽!”
毫不犹豫地带着家人踏入这片土地而落籍,清点了人口后,暂时安置下来后,鹤州府的人一夜之间多出来整三分之一还不止。
驻守此地将士有多年未见到家人的,等见到一家老小后开心的支着个嘴笑,漆黑的夜里隔着老远都能时不时听见他们的笑声。
新任的鹤州知府杜不寒带着手下的官吏们安顿好这些家眷后,马不解鞍地将创办官学提上了日程——一边选址,一边造势,为的是给官学招募前来任教的夫子。
因而官学还未开办起来,但消息不胫而走,不少鸭池城的贵族心中羡慕,却不敢声张出来。
他们极羡慕朝廷的科举制度。听说只要在官学念过书,都可以有官府举荐去参加科举,不少人蠢蠢欲动,终于在一日又一日的期盼中,他们趁着大理段氏不注意,携带细软离开鸭池城,悄悄来到鹤州府,在当地定居下来,等着入官学念书,科举。
这么一来,鹤州城又多了几百人。沈持连岩金矿都不用出,大理段氏治下的学子竟自个儿跑来了,真是戏剧。这几百人不是普通的百姓,以后个个都饱读诗书的士子啊,知府杜不寒越发得意,他对他们吹牛,说官学开办之日,必要请一个学问了得的人来授课,引得众人纷纷问:“杜大人说的是哪位先生?”
杜不寒故弄玄虚:“暂且保密。”他心里想的这个人是沈持,盘算着到时候如何把沈大人给哄来给学子们授课,叫他们开开眼。
沈家三房被周府摆了一道,坑了,他们当天天黑才回到沈家,羞恼地关在门里,一直不出来。朱氏于心不忍,叫沈知朵去叫他们出来吃饭,门也不开,沈知朵只好把饭菜端到门口:“爹,娘。好歹吃口饭吧。”
张氏一脚把门踹开,吼道:“都是你自己没本事,在京城这么久,连个婆家都找不到,我白生你了,我要你做什么用……”
她像疯了一样口不择言地数落女儿。
沈知朵一下子气怔了,她手里端的餐盘儿掉在地上,落了一地的汤汤水水,米饭粒儿沾上了泥土。她大哭道:“娘,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嫁不嫁人,横竖与你们无关,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们走,走啊……”
“我要是个睁眼瞎不识字的,任你摆弄也就罢了,偏我读了几年书,知道一些道理,”沈知朵哭道:“你们还要这样把我当小丑逼我,我一头碰死算了……”
沈知秋也出来了,他如今的个子比沈凉还要高一点,将妹子拉到身后,瞪着他爹说道:“爹,娘,你们若再说一句,我立刻离开这个家,从此咱们就不再见面。”
就很纳闷,他父母怎么总是有本事把一个篓子捅得这么精彩,叫他们兄妹抬不头来。
听儿子发了狠话,张氏才噤声不闹了。
不多久后。
孟度听说了此事,他既嫌沈家三房眼皮子浅,又恨周府欺人太甚,做事的手段不光明,忒小人。
他媳妇儿乐莲舟得知后说道:“不如我们认沈知朵当干女儿,此后她也算沾着官宦之家的出身了,我在京城有一些熟人,广撒网给她寻一门亲事还是不难的。”
他俩岁数不小了,能不能添个一男半女未可知。
孟度沉思良久才说道:“你认了她当干女儿,日后出嫁,又要拿你的嫁妆来补贴,叫我心里过不去……”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替嫁高门后死  月光予她温柔  白昼妄念by云  再嫁花娉婷b  我的学长是吸  西方女巫,但  甜妹在哨向世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