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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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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十皇子的显赫,沈持再有能耐,爬上个相位顶天了,往后好对付。可一旦他有了帝师身份,二人牢牢合在一处,他就再难撼动。
还有河东大儒董家也跟他们搅在了一起,这让庄王更发愁。
府里的谋士们正在全力想辙对付沈持,还没主意呢,太医冯泛那个蠢货跑了,一想到万一哪天他把谋害郑琼的事情供出来,庄王府就完了。
还没想出怎么对付他,这下买通的太医冯泛失手后跑了。一想到万一冯泛嘴巴不牢靠,哪天把害郑琼的事供出来,他就完了。
不行,得先收拾这个烂摊子。
既然冯泛跑了,当时给郑琼接生的稳婆王氏还在宫中,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庄王萧承钧怕她不可靠,于是派人在宫里头对她做手脚,在她一次到井边汲水的时候,把人给推井里去了。
周淑妃执掌后宫多年,从未发生过有人不慎掉到井里的事情,打捞上来后,吓得后宫一众人哭作一团,她不敢怠慢,亲自细细查究,很快便看出了端倪……她在心里冷笑数声,只恨冯、王两人时运不济,怎么就没弄死郑琼呢,她还要替庄王瞒下来,并不把真相告知皇帝萧敏:“妾听说王氏那天喝了顿酒,许是是迷糊了把井当茅厕不小心跌进去了。”
萧敏点点头:“以后宫里头少供应些酒,别叫她们灌多了黄汤作出事来。”
“是,万岁爷,”周淑妃满口答应:“过没几天开了春,妾就各处供应的酒减半。”
皇帝萧敏点点头,在她殿里略坐一会儿便去了临华殿。
送他出了庆春殿,周淑妃心中涌起一阵醋意,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在心里劝自己一句: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爱去谁那儿去谁那儿吧。
对她来说,要紧的是儿子的前程。等得空了,把庄王干的事抖给德妃,让她恨庄王,跟庄王斗,她依旧作壁上观。
要过年了,作妖的都收了法术,暂时还算风平浪静。
今年从二十七开始休沐后,沈持有几笔人情债要还,头一桩,同乡裴惟,如今的光禄寺丞由林瑄作媒,娶了林家旁支女儿,年二十九娶亲,还有李颐,如今的刑部工事也传出成亲的喜讯……这么一盘算,手里的银子飞得精光,又该盼着发俸禄的日子了。
说来也巧,金主很快送上门来了。年二十八,他妹夫舒兰庆上门了,单独把沈持拉到一旁,腼腆了几下说道:“归玉,你才从京外回来,手头一定很紧吧,”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往他手里一塞:“你先用着。”
沈持:“……”他拿起那张银票在舒兰庆眼前晃了晃,半分真半分假地说道:“你不会做什么对不住阿月的事了吧?封口费?”
“没有,没有,”舒兰庆脸色涨红:“我……我有求于你……想请你指点指点文章。”
他今年春闱的时候也下场了,但是他落榜了,连个同进士都没考上。沈月说,他这是沉迷温柔乡,懒于读书的缘故,舒兰庆满心愧疚,便想出向沈持请教的这个主意,还保证下一回他一定考中,给沈月挣功名,挣诰命。
沈持把银票又放回他手里:“……自家人,有疑惑的地方随便问。”
舒兰庆又恭敬地奉上:“礼不可废,就当是束脩吧。”
沈持:“我随便教,你随便问,就不讲什么礼不礼的了。”他心道:这实心眼的迂腐妹夫。
两人正在拉锯,宫中送腊赐的太监来了,和往年一样,两人抬着一个系着黄绸布的盒子,大老远就吆喝:“沈相爷的腊赐——”
他今年收到的腊赐和右丞相曹慈的一样,又逢过年,小太监们都是往高处喊,于是“沈大人”变成了“沈相爷”。
沈持收下东西,想抓一把赏钱给他们,一摸钱袋很瘪,正要打开腊赐看看有什么好赠的,舒兰庆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小银稞子给两个小太监:“这么冷的天,多谢了。”
小太监得了这么多赏赐,高兴地咧嘴直笑:“多谢沈相爷,多谢舒郎君。”喜滋滋地告辞了。
沈持:“……”
舒兰庆:“我……今儿恰好随身带了。”
“多谢妹夫了,”沈持笑了笑把腊赐打开,见里面除了有猪肉、鸡舌香等往年常见的东西外,还多了一匹绢,一幅古画——是一副仇十洲的《吹箫引凤凰图》,画的是秦穆公之女弄玉在凤台吹箫引来凤凰的画面,上面盖了历代收藏者的印章,这要在后世,不得几个亿的身价,其实在当朝也值钱:“这个能典多少银两?”
他没有欣赏水平,但是舒兰庆还可以,疼惜地看着那幅画:“少说得一千两。”
“我不典,”沈持说道:“我就问问,还想留着当传家宝呢。”他心道:挂在房里,三娘肯定喜欢。
舒兰庆:“……”
沈持笑了:“多谢妹夫体恤,只是我眼下还过得去,怎好要你接济。”
舒兰庆不再跟他客套,翌日便拿了以往所作的文章来讨教。沈持看罢心道:天资平平,苦学加上运气好的话,大抵能考中个同进士。
只能尽力点拨了。
年二十九,董寻来访。这日大雪盈门,大地披上一层厚厚的白甲,吓得沈持端着手炉迎出门外:“哎呦我的董大人,这么冷的天你有事叫人来说一声,我去找你。”省得董寻出门受寒。
“出门赏雪,”董寻从马车里出来,接过他的手炉揣在怀里:“恰好走到沈相爷家门口,唐突了。”
沈持赶紧把他请到家里的暖阁中,烧旺了火,沏了热茶让他喝。
“田税的事,”董寻说道:“我略微查了查,光京城动不了的几大世家的名下就各有几千亩甚至上万亩的田地,而这些地,都是不用交田税的,等收成后全部到了他们自己的手里。”
天大的一笔逃税。
然而,这是沈、董二人动不起的。
沈持若有所思,转而问他:“今年收上来两百四十万商税?”
“嗯,”董寻一口一口品着热茶:“是这个数。”
当朝的商税是定额税。
也就是说不顾商品盈利情况,利润微薄的大饼和豆浆和丰厚的酒、香料等一视同仁,典当行和高利贷,最该被课税的却只需要交少许的税,收下来就是穷的越来越穷,利润高的越来越高。
其实在明代末期,就有不少的大臣和有识之士都认为,应该根据商家销售的商品种类征收差别税。
但他们并没有拿出具体的办法,也就是说差额征收商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个朦胧的意识,并没有人提出具体怎么实施。

想到这里沈持说道:“清平之年, 这点儿商税太少了。”
“就这,我听说先前还有人鼓动削减商税呢,”董寻说道:“我朝的商税本来就低。”
进一步削减的空间几乎没有。
沈持有点突兀地问:“董大人觉得商税易动吗?”
“士农工商, ”董寻起身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商者看似地位低贱,”他摇摇头:“实则不是这么回事。”
士农工商, 士大夫治理国家,农民提供用于朝廷开支的赋税, 工匠则为朝廷提供营造等,而排行末端的商人, 其实与农民比起来, 他们之中卖烧饼的底层商人, 升斗小民,地位自然是很低的, 而经营贵重物品如珠宝、香料、丝绸的大商行, 为了生意便利,则没有不和官宦之家打交道的, 结成姻亲的都有, 很多商人兼读书人, 并非“全职商人”,他的家人甚至他本人也隶属于农民,在科举路上的碰壁、微薄的官僚薪水等,让很多人弃农经商或者弃儒就贾, 但并不会因此断了跟士大夫官宦之家群体的来往, 他们甚至能让群臣在朝廷中为他们说话, 地位又怎么会低,又怎么会好拿捏。
“嗯,”沈持哑声说道:“我晓得。”
“莫要急, ”董寻站了会儿又缓缓坐下来:“看今年的大雪,明年是个好收成之年,就算咱们装聋作哑不过问此事,也不会出乱子。”
沈持:“……”
董大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精神状态还怪美好的。
他一时无话可说,端起茶水要饮,门外有人敲门:“沈大人在吗?”
赵蟾桂还没回来,家中无小厮可支使,董寻的书童去开门迎客,原来是苏杭一带的官吏派人来给相爷送礼贺年,俗称“炭敬”,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送温暖,夏天也有“冰敬”,不过从前他不在京城,人家想送也找不到人罢了。
董寻:“红包来了。”
只见来人面相精明能干,手上恭敬地捧着两个花篮,里面放着几支腊梅:“沈大人,董大人,苏州顾大人来给贵府上添一枝春色。”
这是苏州知府顾允凤的“炭敬”。
沈持谢过来人,又死皮赖脸从董寻的钱袋里摸出一把钱打赏了:“多谢顾大人记挂了。”
来人客套两句,匆忙告辞。
花篮里放着一个红色的信笺,上面写着“《诗经》一部”,董寻大笑:“嚯,三百两,出手够大方的。”
《诗经》号称三百篇。
沈持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张三百里的银票,他笑了:“要是一千两的该怎么写?”
“那就写《千佛名经》。”董寻说道。
沈持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为难他们了。”送礼都要处处见文雅,遮盖住人人喜欢的铜臭味。
董寻:“各地给圣上送贺礼那才叫一个绞尽脑汁呢,还要提心吊胆的。”
怕出差错,又怕犯了忌讳……比如徽州府曾经往朝廷送一块印着“万寿无疆”的徽墨,结果“疆”字在半路被磨掉了,皇帝看着很不高兴,把送礼的官员给革职流放了。
沈持心道:这是陋习,得改。
他把这三百两“炭敬”又放回篮子里去。董寻:“坐了这大半天,我该走了。”沈持瞧着外头漫天飞舞的雪花:“董大人快回去歇着吧。”
把人送出胡同口才又返回家中。
他娘朱氏吭哧吭哧搬着一袋面往灶房挪去:“来,扛去造访,我做些糕点。”
沈持:“……娘,不用那么麻烦。”
这个朝代的过年又热闹又有年味,不过对他来说,怎么过都一样,他没有特别期待。
“怎么不用麻烦,”朱氏提醒他:“今年你和你媳妇儿头一次在家里过年,娘多做些好吃的。”
又要他早点把过来年初二陪史玉皎回娘家礼备好……
这是正经事,沈持应了声,带上斗笠顶着雪到街上逛年货去了。
别问他为什么没叫上史玉皎一块儿,这一休沐,几乎天天有女郎来找史玉皎出门比武、嬉闹……还都是武将之家的女子,她玩的都快不认得他这个夫君了。
到了年三十,她一早起来说要做家务,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屋问:“咱家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沈持打了个哈欠继续睡懒觉:“你找到了叫我一声,我来做。”
史玉皎:“……”
老狗旺财听见沈持在睡懒觉,叼了个肉包子来找他,松嘴放在他床头然后看着他,像是在说:起来吃了饭再睡回笼觉。
沈持摸了摸它的脑门,看着行动迟缓的老狗说道:“我不饿,自己吃吧。”
弹指一挥间,旺财来他们家已有十多年了,对于一条狗来说,余下日子不多了,多活一天赚一天。
旺财用爪子扒拉着包子,执意要他吃,沈吃一骨碌爬起来:“走了,旺财小叔,我带你到外面玩雪。”
于是一人一狗去撒欢放飞自己,后来史玉皎瞧他们玩的欢快,去史家叫来几名小辈一起玩,翻天地闹腾起来。
这一日过得十分逍遥自在,一晃到了黄昏该吃年夜饭时分,又有小太监来送贺礼,竟是雍王萧承彧的,沈持看他们抬了两箱一模一样的,惊问:“这是?”
小太监说道:“给沈相爷一份,余下一份是给薛学士的。”
薛溆是雍王殿下老师,过年给他送贺礼是应当的……沈持心道:怎么还有他一份?
看着还挺贵重。
莫非,萧承彧想换老师?他回京后听到风声,说雍王不喜老师薛溆,气得薛大人几次上奏折要辞去侍读学士,不想干了。
沈持看了眼史玉皎,她给他使了个“不能收”的眼色,他道:“这礼在下不能收,请公公先拿回去,在下自会去向殿下请罪。”
他不能,也不想给雍王萧承彧当老师。
两个小太监一脸懵:“……”还从来没遇到过送不出去的礼呢。
等他们走后,又有十皇子打发宫中的太监给史玉皎送了贺礼来,——一盘糖果,外加一首诗:
知公得句便传笺,倚马才高不让先。今日教公输一箸,新诗和到是明年。①
歪歪扭扭的字,跟蜘蛛爬的似的,诗也是他抄来的,那意思是:过年了不比功夫了,比作诗吧,史师傅,可是,即便你再才思敏捷,当你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已经快明年了,也来不及写一首跟我争一争谁厉害了,你认输吧。
史玉皎看了哈哈大笑:“殿下这孩子……”她摇摇头:“顽皮,将来他要念书,老师得屁股后面追着跑……”
沈持:“十殿下过了年就五岁了,也就是六岁,再有一年的事了。”他在心中幸灾乐祸,不知哪个倒霉蛋会入选十皇子的侍读学士,到时候有得挠头了。
“你先别笑话别人,”史玉皎瞟了他一眼说道:“万一这差事落到你头上就好看了。”
沈持:“……”
这时候已近午夜时分,院外天光大亮,是各家开始放爆竹了,东风夜放花千树,人间从此添一岁。
不时有小儿挑着爆竹边放边唱:“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百声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②……”
到了下半夜,听见不远处的林瑄家中有人急促敲门:“林少尹,不好了,东市失火了……”
沈持心中一紧:“林大人这是大意了。”
他也披上衣裳出门,到胡同口正好碰到林瑄:“挚一兄,我同你一块儿去看看。”
林瑄火急火燎地边走边拱手道:“多谢归玉兄。”
他们很快到了失火的地点,幸好离居民区比较远,是一处仓库,据说是租借给商人用来堆放货物的,没有烧着人。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灭火了,京兆府的衙役说道:“这里面堆放的是粮食,许是谁家放炮仗火星子飞进来引燃了。”他们查看过了,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
火光冲天,百余石粮食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烬。
火扑灭了,这批粮食的主人——商人齐双来了,他看了一眼,没有特别心疼,只是很恭敬地对沈、林二人磕头道:“草民该死,除夕夜惊动两位大人……”
“起来吧,”林瑄温和地说道:“是个意外。”
沈持问:“你这些粮食损失多少银子?”
齐双说了个数:“劳沈相爷挂怀。”
沈持听了一算,他说的粮食价格似乎比市面上便宜许多:“如何以这么低的价钱购买到粮食?”
比往常的市价竟低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齐双被他问的微微一怔:“……许是草民记错了。”
“那你这批粮食,”沈持又问他:“是在什么时候买来的呢?”他想知道什么时候的粮价可以这么低。
齐双显然不愿意说那么多:“草民也忘了。”
其实这批粮食,是他今年九月份,朝廷向各地征收赋税的时候收的,那会儿,农民为了给朝廷缴纳赋税,急需卖出粮食换成银子——当朝征收田税不收粮食,要折成银子,导致市面上卖出的粮食骤然增多,供过于求,粮价随着赋税的日期愈近,不断下跌,农民只有卖出比正常价格更多的粮食才能获得缴税所需要的银子。
压低价格买来粮食,之后又以市价卖出去,他们就有更多的钱赚。
而百姓实际则纳了更多的粮食,但朝廷却收到的税赋并没有增加,这差额就这样被商人给赚去了。
对他明显躲闪的语气,沈持心中起疑,他看了林瑄一眼,笑道:“没事了,齐掌柜赶紧回家守夜吧。”
等齐双钻进马车走了,他和林瑄又转了转才回家中继续守岁。
回到家很晚了,史玉皎提醒他:“你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去给圣上贺岁,早些睡吧。”她离开沙场回京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变得爱困了,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沈持:“你睡吧,我洗漱了就来。”
他去烧了一锅菖蒲水洗浴,一边泡在浴桶里一边想着齐双的神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呢?
就这样忽略了时间,等水凉了他洗好出来,已经四更半了。忙小睡一会儿,五更末时,外头的爆竹声又响起来,他该起床进宫了。
沈持换了新官袍,乌纱帽,系了崭新的玉带,皂靴,左鬓边簪一朵红色的绒花,去宫中给皇帝拜年。
踩着前几日下的积雪到了皇宫的东华门外,一群高官显贵正侯在那里,见沈持过来,纷纷过来贺年寒暄,有人笑道:“听说沈相爷年二十八还与董大人碰面聊朝政呢,沈相爷真是勤政啊。”
沈持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去年收上来的商税太少,少得他和董寻没办法好好过年,只好相邀在家中商议对策,他以为应当增加商业税……
他今日看似随口一说,半开玩笑似的试探,预估一下日后若要改税,阻力大小。
他说完,群臣静默,跟同一时间没了气息一般。
片刻后。
御史大夫管聃忽然摇头晃脑:“这大过年的,哪里飞来一只老鸹?”
管聃这是在讽刺沈持,他方才说的话,在他们听来都是乌鸦不祥的聒噪叫声,挑刺,劝他学学喜鹊、黄鹂,要么拴紧舌头,要么叫声婉转动听,不要像乌鸦那样报凶讯而“招唾骂于邑闾”,希望他从此管好嘴,除了随意吃喝外,即便行使左相之职也不要多事。
群臣一听,哈哈大笑。
不过沈持不是敏感肌,他脸皮厚,也跟着笑:“比起锯了嘴不会叫的鸟,老鸹‘宁鸣而死,不默而生。③’难道不也是一只好鸟。”

第199章
“说的好, ”有人披一袭玄色金线绣龙鳞的大氅款款走来:“宁鸣而死,多崇高的志向啊,呵呵, 只是大过年的当心一语成谶,沈大人还是忌讳些的好。”
定睛一看, 是庄王萧承钧。
群臣:“庄王殿下。”
萧承钧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含笑看着沈持。
“多谢殿下提醒, ”沈持施礼道:“臣以后一定注意。”
萧承钧干笑两声,不再理他。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礼部员外郎周翔挑眉问道:“沈大人既说要增朝廷的赋税收入, 为何单单盯着商税而不是作为朝廷赋税大头的田税?”
那意思是你要是觉得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少就再苦一苦农民。
沈持乜了他一眼说道:“前朝大儒丘濬曾说‘治国者, 不能不取乎民, 亦不可过取于民……①’,周大人, 我朝的田税不低了, 再加就过了。”
周翔嗤笑一声:“沈大人甚是爱民啊。”
“周大人过誉了。”沈持淡淡道。
这时候东华门开了,大太监丁吉穿戴一新笑着出来:“给位大人, 过年好啊。”
“万岁爷等着呢, 快请。”
百官按照品阶依次踏进宫门, 去太和殿给皇帝萧敏拜年。
太和殿中,御林军的卤簿仪仗分列在丹陛之上及丹墀的东西方两侧,教坊司设大乐于丹陛之东西两侧还有北面。皇帝萧敏穿着新裁的龙袍,头戴平天冠,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大皇子庄王萧承钧, 二皇子萧承稷, 七皇子雍王萧承彧和十皇子也在,他们站在皇帝的下首看着文武百官。老大、老二面无表情,十二岁的七皇子努力装作大人的模样, 而五岁的十皇子则睁着乌亮的眼珠在默默数大臣的个数……
京官们身着朝服进殿后,由右丞相曹慈带领着给皇帝行跪拜之礼,祝贺新年。
“众卿平身,”皇帝今天心情好,语调最是和蔼:“赐坐。”
群臣依次就坐,面前放着精致的点心和糖果,还有御赐的贡茶,有人随口尝了尝,舒坦地微眯起眼。
皇帝萧敏说道:“朕听丁公公说,你们方才在东华门外谈论的很热闹,谈论什么呢?说出来让朕听一听。”
他拿起御案前做盘子里放的红果子:“都尝尝,这是陕西府进贡的,说是他们有一种土法可以保鲜,众卿尝尝比不比秋天的好吃?
群臣纷纷看向沈持,他拿起一个果子攥在手里,起身拱手说道:“回陛下的话,臣说了几句扫兴的话,方才庄王殿下提醒臣,新年说这种话不吉利,故而臣不敢再提。”
皇帝萧敏看了萧承钧一眼,他连忙说道:“儿臣听他们在议论,似乎沈大人嫌去年的商税收的少了。”
皇帝萧敏收敛笑意,转而问沈持:“沈爱卿,去年的商税收了多少?”
沈持说道:“五百四十二万两。”
他没想到皇帝会问。
皇帝萧敏点点头:“和去年持平,比前年略少一些。”
“沈爱卿是觉得哪里出差错了吗?”
沈持回道:“臣只是看着这个素质有感而发罢了,若与前年和去年持平,那便是无事了。”
“今日不提朝政,”皇帝意味深长一笑:“来,多吃些瓜果,另外再赐一盘待会儿带回家去,代朕向众卿的家人恭贺新春。”
群臣复又谢恩。
正有说有笑时,十皇子把他的果盘端来沈持面前:“沈大人,这是给史师傅的,你带回去给她吃。”史玉皎解甲之后虽仍享正三品武官俸禄,但因不算正经在朝官吏,今日不用来给皇帝贺年。
沈持不敢推辞:“多谢殿下赏赐。”
在座的群臣有的冷眼看着,有的乐了,皇帝的幼弟,皇叔幽王萧为哈哈大笑:“看来史三娘打的你不够疼啊,你还想着她。”十皇子底气十足地说道:“皇叔,史师傅不打人的,她很温柔。”
群臣:“……”说杀人如麻的女将军温柔,小贼,你……这话说早了。
右相曹慈就着这话调侃沈持:“尊夫人真的不打人吗?”
众人哈哈大笑。
沈持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官不敢保证。”
众人又是笑。
略坐了会儿,皇帝命他们散了。
群臣给皇帝拜完年,从皇宫出来,各回各家。
接下来的几天,才是官员们一年之中最松弛的日子。
初二,沈月一大早就带着舒兰庆回娘家来了,身后跟着的家仆搬了一箱子又一箱子的年礼,全系着红绸包装,红红火火的很应景。
“得……”见了沈持,沈月走到他跟前:“嫂……子呢?”
沈持看着她比小时候稍稍圆润了些,笑道:“一回来就问你嫂子,去吧,在里屋呢。”
回来就问她嫂子,对于他这个哥哥,就是看一眼的事。沈持在心里酸溜溜地想。
他在外头招待舒兰庆,说了会儿京中的事情,等到快晌午时分,提了礼,跟史玉皎回娘家去了。
比起京城的其他世家,史家人不多,三房子嗣加上回门的女儿女婿才三十多口人,堂屋只摆了三桌就坐下了。
当年不看好史玉皎嫁给沈持的亲戚,今日恭敬地来给他敬酒,还要学着官场上往高里称他一声“沈相爷”,相当恭敬。
史玉皎的娘史二夫人听了面上有光,更满意沈持这个女婿了,私下里催女儿:“三娘,早些生个娃儿,男娃儿呢就跟着归玉念书考科举,女儿呢娘就教她习武……”
史玉皎埋头吃饭:“娘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就这样吃吃喝喝逛游逛游到了年初三,沈家开始贵客盈门。
尤其是去年春闱高中杏榜,已经在翰林院当庶吉士的,纷纷来拜访沈持,希望能得到他的点拨与提携,甚至有人是抱着来沾一沾他的官运来的。
还没有被官场磋磨过的意气风发的脸庞叫人看着就很想——跟他个职位前去历练,当当官场牛马。
聊得多了,众人不再拘着,沈持抛出个问题,他问道:“诸位,我大年三十夜里和林少尹去东市察看仓库失火,一问之下才知,商人竟能用低于市面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购粮食,这是为何?你们所在的乡县,谷贱到这种地步了吗?”
众新菜鸟懵了:“这……倒没留意过。”
其中一个叫朱尧的二十来岁的庶吉士说道:“或许,该掌柜是在朝廷收缴赋税的八月份左右收的粮,那时候,家家户户急着把粮食卖出去给朝廷凑赋税,市面上待售的粮食陡然增多,商人们便趁机压价囤积粮食。”
这名庶吉士一身半旧衣裳,看着有些寒酸,个子不高但面容清秀,一双眼睛灼灼有神。
经他这么一说,沈持倏然转过弯儿来:“果然有古怪,我说呢。”
怪不得那日他问起粮价,商人齐双支支吾吾的。
沈持问朱尧:“你是哪里人士?”
“下官是松江府人士。”朱尧连忙说道。
沈持:“难怪,你们那边比起北地来,商贾之家多。”
“下官留意到这个问题也是在两年前了,”朱尧说道:“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这两年越发多的商人。在赋税之时,趁火打劫,压价收购粮食。我朝的田税是二十抽一,缴纳之时农人从粮食换成银子,商人趁火打劫,变成了十八甚至十五抽一。朝廷没有落分文的钱,全都到了商人的腰包里。”
沈持认真听完,沉思片刻说道:“多谢朱兄解惑,算来的确如此。”
朱尧日后是个可用之才,他在心中想到。
余下的庶吉士们听了唏嘘:“我等孤陋寡闻,想不到商人竟有这样奸猾的手段。”
“要不怎么说无商不奸呢。”
正事儿说的起劲时,董寻来了,他与这群庶吉士是同年,见面就说说笑笑,倒把沈持给晾边上去了。
不知谁说朱尧今日来拜见沈持也不知换身衣裳,还是穿得这么寒碜,董寻笑着怼回去:“你是缝衣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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