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6
等他爹回来,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哪有男子厚妾而薄妻的,我杀了她,以正家风。”
这件事之后,大理王段思仓说段逸是个不会变通之人——就拿杀榴红的事来说啊,他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只要稍稍花点心思就能让她不声不响死掉,何须背上杀人的恶名,可他偏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
“这样的人,”苏瀚说道:“不大会诈降。”
沈持想了想对送信的人说道:“请段将军来我营中叙话吧。”
很快,段逸悄悄来见苏瀚和沈持,见面就直言:段思仓把妇孺绑在城墙上迎战,纵然不亡在昭朝手里,也要亡在鸭池城百姓手中。又见沈、苏二人因怜悯百姓性命不肯攻城,这才下了降的决心。
沈持和苏瀚对视一眼:果然耿直。
遂信了他是真降。
监军都投降了,王膺熬了数日,心道自己还坚持个什么,骑马来到沈持和苏瀚面前,长叹一声道:“可我若投降于你,我全家老少岂不是没了活路?”
段逸也跪地说道:“请沈大人与苏将军救我二人全家。”
沈持瞧着苏、左两位将军说道:“二位将军,放行吧。”也就是说让王膺领兵安然回鸭池城。
两人起初皆是一愣,而后才懂他的用意——让王膺率兵回鸭池城,反了段思仓。
苏、左瞧了眼沈持:这是赌吧?赌王膺说话算话?
王膺此刻也不敢相信沈持方才所说的话,都齐刷刷看着沈持。
沈持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相信王将军与段将军。”
二人执手略一施礼,转身离去。
左金山追上去说道:“二位将军,十日内,我要段清川的人头。”为左氏的小土司左当归报杀父之仇。
王膺看了他一眼,拱手后打马走远。
而后,苏、左两位将军名部将撤往一边,放王膺的大军路过,回鸭池城。他们则不动一兵一卒,就地等待消息。
苏瀚跟沈持玩笑道:“沈大人,赌吗,赌几日内有王膺的音信?”
“好啊,”沈持笑了笑说道:“苏将军想赌哪一日呢?”
“少说也得五六日吧,”苏瀚说道:“我得去给史将军写份塘报,告知她此事。”
沈持:“我赌三日内必有回音。”王膺若要反了段思仓,必得在走漏消息之前动手,不然夜长梦多,他与他的家眷危矣。
苏瀚对着他袖中的钱袋子勾勾手:“沈大人,赌十两银子如何?”
沈持一笑说道:“好啊,苏将军。”
左金山也来凑热闹:“我跟沈大人一样,赌三日,十两银子。”
“二十两,”苏瀚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我等着赌赢你们。”
三五日。
三人玩笑之后, 神情又立马变得凝重起来,若万一失算,如何用兵、进退, 更叫人头疼。
不觉度日如年起来。
尤其是沈持和苏瀚两个人,连胃口都没有了, 每餐只扒拉几口,手里捧的地图就没有放下来过, 无时无刻不在凝眉沉思。
从子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黄昏时分, 一日将尽, 终于, 军中的斥候回来了,他带来了王膺大军回到鸭池城的消息。
沈持对苏瀚说道:“王膺若动手, 成事与否就在今夜了。”他想王膺一定知道越早越快胜算越大的道理。
苏瀚满脸胡子拉碴, 他的手指紧促地叩击在几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对斥候说道:“再探再报。”
斥候领命而去。苏瀚在屋中踱了几步, 嫌茶太淡, 往炉子中的茶壶里倒了一大把,煮开后,他给沈持也斟了一杯酽茶,做足了通宵的架势。
相比之下, 沈持还勉强算淡定。他只不过一直埋头在看地图, 还有心思对苏瀚说:“苏将军, 鸭池城真是一块儿风水宝地呀。”
看这山,看这水,看这城池, 多让人垂涎呀。
苏瀚皱着眉头苦笑:“沈大人,正好天黑了,你快到床上做梦去吧。”
沈持捋了捋袖子,还真的回屋上床睡觉,做他开疆拓土的大梦去了。
其实他睡的很浅,多数时候。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大约到了四更初的时候,听到营地外有马蹄声。他翻了个身,又听了一遍马蹄声越来越近,披上衣裳,腾地从床上下来。这时候,苏瀚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有人来了。”
这夜星河寂寂,伸手不见五指,沈持回屋挑了个灯笼提在手上,走到营门外。只见十几辆马车缓缓朝他们行来,为首的一个青年穿着。夜行衣从马上跳下来,低声说道:“沈大人,苏将军,我乃王膺之子,王壮。”
紧跟着一位穿锦袍的少年也跟着从车里出来。行了礼,说道:“我是段逸的胞兄段群。”
沈、苏二人了然了。
原来,王膺在行事之前,先把他和段逸二人的家眷暗中送出城来。
或许是出于防备和护送之心,他们身后跟着几百名兵士,都紧张地看着沈持。苏瀚请他们入营,他们只说在营外驻扎便可。苏瀚急命部将拿来大营的毡帐等物资,安顿两家的家眷。
王壮拜谢了之后,说道:“沈大人,左将军、苏将军,家父让在下带句话来,他说虽相信诸位的为人,但还是要啰嗦一句,如若他日你们进入鸭池城,请一定要善待城中百姓。”
沈持等人肃然道:“定当举善政,除弊政,爱民如子。”
他说完,军中的斥候从远处奔来,扑通坠落马下:“苏将军,王将军、沈大人,王膺带人私闯大理王宫,双方厮杀起来。
王膺动手了。
苏瀚看了沈迟一眼:“立刻拔营赶往鸭池城,去助王将军一臂之力。
苏、左二人的三万大军即刻奔向鸭池城,这时候,鸭池城内杀声喊天,是大理王宫的侍卫和王膺的部将在混战。
他们一到,段逸便让他的人悄悄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城中还在混战,苏瀚和左金山各挑了两千精兵,史玉展本来是追着王膺来的,得知情况有变后与他们合兵一道进城,迎着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羽杀出一条血路。
沈持紧随他们后头,看着鸭池城携老扶幼,挎着包袱想要逃出去的百姓,他喊道:“在下是朝廷命官,户部右侍郎沈持,朝廷与大理段氏的恩怨与你们无关,不要慌乱,也不用逃走,请暂回家中闭门不出,等平定逆贼段氏后朝廷会在这里减徭薄赋,让诸位过上好日子……”
“要是有急事,可找在下帮忙。”
忽然,从人群中拼死挤出一个男子来,他口里喊着:“救命啊,大老爷。”沈持命人把他扶起来问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家里的婆娘要生了,已经生了两天两夜,还生不下来,母子命悬一线,他去请大夫的时候城中却乱了起来,听到沈持说有急事可以求他,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沈持环顾四周,问道:“城中有大夫会接生吗?”古代生孩子不都是找稳婆的吗?城中百姓惊魂未定,半天才有人喊道:“鸿庆堂的申大夫是妇科圣手,快去请他。”
沈持命令两名校尉:“你们去找到申大夫到这位大哥家中去瞧瞧吧。”
那名男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百姓一看,这次来的大官儿和将军,不杀人还能为他们办事儿?惊了十分的魂回来五分,纷纷说道:“咱们听大老爷的话先回家吧。”
百姓们奔走相告,不再仓惶出城,而是各回各家。
沈持又安抚了一阵子百姓,一回头,险些撞在一个骑在马上浑身是血,马后的绳索套着个浑身被砍得血淋淋的人,拖在地上拖行,看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只剩下一阵血红,那人叫道:“姐夫,是我。”
他得意地昂起头:“段清川还敢跟我交手,他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不不过五个回个就被他生擒住了。
沈持退后两步,屏住呼吸,定睛一看,原来是史玉展这小子,拖着的人竟是世子段清川。
此刻段世子狼狈极了。
沈持稳了稳心神说道:“左将军在那边。”说要段清川命的是左金山,又不是他,给他干嘛,难道有什么私怨要吓他一下报复回去吗?
史玉展又拖着段清川去找左金山,片刻后又折了回来:“捉到了段清川,也算给苦当归报仇了。”
由秋入冬,再由春入夏,然后从夏到秋,短短一年间,史玉展便变成了屡立战功独当一面的小将,了不起。
沈持赞许地看着他,这才问:“王膺王将军呢?”史玉展开说道:“我冲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或许还在跟段思仓的侍卫缠斗吧。”
他俩说话的时候,苏瀚的精兵已经冲进了大理王宫,几乎没遇到有力的抵抗,很快,他亲自押着段思仓出来,然后对着还在顽抗的侍卫说道:“降者不杀。”
有了这话之后,兵戈声渐渐弱下去,绝大多数的侍卫降了。
这时,王膺披头散发,卸了甲,从后面跑上来,扑通跪在段思仓面前:“臣有负王上提携之恩,今日唯有一死,向王上谢罪。”
段思仓冷冷看了他一眼,伸出脚踹了他王膺一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滚……”他还未说完,王膺已经拔刀刺进心窝,在他面前自尽了。
于百姓,段思仓是个混蛋,但对他,亲手将他从军中的一个小校尉提携到主帅,是他的主子,他叛主,当死。
沈持竭力大喊:“王将军……”
你这是何必呢。
苏瀚在一旁看着也流泪不止,命将士厚葬他。
之后,左金山辞别他们,揣着他从苏瀚身上赌赢了的十两银子,心满意足地领兵回了左氏土司。
沈持等人接管了大理王宫,将这里改为临时府衙,并立即给朝廷上奏折,告知鸭池城已经归顺于王治之下。
在父母官来之前,他只能先行坐镇稳定住局面。这个一切归于平静的黄昏时分,沈持登上城墙远眺,斜照里的鸭池城鸡犬相闻,风景如画,如梦如幻一般。
“沈大人,”一穿半旧青衫的男子来见他,声音发涩:“还记得罪臣吗?”
沈持仔细一瞧:“段大人?”是大理段氏先前的鸿胪寺卿段仲秀,他头一次来鸭池城的时候见过面的。
他们进驻鸭池城后,只绑了段思仓、段清川父子等一干人物,并未波及像段仲秀这样普通的官吏。
“不敢当沈大人称一声‘大人’,”段仲秀说道:“罪臣这次来,是想把鸭池城的地图还有人口户籍等册子交给沈大人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来,双手递到沈持面前:“所有的籍册都在王宫东边的阁楼之中。”
沈持谢过他:“日后朝廷在这里置府,在下会向圣上举荐段大人的。”
“多谢沈大人,”段仲秀说道:“罪臣再多言几句废话,滇地虽山水形胜,比肩蜀地天府之国,却崇山环绕,峻岭重重,少与中原、江南相通,虽物产丰富,却民智未开,动辄逞强斗狠,民风悍勇,还请沈大人多加当心呀。”
鸭池城中有不少的豪强富户私自豢养家丁护院,勾结游侠匪盗,先前就不服大理段氏的管教,之后也未必会听昭朝派来的官吏的。
“多谢段大人提醒,”沈持朝他执礼道:“在下谨记在心。”
几日后,鸭池城恢复秩序,从黔州、鹤州来的行商正在热火朝天地售卖货品,街上人头攒动。
连青楼的姑娘们也都盛装打扮,站在二楼的珠帘里招揽恩客。
沈持着常服在市井之中闲逛,一整天看下来不由得叹息,鸭池城中,有的豪门富户几乎富可敌国,拥万金之资,谈笑间挥霍金银,丝毫不心疼。而一些贫苦的百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贫富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心想:不知朝廷派谁来治理此地,没些手段是不行的。
十月九日,北地初冬,有人在京郊架鹰逐兔、挈狗猎獾时,鸭池城归降的折子送到朝廷。
皇帝萧敏看到后哈哈大笑:“论贤才还得是沈归玉。”
“史爱卿也不错,她同她带的兵战功赫赫,史家那半大小子又立功了……”说罢,他吩咐丁吉:“明日早朝后赐宴百官,朕要与他们饮酒庆贺。”
丁吉看了一眼折子:“万岁爷,沈大人还在那边等着您遣官吏过去呢。”别光顾着高兴啊。
皇帝萧敏:“这是吏部的事,明日让他们给朕举荐人选,呵呵,对了,朕是不是该赏赐沈归玉些什么?”
“哟,万岁爷,”丁吉说道:“前些日子陛下赏了他京郊百亩良田,这次……老奴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不敢妄言,稍稍提醒一点儿赶紧打住了。
皇帝萧敏略一思索:“加封史玉展为昭武将军吧。”
丁吉听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万岁爷……”这不在说沈持的事,怎么忽地略过去直接论军功封赏史玉展了呢。
可史玉展才多大,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更何况这次的军功也不能一下子晋升为昭武将军啊。
这可是正五品的武官官阶呢。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这次就不赏沈归玉了,等他和史爱卿回京后再说吧。”
丁吉恍然:“老奴明白。”他懂了,皇帝破格封赏史玉展,这是想让史玉皎尽早解甲携夫沈持归京啊。
他心想:等一回京,那还不得赏个大的……
次日在早朝上,群臣听说后一片山呼万岁的恭贺声,替朝廷高兴。礼部侍郎李叔怀进言道:“汉代司马迁在《史记·西南夷列传》中称呼西南各蛮夷为‘昆明’,臣听着比‘鸭池’二字强些,陛下,将‘鸭池城’改为‘昆明城’怎样?”
“‘昆明’二字不错,”皇帝说道:“传旨,置昆明府。”
百官齐声应“是。”
及至让吏部举荐治理鸭池城的官吏,尚书穆一勉说道:“黔州府盐务官唐注进士出身,处事周全,且他在西南历练多年,臣举荐他为昆明府同知,至于知府,臣一时尚不起谁能胜任。”
皇帝点点头:“嗯,先任命唐注为同知,让他即刻赴任,安民。”
他举荐唐注到昆明府当同知,皆因鹤州置府有了离得近的盐井之后,黔地的盐务已十分容易,归于通判名下便可经办,不用再单独设盐务官了。
唐注这几年高升不断,真叫人感慨人跟对了,水涨船高,仕途上自然得以顺利升迁。当然,唐注也确实才干过人,可谓沈持这个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皇帝又说道:“沈归玉的同年,朕记得有几个年轻人,徐照真,李颐,贾岚……如今都在哪里?要是有才干的,擢升昆明府的官职,到那边去历练历练。”
“是,陛下,”穆一勉说道:“臣这两日便拟名单。”
左丞相萧汝平也谏言:“陛下,臣前几日拜读了沈大人的《平西南策》,中有一条,让戍军在西南设卫所,命将士十分之七屯田耕种,余下三分人数守城……臣以为,如今时机已到。”
大理段氏一完蛋,今后打仗少了,戍军能抽出人丁来屯田耕种,以便在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
前一阵子,皇帝萧敏下旨让群臣浏览沈持两三年前写给他的《平西南策》,不少人读了之后记忆深刻。
“陛下,让西南戍军设卫所屯田的时机已到,请陛下降旨。”群臣附和萧汝平道。
皇帝说道:“可。”遂命兵部拟公文,在滇地置卫所,多数将士垦田耕种,一小部分操练戍守。
朝廷的任命公文送达的快,十月底,唐注赶到昆明,新官上任。
大理王宫临时改成的官邸之内,沈持端坐案旁,见到唐注之后满脸笑意:“唐大人。”
平日里面瘫的唐注,脸上却是一红,脱口应道:“沈大人高明,还挺黑……”说的是拿下大理段氏的手段。似乎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又止住了话头。而脱口而出的那半句话,就像没有脱离缰绳的快马,横冲而来,但并不令人生厌,完全是老熟人之间的调侃。
沈持先是一愣,继而一阵爽朗大笑:“我与大理段氏,是黑吃黑……”
“不过很快你也要黑起来,以后你我都一样,就不要乌鸦笑猪黑了……”接手昆明城半个多月后他发现,果然如段仲秀所言,这里的豪门富户势力很大,刺头很多,不用点雷霆手段怕是治理不好的。
第190章
唐注哈哈大笑, 用手比划了个磨刀霍霍的样子:“多谢沈大人提醒。”他随时做好杀“鸡”——城中爱惹事不安分之人的准备。
杀鸡儆猴是新官上任管用的手段之一,就看谁没眼色往刀尖上撞了。
不过,城里的豪门富户很给面子, 一直到十一月底,都消消停停的, 没有人生事。
随后兵部的公文发了过来,除了封赏立功的将士外, 开始设卫所——即命史玉皎的三万戍军以每五千人划分一个卫所,统共六个卫所, 每个卫所又以千人一组, 设为千户所, 千户所又以百人为一组,设为百户所, 以昆明城为中心, 设昆明卫,移驻四个卫所, 另外两个留在鹤州, 为鹤州卫, 命将士就地定居,向外围屯田,渐渐扩大耕种的田亩数。
亦耕亦守。
这就是被史官记录在昭朝名相身上比较有名的“广戍兵,增屯田, 足兵食。”边防之计, 很是为后人称道。
十二月初, 年将尽,雪花飞舞在竹林间。
史玉皎带着四个卫所的将士从鹤州府移驻昆明城,安顿下来后, 将士们又将各家的妻小接到身边,忙碌个不停。
沈持去了军中大帐好几趟,才寻到一个和媳妇儿吃饭的机会。
正好史玉展也在,他已换上了正五品武将的服侍,沈持对着他拱手笑道:“恭喜史小将军,贺喜史小将军。”
史玉展嘻嘻笑着抹了把脸:“姐夫,没想到我这么有能耐吧。”他志得意满地挑了挑浓眉:“对了姐夫,这次圣上赏赐左氏土司什么啊?”
“和你们军中一样,”沈持说道:“论功行赏。”
“史将军,”正说着这件事呢,一个小兵士来报:“左氏土司送了谢礼来,说是给史小将军的。”
必是左当归给史玉展的。
沈持:“玉展,快去吧,左小土司给你谢礼。”史玉展忽然有些腼腆地说道:“她小孩家知道什么,不过是部落借她的名义罢了。”
沈持和史玉皎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左当归是小孩子家,史玉展自己不也是小屁孩嘛。
当夜,小别胜新婚,加上饮了少许酒,沈持相当折腾了几回,一开始是他血气方刚种种挑逗,后来逐渐体力不支,被她逼到说出“我不行了”四个字,丢人丢大发了,幸好没人知道,不然身后还不知留多少野史,把他编排成什么样儿呢。
次日清晨,史玉皎神采奕奕地操练兵马去了,他则顶着两个乌青的大眼圈,坐在府衙里哈欠连连。
不巧的是,京城吏部给昆明府遴选的通判贾岚,他的同窗兼同年,领着经历、照磨、司狱等一众大小官吏到了,都来拜会沈持。
贾岚年长他几岁,一身官袍颇显稳重贵气,见沈持略显疲惫,心中微惊:看起来这边是个苦差,看把沈归玉累成狗了都。
由衷佩服地说道:“归玉兄,我在京城时刻挂念着你呢。”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允芳兄。”沈持说道。
贾岚:“听说圣上要吏部遴选与你同年的进士,我有幸被选中了。”
“这是个好地方。”沈持说道。
贾岚又多看了他几眼,不是很相信:“归玉兄,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你想好怎么招待我了吗?”
沈持笑道:“我现在想。”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开来。
赵蟾桂送上茶水,二人对坐饮茶,山南海北,相谈甚欢。言及这些年的仕途,均感叹不已。
城中,农人一大早挑着绿油油的菜蔬,穿过城门洞,各自沿街叫卖,街肆上一派烟火气息。
到了晌午时分,忽然有人捂着腹部往府衙跑去:“杀人啦,杀人啦……”
从鹤州府借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名衙役一起跑去,发现是城中俩豪门在打斗,两家的公子哥今日出门游玩,相互看不顺眼打了起来。
就这么一桩小事,等唐注到了的时候,已经伤亡数十人,叫人惊骇不已。据说这两家一开始就是相互讥讽,后来双方豢养的死士不干了,各自出来为主子争面子,一部分游侠也加入进来打抱不平,于是就发展成了大型的斗殴……
听闻此事。
“来活儿了。”沈持说道:“允芳兄,看来你今天就要上任了。”
贾岚:“……”可不是,他这个新任通判不能置身事外。
二人一道去找唐注,在门外就听见他在骂:“死士,游侠……统统给本官抓了……”
贾岚没和地方官员打过交道,按后世的说法叫职场菜鸟,他真是来历练的,拉了拉沈持的袖子问:“归玉,快教我,我该怎么办?”
沈持:“……”
“唐大人不是说了嘛,”他提醒连带安慰贾岚:“抓人,别紧张允芳兄,待会儿你进去顺着唐大人的话说就行了。”
贾岚虽“菜鸟”但是悟性很高,进门后和唐注执礼寒暄后说道:“方才听说有豪门在街头斗殴,不如张贴告示,以官府的名义明令禁止豢养死士,勾结游侠,蓄养超过二十人的私家护院,否则严惩不贷,如何?”
唐注眼睛一亮:“哎呀贾大人说的对,明天就张贴告示。” 次日,告示很快发至于整个昆明城,城门,大路、码头渡口全都贴上,百姓蜂拥而至,看完告示议论纷纷,豪门大户,商贾巨富则不当回事。
府衙的人走在街头巷尾,都能听到他们冷嘲热讽的话。
唐注和贾岚都有些挫败。
沈持则好像早预料到了这种局面似的,说道:“手段太温和了唐大人,贾大人。”
二人同时问他:“那……沈大人说说该怎么办?”
沈持:“还是黑吃黑。”
唐注一拍脑门,撸了撸袖子:“对,黑吃黑。”
当日,他便从史玉皎手里借了千余兵马。几日后,兵士和衙役一道行动,日夜在城中巡逻,一旦遇到作奸犯科者悉数羁押,负案在身者捉拿归案,遇到蓄意挑衅不服者就地格杀,还强行解散了豪门富户的家丁护院,收缴了他们囤积的戈矛、弓箭、盔甲等兵器,没收入库。
铁腕下去狠狠治理。
旬日之间,到了腊月底,全军共遣散依附豪门大户的死士、游侠近千人,捕获负案在身流窜者百余人,缴获械斗兵器无数。
把那些习惯了称勇斗狠的豪门富户一下子给惊吓住了,百姓人也瞠目结舌,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个个一身书生气的朝廷官员,竟比先前大理段氏狠多了。
由是暂时都老实了,各家预备过年。
唐、贾:还得是沈大人啊。
腊月中,皇帝萧敏下旨拟次年改年号为“龙祥”,滇地出土黄龙玉,“祥”音同“降”,寓意滇地的大片土地归顺我朝。明年也是大比之年,预计一开年,京城便俊彦麋集,各省才子来往多如星辰。
皇帝直感慨京城新旧贤才云集,但吏部尚书穆一勉说没有合适的良吏能遣往昆明府任知府,
皇帝萧敏笑道:“穆爱卿奸猾,这是让沈归玉把滇地稳定下来之后你再选派人过去当知府,这不等于捡便宜嘛。”
穆老狐狸只会笑:“臣的确有这个心思。”生怕派个知府过去,沈持怕人家嫌他指手画脚,不肯尽力治理滇地。
所以一推再推。
皇帝对户部尚书秦冲和说道:“今年赏给各官员的腊赐添两成。”他高兴。
秦冲和听了欣然道:“是,陛下。”今年好几重喜事,他不能扫兴。
到了年关时节,郑昭仪又有了身孕,皇帝萧敏直呼又一喜临门,为了喜上加喜,未等生产就下了封妃的诏书,把她封为德妃。
这让周淑妃又睡不着觉了。
次日又砸了一面铜镜。但是皇帝有些手腕,又不好哄,郑琼也不蠢,这让她根本寻不到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人爬上来,与她同列妃位。
更让她绝望的是,左丞相萧汝平递了奏折,过年后要致仕了。他当左丞相十几年来,既没有显赫的政绩,也没有让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劣迹,上了年纪,四平八稳致仕回家养老而已。
“娘娘,”周枚说道:“萧相一离朝,咱们又少了萧家这个助力啊。”周家有一女嫁在萧家,两家算是儿女亲家。本来还打算倚为助力,这下落空了。
现在最有份量的是右丞相曹慈了,曹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其地位几乎无人能够撼动。
可曹慈这个人圆滑至极,与皇子们都保持不咸不淡的距离,根本不帮她儿子。
周淑妃急也没办法,后来又把主意打到了沈持身上,不过这次她不敢使坏,只敢提一嘴:“万岁爷,彧儿说想沈大人了,不知沈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呢?”
似乎想要正经笼络沈持了。
皇帝萧敏:“彧儿想沈归玉,”他呵呵两声:“听说昆明城此时犹如春季春暖花开,要不朕让彧儿去一趟,见见沈归玉?”
周淑妃讪讪道:“说是想沈大人给他点的蝈蝈了,妾糊涂,该告诉彧儿蝈蝈是明年五六月份才有的,现在想沈大人早了点儿……”
“嗯,”皇帝点点头:“让彧儿等着把,约摸能赶上。”
他很快要召沈持回朝了。
周淑妃没话找话:“薛学士教彧儿也教得很好呢……”
“淑妃啊, ”皇帝看着她说道:“薛学士讷口少言 ,朕看彧儿的性子有些像他,反倒不像你这个亲娘了。”
他越发不爱听她说话了。
周淑妃:“……”
皇帝这是在提醒她话太多了。
昆明城。
腊月二十三, 小年这一天,朝廷给官吏们的腊赐到了。
封着黄稠布的腊赐马车一入城门, 引来诸多人围观,有新来的军户, 也有当地的土著,都伸长脖子瞪着眼睛:“还是当官好啊……”
“哎呦, 咱没托生在富贵人家, 这辈子别想了, 省省力气开了春刨地去吧……”有人泼冷水。先前大理国只有贵族子弟才能做官,平民不能入仕, 想当官只有投个好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