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民国by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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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谭峥泓心里也就舒坦了。
人家要去盘账,他确实不能跟着……谭峥泓打算明日去一趟南城书局,见一见那位可能是云景先生的人,再找人帮自己写几篇文章,骂那些在报纸上骂云景先生的人。
这天晚上,桑景英和桑景雄照旧一起回家。
他们家今天的伙食依旧不错,是红烧肉,还有几个蔬菜。
桑景雄一到家就急着去盛饭,然后往碗里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大口吃起来。
他在点心铺,虽然能吃点点心的边角料,但伙食并不好,再加上一路回家运动量很大,到家时,都已饥肠辘辘。
吃完饭,桑景雄问桑景云:“姐,我能不能不去点心铺干活?”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想去点心铺干活,但当时有桑景英压制他,再加上那会儿家里吃得不好,他就觉得去点心铺也不错。
毕竟桑景英,也是要去当工人的。
但近来家里伙食变好,收入也越来越多,他就不想再去点心铺,想去读书。
这件事他跟桑景英提过,桑景英不同意,他只能找桑景云。
“不行。”桑景云拒绝。
桑景雄一脸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在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之后,他就想闹一闹,逼桑景云送他去上学。
然后,他看到了《真假千金》。
桑景云每日写完后,他和桑景英都会第一时间看。
他很喜欢《双面魔君》,见县城那么多人说这书好,心里不免自豪——云景是他姐!
但《真假千金》这本书,却让他看得心里发慌。
里面金月季的想法,着实有些惊人!
金月季并不把两个哥哥当亲人,一心脱离金家,他姐会不会也这样想?
要是他姐跑了,那他怎么办?
到时候,他搞不好就真的要养家了!
桑景雄现在在桑景云面前特别乖。
不得罪桑景云,他多少能沾点好处,要是得罪了,桑景云说不定会跟他断绝关系,再把他写进书里,写成大坏蛋。
桑景雄转过头,对桑学文道:“爹,再过几天就是我生日,我早上要吃长寿面,一根面条就是一碗的那种。”
他们这里没有吃长寿面的习俗,这是他从《真假千金》里看来的。
金芍药其实比金月季要大一天,但她一直以来,过的都是金月季的生日。
两人生日那天,家里人都顾着金芍药,却忽视了金月季。
俞少爷被母亲逼着来送贺礼,瞧见金月季躲在角落里,就带着金月季出去吃了一碗长寿面。
这一段在报纸上还未刊登,但他们一家早已看过。
自桑元善去世后,桑学文在家的地位就很低,桑景雄现在,便总对桑学文提各种要求。
桑学文答应下来。
对这事儿,桑景云倒是没反对,毕竟桑学文自己愿意。
而且桑景雄过生日要吃一碗长寿面,不算过分要求。
吃过晚饭,桑景云就帮桑景英看他白天编写的《水浒传》的内容。
看完,桑景云道:“阿英,你越写越好了,这内容,已经无需修改。”
桑景英很高兴,嘴角都压不下去。
想了想,他又问桑景云:“姐,你说《水浒传》编写完后,我该写什么?我想多赚一些钱。”
桑景云思索片刻,道:“阿英,你有没有想过,去写一个小乞丐经历的种种?你可以跟隔壁的江来聊聊,询问他曾经的经历,然后将之写出来,再让洪玥画成连环画。这样一部连环画,是很有意义的,可以将这个时代的,展现给后世人看。”
不管是编写《西游记》连环画,还是编写《水浒传》连环画,都是在别人的故事上进行再创作,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桑景云希望桑景英可以编写一部《三毛流浪记》这样的作品。
她上辈子看过《三毛流浪记》,曾经为三毛流了不少眼泪。
她是真的希望,能有人关注到这些孩子。
桑景英道:“姐,这是个好主意!”
桑景英每天早出晚归,跟隔壁那些孤儿相处不多。
此时,他却打定主意,以后要找时间去跟那些孩子好好聊一聊。
桑家这天晚上,过得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而第二天一大早,桑景云就跟桑景英一起,去了县城。
也是巧了,他们刚到县城,就听到有人在说云景。
那人还是个老熟人,正是桑景云当初在洪兴纸号帮人代写书信时,上门来骂她的李秀才。
此刻,李秀才拿着一支烟枪,正在茶馆门口大骂云景,说云景妖言惑众,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古以来,都是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那云景之书,让女子不安于室,应当禁止!”
他身边,还有人听得连连点头。
桑景英瞧见这一幕,便有些生气,想要上去争论,但被桑景云拦住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这些人,迟早被整个社会淘汰。
不管有没有她,时代的车轮都在滚滚向前,女性的地位,也会一步步提高。
他们现在恼怒,却也只是徒劳。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那边有好几个男人,桑景英上去争论,挨打了怎么办?
桑景英最终没上去跟人争论,租界,谭峥泓在遇到同样的事情后,却上去争辩起来。
谭峥泓今日,早早出了门,跟谭大盛一起去喝早茶。
那茶楼里,正好有说书先生在讲《真假千金》。
谭大盛听了,并不觉得这个故事有问题,他很清楚,女性确实受到了压迫。
不说别的,就说做生意,男人出去做生意,处处都方便,女人却不同。
女人自己开个铺子,卖卖东西也就罢了,若想走出去,把生意做大,比男人要难千万倍。
还会有很多人想要占她们的便宜。
而茶楼里的人,少数跟谭大盛一样想,绝大多数,却什么都不想,专心听故事。
突然,有个穿长衫的六十多岁的男人站起身,开始骂说书先生,骂云景。
“云景以歪理迷惑众人,长此以往,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必将天下大乱!”这人还说了许多,说大清之所以会灭亡,就是因为有妖妇祸国,牝鸡司晨。
谭峥泓抓起一把瓜子朝着对方扔去,那瓜子全砸在对方脸上。
这老头即将出口的话被卡在嗓子里,怒视谭峥泓。
谭峥泓很想像对方一样有文采地骂回去,但他国文水平不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威胁对方:“再让我听到你骂云景先生,我就揍你!”
说完,谭峥泓又对其他人道:“诸位,我们都有母亲,女子生育,那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她们生了我们,我们该知道她们的辛苦,依我看,打压女性,那是不孝!”
“你胡说八道!”老头怒道,这人的意思,是他不孝?简直岂有此理!
谭峥泓朝着这个老头挥舞自己并不大的拳头,他身边的两个保镖,也在他的示意下站起身,眯着眼睛看那个老头。
老头怕谭峥泓真的动手,不敢争辩,灰溜溜离开。
一直到离开茶楼,他才又骂起来,一边骂,还一边回头看,唯恐有人追出来。
谭峥泓等人走了,对谭大盛道:“爹,我要找人给我写点反驳他们的话,然后全部背下来,这样一来,我跟他们吵架,就能不落下风。”
“好主意。”谭大盛道。
谭峥泓眼巴巴地看着谭大盛:“爹,我又没钱了,你给我十块钱吧。”
谭大盛:“……”
第67章 听戏
谭大盛让自己身边负责背钱的保镖给谭峥泓十个银元, 一脸嫌弃地打发走这个动不动跟自己要钱的儿子。
不过等人走了,他脸上的嫌弃便消失无踪。
他对谭峥泓,其实是非常满意的。
来上海后, 谭峥泓的花销其实很少,也就最近建孤儿院, 零零碎碎花了三千大洋。
这钱看似很多,但跟别人一比, 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身边那些上海富豪的儿子,有人看上了一个花魁, 一年下来, 就在对方身上砸了几千银元。
有人养了几十条狼狗, 那些狗,每天都要吃进去几十斤牛肉。
还有人娶了好几房姨太太, 那些姨太太相互攀比, 天天跟他要钱,他就给这些姨太太定了月费, 每人每月两百, 一个月就要花掉一千多。
这些人平日里出去吃饭应酬, 开销也很大。
他儿子呢?除了买书以及时不时给穷人撒点钱外,几乎没有开销。
若不是他帮忙添置,他儿子都想不起来要买新衣服。
别家孩子闹着要买汽车,他儿子也没提过。
就连追求人家小姑娘送吃食, 他儿子都天天从自家厨房带。
谭峥泓并不知道自己父亲觉得自己花钱很省。
他拿着十个银元往南城书局走, 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花他爹的钱, 似乎不太好。
但他组建的建筑队现在不止不能赚钱,还花钱。前几天,他们就跟他申请, 说要买一些砖块帮棚户区的人修房子,以至于将他的存款花了个精光。
谭峥泓去南城书局前,先去一家炒货店,买了五斤瓜子,五斤花生,瞧见有糖炒栗子卖,又买了两斤糖炒栗子。
他想给南城书局的编辑带点吃的,带别的他们不好分,干脆带这些。
今日风大,天还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大街上的人,也就比往日要少。
谭峥泓到南城书局后,发现南城书局的人,同样很少。
他进门后,就对在卖书的人道:“我来找费中绪。”
谭峥泓一手拿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满花生瓜子,长得又俊秀,瞧着就不是坏人。
那卖书的人笑道:“他在里面,你进去就成。”
谭峥泓这次过来就带了一个保镖,他和保镖一起进去,就瞧见费中绪坐在桌边喝茶。
“费先生!”谭峥泓飞快地来到费中绪身边,把瓜子花生和糖炒栗子放在费中绪桌上:“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费中绪瞧见谭峥泓很高兴,跟谭峥泓聊起来。
谭峥泓怀疑对方是云景先生,但因为只是怀疑,也就没有多提,只说自己想买十套《无名诀》。
“我记得你已经买过,怎么又买这么多?”费中绪问。
谭峥泓道:“我要捐给我以前就读的学校。”
“原来如此!”费中绪让姚同丰拿来十套书。
谭峥泓又跟费中绪聊起别的,说如今在报纸上骂云景先生的人,实在太过分。
“那些人确实过分!”费中绪道,他身为男子,以前没怎么关注过女子的处境。
看了《真假千金》,回忆从前种种,才意识到,女性确实一直被压迫。
他有个堂姐,嫁的男人不仅抽大烟,还喜欢打人。
他堂姐受不了逃回娘家,结果被娘家爹妈又送回去,最后竟被打得没了命,真的是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桑小姐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想来也是受过委屈的。
费中绪对桑景云有好感,也就心疼万分。
谭峥泓道:“可惜我国文不好,不会写文章,不然我一定痛骂他们一顿!”
费中绪道:“我也不擅长写文章,不过我的助理编辑会写,他正准备写文章帮云景先生说话。”
说完,他把姚同丰叫过来。
姚同丰确实会写文章,写得还很快,今日书局有空闲,他已经写了几百字。
谭峥泓接过那几百字,看了之后惊为天人:“这位先生,你写得真好!你愿意帮我写几篇文章吗?我给你钱!”
姚同丰听到谭峥泓的话,只当谭峥泓要他捉笔代写文章。
他现在虽然有工作,但还未拿到薪水,若不是南城书局最近日日加班,因而管一日三餐,他的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
既然囊中羞涩,那帮人代写文章也无妨!
“好,你要写什么?”
谭峥泓指着姚同丰已经写了几百字的文章道:“就写这样,帮云景先生骂那些人的文章!”
姚同丰一直都有看云景的小说,还很同情女子。
他母亲因为没缠足,时常被人嘲笑。
他父亲去世后,他母亲出门打理家业,更是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
姚同丰本就有很多想法要写,现在当着谭峥泓的面,就洋洋洒洒写起来。
他在南城书局上班,工作时间本不该做别的事情,但谭峥泓拿了不少吃食过来,又跟总编商谈,要购买一百套小学教材,总编也就对姚同丰干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姚同丰花一上午,写了三篇文章,合计三千字,又按照谭峥泓的话,帮着写了一些骂人,不,辩驳他人的话。
“写得好!我要拿去投稿!”谭峥泓很兴奋,又问姚同丰:“你笔名叫什么?”
姚同丰不明白谭峥泓为何问自己笔名,但还是答了:“我笔名叫淮江。”
“这笔名不错。”谭峥泓拿出五枚银元给姚同丰,拿着稿件离开。
姚同丰很是惊喜。
他在南城书局当助理编辑,一个月的薪水是六元,要多做几个月,才能加薪水。
现在不过一上午,就赚到五个银元,对他来说是喜事一桩。
至于这是帮别人写的,不能署名,那也没什么关系。
这不过就是几篇与人对骂的文章,并不精妙,即便不用他的名字,也没妨碍。
姚同丰抓了一把花生吃起来。
这刚炒好的花生,就是香!
他们家每次过年,都会买一些瓜子花生,用来待客,他很爱吃。
只是今年,他怕是不能回去,毕竟来回路费不便宜。
姚同丰以为谭峥泓花钱让自己写文章的意思,是那些文章,往后便成了谭峥泓的。
然而并非如此。
谭峥泓找了辆黄包车,直接来到某个刊登了骂云景的文章的报社,拿出一篇姚同丰的文章给他们,让他们改日必须刊登。
这报社一口答应。
有些人办报社,存着伟大想法,想要开启民智。
但也有一些人,办报社是为了挣钱。
这家报社便是如此。
他们为了增加报纸销量,时常在报纸上刊登一些有争议的内容。
现在,不管是反对云景的人的文章,还是支持云景的人的文章,他们一视同仁,全都刊登。
谭峥泓得到肯定答复很高兴,同时留下了南城书局的地址,和姚同丰的笔名,让报社将稿费给姚同丰寄过去。
接着,他又去了另一家报社……
连走三家报社,把三篇文章都投出去,谭峥泓才心满意足回到家中。
他先将姚同丰写的骂人的话背了背,又开始翻译《真假千金》。
谭峥泓已经打定主意,自己翻译完后,要找人修改一番,翻译的时候也就不想太多,只求意思表达完整。
他这么翻译,翻译的速度还挺快,差不多每天都能将报纸上刊登的内容翻译完。
谭峥泓忙碌时,桑景云已经送完稿件,坐上回县城的电车。
在电车上,她听到有人聊起最近的新戏。
“最近那些戏院都在演的《孟佑战毒虫》你们看了吗?”
“看了,还挺有意思。”
“听说那毒虫,是真的存在的!”
“竟然真有这样的毒虫?”
桑景云听完,好奇地询问起来,这才知道,已经有人用《双面魔君》里有关血吸虫病的片段,编写了戏文。
编写戏文一事,其实是她提议的,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找时间,他们一家可以去看一看戏文。
上海这边的戏剧是越剧,桑景云上辈子年幼时,跟着奶奶去看过。
她不爱看戏,对她来说,电视剧比戏曲要好看太多。
不过现如今娱乐少,那看看也无妨。
“听说那些戏班,还要去乡下唱这出戏,让人知道那血吸虫病都是什么病。”又有人道。
桑景云闻言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能帮到许多人。”
“确实!”那人点头,又说了些自己听来的事情。
原来,这部戏这么快传开,跟医院有关,上海好几家医院都捐了钱,让戏班子唱这出戏。
这戏文编得又颇有意思,便很快传开。
等从电车上下来,桑景英道:“姐,我想去听这出戏!”
“我去打听打听,下个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桑景云笑道。
也是巧了,还不等桑景云打听,就得知他们家附近,有戏班子要来唱这出戏。
说这件事的,是钱表姑:“阿云,今儿个下午隔壁村要唱戏,你要不要去看?听说唱的是新戏,叫《孟佑战毒虫》非常好看。”
钱表姑不识字,并不知道桑景云是云景。
她提这事儿,单纯就是分享自己从别处得知的好消息。
陆盈闻言道:“我也听说了,这村里很多人都会去看。”
桑景云注意到,陆盈的眼睛亮晶晶的,瞧着非常期待。
她当即提议:“今儿个下午,我们一起去听戏吧!”
陆盈听到这话,又纠结起来:“阿云,我走不动路。”
隔壁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有七八里路,也就是三四公里。
这年头的普通人都走惯了路,像钱表姑,她一口气跑个来回不成问题。
但陆盈裹了小脚,她走不动。
桑景云道:“娘,我们可以雇艘船。”她现在不缺雇船的钱。
陆盈眼里满是惊喜。
上海县城和周边水网密布,船也很多。
桑钱氏很快就雇了一艘船,全家一起去看戏。
也不能算全家,桑景雄和桑学文不去。
桑景雄在糕点铺工作,桑学文则被桑钱氏关在家里。
桑学文这段时间长了很多肉,如今的他,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光看外表,就让人确定他是瘾君子。
他也早已没有了戒断反应。
但桑景云以前在桑钱氏面前念叨了很多戒毒相关的事情,说那些抽大烟的人很容易复吸,桑钱氏也就很防备,不愿意把桑学文放出去。
桑景云对此并不反对。
去隔壁村看戏,还是一家人一起去看,这并不会让桑学文复吸。
但桑学文之前败光家产,还气死桑元善,也该受点教训。
他们一家,坐船去了隔壁村。
此时的人娱乐很少,现在是年底村民们又没有什么工作,戏台附近,也就人山人海。
桑景云他们根本挤不进去,而在离戏台远的地方听,大概率听不清。
好在他们有钱。
这个戏班子到乡下唱戏,是那些医院花钱请的,不需要老百姓出钱。
这戏班子为了多赚钱,就想了法子,在戏台下面圈出一块地,想进圈子里听戏的,要出两个铜元。
大部分老百姓都舍不得这钱,桑景云却是舍得的,她花了钱,一家子人,便都来到圈子里。
他们坐下后没多久,就有人粉墨登场,开始唱戏。
《双面魔君》里的片段被修改过,戏里的孟佑成了一个大夫,他来到一个村子,发现有恶人在村里投放毒虫,残害百姓,并以帮忙治病为由敛财。
他拆穿那些恶人,灭了毒虫,百姓的生活终于好起来。
当然戏文不会这么简单,里面还出现了很多别的人物,比如被恶人逼迫的美人之类。
这是一个英雄救美,斩奸除恶的故事,虽说俗套,但老百姓很喜欢。
“这个孟大夫,跟以前戏文里的钦差大人一样!”
“听说那毒虫真的存在,我们一定要小心!”
“我说之前怎么有人抓钉螺,原来里面有毒虫!”
人们议论纷纷,对戏文里说的事情,深信不疑。
桑景云听到这些,心情很好。
上辈子上海周边,也是爆发了严重的血吸虫病疫情的,希望这次能得到遏制。
也不知道现如今,江苏那边如何了。
江苏疫区,也有戏班子在唱这出戏。
而那些前往疫区的医生,正准备坐船回上海。
今日是腊月十四,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
他们已经出来许久,该回去过年了!
“听说《双面魔君》的书已经出版,等我回去,一定要买一套。”
“我也要买一套!”
“我要买两套,给我朋友寄一套。”
之前,他们心情一直很沉重,此刻,心情却好了一些。
虽然血吸虫病依然治不好,但有了预防方法,总能好上一些。
而且,现如今上海,已经有很多人在研究此病,迟早有一天,这病能被彻底消灭!
《孟佑战毒虫》这场戏, 戏班子连着演了三次。
桑景云看完一次就没兴趣了,但陆盈、桑钱氏、桑景英、桑景丽还有跟来的钱表姑,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愿离开。
桑景云只能陪着他们看,同时观察周围的百姓。
现在是冬天, 这些百姓穿上了破旧的棉袄。
大人皮肤黝黑,手上都有皲裂, 孩子们的脸则被吹得通红,手上长了冻疮。
桑景云还注意到, 几乎所有的孩子, 鼻子下面都挂着鼻涕。
他们缩着脖子和手, 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但因为有免费的戏文看, 一个个面上带笑, 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看完三场后,桑景云坚决要回家。
在寒风里坐着看戏, 真的很冷, 她觉得再冻下去, 她会生病。
“花了两个铜元买的位置,还有一场没看呢……”钱表姑心疼地念叨。
桑景云问:“表姑,你不冷?”
钱表姑道:“现在有厚实的棉衣穿,比以前好多了。”
行吧……桑景云去看陆盈。
陆盈白嫩的脸被吹得泛红, 脸上却带着笑, 还在哼唱戏文。
连着听了三次后, 她竟是能唱出许多戏文来。
桑景云觉得陆盈,应该挺聪明的。
“娘,等过了年, 谭少会请个先生教孤儿院的孩子读书,到时你带着景丽一起去听课吧。”
“什么?”陆盈有些茫然,桑景云就又说了一遍。
陆盈不解:“让景丽去就行了,我去做什么?”
桑景云道:“孤儿院很多孩子,以前都是乞丐,习惯了与人争抢,习惯了打架,景丽与他们一道上课,说不定会受欺负,你跟着一起,能护着景丽,景丽要是上课没学会,你还能教一教她。”
孤儿院的孩子之间,确实很容易打架,桑景云就劝过好几次架。
但这些孩子,应该是没胆子打桑景丽的。
桑景云这么说,是想让陆盈跟桑景丽一起去读书,学认字。
直接让陆盈去学,她肯定会推脱,还会忐忑不安,但让她去陪桑景丽,她大概率不会反对。
果然,陆盈答应了:“那好吧……”
桑景云见状笑了笑。
在这年头的人看来,三十多岁的人,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在她看来,三十多岁还很年轻。
在她上辈子,人均寿命一直在变长,科学家预测,未来很多人都能活到一百岁。
三十多岁,人生才过了三分之一,还有五六十年可以活,真的很年轻。
陆盈现在开始学习并不晚,她好好保养活久一点,能亲眼看着这个国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跟陆盈说完,桑景云又看向钱表姑:“表姑,你家的两个孩子,你也可以让他们来孤儿院这边读书。”
钱表姑纠结:“那家里的地和房子怎么办?”
桑景云道:“你可以将之租出去。”
钱表姑的两个孩子都比她小,正是该读书的年纪。
这段时间,桑景云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读《真假千金》,钱表姑也是听了的。
她知道读书有很多好处,但没想过送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这事儿。
毕竟读书很费钱。
若是谭峥泓给孤儿院的孩子请了先生,或许真的可以让她的孩子来这边读书?
她也不要求他们读多好,能认字就行。
桑景云又道:“表姑,孤儿院的孩子逐渐增多,你让你的儿女在孤儿院帮着带孩子,以此换取在孤儿院吃住,应当是可行的。”
钱表姑闻言,惊喜万分。
若她两个孩子在孤儿院吃住,能省去她一大笔开销!
想到这里,钱表姑道:“阿云,你表弟表妹都会干针线活,还能让他们帮孤儿院的孩子做衣服做鞋子!”
她曾经靠做针线活挣钱,她的儿女便也跟着她学了这手艺。
让他们绣花他们是不会的,但做衣服做鞋子不成问题。
桑景云道:“等明儿个谭少回来了,你可以问问谭少,还可以让表弟表妹教孤儿院的人做针线活。”
“好。”钱表姑笑着答应下来,眼里充满希望。
这日一回家,桑景云就跟桑学文要热水喝。
她用热水泡了红糖,喝下一杯后,才觉得舒坦。
陆盈桑景丽等人,也都喝了红糖水,他们还小声念叨,说是等下次再有戏班子来这边唱戏,还要去听。
桑景云跟他们不一样,她已经决定,下次再有戏班子来,一定不去。
露天听戏,着实不怎么舒服。
第二天是周一,农历十二月十五。
谭峥泓今天给桑景云带了糖炒栗子——他昨天吃了,非常好吃!
栗子已经冷了,口感不如刚炒好的,皮也难剥,但真的很好吃。
桑景云一边吃,一边跟谭峥泓说了想让陆盈桑景丽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听课的事情。
谭峥泓道:“没问题!雇先生给孤儿院孩子讲课这件事,是我个人掏腰包的,不花其他人给孤儿院的捐款,我能做主。”
“多谢。”桑景云道。
“桑小姐,你不用给我道谢,也不用一直叫我谭少,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谭峥泓道。
桑景云想了想,答应下来。
谭峥泓这时又问:“桑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他知道桑家的情况,但不知道桑景云的名字。
主要是这时的人,不怎么提女子的名字,再往前几十年,就连询问女子闺名,都是不礼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