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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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掌柜谢过沈持,兴冲冲回家去了。他要屯很多很多的稻米,等时机一到去鸭池城发大财。
两日后,恰逢中秋节,这夜月圆如璧,不知从哪个朝代开始,中秋之夜祈求男儿早步蟾宫,许愿女儿得遇良人佳偶已成习俗,百姓看得很重,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祭月。
这一日官员休沐,沈持到军营与史玉皎一道过中秋,营中提前准备好了猪肉、羊肉、月饼、鲜果和酒水,他们过节,多数时候吃吃喝喝宴饮一顿而已,并不是很讲究。
不过今年中秋嘛,因怀武将军苏瀚才娶了娶袁婉为妻,同袍们都来恭贺,因而格外隆重热闹。
军中大帐前的空地上,摆着数十张长方桌,中间放着两个大鼎,里面煮着羊肉、猪肉,鸡鸭,边上着圆圆的一个大酥皮月饼,一盘盘清蒸的江团,一盒盒当地的时令鲜果,一字排开的酒坛子……
是个吃吃喝喝的中秋之夜。
沈持笑眯眯地坐着,对史玉皎说道:“今夜吃的这么丰盛,史将军好大方啊。”
史玉皎对着苏瀚努努嘴,苦笑道:“苏将军娶了个好媳妇儿,今儿这顿饭是苏夫人请的。”军中哪有这么阔绰,往年顶多让厨子做些月饼分发下去罢了。
沈持:“前阵子杜大人和我说,鹤州有八百余亩河滩低地,农户不愿意种,随便洒些蔬菜种子,王先生出主意说,可以种植桑树,日后养蚕缫丝,我想着,等日后平定了大理段氏,你的将士多数要屯田耕种,不如将这些低地要来,先栽上桑树,不用像庄稼那么费事侍弄等着它们长成就是了……你说呢?”
“养蚕缫丝,生计之类的事我不懂,”史玉皎说道:“听你的罢。”
中秋之后,沈持和杜不寒一商议,决定把先前说的垦出来的河滩低洼处的八百余亩田地给鹤州府的戍军,让他们种植桑树,等桑树长起来,再养蚕缫丝,作为军中的产业,赚的银子便留在军中,抵扣一部分军饷等开支。
商议好之后,杜不寒上奏折给朝廷,史玉皎写塘报给兵部,发出去之后,没等几日便有了回复——准奏。
之后,他们从黔州府那边买来不少的桑树苗,趁着冬季来临之前,把树苗种在了地里。这次史玉皎遣来种植桑树干农活的是军中的小女郎们,这些都是她先前在黔地收养的弃婴,自幼养在军中,个个都练得一身武艺,矫健的很,不到十日便栽种完毕。或许明年开春,就能看到桑条初秀,桑叶正肥的春景了。
种完桑树苗,皇帝答复西南兴商的奏折来了,同意在西南兴商,但不准开市。但也没把话说死,大意是要等到大理段氏覆没,滇地各处皆设卫所,屯田见成效之后再行此事。
朝廷能同意在西南兴商已是好事,要尽快着手准备起来。
沈持高兴地对杜不寒说道:“杜大人,要想让商行活跃起来,进出鹤州府的路要休整好,尤其要把此地的强盗、游侠一网打尽,才能让商贾们平安来往啊。”
各地的商旅也才敢来。
“沈大人,”杜不寒精神奕奕地说道:“本官也正在思量此事呢,咱俩啊是一拍即合。”
然后他俩几乎同时看着对方:“为防游侠、强盗作案,要多招募些衙役才行……”
说完二人哈哈一笑:“又想一块儿去了。”
说干就干,杜不寒当即召集府衙的官吏来议事,商讨招募衙役之事。排在微末的教谕岑稚也来了。
府衙的堂屋里,众人各抒己见,毫无拘谨扭捏之态。岑稚轻瞟一眼沈持,只见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随和之中透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入仕的这几年,他看起来深谙官场人际,任何时候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沈持留意到岑稚的目光,微抬下巴看向他:“岑大人对此事怎么看呢?”
岑稚显然没有跟上沈持的节奏,他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沈大人,下官……下官以为招募衙役甚好,甚好……”
众人都看着他:“……”这不废话嘛。
沈持没有情绪地对着岑稚笑了笑,又被别人拉去说话。
两日后,鹤州府贴出告示,募壮年体健貌端的男子为衙役,优先录用有武艺傍身的。负责此事的府衙书吏白日里搬着桌凳带着笔墨纸砚坐在衙门口,专侯人前来报名。
别说,城中百姓看到告示后奔走相告,很快衙门口就聚集了一圈前来报名的壮汉,有人高声问:“小的北地的家中还有许多个练家子表兄弟,写信回去叫他们来赶得上吗?招募到何时?”
“快写信回去,”书吏眼睛一亮:“什么时候来知府大人都要,缺人呢。”
众人哄笑。
到了九月下旬的时候,几场雨下来,西南骤然变冷,沈持和户部在滇的官吏对鸭池城的粮食盯梢更严格了,算着他们已经没有几口余粮了,便放几家粮商运粮进去,果然,粮食一到,不管叫多高的价格,都被疯抢一空。
缺粮的程度远远超过预估。
之前听了沈持的话,屯大量稻米的秦家商行这次赚得盆满钵满,回到鹤州府后带着贺礼来谢:“日后沈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秦家绝无二话。”
沈持不肯收礼,谦逊地把他送到衙门外。当日他回到营地,对史玉皎说道:“大理段氏这次买了极高价的粮食,气不过,说不定要派兵来袭鹤州城,你小心些。”
果然,没几日,斥候来报,说大理国老将王膺领五万来袭。嚯,来势汹汹啊。
狼烟一起,有人心惊胆颤,有人兴奋不已,比如史玉展这家伙。他嘿嘿笑道:“小爷立军功的机会来了,大理段氏真孝顺,小爷想什么他们便送什么来。”
沈持很是淡定地说道:“从这次鸭池城疯抢粮食来看,王膺手中未必有许多粮草,他们底气不足,人多也未必能赢。”
史玉皎:“嗯,我知道。”
只是每次打仗,无论输赢,都有同袍战死,想来总是令人伤感。她又命斥候再探鸭池城还有多少兵力。
隔日,斥候来报,说世子段清川与丞相段弼领兵三万防守鸭池城。
史玉展说道:“姐,姐夫,王膺的五万兵马着实吓人,我们不宜与其正面交锋,每日关闭城门,坚守不出,只让我带骑兵不定时去打一下便撤回来,另外,给左氏土司送信,请他们出兵,直捣鸭池城,报之前的仇,如何?”
段清川那个草包管什么用。等王膺得知鸭池城被困,率兵回去营救之时,他们再出兵全力追击,胜算很大。
这次对他们来说,是一举击败大理段氏的良机。
第187章
让左氏土司出兵鸭池城, 哪怕只是围而不攻虚张声势,都会让王膺有后顾之忧,无法一心攻打鹤州府。
用兵之道, 攻心为上。①
此计策可。
沈持看了史玉皎一眼,从她欣慰的神情可以看出, 显然她是认可这个战术的,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声:玉展这小子可以啊。
“左氏土司那边, ”沈持说道:“我去当说客吧。”
让人家出兵不是小事,随便打发个人去定然不行, 他跟左氏土司打过几回交道, 也算是老熟人了。
史玉皎犹豫了下:“我原是想让苏将军去的。”
沈持笑道:“嫌我跑的慢还是不能打?”
“二者都有。”史玉皎老实道。
沈持:“……”他挫败了一瞬息又厚着脸皮说道:“可是我跟左土司一家熟啊。”“城内兵力本来就不多, 让苏将军配合你布防吧。”
史玉皎:“……那好。”
沈持看着她,有些不舍地说道:“我这就走。”
“我挑几个人跟着你去, ”史玉皎一向情感内敛, 此时更为寡言:“早去早回。”
沈持本来想抓着她的手再说几句话,听到她声音冷清, 转而点点头, 只说了一个“好”字。
史玉皎点了两名军中武艺高强人也机灵的校尉, 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小女郎,一共四人,跟随沈持前往左氏土司,临走前, 她低声对他说:“我可能会临时调整战术, 你知晓一下。”开战之后, 随时会依据战况应变。
“嗯,”沈持说道:“怎么打听你的。”
说罢他辞别她,带着人出营门时听见军中大帐击鼓, 是她召集各将领前往议事了。
毕竟他是第三次去左氏土司,轻车熟路不说,且沿途的大部分土司部落已归顺朝廷,比前两次的处境要好的多,因而走得很顺,一天一夜便到了。
左氏的老土司左靖听说他来很是惊讶,而新任小土司左当归则二话不说跑出宣抚司府出来迎沈持:“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左当归长高了一截不说,连谈吐举止都稳重了。沈持对他行了个礼说道:“左土司,沈某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沈大人快请,”左当归还了礼:“快请到府中一叙。”
进了宣抚司府,左靖带着夫人并左文嫱也一同迎出来,纷纷与沈持执礼:“沈大人,许久不见,怎么突然来了?”莫不是有事。
沈持看了府中来往的下人,说道:“沈某这次来,有要事相商。”
左靖连忙屏退下人,只留他们一家人在场,请沈持上座了,倒了茶,说道:“沈大人有什么事请直说吧。”看来不是小事。
否则以沈持的身份,也不会亲自来。
沈池浅尝一口茶,说道,大理段氏派老将王膺攻打贺州:“沈某前来,是想请左土司出兵鸭池城。”
左靖看了左文嫱一眼,又看看左当归,最后才看着沈池说道:“沈大人。不是我们左氏不肯帮这个忙,而是如沈大人先前所见,我部落的兵力实在是弱呀。如何能与大理段氏抗衡?”
沈持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着急,徐徐说道:“沈某就是知道这个情况,才敢张这个口的。王膺带了六万兵马前往鹤州,鸭池城内只留了段清川统辖的三万兵马,段清川那个人,沈某与之打过交道。根本不是领兵的将才。”
他没有提段弼,只说说段清川。果然,听到“段清川”三个字,左文嫱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继续说到沈某利用户部之便利,前阵子在鸭池城进行粮食贸易,稻米价格已翻到十倍,这些都是沈某有意而为之。如今鸭池城中的粮食储量不足。大理段氏又兴兵大战粮草更是紧缺,以同不可同往日而语。
左文嫱听了说道:“前阵子我倒是听说鸭池城那边粮食紧缺,四处求购稻米呢。”
左靖沉思不语。
沈持说道:“贵部若出兵,可屯兵鸭池城外观望而不攻城,这样一来,与鹤州兵马呼应为围魏救赵之势,史将军便可攻可守,还请左土司一定帮这个忙。”
刚才提到段清川之后,左文嫱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来。她看着左靖说道:“爹,女儿听着沈大人说的有理,去年我部落被段氏攻打,若不是沈大人解围,只怕我部落已经亡了。咱们一定要报答沈大人,这个恩情,就依沈大人说的吧。”
还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心,那就是每每想起在段清川府上受辱的日子,她就恨不得那人立马去死。
左靖说道:“你们好好招待沈大人,让我好好想一想。”
说完叫人进来,引沈持等一行人到客房去用饭、歇息。
当晚,夜色如墨。
沈驰坐在房里,随手抽了卷书,看起来这里没有什么儒家文化,书房里。摆的也是一些当地记载山川、河流、土地的零碎书籍。他看着那些直白的文字,津津有味。
看书累了到庭院走走,空气中飘荡了浓郁的桂花香,沾衣惹带,挥之不去。
在另一侧的厢房内,左文嫱跪在左靖面前,委委屈屈的说道:“爹,就算帮女儿报仇,咱出兵鸭池城吧。”
左当归拽着他的袖子,拿出腰间的土司大印,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外公如今部落的事情我说了算,我要你出兵鸭池城。”
本来深深皱着眉头的左靖忽然笑了,不当回事的说道:“当归,大理王段思仓毕竟是你的亲祖父,你去打他,就同当日他来攻我们一样。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左当归说道:“哼,你不是说我爹死在了世子段清川的手里吗?我这次要去打的不是段思仓,而是段清川。我要为我爹报仇。”
师出有名。
左靖:“……”
他继而看着女儿左文嫱眼圈红红的委屈模样,就知道她请求出兵不是为沈持,而是为自己的私心。想到女儿曾经被段清川羞辱,他心中也有火气,纵然隐忍了两三年,在这一刻还是轰的一下燃了起来,在熊熊的心火中,他说道:“好,爹答应你,出兵鸭池城。”
这夜沈持并没有怎么睡着,他虽然有七八成把握说服左氏出兵,但在人家答应之前尚有变数,他心里始终是绷着的,到了天亮的时候,有人来敲门,是左当归这丫头,如今她举止间已有了部落首领的霸气,干脆利落地说道:“沈大人,我外公答应你的事了。”说完,眯起圆圆的黑眸笑了起来:“你高兴吧?”
顿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弯下腰与左当归平视:“谢谢你啊,小左土司。”
左当归眨巴下眼睛:“沈大人,史哥哥这次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他呀,”沈持笑着说道:“立了军功,被圣上封为昭武校尉,忙着带兵呢。”
左当归听了咯咯笑道:“真威风。”
“不过我有个条件,”门外左靖洪亮的声音,他说道:“我部落出兵鸭池城可以,但请沈大人与我们一同前往。”
让沈持同他们一道同去,这是为了给左氏土司的兵一重保障——也就是说,如果大理段氏攻打左氏土司时不幸兵败被围,有沈持在,鹤州府不能见死不救。说白了,就是绑上沈持一块儿,危急关头给他们的将士找个援军。
沈持也心知他的意图,衡量了片刻,说道,我答应你,同你们一道前往。”
商定后,左靖叫来左氏土司领兵的左金山,一位琵琶腿车轴身,俗称宽肩细腰的三十来岁的将领,让他见过沈持:“左将军,你领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鸭池城。至于打还是不打,怎么打,你与沈大人相商吧。”
左氏统共养兵两万,能拿出一万五千的兵马,已尽了最大的力,沈持谢过左靖,又跟左金山执礼道:“左将军。”
左金山还礼道:“沈大人,既是出奇兵,这就点兵开拨,给大理段氏来个出其不意。”
“也好,”当沈持得知他竟能“挽弓三百斤”时,不由得肃然起敬:“左将军拿主意便是。”
于是点了粮草,让他们即刻先行。
他则与沈持等人紧随其后,发兵鸭池城。行军途中,沈持给史玉皎飞鸽传书,告知他同左氏的兵马去往鸭池城的事情。
鸭池城在左氏出兵的次日,听说了此消息,大理王段思仓暴怒,大骂左氏土司可恨。
段清川也跟着他骂了几句,末了他说道:“爹,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一万余人,来鸭池城就是送死,儿子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段思仓点点头:“不可轻敌,清川,你要与段丞相多多相商,守好鸭池城。”
“儿子遵命。”段清川说道。
从王宫出来后他余怒未消,持剑跑到原二皇子段清来的府中,只见破败的府邸里还有三五个婢女在守着,那些婢女本是左文嫱从左氏带到鸭池城来的,主子离开的时候没能带走她们,只得在此地苟活,此刻见到段清川,吓得哭作一团:“世子饶命。”
被她们一哭喊,段清川更烦躁,他挥剑一顿乱砍,直到声音全止住了才得以泄愤,回到自己的府邸后,他咬牙说道:“左氏,你们既然来了,就一个也别想回去。”他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沈持与左金山兵行至离鸭池城五十里地时,停下来安营扎寨。次日要继续行军时候,沈持说道:“左将军,我们在这里多停留半日如何?”
左金山:“沈大人,这是为何呀?”
“容在下等一等史将军的消息,”沈持说道:“好知道鹤州的情形。”
离开鹤州府时,史玉皎对他说随时会更改调兵之策,他想要知道是否还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好在左金山是个随和之人:“传令下去,依沈大人的,再休整半日。”
果然,到了晌午的时候,史玉皎的人来了,只说让他们继续行军。
史玉展每日带着五百精锐骑兵出城,不分昼夜,总是神出鬼没来到城外对着王膺的大军叫阵。
一开始王膺不想搭理他,只想着一举攻城,速战速决。无他,军中粮草供给不算充裕,耗不起时日。
但史玉展叫阵几次后不干了,这小子又开始偷袭他,跟以前一样,还是一得手就跑,扰得他军中日夜不宁。
王膺气得提刀亲自上阵:“让本帅先斩了姓史的小子再说。”
他一上阵,史玉展怕了,好几天缩在城里不敢出来。等他准备攻城的时候,这小子又带着精骑出来了……
如此三番五次下来,王膺又急又怒,在准备欠妥的情况下发动了攻城……
正中我军下怀。
而同时,史玉皎做了一个兵行险招的决定,她将鹤州城里的两万兵力抽出来,让怀武将军苏瀚领兵直捣鸭池城。
沈持与左金山又行军两日,到了距鸭池城十里地之处。午后,才安营扎寨完毕,苏瀚领着两万兵马从天而降!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奇。
长话短说后,他与左金山兵合一处,势如破竹直抵鸭池城。这种看似没有章法的打法,给了大理段氏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束手无策,一下子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
大理王段思仓急急命人给王膺送信,召他火速带兵返回救援。
但苏瀚和左金山哪里是吃素的,根本不给他等待援兵的时间,一到就猛烈攻城。
而大理执掌帅印的世子段清川是个草包,丞相段弼是个文臣,二人都不怎么擅长打仗,头一回交手便落了下风,士气也由此一蹶不振。
眼看着城门即将被攻破,大理王段思仓不得不亲自带兵上阵防御,他年轻的时候很能打,这让苏、左二位将军稍稍紧张起来。
第188章
因而再次交手时两位将领心惊胆战, 入夜枕戈待敌,不敢睡一个囫囵觉,生怕对方出兵夜袭他们。
儿子不成器, 老子不得不出来擦屁股收拾残局,段思仓多少带了几分恼羞成怒, 他虽没有亲自出战,但一披挂上阵就发动了最为疯狂的反击, 他抓来一批城中妇孺驱赶到城墙上,之后让弓箭手藏在他们身后向城下放箭……
怀武将军苏瀚正要让我军头戴铁盔身穿铁甲用战车攻城, 当他看到看城墙上站着的全是吓到瑟瑟发抖的百姓时, 犹豫了, 来找沈持商量:“沈大人,你看这……怎么办?”
沈持听说后不仅皱起眉头:段思仓这个疯子。
在古代的冷兵器时代, 围城之战往往是打得最为惨烈的, 进攻的一方一般兵强马壮人数众多,而防御的一方则拥有坚固的城墙之最大的优势, 两军交战, 攻城的军队想要从外面攻破城池, 往往靠付出较大的伤亡才能啃下靠城墙为盾坚守的一方。
不仅如此,且围城之战耗时长久,在攻防双方都付出巨大的伤亡城破之后,得胜者多半会发泄仇恨情绪, 大开杀戒——屠城, 历史上的攻城之战, 邯郸、睢阳、扬州……哪一次不是以城中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白骨为代价的,也正因为如此,防御一方军民都会誓死负隅顽抗, 反正都是被杀,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不好吗,更加剧了攻城之战的惨烈。
另外,长期的围困,让城内的粮食短缺,平民得不到食物,有病不得医治,死亡人数加大,甚至被当作兵士的粮食给吃掉,打完仗,城也基本上完了。
不能硬打。
没有见惯杀戮,沈持在心里无端抗拒这种后果,他沉声说道:“苏将军、左将军,在下虽不懂战事,可如果无视鸭池城妇孺强攻,日后我三人都会落下残忍不仁的罪名,”他顿了一顿:“不知二位将军作何打算?”
左金山说道:“我观大理段氏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要是沈大人、苏将军不急,倒也可以缓上一缓。”
苏瀚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多,要是此次不攻,一旦王膺撤兵回来,我们可就没机会攻下鸭池城了。”
“而在下也无法向史将军交差啊。”史玉皎让他把大头兵力带出来,就是要他攻下鸭池城的。
他此刻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沈大人到底是个文官,尚怀妇人之仁啊。
沈持一时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才缓缓道:“苏将军,想来今日王膺已收到段思仓命他率兵回鸭池城的口谕,不若咱们掉头去拦截他……”
一旦王膺的大军覆灭,大理段氏则大势已去。很快玩完。
至于史玉皎那边,他想如果是她,也会如他这般选择的吧。
“王膺仓促撤军,”左金山随后说道:“对我们来说的确有机可乘啊。”他看着苏瀚:“兵法书中说‘上兵伐谋,以计为首。①’,对付段思仓,眼下只能强攻,如果转而打王膺,则有的是巧计可用,苏将军……在下以为,沈大人的提议,可。”
苏瀚惋惜地说道:“也好。”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鸣金收兵,将士们后退十里地。
他们退兵后,鸭池城的妇孺瘫软在城墙上,他们多数人吓得无法起身走路,被兵士一脚踢开,大人孩子登时哭喊成一片。
侥幸捡回一条命回到家后,城中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想不到他们效忠的大理段氏,竟把手无寸铁的他们推出去挡刀箭,让他们送死,而昭朝的将领竟因为怜悯他们而没有强攻,相较之下,他们的心拔凉,甚至都起了直接开城门投降的念头。
退到离鸭池城十里地开外,安营下寨后,苏、左二人摊开地图商议攻打王膺大军之策,沈持则在军营四周踱步。不远处,小溪蜿蜒流淌,小村庄星罗棋布,炊烟飘荡,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他愈发笃定没有强行攻打鸭池城是对的,他要的是这样的人间景象,而不是到手一座人家全无,空荡荡的死城。
王膺仓促攻城本已不失利,才攻了两日都被史玉皎亲自带兵打了回去,败得很惨。军心浮动之时,骤然得知苏瀚带两万兵马围困鸭池城,高呼“上当”,当即就命撤军回去。
他派一小撮兵士佯装继续攻城,大部分部将则在撤军,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史玉皎一眼就看出来了,一面故意坚守,一面派史玉展带人出城追击……王膺被追得草木皆兵,好不容易行军到有利的地形,准备喘口气时,发现前面苏瀚和左金山的大军正等着他呢……
前有虎,后有豹。
军中已兵士开始逃跑,王膺非常沮丧。
只得前后拒敌。然而打着打着,他发现他不知不觉钻进了苏瀚布下的布袋里头……
等他回过神来时,早已是四面寒刃,弓箭压上,他的大军插翅难逃。
到了如此绝境,王膺仰天哈哈大笑两声:“堂堂镇西大将军,沈大人,竟只会玩这些阴谋诡计,可笑,今日不能杀你们夫妇二人,可惜,不成功便成仁,诸位同袍,在下先走一步了……”说罢,他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劈向自己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时,电光火石间,一箭羽凌空射来,直接射落他手中的刀,那箭术没有百步穿杨之功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准,且那么有力。
王膺大惊,他抬头一看,竟是左氏土司的神箭手左金山射来的一箭:“左将军……”
左金山点点头:“王将军,你太执迷不悟了。”说完,他又搭弓,未等王膺反应过来,那箭羽就贴着他的头皮而过,射掉了他的头盔:“你不问问在下为何到了鸭池城而不攻吗?”
王膺怒哼一声:“要杀便杀,何必故弄玄虚。”士可杀不可辱。
这时候沈持从千军万马之中闪身出来:“王将军,你以为你尽忠的大理段氏是个什么东西,”他并指如戟:“我等兵临城下时,段思仓将城中妇孺绑在城墙之上,若我强攻,你的家眷未必不在其中。”
“只怕前两日已与你阴阳相隔了。”
王膺:“沈持,你少诋毁诬陷王上,本帅不会信你的屁话。”
沈持:“王将军还是用脑子想一想吧,要不是段思仓此番下作,你以为沈某有功夫站在这里吗?”说不定已攻下鸭池城了。
“还有,”他带着几分凉意笑了笑说道:“沈某如今将你困在这里,若再遣人往鸭池城去散布流言,说你已反了段氏而归顺朝廷,你以为你一家老小还有活路吗?”
凭段思仓心狠手辣的为人,只需稍稍用下反间计,都能让他杀光王膺的家眷。
听到此话,王膺忽然胸闷无比,大呼一声跌落于马下。
被人搀扶起来之后,他对着沈持破口大骂。
沈持也不恼,就那么任凭他越骂越难听。
被困住一天一夜之后,王膺想了无数法子突围,但都被打了回去。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的监军段逸忽然派人送信来:沈大人,苏将军,我降。
沈持记得,段监军是位眉清目秀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八字眉,看上去给人一种命苦的直觉。
监军是替主上出来随军督察军中将领的,一般来说最为忠诚。
这个段逸是段思仓的亲侄子,派来盯着王膺的,怎么他最先降了。
莫非是诈降。
沈持还在观望。
苏瀚和大理段氏交手多年,认识这个段逸,他对沈持说道:“我看此人是真降。”
“苏将军为何这么说?”沈持微讶。
苏瀚说道:“我也是听说。”
然后给沈持讲了段逸这个人的过往,说几年前他父亲段思庭待他妻子华氏凉薄,专宠府中一名叫榴红的小妾,这小妾恃宠而骄,从来不把他的母亲华氏放在眼里,甚至还时常欺负她,有一次他听见榴红指着他母亲的鼻子笑话她比猪圈的老母猪还丑,一气之下抄起棍子把人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