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by三六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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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池, ”史玉皎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说道:“给你做两身鸦青色的常服吧?”
平日里上朝上值穿绯色的朝服, 衬出威严贵气,休沐时穿鸦青色,是另一种神清骨秀之姿,岂不好。
沈持随口应道:“好, 你看着做……”话未说完, 外头有人嚷嚷:“沈相爷, 下官要见沈相爷……”
好像是有人上门闹事。
沈持起身出来,跟着他一块儿出来的赵蟾桂飞快跑到门外看了看,回来报信:“是监察御史文序, 他似乎喝了些酒,醉醺醺的……”
本朝的监察御史是御史台最低微的八品小官。
沈持略皱了下眉头:监察御史文序?
御史台的官员常常走极端,要么刚正不阿是纯臣,要么又疯又颠,成日里挑毛病咬人,跟疯狗一样,这个管聃就是后者。直跟他不对付,时常在朝堂上同他唱反调,没少攻讦他。
至于监察御史文序,看着架势不是个纯臣,说不定和管聃臭味相投,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不便出面,于是吩咐赵蟾桂:“去问问他找我做什么?”
赵蟾桂会意,出来说道:“敢问文大人找我家相爷做什么?”
“下官……就想问问他,”文序大着舌头说道:“哪个冯遂看上去就是个干巴巴的邋遢老头儿,没有一点儿富贵相,相爷怎么就上赶着提携他呢?”
“下官也曾高中二甲头名,到如今也在八品官的位子上熬油似的熬了快三十年,你怎么不瞧瞧下官,对,都怪下官两袖清风家贫拿不出值钱的礼孝敬……”
“瞧瞧这沈府气……”他本来要说沈家如何气派,突然想起这不过是座二进院的宅子,与沈持的官阶比起来过于寒酸,忙打个酒嗝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赵蟾桂回怼道:“冯大人年少时也是个风神俊朗的模样,他在会宁县殚精竭虑多年,是个百姓赞许的好官,比起矫揉造作,絮烦多事的京官,还是冯大人看着顺眼。”没指名道姓说文序长得贼眉鼠眼的算他厚道。
“更何况,圣上亲自点冯大人为皇子侍书,人家那是有真本事才来毛遂自荐的,文大人除了资历,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吗?”
文序半醉半清醒地高声叫道:“你懂什么,下官要见沈相爷,要见沈……”
沈持在院子里听到了,心道:原来是来找他要官的,不见。
然而文序在沈家门口骂骂咧咧,胡搅蛮缠,任凭赵蟾桂怎么劝都不走。
不少人循声前来围观。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胡同口缓缓驶入,是观月楼的夏灵,据说她也是来求见沈持的。夏花魁生得俏丽如初绽的桃花,杏脸桃腮,削肩柳腰,莲步轻移时,恍如飞燕正舞,是个可京城里头再找不着第二个的美人儿。
她一出现,沈家附近哗啦啦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看热闹来了。
文序这个人呢,虽然官做得不大,官场没有什么亮眼的政绩,但诗歌遣兴,花间风流可是一样不落,是青楼的常客,他认得夏灵,甚至还为她的美貌倾倒,这下喝了些酒,更难持君子之风,醉眼迷离地盯着她看:“夏……夏姑娘……”
夏灵看了他一眼,昂起下巴:“哟,巧了,文大人也在啊。”这才二月初,癞蛤蟆就苏醒了?啧啧,有点早啊。
说完,她拿帕子轻掩住口鼻。对这个死老头子讨厌得极为明显。京城高官多如牛毛,文序一个八品小吏,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劝离:“文大人喝了酒走远些吧,别熏着夏花魁。”
文序被夏灵奚落一番,酒醒了大半,只觉得老脸无处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灰溜溜站到人群后面去了。
史玉皎耳力好,她在屋里听见外头的动静直想笑,对沈持说道:“夏花魁来来见你了沈相爷,还不快出去迎佳人?”多好的机会啊,平常要是想在观月楼见到她一面,得花好几百两银子呢。
沈持对着她作揖:“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哪里认得她。”说着就要请赵蟾桂的媳妇儿李氏去打发她走人。
史玉皎:“我去吧。”说完跨出门去见夏灵。
看见她,夏灵深鞠一躬:“史将军,妾身是来求见沈相爷的。”
史玉皎还了礼:“我相公似乎不认得夏女郎。”
夏灵淡淡笑道:“这次相见之后,不就认得了吗?”
“说的也是,”史玉皎乜了赵蟾桂一眼:“赶紧去把相爷找回来,就说夏女郎来了,叫他快些,别怠慢了人家。”
赵蟾桂也装模做样:“是,夫人,我这就去找他。”
主仆一唱一和弄得夏灵倒不好意思了:“既然沈相爷不在家中,妾身和史将军说说也是一样的。”
史玉皎也不请她去家中坐坐,只说道:“夏女郎请说。”
夏灵屈膝一礼:“妾身近日打算离开观月楼了,想找个栖身之处,听闻相爷还未纳妾娶姨娘,妾身来碰碰运气,”说到这里,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着史玉皎:“不知史将军能不能容得下妾身呢?”
史玉皎听了淡然笑道:“哟,这事儿虽说不大,但我却不好擅自做主,还得相爷他自个儿拿主意。”
“姐姐,”夏灵往史玉皎身边靠了靠,我见犹怜地泫然欲泣:“你就劝相爷收了我吧。”
史玉皎低眉抓着她的手腕:“当真?”
被那么一拽,夏灵顺势和史玉皎贴得更近,她却换了个正经的声调轻声问:“史将军,请你帮我问问沈相爷,大理寺少卿冯大人能成事吗?”
“我知道来往京城地界的拐子仗的谁的势……”
冯遂能不能动得了那些人。
史玉皎听了心中微微一惊,见周围人多,只得笑道:“既是真心的,我自会为你周旋。”
给她使了个“我给你问问他”的眼神。
夏灵提裙对着史玉皎她盈盈一拜:“妾身告退,这就回去等着姐姐打发人来接我。”
史玉皎目送她走远。
而后,她走到站在人群后面的文序身边,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文大人,本将军叫人送你回府啊?”
文序连连摇头:“下官自己能走,自己能走……”
说完慌里慌张地离开了。都怪那个夏灵突然出现,叫他丢了这么大的人。
“都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儿。”目送文序离开竹节胡同后,史玉皎又朝围观的百姓喊道。
吃瓜的百姓意犹未尽地散了。
等清净了她才回屋。
沈持心里很过意不去:“对不住,还要叫你出头替我挡事儿。”
史玉皎抿唇笑道:“要不你辞官吧,我养着你,就没这些事了。”
沈持也跟着他笑:“好啊,让我想想。”
“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史玉皎转而正色道:“我不怕,你也不用怂,大不了打出去,”她撸起袖子要比划一下。官场不就是这样尔虞我诈的嘛。
沈持吓得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姑奶奶,悠着点儿啊,别闪了腰。”
“我不是怕,就是这日子乍然有点喧嚣,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
“我没事的,”史玉皎说道:“你别担心。”
“你去歇会儿,”这下轮到沈持撸袖子了:“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鱼汤,肉汤还是点心?”
红枣猪心汤,竹荪排骨汤,鲫鱼豆腐汤……家里都备着这些食材呢。
“什么都行,”史玉皎近来渐渐的胃口好了:“汤里多盛些肉就行。”
她喜欢吃大块的肉。
“咦,你喜欢吃鹿肉吗?”沈持忽然想起京中有家卖鹿肉的摊铺:“我让赵大哥去买块鹿肉回来,红烧好不好?”
史玉皎点点头,打个哈欠正准备回房小憩,忽然想起夏灵拜托她的事来:“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对了,”她趴在沈持耳边:“夏灵想问问冯大人是否可靠,她说她认识京城里罩着拐子的人……”
沈持微怔:“她为这件事来的?”
史玉皎:“嗯。”
沈持:“我知道了。”
史玉皎笑道:“沈相爷早点给人家个信儿吧,别让佳人望眼欲穿。”
沈持:“……”
第225章
调笑归调笑, 他一边飞快琢磨着夏灵的事,一边出来吩咐赵蟾桂:“去买块新鲜的鹿肉来,两三斤即可, 别买太多。”
赵蟾桂“哎”了声,出门采买去了。
沈持则去灶台上准备佐料。
一出正月, 沈煌夫妇便到京郊打理田地去了,连老狗旺财都带过去了, 家里他们小两口说了算,想吃什么做什么便好。
他正在清洗香叶时, 云苓来了, 一双大眼睛骨碌打量着灶台:“相爷, 奴婢来做这些事吧。”
“不用,”沈持说道:“夫人睡下了?”
云苓站着不动, 点点头:“嗯, 子苓在屋里守着呢。”
沈持看她微垂着头,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跟往常撸袖子叉腰的模样不同, 问:“你找我有事吗?”
“相爷, 方才夏花魁来说要给相爷做……”云苓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问:“……做妾,虽说夫人她大度不计较,可是我们当下人的不待见她, 不想她进这个门……”
她拿夏灵的话当真了。
沈持听后放下手里的活儿, 逗她说道:“来个人陪夫人说话、跟她作伴不好吗?”
云苓瞪圆了杏眸:“才不稀罕。”
这丫头原是史家的家生子, 自幼跟着学拳脚,比寻常的女子膀大腰圆一些,她越想越气, 不禁单手叉腰:“只求相爷把她安置在离我们将军远点儿的院子,好叫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气呼呼地跑走了。
沈持:“……”
不大一会儿,赵蟾桂买肉回来,递给他:“我去的时候刚宰杀的,相爷瞧瞧,新鲜着呢。”
肉是鲜红色的,湿润且有光泽。
沈持是头一回烧鹿肉,接过去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味:“我前阵子说家里要寻两个婢女,可打听到了?”
“牙婆领着人来过两三趟了,”赵蟾桂说道:“小的小老的老,看着都不大中用,我还叫给咱们留意着。”
沈家意欲物色两个本地家中的确贫穷,不得已才卖女儿的,这样她们逢年过节还能与家人见面团聚,要不人牙子囤在手里的,那种多半来路不明,是以格外难找些。
沈持:“不急,慢慢寻着。”
“咦,对了,相爷,”赵蟾桂想起一件事情来:“听说咱们府里缺婢女,昨日有个小官之家托人来捎口信儿,说愿意把府里的女郎送来给相爷使唤……我听着不是个正经事儿就没应他。”
“使唤”这两字大有讲究,可不是真的把女儿送来给你当婢女用的,大抵是来当妾室结亲攀附的,双方都心知肚明。
沈持:“下回遇到这种事不用回我,直接回绝就是。”又细细嘱咐几句,他开始把鹿肉切成肉丁,焯水,然后爆炒,之后下佐料红烧。煨在火上一个半时辰后,拿筷子一戳,软烂,此时醇香扑鼻,能出锅了。
恰好史玉皎也小睡一觉醒来了,正拎着她的长矛在后院活络筋骨。
沈持让赵蟾桂两口子把菜摆上,而后亲自去叫她来吃饭:“这矛好久没用了吧?生疏没有?”
史玉皎掂起来随手扔给子苓:“是有点。”
沈持听到那长矛“咣”地一声落到婢女手里,心都有点颤,只想说“轻点儿啊轻点啊……”,又怕爹味儿太重,终是没有开口。
俩人到了用饭的暖阁里,菜已经摆好,云苓、子苓两个人站在一旁等着服侍他们用餐。落座后,云苓给史玉皎盛了几块放在面前,闷声说道:“多吃点儿。”等以后新人进门,就不知道沈相爷有没有工夫搭理发妻了呢。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幽怨。
史玉皎看了一眼沈持,无声地问:这丫头怎么回事?
沈持玩笑道:“她大概是不想让你接夏花魁进门,怕来了没地方住。”
史玉皎笑起来:“这个用不着担心,她来了,我搬别处去,这儿给她住就行了。”
她说完跟沈持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大笑。
云苓这才后知后觉——沈家是不会接夏灵进门的,人家两口子和和美美的,哪里容得下另外一个人呢,是她多心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然而心里却很高兴,把菜往沈持跟前挪了挪:“相爷也多吃点儿。”
沈持:“多谢,你们也下去吃饭吧。”有人在旁边总觉得不那么自在,时刻都要端着。
俩婢女屈膝一礼,退到外间候着去了。
史玉皎笑道:“这个鹿肉下次还是清炖吧,红烧香是香,可是吃多了有些腻歪。”
“嗯,下次炖汤,”沈持赶紧给她盛了碗汤:“快喝口汤压一压。”
她端着汤闻了闻,有点喝不下去。
沈持:“要不,请个厨子?”许是高估了自己的手艺,他做的饭菜并不好吃。
史玉皎摆摆手:“不用,等明日进宫上值,动一动就好了。”在家里闷出一堆毛病来,连吃饭都不香了。
见她放下筷子了,沈持忙扒拉完自个儿碗里的饭菜,结束了这一顿晚饭。往窗外一看,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廊下点着八角风灯,与天上的明月遥遥相映,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一会儿飘起蒙蒙春雨,细如丝,悄无声息地给夜晚添了几分温润清新。
史玉皎:“阿池,下盘棋吗?”
院静春浓,正是围棋赌酒的好时节。
沈持去书房取来围棋:“我棋艺不精,还请夫人高抬贵手,让一让我。”他穿来这里之后,还没下过几回棋呢,棋艺还停留在上辈子的水平。
史玉皎笑道:“好。”
于是二人对坐下棋。
棋盘之上,她的棋排兵布阵,有章可循,每一步都带着肃杀之气,而他的棋进退守防,步步谨慎细微……黑白棋子杀得旗鼓相当,一直到二更天末还没有谁占得了上风。
沈持看见史玉皎打了个哈气,心知她这是困了,故意下错一步,恰好对方棋艺了得,他很快被杀得一泻千里,输了。
史玉皎心满意足地看着棋盘:“你后来心急了,没沉住气……”
沈持:“……多谢夫人指教,下次我必改了这毛病。”
“不早了,就寝吧?”
赶紧哄她去睡。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和从前的日子一样,沈持在五更天起来去上早朝,史玉皎则多睡一个时辰,到了卯时初醒来,琢磨琢磨今儿如何教习两位皇子招式,而后吃上一顿晌午饭,午后进宫去授艺。
皇宫东北角的校场上。
雍王萧承彧和十皇子萧福满今儿意外地早来了片刻,他们不是来温习从前学过的招式,而是一人举了一只虎形的风筝——今年是虎年,跑着放风筝。
萧承彧手里风筝很快放到了天上,而萧福满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让风筝飞起来,一次次往地上栽,他看着兄长高高飞在空中的风筝,有点沮丧。
但他不服气,又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风筝停留在天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看着就要飞起来了,结果一阵风刮过来,扯断了他手里的丝线,那威风凛凛的老虎风筝卷到空中,又一头栽下来,落在了前头偏殿的屋顶的脊兽上……
萧福满扁扁嘴,跑过去就要爬墙上去取风筝。跟着他的太监、宫女急急来劝:“十殿下您让老奴来吧。”
“本殿下不许你们上。”正是爬高上低的年纪,萧福满非要自己上到屋顶去取风筝。
太监让萧承彧去劝:“雍王殿下您是兄长快管管十殿下吧。”
萧承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边,萧福满已经利索地攀上了墙壁,很快又跟只猴子似的上到了屋顶上。他摘下挂在屋脊兽上的风筝,本来顺着下来就没事了,可是他好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下张望……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宫女,见此情景失声惊叫:“十殿下。”
被她这么一喊,惊到了萧福满,他脚底打滑,从屋顶上跌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看着小小的身影带着老虎风筝从空中直直落下,萧承彧却站着一动不动,眼眸晦暗不明。
太监、宫女们也都吓傻了,张着嘴无声惊叫: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轻巧的身影飘然而至,她冲下萧福满,伸手在空中接住了他,然而她却被砸下来的孩子撞得脚步趔趄,好一会儿才稳住……
是前来教授两位皇子习武的史玉皎。她随后把萧福满放在地上,脸都气黑了: “十殿下为何要爬到屋顶上去?”
萧福满眼巴巴地看着萧承彧,那孩子却给他使眼色,似乎在告诫他不要说出实情,史玉皎抬手就给了身边的石狮子一巴掌:“走,跟我去见德妃娘娘。”
“史师傅,”萧福满一脸愧疚地说道:“别告诉我娘了好不好?”怕郑德妃担心,还想求她给瞒着。
“下次还敢吗?”史玉皎严厉地说道。
萧福满:“再也不敢了。”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史玉皎这才作罢。
然而方才接他的时候好似抻到了腹部,她只觉一阵疼痛袭来,瞬息脸色煞白,好一阵子都没缓过来。
萧福满见状紧张地说道:“快去传太医来。”
雍王萧承彧:“方才是谁冷不丁喊了声‘十殿下’,找出来,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雍王殿下。”太监们一边着人去处置惊到萧福满的宫女,一边赶紧去将此事告诉了郑琼。
消息传到临华殿,宫女们都吓得哆嗦,后来有人还算机灵:“听说沈夫人身怀六甲,娘娘快传太医吧。”
郑琼微微一皱眉头,披上大氅就往校场来,边疾步走边说道:“速传太医去看看史将军。”
她心道:十皇子长得敦实,这撞一下还了得。
郑琼赶到校场的时候,史玉皎已经缓过来了,正在教两位皇子简单的跌扑滚翻之招式,师徒三人动作灵巧,让人看了不禁想叫好。
看到郑琼,他们停下来拜见:“德妃娘娘。”
郑琼拉着史玉皎的手:“听说史将军救了福满,妾感激不尽……只是,还好吗?”
问话的时候,御医赶来了,给史玉皎号脉后深深地松了口气,说幸亏她习武多年身子结实,没有大碍,换个人只怕保不住孩子了。
听说史玉皎无碍,郑琼瞪了萧福满一眼:“不许再淘气。”她接下来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习武。
等授课完毕,她叫宫女取来鸡毛掸子,要打儿子。
萧福满站着不动:“娘,你打我吧,我不该爬那么高去取风筝的,一个风筝有什么要紧的……这剖腹藏珠的毛病得改。”
郑琼虽然很心疼,但还是用力打了他三下,看着他龇牙咧嘴忍着的表情,史玉皎劝住她:“算了,德妃娘娘,殿下已经知道错了。”
郑琼这才罢手。
揭开萧福满的衣裳一看,背上三条血道子,下手太狠了,这才是亲娘。换别人还不敢打呢。
饶是如此,郑琼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命太监去抽调一辆宫中的马车,又遣她宫中的两名宫女送史玉皎回府。
当宫里头装饰金灿灿的马车驶入竹节胡同时,街坊邻里:“……出什么事了?”
此时刚散值回到家中的沈持听说后吓了一大跳:“快……去请个大夫来。”
说完从家里出来接他媳妇儿。
史玉皎坐在马车里一个劲儿打喷嚏,半路遇到沈持,瞧着他脸色苍白,她都有点不自在:“御医看过了,我没事。”
说着就要下地走给他看。
沈持摁着她的肩头:“别吓我了好不好。”说完把人打横抱出来,一路抱回家中,又让赵蟾桂拿了些赏钱给宫里头的马车夫。
到家后,史玉皎把宫里头的事说了:“
“雍王有心计了,”沈持说道:“十殿下这下也长个心眼。”“只是苦了你了。”他一想都觉得后怕。
“我有分寸,”她说道:“你放心吧,真的没事。”她家的小崽子没那么弱。
她一个祖姑奶奶当初六七个月的时候还能披甲上战场杀敌呢。
沈持还是不放心:“你明儿穿着软甲进宫教授武艺,别嫌麻烦。”
为了让他放心,她说道:“行,打明儿起,我在里头穿上软甲。”
好说歹说,才安抚好这个即将当爹的男人的情绪。
而在宫中临华殿。
郑德妃得知史玉皎有孕后, 找来宋莲:“你给我找几样喜庆的料子,要软的,我要做几件小孩儿用的。”她要为史玉皎的孩儿做几身衣裳备着, 等生下来去贺喜。
宋莲:“莫非娘娘又有喜了?”
“哪里,”郑德妃低下头说道:“儿多母苦, 我有福满兄妹二人就够了……”
宋莲:“……”也没有听说宫里头哪个嫔妃有孕啊。
她不再多问:“好的娘娘,我找最最上好的不料给你送来。咦对了, 娘娘要做什么样子的小衣裳,我给娘娘找绣样子。”
郑德妃:“不用了, 我哪里连这些绣功都丢了。”
宋莲:“……”
什么人竟要紧到这般, 要她亲自动手呢。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儿呢, 皇帝萧敏来了,一进门就问:“怎么听说福满从屋顶摔下来了?”
宋莲连忙告退, 郑德妃则跪地请罪:“是妾的错, 没教好他。”
皇帝伸手挽她起来:“朕小时候也爬上过宫里的屋顶,小孩子, 免不了淘气, 怎么能怪你呢。”
郑德妃:“幸好史将军赶来接住了他, 不然……”她摇摇头:“摔断胳膊腿可怎么好。”
“嗯,”皇帝点头:“朕在心里记着史将军的好呢。”
郑德妃没有再说什么,皇帝却打量着她问:“阿琼就没有别的要说了吗?”他怎么听说当时太监们请雍王出面管教弟弟,而萧承彧却一句话没说, 才让萧福满爬上了屋顶。
难道她不跟自己告状吗。
“叫陛下操心了, ”郑德妃说道:“妾以后会严加管教福满的。”
看来毫无向他告状的打算。
皇帝在心里却莫名对雍王不满起来, 这是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如鲠在喉,久久堵在了那里。
是夜, 他留宿在临华殿,和郑德妃母子一起用晚膳,席间,越看越觉得萧福满有帝王之相,喜爱之情更浓了。
沈持夫妇刚吃过饭,华灯初上时分,董寻来访。
落座后,他说查了一户部以往的人口资料,发愁地说道:“近几年来,各地略卖略买人口之风甚浓,看来有官吏参与其中牟利,的确该治一治了,不知冯大人那边有无进展?”
沈持:“嗯,我晓得。”
“我这几日没见冯遂,”他把那天夏灵来找他的事说了:“看来京中这水非常深啊。”他们可能还对抗不了:“这件事你知我知,先不要告诉冯大人。”让他冯遂先蹦跶蹦跶,看看能查到哪一步。
董寻用手指轻叩杯壁:“嗯。”喝完这盏茶,他告辞了。
而夏灵这边迟迟等不到答复,心中不安,嗤笑了句:到底是官官相护。再不寄期望,过了两日,盘点自己手头的银子赎了身,在城南租了个小宅子以为安身之处。
然而沈持却有几分忧虑:她年纪不大,带着美貌孤零零地居住,只怕怀璧其罪,妥妥一棵现成的摇钱树,掳走卖到偏远的地方去,倒手就能赚一大笔银子,胆大的拐子哪能不惦记。
只好跟冯遂说一声,哪知那人先他一步得知消息,早暗中派了大理寺的衙役日夜看护,生怕她再被拐子找上门。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二月初四这天后半夜,月黑风高时分,有人摸进了夏灵的宅子,往里面放了迷香。
一直暗中守着她的几名大理寺的衙役飞快地破门而入,将两个手拿迷香的歹人摁在地上,高声呵斥:“好个贼,爷爷等的就是你们。”
这时候夏灵被屋外的动静惊醒:“什么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裹在被子里抖个不住。
“在下大理寺的差役,”二人说道:“有歹人来扰姑娘清静,已被擒到,姑娘安心睡吧,记得天亮之后到大理寺报案就是。”
听到是官府的人,夏灵这才心安一些,熬过漫漫长夜,次日一早,她素面朝天哭哭啼啼来到大理寺:“冯大人救命。”
冯遂依旧黑着那张脸:“本官都知道了,你到那边摁手印画押吧。”
夏灵转身要走,他又叫住她:“你前几日去找过沈相?”
“哟……”夏灵收住脚步,回眸盈盈笑道:“那是妾身的私事,怎么,冯大人也要过问吗?”
拐子背后的势力很大,她不敢随意说出口。
冯遂屏退左右,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本官听闻夏女郎在京城名气甚大,若想要委身于人,只要稍稍放出风声,自会有无数的公子哥儿愿意将你接进府中,而你,为何偏偏执意并不贪恋风月的沈相?本官很是蹊跷。”
夏灵笑了声:“冯大人进京晚,没见到沈相爷当年高中状元的风光,那会儿啊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风华绝代……”
“本官记得很清楚,”冯遂打断了她:“沈相是十年前中的状元,那会儿,你还是大理国白氏之女,如何见过他?”
谎言被揭穿,夏灵脸色一红:“……”这个姓冯的好像很有脑子,不好骗啊。
“你去找沈相,”冯遂从桌子上取来一碗水,拿手指蘸了在桌面上写道:是为了告诉他一些拐子的事情:“对不对?”
他既然猜到了,夏灵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冯大人,”她学着他同样蘸水写道:妾身那日是想问问沈相爷,冯大人你是个什么样的官员,有没有得罪权贵的魄力……
冯遂刹那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拐子后头有大人物,是以她不敢指认,他并不生气,只挑挑眉:“本官此时不会回答你,你且等着瞧吧。”
夏灵拜谢而去。
权贵么,不着急动,对于打拐,他有自己的节奏。
冯遂当夜便用酷刑从那两名拐子口中撬出了一批游走在京城地界上的拐子,仅三日内就抓捕了他们,审讯之后判了半月后斩立决,根本不等到秋后,而且要不是几日后要朝廷要开恩科,会试,他能明天就砍了他们,为的就是早些震慑其他尚逍遥法外的拐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