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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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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才有几个知道鹤州府的。
一旦人口多了热闹起来,就容易生财了。
他的信寄出去一个多月后,沈持日日派人去城门口相迎,三月初六,桃红柳绿那日,一个书童跑着来报,说王渊到了。
沈持立刻迎出来,就见从一辆破旧的马车里下来个穿着月白春衫的儒士,身板如多年前一样挺拔,正是王渊,他快步走过去,深深作了个揖说道:“一别数年,先生还是这般清瘦斯文模样。”
王渊的手微微颤抖,他虽然看起来只是鬓边多了几缕白发,眼角多了一把皱纹,然而自从养子贺俊之死后,一直以来的那股心气就散了,关闭了退思园不再收学生,终日萎靡:“唉,心情早已不似当年了。”
师生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鹤州的一众官吏跟着杜不寒也来迎接:“王大儒,久仰久仰。”
一起把王渊接到府衙,安排了房间让他沐浴更衣。
军营的校场上。
史玉展得了一把有四五十斤力道的好弓,自六岁那年他在母亲的教导下练习骑射以来,这五年里,弓的力道不断增加,尤其是去年他猛长一截后,膂力也变得沉雄,以前的弓只轻轻一拉便开了,不再得心应手,因而史玉皎又为他寻了这把弓来。
他试着拉开弓弦,扯开后,弓身上雕刻的一只老鹰目视着他,他只觉若有千斤之力附在肩膀上,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
“报——”忽然斥候的一声打断了史玉展,他松开弓弦,微微偏头听着。
“王膺领兵前往左氏土司,”斥候说道:“据悉有四万兵马。”
王膺为帅后没有直接发兵来攻打鹤州城,而是转而去攻打朝廷新置的丽水州——还习惯叫那一带为“左氏土司”。
而驻扎在当地的朝廷军,彰武将军燕正行手下不过只有一两千人,左氏土司手中的兵力不详,但绝不会超过两万。
这消息有如石破天惊,史玉展失声道:“呀,那个苦当归岂不是要遭殃了。”
史玉皎看了他一眼,对部将说道:“各营挑出精兵,准备增援。”
“姐,”史玉展说道:“不如我领一队骑兵火速去追王膺,只等半夜袭扰他的军队,要快,来无影去无踪,一直跟着他打。”
袭一下就跑。让他还没到左氏土司就损兵折将,重挫锐气。
以怀武将军苏瀚为首的诸位将领点点头:“史小郎君言之有理,只是……”他小小年纪领兵谁会听他的。
史玉皎:“不行,别胡闹。”
史玉展说道:“姐,我姐夫在军中素有名气,兵士们听他的,我带他一块儿去总行了吧,我们一文一武,定会立了功回来的。”
未等史玉皎开口,众将领说道:“要是沈大人能去,便有六成的把握了。”
史玉皎看着史玉展说道:“如此,多与史玉展骑兵,记住,只可偷袭不可正面交战。”
“姐,”史玉展高兴地拉弓一下子射穿靶心:“等着我跟姐夫气死姓王的老匹夫。”
此时还在鹤州府衙的沈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今晚要给王渊接风洗尘,去酒楼吃饭,估摸要说的话多,太晚就不回营地了,他正想着打发赵蟾桂去送个信儿,这时候一匹马飞略到衙门口,一小子骑在上面喊道:“沈归玉姐夫,快出来。”
听到呼叫,沈持走出来,被史玉展一把掠到马背上:“姐夫,今晚跟我去偷袭王老匹夫吧?”
沈持:“出什么事了?”
史玉展把王膺出兵攻打左氏土司的事说了:“我姐让你我今夜带骑兵一千人去袭扰王膺。”
沈持:“……”他虽然瑟瑟发抖,但为了媳妇儿还不敢说怕,硬着头皮说道:“我与你先回营中。”
问明是何等情况。

第177章
王渊在府衙后头的客房中洗去一路风尘, 再次出来时他换了身青灰色的襕衫,步态从容,眉眼儒雅, 没见到沈持,他问杜不寒:“杜大人, 沈归玉去了哪里?”
“方才沈大人托下官捎句话,”杜不寒说道:“让下官跟先生说一声, 他家中有事,去去就来。”
户部员外郎韩绍说道:“他呀是个大忙人, 被他小舅子叫走了。”有急事的样子。
城中的巷陌里, 已升起一层烟岚, 眼见暮色就要升上来。
杜不寒说道:”先生一路鞍马劳顿,下官略备一桌薄酒, 请先生赏光一叙。”
王渊说道:“怎好叫杜大人破费, ”他看着庭院中盛放的山茶花说道:”有幸见到西南景色,乃在下人生乐事, 胸中骤然开阔, 今日的酒在下请了。“
执意不肯沾别人的光。
听着他语调中淡淡的惆怅之意, 众人都在心中为他惋惜:到底是为了个不争气的养子断送了大好前程,空负一身才学,却蹉跎数年光阴。
他们不知如何宽慰他,酒席上只说鹤州府当地的一些有趣的风俗给王渊听, 宾主倒也尽欢。
沈持与史玉展一进营门就听见校场上铁甲声响, 近千名士兵迅疾移步过来, 在各自领队的校尉的带领下,一个个昂首阔步,夕阳下, 刀如林,寒光闪闪。
这是各营挑出的今夜去袭扰王膺军的精兵悍将,见状,史玉展的眼中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对沈持说道:“姐夫,运气好的话,这次说不准能擒住王膺那个老匹夫。”
沈持:“……”这小子的口气太大了。
此刻,军中大帐,史玉皎与几位将领为确保夜袭王膺万无一失,不停地在商议各种细节、对策,末了,她拍板说道:“就这样,玉展领兵以夜间袭扰为主,不可正面交锋。”
等沈持和史玉展进来后,他们又将夜袭方案演示了一遍:“史小郎君,王膺狡猾,你用兵时事事要与沈大人商量,遇到悬而不决的事则听沈大人的,记住了吗?”
史玉展肃然道:“各位将军请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众将领:“……”这小子忽然正经起来,他们还不太适应。
他们又对着沈持拱手道:“军中有多名兵士护卫沈大人走在后头,一有情况便火速撤兵,会确保沈大人平安无事。”
为了给史玉皎长脸,沈持只好壮着胆子说道:“让各位将军费心了,倒不必如此,在下自以为略有些胆识……”
众将领都看向史玉皎:“将军,您看?”
史玉皎微微笑道:“沈大人乃户部要员,他若有个闪失,秦老尚书定要在军饷上为难咱们,还是让人护好他吧。”
沈大人金贵着呢。
众将领笑了笑,齐声道:“是。”
而后各自退下去安排事情。
沈持回到房里后问史玉皎:“三娘你实话告诉我,玉展说的夜间偷袭王膺大军,有几成把握?”
史玉展那小子是有几分智勇,但他年岁太小了,难免有些儿戏。
“我也不知,”史玉皎说道:“我领兵打仗守的多攻的少,没有经验可以给他。”
沈持:“……”
“我得给圣上写本奏折。”
他心想:万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一去不复返,他想请求皇帝,让她解甲回京。
这么多年戍边,冬日铁甲加身出了汗闷在里面透不出来,冷风一吹湿润侵袭,终让她落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痛,他放心不下。
史玉皎:“……”什么奏折非得现在写不可能。
沈持回到房里提起笔,很快写好一封奏折,他封好后放在书桌上:“三娘,我说是最坏的情况啊,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帮我把这本奏折送到朝廷。”
史玉皎听得心里发凉:“……别胡说。”她说完顿了一瞬息:“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于私心上,她是不舍得他去的。
沈持:“另派兵去增援左氏土司吗?”
史玉皎摇摇头:“不,先观望。”
“毕竟我驻守的是鹤州府而非丽水州,”她说道:“左氏土司打不过,自会来求援的。”
沈持:“……”到那会儿黄瓜菜都凉了。
“我去,”坚定了决心:“三娘,我福大命大,会全尾全须回来的。”
史玉皎低下头说道:“你定要保全自己和玉展,不要逞强……”
沈持牵起她的手放在手掌中摩挲着:“嗯,我答应你。”
下一瞬,史玉展拿了一套软甲从外头进来,塞到沈持手里:“姐夫,你穿这个吧。”沈持看着他套在身上的宽大铁甲说道:“还是你穿吧,我不与人交手,不必穿甲。”
“你俩不用谦让,”史玉皎找了一件她的软甲给史玉展:“我这里还有一件。”
时间不早了,两人迅速穿好软甲,又等了片刻,黄昏渐渐收了残阳,他们领兵出营门。
千余人的马蹄包了棉花,悄无声息地来到楚雄郡时,杨氏土司见来者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去了,一天一夜后,非常顺利地追上了王膺的大军。
当时,夜空漠漠,弯月如钩,天地清寂。
王膺的大军已安营扎寨,正在生灶做饭、吃饭。
史玉展也不鸣战鼓,对着王膺的大军右侧就是横冲直撞——杀。
王膺万万没想到冷不丁会杀出个史玉展来,且不知道来者多少,也不讲究打法,只听见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不少人丢下饭碗,操起刀就要杀出去。
等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偷袭者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些人又回去端起饭碗,没吃两口,喊打喊杀声又近了,有人在慌乱中丢了性命,只留下一滩血腥气。
但每每追出去,史玉展带的是轻重上阵的骑兵,全然是霍去病的打法,哪里追得上。
王膺折了百余人。
偷袭两次得手之后,史玉展别提多得意了,哼着歌儿想再来一次。
沈持:“玉展,王膺没那么蠢,今夜不能再动手了。”甚至之后都不能再用这招了。
史玉展没有干过瘾,头脑发热:“姐夫,这才三更天不到呢,就按兵不动了?”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念头。
沈持说道:“下次你未必能得手。”
史玉展不服气:“你留在原地,我这次只带一半人去,如何?”
沈持斩钉截铁:“不行。”
“你又不懂行军打仗。”史玉展不满地说道:“听我的就好了。”大有轻敌之意。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持硬气地给他分析道:“就算你再得一次手,杀对方几十人,有何用?”他摇摇头:“且第二次王膺竟然没怎么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或许他已经看出我们人少就是要袭扰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左氏土司,我们不能再玩这样的小把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史玉展在他眼前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沈持:“当然不是。”他缓缓吐出两个字:“粮草。”
“烧他的粮草?”史玉展撇嘴:“我们这点儿人手,不够吧?”
沈持:“不够。”
史玉展:“……”那你说个屁啊。
“我们抄小道赶往左氏土司,”沈持说道:“让左氏土司出兵与咱们一道劫王膺的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定在最前头,倘若左氏土司肯主动派兵出城劫粮草,还是有多半胜算的。
“且我们这千余人也得去左氏土司那里打打饥荒,”他又道:“要点粮食。”他们每人只背了三五日的粮草。
史玉展:“……”好主意。
他们当晚就抄小路,直奔左氏土司。
远远看见左氏的宣抚司府时,他们心中凉了一截,来晚了。王膺的一支部将不知什么时已先行抵达,此刻正在激烈进攻左氏土司。
这是沈持第一次经历恐怖如斯的战争场面,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势不可挡,宣抚司府高处的一个个侍卫转眼就成了一具具死尸。
他有些发晕,但是此刻想到当地百姓,定神,稳住脚步。
史玉展惊道:“姐夫,苦当归还在左氏的宣抚司府里呢。”
沈持:“攻打宣抚司府的有多少人?”
“三千上下。”史玉展说道。
这三千人或许是王膺大军中的急行军,大头还在后面呢。
沈持:“传令下去,在他们身后击鼓,鸣金收兵,制造混乱,快。”
史玉展立刻传令下去,军中立即敲击钲,声震屋瓦。听到鸣金收兵声从背后传来,正在进攻的王膺部下还以为他们的大军到了,遂停止放箭。
这一暂停给了左氏土司还手的机会,他们打开宣抚司府的大门,挥刀冲出来……
两军混战在一处。
左氏土司养兵两万余人,方才抵挡不住王膺部下三千人的进攻,皆是因为缺少弓箭的缘故,此困境一破,他们如猛虎下山,打得对方吱哇乱叫……
沈持和史玉展让兵士不要动,他二人绕到府西门处,往里面一望见无人看守,便直接走进去。
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内院看到左当归呆呆地蜷缩在墙角,不会哭也不会说话。
史玉展扶着她的肩膀摇晃:“苦当归,你还认得我吗?”左当归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这可把史玉展愁坏了:“你娘呢?”
那个骑着大象去找他玩的玉雪可爱的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丢了魂魄,依旧木然,掐她也不会“哎呦”一声。
忽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哭着扑过来:“别动她,她是你们大理段氏的……”待她看见沈持,喊声戛然而止:“……沈,沈大人……”
是左文嫱。
沈持执礼道:“左女郎。”
左文嫱深吸了口气,她抱着左当归站稳后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她指了指外面:“打仗了,快跑吧。”
史玉展豪气地说道:“左女郎,我们这次是带着兵来的。”

第178章
听到史玉展说他们是带着兵来的, 左文嫱的眼睛里才有了些许光亮:“沈大人,你们带了多少人马?”
“我们有一千多人呢。”史玉展高声说道。好像“千余人”是个不得了的人数。
听到他的话,左文嫱眼中的微光又黯然下去, 她把左当归往地上一放,说道:“沈大人, 史小郎君,你们带她走吧。”
这是……托孤?
沈持问她:“左土司呢?”
左文嫱说道:“我爹让我们娘俩留在这里, 他领着兵拼杀出去了。”左氏土司号称拥兵两万,其实几乎把族中成年的男子都算上了, 其实操练过的不多, 余下的都是凑数的散兵, 这个时候,如果左靖不亲自出马, 那些人没有主心骨就是一盘散沙, 很快就得败下阵来。
史玉展看了沈持一眼,问道:“彰武将军燕正行燕将军尽在咫尺, 怎么不救援呢?”
沈持说道:“燕将军奉朝廷的命令驻扎此处戍守岩金矿, 倘若一调离, 恐金矿落于他人之手。”
说完他转念一想:就算他死守着,王膺大军到了之后,也未必不打金矿的主意。到时候不还是得打,避不开。
沈持斟酌再三说道:“玉展, 着人给燕将军送信, 请他来帮忙。”
史玉展说道:“燕将军会听我们的吗?”不会吧, 他是直接听命于朝廷。
沈持说道:“让人给他捎话,如果左氏土司保不住,金矿也未必能保得住。”左氏土司好比金矿的一道屏障。
史玉展立马儿命一个校尉去了。
沈持安慰左文嫱说道:“我先命兵士将宣抚司府守住, 你们不要担忧。再去把左土司救回来。”
左文嫱:“沈大人,这里守不住的。”左氏土司也得到消息,说这次王膺领了四万大军,只要他们的主力一到,分分钟踏平左氏土司。
别人都能跑,但他父亲左靖和她不能跑,跑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史玉展听她这么说,看了沈持一眼:“姐夫,你留在这里,我带人去帮左土司。”
他没有什么正经兵器,这次从史玉皎那里顺了一条鞭子,背上一个弓箭,手里还拎着一把短刀,看起来比较滑稽。转身的时候,左当归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好像知道他要去干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
史玉展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担心啊苦当归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和你外公一块儿回来好不好?
说完,他一跃从墙上翻了出去。
左当归追到墙边,跌坐在那里发呆。
沈持皱眉看着左文嫱:“左小女郎受到惊吓了?”
左文嫱说道:“她在睡梦中被放箭声惊醒,她的两个奶娘出去看怎么回事,被射死了,她出来看到后就吓成这样了,我方才一不留神,她就跑了出来,我到处找呢,原来是碰到了你们。”
沈持说道:“你快抱着她回屋吧,这里有我呢。”
左文嫱叫了两名奴仆来招待沈持,然而抱起女儿,对他施了一礼,回房去了。
沈持又等了一会儿,外面喊打喊杀声愈发汹涌的时候,彰武将军燕正行派他的副将孙然来回话:“沈大人怎么亲自领兵来了?”朝廷缺武将到这般地步了吗,让一个文官来领兵增援。
沈持说道:“不是我,是史小郎君领的兵,我不过协助他罢了。
孙副将拱手说道:“沈大人,燕将军说他一切听您调遣,咱们怎么对付王膺大军?”
沈持说道:“我想燕将军出兵,立刻迎着王膺的大军去,走在前头的必定是粮草,截他的粮草。”
孙副将说道:“末将这就回去复命。”
沈持送他出门,折回后在院子里踱了几圈后,史玉展带着两个兵士架着左靖回来了。
他身穿赤罗衣,头戴乌纱帽,足饰皂靴——这是去年进京进贡时,皇帝萧敏找出了我朝开国之初封赏西南边疆土司时定下的服饰图样,仿朝廷官员的形制,让礼部又给各脱离大理段氏,重新归顺的土司新制了一套,左靖回来后,每天都要穿上,以示左氏土司听命于朝廷。
左氏土司一开始看着很猛,每个人都横冲直撞,然而毕竟没有经过练兵,太不经打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抵挡住王膺部三千人的进攻,左靖也身受重伤。
他看见沈持,勉强拱了拱手道:“沈大人。”
“左土司无须多礼,”沈持说道:“本官长话短说,无论如何,你们撑两日。”两日,足够他们劫王膺大军的粮草了。
左靖:“两日,好。”
当晚,燕正行部与沈、史带来的人一道合并,探知王膺的大军已近在五十里地以内了,立即出动,前去拦截对方的粮草。
沈持领着百余人在最后头接应。
要说一般押运粮草走的路线都是绝密,他们这样出动岂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非也,非也,这里巉岩壁立,能同行的就那么几条道路,而适合运粮的也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左氏土司的人非常熟悉,在他们的引领下,燕、史二人领兵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王膺押运粮草的部将面前。
他们每人手里举着一束干柴,上面蘸了桐油,见到运粮车后便点着火,把干柴投掷到运粮车上,打也不打,看着粮食烧起来火光冲天后,撤了。
这时恰是黎明的四更初。
听闻粮草被烧,王膺的大军顿时慌了,还没有正面交锋,士气已矮去三分。
王膺捶胸顿足,碰到沈持这样打仗完全没有章法,全靠兵行险招的对手,他懵了。然而大军还未伤及皮毛,他很快稳住心神,飞鸽传书给鸭池城,请求补给粮草。
燕、史二人既劫了粮草,就该赶紧回去,但史玉展觉得没交手不过瘾,他私自带二百余猛将,打算偷袭王膺大军,甚至口出狂言要擒获王老匹夫。
燕正行苦劝不住,只得飞速跑去告诉沈持。
沈持心中一震:“多谢燕将军告知,快回吧,本官在这里等他。”燕正行还要看好朝廷的岩金矿呢。
他领着部将走后,沈持和百余名兵士坐在山坡上,有人忍不住打起盹来,他睡意全无,到了大天亮,
左等史玉展没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等到他绷不住的时候,有个兵士慌张回来:“沈大人,不好了,史小郎君射了王膺一箭,但他被人追得跳进了白泷谷。”
史玉展前去偷袭王膺,对方见他一个小毛孩子也是轻敌了,一疏忽中了他一箭,这一箭也让人紧追他不放,直至追得他走投无路跳下山谷。
白泷谷是什么地方。
有人打开地图,当沈持看到那个地形时,眼前一黑。那个地方三面是不知名的山脉环绕,另一面是湍急的江流。四周方面多少公里都是荒无人烟之地。史玉展跳下去,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王膺还派人把白泷谷围得水泄不通,生怕史玉展爬上来,这是下了必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旁人也因此无法到山谷里寻找史玉展。
沈持一边在心里埋怨这小子太轻狂了,一边急急带人回左氏土司的宣抚司府去找左靖:“要是左土司能救他一命,我必全力为你解王膺大军之困。”
左当归听说后过来牵着她外公的衣袖,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央求:外公,救救史哥哥。
左靖想了许久后说道:“唉,只能这样了。”他找来族中驭虫的老者:“让他跟你们走一趟把史小郎君救出来吧。”
白泷谷离这里不远,只有二十多里地,沈持跟着驭虫的老者前往,到了之后,老者呜呜咽咽吹了几声口哨后,漫山遍野的虫蛇开始在山谷周围爬动。此情此景,沈持手脚发软,叫上昨夜未睡,头晕,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但凡松一口气他都能栽倒在地上。
好在虫蛇的出现让王膺的部将同样畏惧,他们估摸着史玉展跳下去也活不成,于是撤走。等他们走远了,老者又吹口哨驱散虫蛇,左氏土司的人进入山谷,寻找半天,终于把昏迷不醒的史玉展背了出来。
看到那小子时,沈持的手都在抖。
他身上被山谷中的荆棘划的全是血道子,几乎找不到一块儿完好的肌肤,内里有无受伤,不得而知。
他们急急回到左氏宣抚司府时,竟休战了,外头一派宁静。一问才知,竟是这小子歪打正着去偷袭射了王膺一箭,据说他急火攻心伤口恶化,发起高烧,至今还昏迷不醒。主帅昏迷,这仗没法打了,他们只好僵持在这里。
给了左氏土司和沈持他们一个喘气的机会。
左靖请了部落之中最好的大夫来给史玉展诊治,大夫查看了他的伤势后说道:“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持听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大夫,他伤的很重吗?”
大夫看了看他:“毕竟是个小儿,这伤重,极重……”他说到这里忽然问沈持:“这位大人……似乎生病了?”
沈持摆摆手:“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
大夫说道:“我给这位小郎君开一副药,要是他今晚不发烧,就没什么事,要是发起烧来……”他看着沈持煞白的脸说不下去了:“先煎药给他喝吧。”
左靖亲自吩咐下人去熬药,不一会儿,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了进来。沈持接过来去给躺在床上的史玉展喂药。
他先解下这小子缠在手臂伤上的鞭子,看到上面血迹斑斑,沈持的眼圈很酸很酸。他舀起一勺舀正在晾凉时,左当归从外面进来,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说让她来喂他喝药。

第179章
沈持哪里会使唤她一个小小女郎做这样的事情, 只叫她搬个矮凳坐在床边,看着他给史玉展喂药。
左当归乖巧地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勺一勺往史玉展嘴里送药, 极小声地问:“史哥哥,不要紧吧?”
沈持看着史玉展嘴唇都白了的模样, 低头语调生硬地说道:“这小子多皮实呀,他会没事的。”
左当归点点头, 把衣角绕在小小的手指上,缠了放开, 放了又缠绕。
沈持有一搭没一搭问她话:“你很害怕打仗是不是?我也怕。”
左当归摇摇头:“我娘说, 我是段氏的孩子, 他们不会杀我的,可是我讨厌她这么说, 讨厌大理段氏。”
沈持说道:“大理段氏没什么不好的, 祖上是很厉害很开明的人,先贤辈出, 只是眼下不幸出了几个不肖子孙而已, 小当归, 你的祖宗在天之灵,也会厌恶他们的,可是他们会保佑你做个厉害的人呀,不要讨厌‘段氏’了好不好?”
“我听史哥哥说你是状元郎, ”左当归圆溜溜的眼睛微微活泛了些:“你说的话果然好听, 我喜欢你沈哥哥。”
沈持:“……你可以叫我‘沈叔叔或者‘沈大人’。”
“我可以跟史哥哥一样叫你‘姐夫’吗?”左当归想和史玉展一样, 她觉得这样显得亲近。
沈持:“……”小丫头刚开口说话,他得顺着她:“你还是叫我‘沈哥哥’吧。”
左当归迷糊地“哦。”了声。
沈持喂完史玉展喝药,挪到屋里的书桌上去看书, 今夜他要照看这小子,看来没觉睡了。
左当归端正地坐在床边,谁来叫也不走。
到了夜里,外面又发动进攻,这才听说王膺醒了,一醒就直接拉了百石的弓,表示自己老当益壮。定要拿下左司土司。唉,老匹夫确实难杀。
沈持走出去到宣抚司府的高处望了望,战况激烈,他在心中道:照这样打下去,不出五三日左氏土司就要战败。
他惆怅地回到屋中,听着不远处的兵戈声,沈持呆坐到三更末,左当归伏在史玉展的床边睡着了。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屋子里的另一张小床上。他则躺在史玉展身边,间隔一炷香的功夫摸一摸那小子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到天大亮的时候,外面的兵戈声暂时熄了,沈持起身洗了把脸,又去坐到书案前。
天光大亮后,史玉展在浑身的剧痛中清醒过来,他试着掀开眼皮,看到屋顶左氏土司独有的雕梁画栋,他呼啦一下想坐起来,又因为太疼而喊了声,又倒下去,眼珠滴溜一转:他这是活着还是死了呀。
他又抬眼一望,看见沈持坐在屋里的书案边,一手托腮,半眯着眼,没有睡,在发呆,于是轻唤了声“姐夫”。沈持听见呼喊,缓缓看向他,眼睛陡然睁大:“你醒啦?”史玉展瞧了瞧浑身上下:“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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