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民国by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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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景云道:“我叫桑景云。”
“景云?”谭峥泓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桑景云道:“就是云景倒过来。”
谭峥泓惊讶极了:“桑小姐,你的名字真好听!”
桑景云见谭峥泓完全没多想,笑道:“我也觉得我这名字很好听。”
两人说话时,南城书局,姚同丰看着书局订购的报纸,有些茫然。
南城书局订购了十份报纸,放在书局里给编辑们看,让编辑们了解外面的形势。
其中有一份报纸,之前刊登了指责云景,以及为云景说话的文章。
今日,报纸一到手,姚同丰就翻出这份报纸,想看上面的内容。
结果他刚把报纸拿到手,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写的文章,署名还是自己的笔名。
昨天那个小少爷买了他的文章之后,帮他去投稿了?
他正惊讶,有人从外面进来,问:“谁是淮江?我来送稿费了。”
姚同丰就这么,又拿到了一个银元的稿费。
这稿费,还不是他手上这份报纸发的,而是另一份报纸发的!
姚同丰找了一个报童,翻看对方手上的报纸,才知道自己昨天写的三篇文章,都被刊登出来。
署名是他的,看情况,稿费也是他的。
姚同丰震惊万分。
那位姓谭的小少爷,简直是个大善人!
花钱让他写了文章后,竟然还帮他投稿,并且将稿费给他!
要知道,他以前写了文章到处投稿,报社都是不要的!
现在他有文章见报,以后再投稿会简单很多,谭少真的帮了他大忙!
费中绪也很震惊。
谭少爷真是好人。
他之前因为这位小少爷对自己的态度过于热情,有些怀疑对方居心不良,现在却觉得自己这怀疑实在没道理。
人家小少爷,就是单纯人好。
南城书局的人将谭峥泓夸了夸,然后聚在一起,看云景最新写的《真假千金》。
姚同丰瞧见这一幕,又傻了。
费中绪竟然能拿出云景先生的手稿,他跟云景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姚同丰这一天过得很精彩,而他下班时,又遇到了谭峥泓。
谭峥泓看到姚同丰就道:“姚先生,我想再请你帮我写几篇文章!”
姚同丰问:“还是帮云景先生说话的文章?”
谭峥泓点头:“对!”
姚同丰道:“谭少,我马上帮你写,不过你不用给我钱。”他既然能拿稿费,哪还能再拿谭峥泓的钱?
谭峥泓正好手上没什么钱,听到姚同丰的话,很是惊喜:“姚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姚同丰:“……”这小少爷也太单纯了,要是他心黑一点,能把小少爷的钱全骗走!
姚同丰把谭峥泓带去自己租住的亭子间。
他的房子很小,因此,带谭峥泓进去时,他有些不好意思,怕谭峥泓嫌弃。
不想谭峥泓一点不嫌弃,反而道:“姚先生,你的房子收拾得真干净。”
他前段时间,见多了棚户区那些又脏又狭小的房子。
姚同丰住的这间房子虽然很小,但很整洁,比棚户区的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姚同丰见谭峥泓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对谭峥泓又亲近了几分,他拿了纸笔写文章的同时,还拿出自己以前的手稿给谭峥泓看。
姚同丰写的文章,有些是阐述新思想的,也有一些是评价如今的教育的,剩下的一些,则是散文杂文。
其中很多文章,谭峥泓都没兴趣,但也有一些文章他很感兴趣,深以为然。
他想了想,突然问:“姚先生,你愿意去教孤儿院的孩子读书吗?”
这段时间, 孤儿院那边杂事很多。
虽然已经收留了许多孤儿,但木工还未将家具全部做完,各种章程, 也在慢慢梳理。
因此,谭峥泓没急着给孤儿院的孩子请先生。
他打算等过了年, 再请个先生去教导孤儿院那些孩子。
现如今,上海的读书人很多, 想要请个先生不难。
但很多读书人自视甚高,也有一些读书人的思想, 谭峥泓不喜欢。
他觉得姚同丰很好, 也就直接问了。
等姚同丰去了他的孤儿院当老师, 他还能跟着姚同丰学国文。
他现在的国文老师张先生,是一个国文造诣非常高的人, 以至于谭峥泓觉得, 让对方教自己,是杀鸡用牛刀。
让姚同丰这样的人来教自己, 反而更合适。
“我办了一个孤儿院, 收留了一些孩子, 想请个老师教他们识字算数,姚先生,你愿意去吗?你每天给他们上半天课就行,薪水是一个月八元, 包吃住。”
“你办了孤儿院?”姚同丰问。
谭峥泓把自己看了《大头菜的一生》后, 开办孤儿院的事情说了:“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做得并不好,但我想,如果我能帮助到一些人, 总归是一件好事。”
若是别人跟姚同丰说,他办孤儿院是为了帮助别人,姚同丰不会相信。
现如今的上海,有很多人一边攫取不义之财,一边做慈善赚名声。
之前,他就得知过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有个医生对外说免费帮人治病,收治了大量病人,结果拿病人试药,以至于很多病人没了命。
但谭峥泓说这话,他信。
姚同丰对自己在南城书局的工作还算满意。
但他作为助理编辑,每天要干的事情都很杂,工作时间基本用来校对排版。
这么忙一天下来,他已经没什么精力看书学习。
他来上海,并不是想找个工作,就此在上海扎根生活,而是想要学习新思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相比之下,在孤儿院每天教半天书,比在南城书局当助理编辑,要好太多。
姚同丰问:“若是包吃住,我可否年前就搬去孤儿院居住?”
别看他租住的,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逼仄的亭子间,每月租金却也要两枚银元,房东还已经与他说过,明年租金要涨到三元。
“自然可以。”谭峥泓一口答应。
今天已经有些晚了,姚同丰的亭子间里没有通电,就点了蜡烛。
他看看自己正在写的文章,又看了看对面的谭峥泓,答应下来:“我愿意去孤儿院教书。”
“这太好了!”谭峥泓非常高兴。
姚同丰答应了要去孤儿院教书,但要过些天再去。
这段时间南城书局很忙,他得在南城书局再干一段时间。
其实南城书局,本就只打算招个临时工。
之前是费中绪欣赏他,才想留下他,现在他要走,也不会有人挽留。
等两人说定,姚同丰也写好了一篇文章。
谭峥泓见时间不早,收起文章,便匆匆离开。
接下来几日,报纸上关于女性解放的争论,越来越多。
到后来,很多人已经不提《真假千金》这本书了,单纯争论女性解放问题。
这些争论,桑景云没怎么看。
她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顾上,现如今,她只想把《真假千金》这本书写好,顺便把英文学好。
为了学好英文,桑景云特地将谭峥泓翻译的《真假千金》抄录下来,每日认真阅读,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再去问谭峥泓。
此刻,她就瞧见一个不认识的单词:“谭峥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谭峥泓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这单词我写错了!”
他连忙将单词订正,如此一来,桑景云也就认识这个单词了。
桑景云跟着谭峥泓,学了两小时英文。
学完出门,她就见孤儿院的院子里,江来正带着几个孩子唱戏。
唱的正是《孟佑大战毒虫》。
之前戏班子在隔壁村唱戏,江来也带着一部分小乞丐去看了。
这几天,他还“千里迢迢”,去了另外几处地方,看这出戏。
然后他就在孤儿院里演起来,竟然还演得一模一样。
可惜,跟他搭戏的人演得并不好,江来有时候,不得不自己分饰两角。
江来已经瞧见谭峥泓和桑景云,但他一直到演完这一场戏,才停下跟两人打招呼。
桑景云见状道:“江来,你演得很好,很有天赋。”
她觉得江来有唱戏的天赋。
江来闻言很高兴。
若非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南洋当账房先生,说不定会去唱戏。
以前当乞丐时,他是没时间听戏的,现在去听了戏,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唱戏。
桑景云在孤儿院待到中午,中午回家吃过饭,就开始写《真假千金》。
这本书里,她写了很多丝绸相关内容,她本以为自己要去别处打听,才能问到资料,结果桑钱氏和桑学文耳濡目染之下,竟也知道很多事情,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已经够她写小说。
江南的丝绸行业一直很发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丝绸、瓷器、茶叶贸易,每年都有无数白银,从其他国家流入他们国家。
而养蚕缫丝的工作,都是女性在干。
也是因为这样,在此时的长三角地区,女性的地位比别处要高一些。
很多农村家庭,甚至是女性当家做主。
可是,这些女性,依然会偏向儿子,依然想要儿子。
金月季自幼学养蚕,她有一手人人夸赞的养蚕本事,缫丝之类的工作,她也都会。
但她在家,就是不受重视。
等“认祖归宗”,她还受到了更多压迫。
她在农村时,与村里男人说话,卷起裤腿去地里干活,并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回到金家后,她跟俞少爷说几句话,朝着俞少爷笑一笑,都成了她在勾引俞少爷,以至于全家一起讨伐她。
她心里有逆反心理,这些人越是说她,她越是要跟俞少爷交往。
同时,她如饥似渴,学习各种知识。
而在这个时候,金家的丝绸生意出了问题,金老板和金大哥的错误决定,让金家亏了一大笔钱,金二哥是个纨绔,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金家开始衰败。
金老板无可奈何,就打算把金芍药嫁给俞少爷,让俞家帮助金家。
俞家同意了,但俞少爷不同意。
俞少爷已经意识到,他喜欢上了金月季。
但俞少爷的父母不喜欢金月季,他们喜欢温顺的金芍药。
最后,双方竟是商量出一个神奇的法子。
金家把金芍药嫁给俞少爷做大房,再把金家的“亲戚”,也就是金月季嫁给俞少爷做姨太太。
金月季自然不能接受这一点。
此时,她回到金家已经两年,还靠着自己的努力,学完了小学的语文和数学。
得知父母要把她送给俞少爷当姨太太,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家,前往江苏女子蚕业学校。
这所学校,是1903年在上海创办的,一开始叫上海女子桑蚕学院。
几年前,学校搬到江苏,同时改了名字。
这所学校每年都招收小学毕业的女子,传授蚕种培育、制丝改进等各种知识。
金月季一直想考这所学校。
现在还不到学校招生的日子,但她提前来到学校,找到学校老师,表达了自己想要就读的想法。
老师一开始拒绝了她,让她通过正规途径入学,但她锲而不舍,祈求老师给她一个机会。
老师被她打动,给了她一个机会,然后发现她拥有丰富的养蚕知识,最终破格录取了她。
而另一边,同样不愿意接受父母安排的俞少爷在发现金月季失踪后,怒而离家,去了国外留学。
婚事自然没成,金家就此败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俞家的生意,都变差了……
桑景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将桑家破产时遭遇到的一些事情写进去。
写金月季学习养蚕相关知识时,则将国外的人偷取他们国家的蚕种和养蚕技术,甚至蓄意破坏他们国家丝绸产业的情况写入。
这些事情不好写,桑景云也就写得有些慢。
磨蹭一下午,也才写了两千字。
写完,桑景云有些无奈。
她只想写个单纯的恋爱故事,但写着写着,这个故事又不再单纯。
不过她很喜欢这个故事。
考虑过后,桑景云把稿件拿出来,把前面那所现实中确实存在的学校改掉,并打算将她上辈子听来的,日本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做的一些破坏我国丝绸产业的事情写进去。
比如日本人成立公司,统一收购江浙一带的蚕茧之类。
她写的是小说,可以编!
不过写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免得被人找麻烦,比如可以写成是某个日商的个人行为。
至于再往后……
金月季会成为蚕业学校的老师,带着学生研究出制作丝绸的新机器,而俞少爷留学归来,会成为大学教授。
他们再相遇时,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们将携手并进,一起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
这本书大概二十几万字,桑景云已经写了十多万。
最多再过一个月,她就能将这本书写完。
所以,要开始考虑新书了。
桑景云放下笔,开始琢磨新书。
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放弃了。
《真假千金》这本书还没写完,现在就想新书,有些太早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这个精力。
每天学英文写书,已经将她的精力都消耗光。
这会儿,她更愿意想一想即将到来的过年。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过年。
桑景云上辈子年幼时, 非常期待过年,毕竟过年时能吃好东西,能穿新衣服。
但后来她有钱了, 平日里都不缺吃喝,过年对她来说, 也就没什么期待感了。
嗯,还是有期待感的, 她父母觉得愧对她,因而每次过年, 都会给她大红包。
不过红包虽厚, 年味却是没有的, 年夜饭都是去饭店吃,吃完就散伙。
这个时代却不同。
还没过年, 桑钱氏就让桑学文腌制了一堆东西, 之前桑学文腌制的猪头,更是已经被她挂起来晾晒。
除猪头外, 他们家屋檐下还挂了咸肉、酱肉、酱鸭和咸鱼, 桑景云每次路过, 都能闻到腌制食品散发出的香味。
“景云,明年是腊月廿三,按照你爷爷老家的习俗,要吃糯米饭, 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桑钱氏问桑景云。
桑元善老家有廿三这天吃糯米饭的习俗, 一般都是吃甜的糯米饭, 比如南瓜糯米饭、蜜枣糯米饭之类。
但桑学文不爱吃甜的,桑钱氏以前就会将糯米和排骨用酱油拌匀,放在蒸笼上蒸熟, 给他吃咸糯米饭。
桑景云翻了翻原主记忆,笑道:“奶奶,我爱吃咸的。”
原主其实都不爱吃,她不爱动,消化能力不太好,吃了糯米饭胃会不舒服,就不爱吃。
但桑景云很能吃。
不过甜的糯米饭她不太喜欢,至于咸糯米饭,那就是嘉兴肉粽的味道,吃着还不错。
“那就两样都做。”桑钱氏道,她本来只打算做甜的,但桑景云既然想吃咸的,那就咸的也做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桑景云就看到桑钱氏拿出钱表姑送的糯米,放进去猪肉,用酱油搅拌均匀。
提前“腌制”一会儿,中午蒸糯米饭的时候,肉和米饭才能入味。
至于甜糯米饭,因为家里人之前吃南瓜吃太多,已经不想再吃,桑钱氏就做了蜜枣糯米饭。
这两样糯米饭,桑钱氏都做了很多,今天中午,谭峥泓他们吃的主食,就是糯米饭,咸的甜的自己选。
这段时间,谭峥泓他们一直在桑家吃饭,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
桑钱氏和桑学文负责买菜做饭,多的时候一天能挣四角,少的时候也能挣两角,已经挣了七八个银元,也就愿意给他们做一些费事的饭菜。
桑钱氏还笑着问谭峥泓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谭峥泓以前在南洋,没有小年这天吃糯米饭的习俗,不过他对糯米饭很期待:“我先吃一碗咸的,再吃一碗甜的。”
两种口味的糯米饭,谭峥泓都很喜欢,还一个劲儿地夸桑学文手艺好。
桑学文看了谭峥泓一眼,没说话。
他对谭峥泓的感觉有点复杂,一方面不想谭峥泓接近自己的女儿,一方面又觉得,谭峥泓是个不错的对象。
到最后,则都成了自责。
要是他不那么混账,哪怕桑家的丝绸生意做不下去,也还有大宅子,有很多田产。
那样的话,他绝对不需要给谭峥泓做饭,只要等着谭峥泓来讨好他就行。
谭峥泓吃饱饭,就问桑景云:“桑小姐,你下午还学英文吗?”
桑景云道:“我下午要学别的,不学英文了。”
“好吧。”谭峥泓有些失落,又道:“桑小姐,等明天,我给孤儿院请的先生就搬来这边了,你要学别的,可以找姚先生学。”
桑景云道:“好,不过我喜欢自学。”她下午根本就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写小说。
谭峥泓又跟桑景云聊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等他离开后不久,谭大盛安排给他的助理就告诉他,说是棚户区那边过于危险的房子,已经修得差不多。
今年的除夕是廿九这天,今天已经廿三,离过年已经没多少天。
谭峥泓就道:“从明儿个开始,就让大家休息吧,我们等年初六再开工。”
那助理答应下来。
谭峥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发愁。
他跟着谭大盛,是认识了不少人的,如今搬来租界的有钱人越来越多,要在租界接个工程,不是什么难事。
但想要接租界的工程,肯定要先购入一些设备。
偏偏,他已经没钱了。
只能接了工程后,先要一笔定金,然后再开始干活。
谭峥泓拿出一个本子,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要添置的东西写上。
他以前一直在读书,从未接触过这些,这两个月为了孤儿院奔忙,却了解到越来越多的东西。
张先生说开孤儿院能让他了解钱财往来,是真话。
谭峥泓的助理凑过来看了一眼,非常满意。
谭大盛让他引导谭峥泓多学点东西。
他没怎么引导,谭峥泓就已经无师自通开始学挣钱,挺好的。
下午两点多,谭峥泓就启程回租界。
最近他父亲在家,他也就会早些回去。
到家后,谭峥泓见自己父亲坐在餐桌边,正把玩一些瓷器。
看到那些瓷器,谭峥泓立刻被吸引住视线:“爹,这些瓷器太漂亮了,是哪里来的?”
谭大盛笑道:“是别人送我的。”
这些瓷器并不是古董,而是江西那边技艺精湛的老匠人新烧制的,因而价值不高。
不过因为它们很精美,能烧制这样的瓷器的匠人不多,所以这些瓷器价值不低。
这是一个政府官员,收了他送的“军费”后,回给他的礼物。
谭峥泓拿了一个花瓶看起来,问谭大盛:“爹,这样的花瓶,一定不便宜吧?”
谭大盛道:“是不便宜,这么一个花瓶,十几个银元总是要的,那些小件就比较便宜,几个银元就能买一件。”
谭峥泓一一看过,然后选了几个比较精细,又很漂亮的瓷器收起来:“爹,这几个送我吧!”
“你要拿去送给你的桑小姐?”谭大盛问。
谭峥泓道:“知我者,爹也!”
谭大盛这次收到的瓷器有一大堆,自然不在乎被谭峥泓拿走几个。
他挥挥手道:“你想要,就拿走吧。”
谭峥泓开开心心地道谢:“谢谢爹!”
第二天一大早,谭峥泓就用篮子装了那几件瓷器,去姚同丰的住处找姚同丰。
姚同丰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见谭峥泓来了,就拿出扁担,挑起两个装满东西的箩筐。
谭峥泓好奇地看着他:“姚先生,你这箩筐哪来的?”
姚同丰道:“跟认识的人借的。”
“我还没挑过东西,能让我挑一会儿吗?”谭峥泓问。
姚同丰诧异地看了谭峥泓一眼,同意了。
对要挑着一堆东西去上海县城这件事,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但见谭峥泓兴冲冲地抢了他的担子挑,他的想法却变了。
他,是否有些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
姚同丰跟在谭峥泓身边往前走,然后没过多久,就见谭峥泓停下,换了个肩膀挑。
他的家当全在这两个箩筐里,东西非常重,很显然,谭峥泓挑不动了。
“还是我来挑吧。”姚同丰把担子要回来,挑在肩膀上,坦然往前走。
他们到孤儿院的时候,比往常要晚许多。
进门时,正好遇到桑景云在教孤儿院的孩子背乘法口诀表。
这些孩子只会说吴语,桑景云就用吴语来念乘法口诀表,总觉得不太适应。
但这些孩子很适应,跟着她过来的桑景丽和陆盈,也念得很顺溜。
就这样吧,学普通话这事儿,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嗯,这会儿其实不叫普通话,叫北京话。
正念着,就见谭峥泓回来了,桑景云笑着跟他打招呼,又看向姚同丰。
因为桑景丽要在姚同丰这边上学,桑景云对姚同丰很重视:“姚先生好!我叫桑景云,就住在孤儿院隔壁。”
“桑小姐好。”姚同丰笑着跟桑景云打招呼。
谭峥泓却有些发酸,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桑景云只告诉了他自己的姓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桑景云的名字。
桑景云对姚同丰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过热情?
桑景云对姚同丰态度热情,是想让姚同丰多照顾一点桑景丽和陆盈。
后世那些家长,在老师面前,那是一个比一个热情。
自我介绍过后,桑景云又介绍了陆盈和桑景丽,说了她们会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读书的事情。
姚同丰见陆盈那么大年纪还愿意读书,非常高兴,还夸陆盈:“夫人,你做得很好,有你做榜样,你的孩子将来一定能成才!”
桑景云闻言很高兴。
从姚先生对待陆盈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好先生。
她又开始给姚先生介绍孤儿院的孩子,全都只说优点,不说缺点。
陆盈见桑景云已经把姚先生带走,就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姚先生似乎误会了,以为她也要跟着读书。
其实她只是为了陪景丽。
不过专门说这件事,好像也没有必要。
陆盈纠结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
谭峥泓这时挤过去,帮着桑景云做介绍,他也只说孤儿院孩子的优点,还举了一些例子说明。
桑景云见他说得比自己更好更详细,也就不说了。
这孤儿院,毕竟是谭峥泓的。
而谭峥泓在隔开桑景云和姚同丰之后非常高兴,他抽空将手上的篮子给了桑景云:“桑小姐,这是给你的!”
谭峥泓到孤儿院时, 一般是八九点。
桑景云现如今五点多起来吃早饭,到八点已经写完两千字, 收到谭峥泓给的吃食后,九点左右正好加个餐。
现在谭峥泓给她一个篮子, 她还以为篮子里装着的, 又是吃食, 然而并不是。
桑景云看到了一些漂亮的瓷器。
她对瓷器了解不多,也就偶尔刷短视频时, 看过一些介绍, 可即便如此,在这些瓷器入手之后, 桑景云还是第一时间意识到, 这些瓷器不便宜。
等谭峥泓介绍完孤儿院的孩子, 桑景云问他:“这些瓷器是不是很珍贵?我不能收。”
谭峥泓道:“这些瓷器不珍贵,都是匠人新烧制的。”
“这些匠人的手艺真好。”桑景云道。
“是很好,我爹说他们都是代代传承的老匠人。现在国外的人已经会烧制瓷器,但他们烧制不出这样的瓷器。”谭峥泓笑道, 江西那边, 一些负责烧制瓷器的匠人, 一辈子跟瓷器打交道。
国外偷学了他们国家烧制瓷器的技术,但学不会老匠人的手艺。
“你跟我说个实话,这些瓷器市面上是什么价格?”桑景云拿着一个桃花吸杯问谭峥泓。
谭峥泓道:“应该能卖几个银元。”
桑景云又去看手上的粉彩桃花吸杯。
她上辈子, 在博物馆看到过粉彩莲花杯,也叫秋操杯,那杯子是光绪年间的,和现在差不了多久。
而她手上的粉彩桃花吸杯,瞧着比那粉彩莲花杯更漂亮。
桑景云觉得这杯子分明就是一件艺术品,而篮子里其他的瓷器,也都很漂亮。
谭峥泓竟然就这么把它们堆在一起!
桑景云都觉得谭峥泓暴殄天物。
姚同丰要去收拾东西,谭峥泓对桑景云道:“桑小姐,我教你英文吧!”
桑景云答应下来。
谭峥泓教导桑景云英文时,拿出了纸笔和《新小说报》,抽空翻译《真假千金》。
瞧见这一幕,桑景云心情略复杂。
谭峥泓陆陆续续送了她不少东西。
除此之外,她的母亲和妹妹,可以在孤儿院读书,她的父亲和祖母,从谭峥泓这里赚到了足以养家的钱,钱表姑一家,也已经住进孤儿院。
虽然建孤儿院时,她捐了一块地,又将读者给她的捐款捐出。
但读者捐给大头菜的钱,本就不属于她,那块地也不是给谭峥泓的。
总之,谭峥泓帮了她很多。
桑景云会主动去争取一些好处,但她不喜欢欠别人。
因此,她之前特地给《新小说报》写了信,打算免费将《真假千金》的英文版权给谭峥泓。
然而谭峥泓没有要,甚至已经给了她两百元的订金。
桑景云学着学着,目光又落到谭峥泓送她的瓷器上。
她想到了什么,问谭峥泓:“谭峥泓,你来自南洋,英文又学得极好,应该认识一些洋人?”
谭峥泓道:“我认识许多洋人,以前的同学里,也有洋人。”
“你可认识上海这边的洋人?”桑景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