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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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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说得王有仁眼中噙了泪花:“罪民受教,多谢沈大人吉言,罪民感激不……”
平和的声音冷不丁被打断了,诡异的一瞬息静默后,旋即响起一阵刺耳的惊呼:“沈……”
一柄刀如突然出现并发疯的猛兽,露出獠牙扑,刀刃卷着风扑向沈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似被定住了身形,一个个傻愣愣立在原地,不动,亦不吭声……
等着血溅一脸。
那刀用这个力道掷来,只要碰着人,就能把人的骨头撞碎。
电光火石间,一人迎上去撞向那刀,“咔嚓——”在场的人随后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想拔腿逃命却又腿软挪不动步子,只有本能地尖叫起来:“啊……”
沈持被人扑倒在地,摔得眼前一黑,他头脑尚且清明,知道那刀是尤凤朝他砍来的,高声喝斥:“尤凤,你要做什么!”
他这一喊,惊动了即将离开的李虎,说时迟那时快,几十人蜂拥进来,有人惊叫:“军师,军师……”
沈持这才发现是王有仁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刀,此刻正瘫在地上,嘴里大口吐着血,目光都涣散了。
他顾不上王有仁:“李虎,快抓住尤凤。”
双方手中都没有兵器,李虎仗着人多,把尤凤团团围住,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后……尤凤被擒住,拎到沈持面前。
他手底下府兵听到动静丢下笨重的石匾、石柱、石凳……等东西跑回来,与李虎的人在厅堂对峙。
沈持却冷声问:“有大夫吗?”
李虎走到王有仁跟前,弯下腰试了试他的鼻息:“要不行了。”那刀恰好狠狠砸在他的五脏处,碎了。
沈持走过去,跪在地上颤声道:“王秀才,你傻啊……”那刀是冲着他来的。
王有仁大口喷着血,嘴唇张张合合:“我知道……沈……沈大人要是在寿张遭遇不测……我的兄弟们就……洗不清了……”
他又说了句含混的话:“还有……你……你的……志向……我……当年也……有……”
说到这里,他的七窍喷出血柱,眼睛渐渐闭上,咽气了。
李虎跌坐在地上,跟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好半天他才跳起来,捞起地上的刀要去劈尤凤:“窝囊废,俺让你给军师偿命。”
从前尤凤和他交手从未胜过,他们一直喊他“窝囊废”。
沈持站起来挡在他面前:“让他死在这儿,便宜他了。”
兵部主事赵石也来劝阻:“是啊,这件事沈大人要奏明朝廷,你放心,杀人偿命,他逃不了的。”
李虎猛地把刀掷到地上,抹着眼泪:“唉……军师啊……”
尤凤忽然仰起脖子大笑,声音毛骨悚然:“李虎,你竟然信这些文官的,哈哈哈,他们没有好东西……想我官封信武将军,掌济南两万府兵,威武吧?”他收住笑声,颓然道:“可我的妻儿……我的爹娘,全在姓孔的那个狗官手里,我不杀沈持,他就要杀我全家……”
“他们文官做的越大,越要借刀杀人,李虎,你就不怕姓沈的跟你玩阴的……”
众人听得大惊失色:“孔大人……怎么可能?”
沈持走到他面前,肃然道:“尤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尤凤冷笑:“沈大人得罪过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尤将军还是平心静气与本官好好说话,”沈持睇了他一眼:“要不然,非但你保不住性命,你的一家老小也活不成。”
这话叫尤凤一下子低垂了头:“我今日杀你不成,他们也没有活路。”
沈持:“你的罪,祸不及妻小。”他望向外面:“那些人,知道这件事吗?”
尤凤:“知道。”
本来他是想让他们动手的,事后可以推到李虎的人身上,没想到沈持把他们都支走了,眼看着李虎的人就要离开寿张,快来不及栽赃了,不得已他才临时掷出一刀。
沈持:“尤将军想让本官怎么处置这些人?”
“他们的家眷,”尤凤苦涩地道:“也在姓孔的手里。”
他们除了杀死沈持,没有别的退路。
沈持微怔:姓孔的做事还挺绝的啊。
他出去看了这些人一眼,扭头对工部主事赵石使了个眼色:赵大人,看来得先给李虎的人发放一些兵器了。
赵石跟他眉来眼去:李虎可信吗?万一他端完尤凤的人把咱们一块儿端了怎么办。
沈持:不信他难道赵大人有更好的法子吗?
赵石凝了凝眉头,将地上的刀拖起来给李虎:“机灵点儿。”
院子里尤凤的手下手执兵器随时要跟他们打起来,李虎用悲怆的声调愤然道:“外头的兄弟们,取了兵器来给老子捆人。”
顷刻,李虎军又从户部清点好的马车上操起兵器,进来连打带揣——这是他们跟尤凤的兵作战常用的法子,熟得不能再熟……就是打得有点乱。
尤凤的百来号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被人捆住手脚扔在地上。李虎对沈持说道:“沈大人还有何吩咐?”
“多谢了,”沈持对着他作揖施礼:“请李大哥再帮个忙,去往昆明府途中带上这些人,两三天后路过豫州府时,将这些人交给知府卫季杰卫大人,本官回京后,定为你们奏明功劳。”
“如何?”
李虎面容依旧悲伤:“你是王军师用命护着的,俺们听你的。”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尤凤的兵,说道:“押走。”
很快有人把他们挨个或拎或抬,带走了。
沈持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李虎:“请厚葬王秀才吧。”
李虎接过去,捏着银票默默流泪。
寿张的事一了,沈持连忙赶回齐州,孔及来接,看了一圈不见尤凤,僵笑道:“沈大人此次办事还顺利吗?”
尤凤被沈持塞了嘴押在马车里,由龚老二看着。
“孔大人,这次收获颇丰啊。”
沈持命拉来七车东西给孔及过目:“济南府藏龙卧虎啊,这甲胄造得比军器监还好呢。”
孔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了变:“沈大人说笑了,这帮贼寇如何跟军器监比。”
他一瞬息的失态精准地落到了沈持的眼里,沈大人面上挂着笑:“那就是本官抬举他们了。”
“说起‘贼寇’,”他又道:“只等他们到了昆明府,编入卫所,也是我朝的良民了。”
孔及神情僵硬:“沈大人说的是。”
“本官来济南府这么久,”沈持淡声说道:“叨扰孔大人了,这就告辞,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啊……”孔及失态地张了张嘴巴:“下官这就去张罗送行宴。”
“岂能再让孔大人破费,”沈持虚虚地笑了笑,往他耳边凑了凑:“主要是贱内出来久了,不习惯外地的饮食,急着回京,本官得跟她一块儿走。”
史玉皎什么时候离开齐州,得听庄王萧承钧的,他这是胡说一气。
孔及却没有细想,他勉强挤出个笑来:“原来是这样,对了沈大人,怎么不见尤将军回来?”
沈持听了他的话后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尤将军与本官一前一后走着,他的马快,本官跟不上,怎么,他还没进城?”

孔及不安地讷讷道:“是啊, 还没见着尤将军的影子呢。”
“唉哟,”沈持不咸不淡地说道:“本官本来还想走之前跟尤将军道个别呢,还真是不巧啊。”
孔及越发不安:“……是尤将军不懂事, 怎么能不来给沈大人送行呢。”
沈持没理会他这个,只让人给史玉皎送信, 告知一声他启程回京了。又让赵蟾桂悄悄去跟沈知秋道个别,叮嘱他凡事小心, 没想到人家早离开齐州了,利索着呢。
史玉皎昨日去请示庄王萧承钧何时率御林军返回京城, 他阴笑道:“不急, 等沈大人回来后再动身返京, 这样你们夫妇二人同行,不更有意趣。”
他哪里是等沈持, 而是在等沈持死了的消息。
史玉皎听说沈持回来, 而且只是进了城都没有去留署歇息就要走,心道他这么急迫要走定是生了变故, 立即又去见庄王萧承钧:“沈大人办差回来了, 末将不敢再在此地耽搁, 这就要率御林军动身回京,请殿下准允。”
庄王听了她的话愣了一愣:尤凤失手了?沈持没死?旋即在心中大骂:这个蠢货。
因自己有言在先,萧承钧只得说道:“嗯,既然沈大人回来了, 差也办完了, 那就尽快回京复命吧。”
史玉皎从皇家行宫出来, 立即回军营命御林军拔营,启程返京。她领着御林军开拔时,庄王叫人捎来话, 说他身体抱恙,要晚几日再回京,命他们先行回京。
太好了。
史玉皎在心中道了句,而后,和沈持一行人一同出了齐州城。
御林军行军非常之快,沈持等人的马都跑得快要冒烟了才勉强跟上,不到一日就出了济南府,天黑时分进入冀州府。
沈持他们在冀州府下辖的一个县的驿站住宿,而史玉皎则率部在城外安营扎寨,烧饭、过夜。
等众将士都吃过饭进帐就寝,她才去驿站找沈持。
夜里周遭幽静,凉风习习,让人忽然觉得就这么一转眼到了八月初,已是叶黄,荷残,秋半了。沈持在油灯下给朝廷写奏折,说这里的事务料理完毕,正在回京的路上云云……写到疲倦时出来转转,竟然到了半夜时分,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天边轰隆一声炸雷,他都被震得心神一颤。
史玉皎拿着披风出来寻他:“夜里凉了,快回屋吧。”
沈持披上披风:“要是下一场大雨就好了。”
他音落,豆大的雨点忽然砸到了眉毛上,激得他面瘫:“是不是下雨了?”
史玉皎把手伸出来,雨点争先恐后地落到她的手掌上,洇湿一片:“下雨了!”
从未如此期盼过雨。
雨如倾盆而下,把他们浇透了。
虽是夜里,但城中的百姓听到下雨声都睡意全无,从屋里冲出来,高喊:“下雨了,下雨了……”
今年的秋播有望了。能播种,来年就有收成,他们又将回到鸡鸣男耕,暮归女炊,忙碌却又有盼头的时光。
他们欢喜地跪在雨里,哭着拜谢上天的恩德。
天地间,雨越发茫茫一片。
史玉皎一把将沈持拽回去:“走,喝杯酒暖暖身,庆祝甘霖降下。”
向驿站要了一壶酒,在炉子上温了,两人对坐饮酒,“怎么从齐州走得这样匆忙?”史玉皎这才问了他一句。
雨声密集,声音出她口入他耳。
“出了点意外,”沈持说道:“孔及指使尤凤杀我,”他少见地失神说道:“李虎的军师王有仁为救我搭上了性命。”王秀才本来很憧憬去昆明府生活的。
史玉皎陡然紧张:“……孔及、尤凤?”
沈持点点头:“是孔及抓了尤凤的家眷,胁迫他干的。”
史玉皎苦笑:“沈大人是怎么把孔及给得罪了?”
“济南府牵扯了一桩旧案,”沈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简略地说道:“涉及庄王、二皇子殿下,没想到这么多年,被我歪打正着给揪出来了。”
他在心里说道:萧承钧蹦跶完了。
没戏了。
所有的物证、人证,他这次一窝端了带回京城。
史玉皎没有往详细里问,二人喝了两杯黄酒,都有些睡意,伴着雨声,洗漱就寝去了。
不过当晚她睡得很轻,屋外一有动静她都要醒来听清楚了再重新睡下,生怕孔及派人来追杀。
而其余房间里,随行的六部官吏也都很紧张,他们没胃口,吃饭时候总是摇头,吏部主事马宽甚至说道:“多省大旱遭遇蝗灾,怎么就孔及治下的济南府出贼寇,看来此人没花心思在治理上,问题不少。”
“他看起来和庄王殿下交情不浅啊……”
他们就这样明晃晃无遮拦地指责起孔及来,甚至话里话外已经把庄王萧承钧给带上了。有家中和庄王走得近的,心中慌得不行,心道,回京后一定要说服家里人,萧承钧要完,离他远点儿吧。
而在齐州。
沈持等人离开后,孔及匆匆去皇家行宫见萧承钧,见面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尤凤呢?”
孔及跪在地上闷哼一声:“臣也在到处找他,他……的家眷还在臣手里,他不会不回来的……”
萧承钧怒气犹盛:“本王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尤凤……会不会在沈持手里?”
孔及声音嘶哑:“臣已经派人跟着他了。”但是沈持一路跟御林军形影不离,他的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动手啊。
庄王双目赤红,笼在宽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一瞬息心灰意冷,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完了。
“本王暂时会留在齐州,”他说道:“孔大人,你,”萧承钧吐了口气:“我,还是不要坐以待毙的好。”
他暂时不敢回京,妄图留在这里想出翻身之策。
“是,殿下,”孔及又狠又毒地说道:“臣绝不会放过姓沈的。”
下了一夜的大雨在次日停了,天放晴,沈持一行人吃过早点离开驿站,加快赶路。四日后,他们途径通州府。
一进城,就被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拦住了去路,车里出来一人,熟悉的眉眼,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沈持:“江兄?”
是江载雪。
他在通州多年,为官清廉有为,已经升为通判了。
且吏部考核年年为优,他还得往上走,瞧着一脸春风得意,就知道仕途有多顺了。
“多年不见了。”江载雪跟众人施礼寒暄后走过来拍着沈持的肩膀,小声道:“我天天想你啊阿池。”
沈持被这般夸张的煽情逗笑了:“还说呢,离京城这么近你有没去见过我,假不假啊?”
他说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江载雪又与史玉皎执礼道:“久闻史将军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史玉皎:“江大人过誉了。”
来到通州省城内的驿站下榻后,眼看着黄昏时分了,江载雪命家仆拉了一大桌子通州府的佳肴到来,见者有份,连被押着的尤凤都吃上了当地的驴肉火烧。
沈持:“得花光你一个月的俸禄吧。”
江载雪:“就算花半年的,我也乐意,我高兴。” 他来通州府为官的第二年成了亲,夫人叶氏是个很随和的人,带着一对三岁多的双胞胎儿子来拜见沈持夫妇,两个小儿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背上被的长矛,嗦着手指,很馋的样子。史玉皎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小脑瓜:“这个不能玩儿,伤人。”
两个小儿看了一眼沈持,藏到他们母亲身后了,一会儿探出一个小脑瓜,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江载雪见状私下里问沈持:“你比我成亲早,怎么还不见有所出?”
沈持少见地嬉皮笑脸道:“快了,江兄备好贺礼啊。”
江载雪也笑:“你歇着,我这就去预备下。”
虽万般不舍,但怕打扰沈持夫妇歇息,说完就带着家眷告辞了。
沈持因急着回京复命,也不敢留恋老友,次日五更天亮后便离开通州府,返京。
皇帝萧敏昨夜宿在临华殿,四更时分他接连做了两个噩梦,先梦见贼寇攻破京城,还闯进皇宫夺他的玉玺,又梦到他封庄王为太子后,新太子拿着剑在他面前捅死了所有的兄弟,皇宫的丹陛之上全是血……他倏然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郑德妃跟着起来服侍他穿衣,他问:“今儿八月初几?”
“陛下,”郑德妃为他系好玉带:“十一了。”
“沈爱卿的折子送来有两日了,”皇帝舒了口气:“他也该回来了。”
郑琼不言不语,只细致地为他理好龙袍:“陛下好像轻减了些。”龙袍稍稍有些松了。
“前阵子总是睡不好,”皇帝捏着她的手指尖:“惦记着济南府的事,哎呀,等沈爱卿回京,朕就能睡个好觉了。”
想起方才的噩梦,皇帝的心口剧烈起伏,他忽然对外头服侍的大太监丁吉说道:“去召曹相来,拟旨,命沈持为左丞相,摄六部诸事。”
沈持平定了贼寇,叫他安心,此次劳苦功高,左丞相之位非他莫属。
郑德妃低下头,嘴角没来由地向上翘了翘,气色如桃花灼灼夭夭。
“老奴恭贺万岁爷喜得良相,”起初丁吉听了皇帝的话微微愣怔,后来喜气洋洋,立刻进来道贺:“老奴这就去找曹相爷来。”
他喜滋滋地就要退下,忽然又听见皇帝轻咳一声,脸色有些微沉,哑声道:“算了,这事儿等过两日再说吧。”
丁吉忽又满腹疑惑:“……是,万岁爷。”

第216章
郑德妃听见皇帝又改了主意, 她从内殿款款跟出来,身上蜀锦织就的宽袖微挽,露出一截葱白的腕:“陛下, 妾可否问一问史将军何时回来,”她微微凝眉, 有些发愁地说道:“史将军不在京,福满天天淘气, 妾一天到晚操不完他的心,都冷落徽儿了。”
她嘴里的“徽儿”是她的女儿萧承徽, 因为长得像祖母贤懿太后柳氏, 尤受皇帝宠爱, 郑德妃也因此死死抓住了皇帝的心,他恨不得将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临华殿来, 富贵养人, 她一举手一投足皆仪态万千,令人一瞥, 心里便顿生爱怜之意, 皇帝语调缱绻:“快了, 顺利的话也就这一两日。”
一两日。
郑德妃听后脸上露出几分轻松:“史将军回来,妾就心安了,不然总觉得亏欠徽儿。”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史将军当与他一道回京的吧, 早一时晚一时当丞相不要紧, 能平安回来就好。
“你这个当娘的, ”皇帝笑了:“怎么还不如史将军会带福满,朕看福满很听她的话。”
“史将军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郑德妃娇嗔道:“妾何德何能跟她相比, 陛下不要打趣妾了。”
皇帝呵呵一笑:“好好好,只有史将军管的住福满。”眼瞧着时辰不早,他说道:“朕上朝去了,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郑德妃对他微微屈膝一礼:“恭送陛下。”
等皇帝玄黑龙袍的最后一片衣角出了临华殿,她才收了目光。
两日后。
八月十三,群臣正在上早朝的时候,御林军的斥候送信回来,说沈持一行文官,武将史玉皎率将士今日午后行军至城门外,皇帝高兴地说道:“一会儿上完早朝,诸位爱卿陪朕到太庙里上根香,而后设庆功酒,迎众将士凯旋归来。”
得萧氏列祖列宗庇佑,又有御林军将士奋勇杀敌,才这么快平定了李虎之叛乱,江山稳固,他心甚慰。
以右丞相萧慈为首的百官叩首山呼万岁:“是,陛下。”
但御史大夫管聃却在此时煞风景地上奏道:“陛下,此次平叛挂帅的是庄王殿下,如今殿下在齐州抱恙暂未归来,这庆功的风光全给史将军一个女子……说不过去吧。”
提及庄王萧承钧,皇帝面色阴沉,一语未发。
兵部尚书魏淳看过沈持的奏折,知庄王牵连进几年前二皇子萧承稷私藏甲胄一案,皇帝心里正火气大着呢,连忙和稀泥道:“瞧管大人说的,这次是御林军首次出征,一战告捷保住寿州,难道不值得庆祝?”
皇帝:“魏爱卿所言明理。”
纸包里包不住火,群臣也听闻一些风声,见状,更是纷纷附和魏淳。
管聃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得低下头,不再作妖。
等下了朝,有人悄声提点他:“听说沈大人这次在寿张缴获了一批甲胄,和五年前从二殿下府里搜出来的一模一样。”
“沈大人把打造甲胄的铁匠带回来了……”
管聃怔住:“……”他心中不禁大呼:完了,庄王这下完了。
黄昏时分,一轮夕阳正要西下,微敛的光芒斑驳而慵懒地像铜钱洒了一地,映照得京城越发繁华。
城门外的树梢上系了彩绸,一路绵延到十里开外,宫中乐师沿途奏凯旋乐,百官肃立,百姓举着香,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都是祈祷国泰民安的……
不一会儿,激扬的牛角声从近郊传来,他们到了。
大太监丁吉领着几名太监干儿子骑马往前头去迎,很快,史玉皎领着三千御林军率先行来,披甲的女将军威风凛凛,让行人停下来驻足,甚至有百姓在心中感慨:以后即使生了女儿,也不用溺死进马桶里了,还要对她好,将来她有出息,像史将军这般有本事,或是如宫中的周淑妃、郑德妃那样得宠,他们不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丁吉端着宫中御酒迎上去,笑道:“万岁爷让老奴来迎史将军与诸位将军得胜归来,请饮御酒一杯,略洗风尘。”
太监们为史玉皎等众将奉上银杯盛的美酒。
史玉皎等人下马拜谢后接了酒,一饮而尽,而后重又上马缓缓前行,沿途各衙门官员纷纷给他们敬酒,至入城,都不记得饮下多少杯了。
御林军之后,沈持领着六部的文官一行人坐着马车驶来,丁吉又端着酒去给他们道贺:“沈大人辛苦,各位大人辛苦呀。”他笑盈盈地把酒端到沈持跟前:“这是宫里酿的枣花酒,甘甜香醇,尝尝。”
沈持谢过他,又对着皇宫的方向叩拜后接过酒,饮尽。
一番仪式走完,他重新坐进马车,在一片道贺声中入城门。然而看着他风风光光回来,百官们的心情略复杂。
他们其中的很多人,甚至背后的世家,之前都很看好庄王萧承钧,甚至向其示好攀附过。
谁知风向难料,不过俯仰之间,如日中天的庄王竟传出曾用甲胄陷害二皇子萧承稷的风声,眼看着要倒大霉了。
“你说,”这些人私下里曾担忧:“沈持抓到了庄王的把柄,会不会将跟庄王府来往过密的都牵连进去,以便趁机铲除异己,一举将自己送上相爷的位子?”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而此时的城中,京兆府尹温至正带着少尹林瑄巡视:“此次沈大人回京,山雨欲来,咱们京兆府此时一定不能出事。”
林瑄:“嗯,下官亲自带人巡逻。”
然后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出事了。
沈持进城后沿着街肆往家中走,随行的官吏也各自回家,快到他所居住的竹节胡同口时,忽然一身形佝偻的老者冷不丁跑到他的马车前,大喊: “草民马大福,有天大的冤,请大人为草民做主伸冤啊。”
沈持命车夫停车,他微掀开帘子瞟了一眼:“可有去大理寺递过诉状?”
那老者迟疑道:“草民不知大理寺的门朝哪里开呀。”
沈持:“从这里左拐,一直往前走,看见路口右转,走半里地就看见大理寺衙门了。”
说完,他看见老者没起身,立刻掉转马头,从他身边飞快地过去,然而京中的人太多了,他不能让马撒开蹄子飞奔,果然如他预想的一样,老者飞快起身,手中现出一把匕首,朝他刺来……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是一个壮年的老者,这刺客一身了不得的功夫,身手非常狠,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但合该沈持命不该绝,就在匕首刺向他喉咙的时候,一颗小石子猝然挟裹着疾风打过来,不偏不倚,又正正好打到了刺客的手腕上——一瞬息,刺客的手急遽松开,那匕首戏剧般地滑落,“咣啷”一声摔在地上滚出去几尺远。
刺客懵,沈持更懵。
随行的官吏、行人更是跟鹌鹑似的,受到惊吓后呆在那儿一动不动,而沈持则翻身滚到匕首上,大呼:“捕快何在!”
方才动静已经向这边跑来的京兆府衙役一个箭步冲进来,二话不说见人就扑,但是那刺客武功极是高强,十几个衙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好在把他给困住了……
惊魂甫定的沈持退后几步,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个七八岁的小儿手里拿着把弹弓,正悠闲地拍手看衙役们围捕刺客呢。
沈持快步走到他跟前,作揖道:“方才多谢救命之恩,请小郎君再拉一‘弓’,”他指了指那嚣张的刺客:“打他眼睛。”
小郎君懵懂地看了他一眼,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拉开弹弓,跑了几步,很快,对着虽然没有打准,但只是微偏了下,打将他眉毛打烂了,血顺着流进眼眶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手上的打斗功夫凌乱了……
捕快们趁机拿出弓箭,众所不周知,什么绝世武功,在弓箭面前基本上毫无还手之力,要么死,要么被擒。
果然,很快那刺客便身中三箭,奄奄一息没了体力,被擒了去。
沈持这才回过神来,他用目光急切地寻找拉弹弓的小儿,可是遍寻不见,不知顽童跑哪里去了。
劫后余生,他重新坐进马车时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面色苍白,手和腿下不自觉发颤,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沈持对赵蟾桂说道:“得空去打听打听那个孩子是谁。”
“不用打听了,”这时候迎面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我猜是沐家的小郎君。”听街坊邻里描述 ,那孩子好像是京城武将世家沐家的小子。
此事暂且不提。
沈持掀开马车帘子,看见史玉皎还未换下戎装,火急火燎地奔出来,看见他,她三步并作两步跳进马车,飞快打量着他:“没伤着吧?”
将将沈持被行刺的事她听说了,大惊之下赶忙出来找他。
沈持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我没事。”两口子乘车一起回家。
“汪汪汪——”到了家门口,老狗旺财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出来迎接,不过如今他老了,大概快十六七岁,已经快到生命的极限了,胡子和身上的一半毛发都白了,跑起来气喘吁吁的。
旺财一叫,沈煌两口子知道儿子、儿媳妇回来了,跟着迎出来——其实他们先前出来过一次,被史玉皎劝了回去,见如玉的儿子憔悴风尘,略有些狼狈,心疼得险些掉下泪来,不敢问他遇刺的事,只说:“你们先回去歇着,我俩上街上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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