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民国by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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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下, 即便她是女性的事情被公开, 也不会出现她写的小说卖不出去的情况。
此外,她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在家里待着,被人害了都没人知道, 她这时候站出来, 引起一波腥风血雨, 关注她的人变多,别人就不好动她了。
现在的日本还没有开始全面侵华,他们不可能随随便便, 就把一个知名文人抓起来。
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做。
当然,桑景云想要站出来,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想做点什么。
这个时代,女性想要受教育,想要出去工作,想要得到自由太难了!
这个时代很多新式文人,在为受压迫的女性发声,但这远远不够。
女性想要话语权,不可能只靠他人的怜悯,她们必须站出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她们或许不能去打仗,但她们可以写文章,可以从政,可以学医。
只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出现在人前,才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意识到,女性或许在身体上比男人弱,但在别的方面,并不比男人差。
云景如果是一个男人,其实也不过就是,民国又多了一个小说写得好的男人 。
但云景如果是一个女人,那必然引起轰动。
想到这里,桑景云笑了笑。
自从她写了《真假千金》,就一直有人骂她,恨她。
等那些人发现她是个女人,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还有那些看了《真假千金》,受到鼓舞的女性。
如果云景是女性,她们得到的鼓舞,应该比之前更多。
桑景云想了很多,也做了决定。
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自己有了一些名气之后,以“小说家云景”的身份跟人交际。
也因为这样,她直接把自己的真名倒过来做了笔名。
现在,时机正合适。
谭峥泓很支持桑景云的决定:“桑小姐,你早就该公开身份了,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厉害!”
今天上午在复旦大学校门口看热闹的时候,谭峥泓能感觉到黄培成对桑景云的不喜。
当时谭峥泓就有点不高兴。
桑景云多厉害啊!黄培成凭什么看不起桑景云?
他很想看黄培成知道桑景云的身份时的模样,那一定很有意思。
桑景云笑道:“是啊!”
某些男人,稍微做出一点成果,都能吹上天。
她在这个时代,已经能一本书拿一万多元的稿费,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展示出来?
桑景云上辈子的父母教会了她很多事情,比如在现实中,若是扮猪吃老虎,很容易真的被人当成猪,错失机会。
反倒是一些人很会吹牛,自己明明是猪,硬是把自己吹成老虎,别人或许真的就把他当老虎了。
一些女孩子就是太谦虚,才会被某些自信的人抢走了机会。
所以,跟诺伯特见面的时候,她给自己找了个老祖宗。
而往后,即便没有了传承一千多年的家族,她也可以拿着自己的作品当敲门砖,跟诺伯特等人平等交往。
桑景云拜托谭峥泓安排两个保镖过来,住在他们家保护他们,然后就拿出纸笔,开始写文章。
之前,她没有用云景的身份来做任何解释,而现在,她可以解释一下。
“云景告读者书:吾名桑景云,原居上海县城。祖父桑元善,操丝绸贾业,鼎盛时收入颇丰。岁余前,家父遭姜老二算计,染上大烟瘾,后又混迹其赌坊,荡尽家资。迫于生计,吾始为小说之撰,借以获稿资。《无名诀》者,乃吾览诸武侠篇章后所著;《真假千金》则缘自吾偶闻一事,复参以曩昔之境而成。至若《一个士兵》一书,吾于修习英文之际,在复旦顾教授处阅尽英文报章,遂萌创作之念……”
东兴抒发感想骂人的时候,都写大白话。
桑景云写小说时,也用白话,但在写这篇解释文章时,却用了这时的人常用的半文言文,以此跟东兴区分开。
文章开篇,她讲明自家情况,说了三本小说的创作思路。
之后,她又在文章里表示,她父亲是个老饕,早年四处品尝美食时,发现某些饭店会在做菜时加入罂粟并跟她提及,所以她才会在文里写到。
至于她在文里写有人用吗啡冒充戒烟药,则是因为她父亲以往戒烟时,曾购买所谓的戒烟药,当时,他们被骗走数十枚银元,她也就印象深刻。
正巧,在在《一个士兵》期间,她发现有人在来往于上海和租界的电车上,以及上海县城宣传戒烟药,就这么写了几句。
至于屠卫巷说她抛弃妻女,以及谋害妻女之事,子虚乌有!
她是女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把文章写完后,桑景云看向谭峥泓:“谭峥泓,我们去一趟《新小说报》编辑部,送我的这篇澄清文章,顺便当面向黄主编道个歉。”
费中绪一开始帮她投稿时,告诉黄培成,说她是个知名的新式文人。
这是骗人的,她需要向黄培成道歉。
谭峥泓道:“我爹的汽车在外面,我们坐汽车去。”
他去警察署那边打听消息的时候,为了让警察署的人不看轻他,特地开了自家的汽车,现在,这车就在外面。
“好。”桑景云答应下来。
两人上车后,司机就将车子启动,往《新小说报》编辑部开去。
《新小说报》编辑部,黄培成正在排明日的报纸。
以前《新小说报》都是白天印刷的,但近来,他们报社的一些作者时常拖稿,再加上他们的报纸销量变高,众人工作量变大,印刷报纸的工作,也就被放在了晚上。
终于排好版面,让人先印刷一份出来校对,黄培成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这时,他的一个好友来找他:“老黄,这几日很热闹啊!”
黄培成看自己朋友一脸八卦模样,就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他这个朋友也不客气,直接问起云景和吕丽娘的事情。
黄培成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他这个朋友一脸惋惜:“我怎么就没有早早得到消息?若是早些得到这个消息,我今儿个早上,肯定也去复旦大学看热闹!”
一个大学教授,试图诬陷他人结果自食恶果……这场戏挺有意思,他想看。
黄培成道:“今日早上人特别多,那些站在后面的,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只能听前面的人转述。”
黄培成的友人当即问:“你是站在前面,还是站在后面?”
黄培成跟着桑家人,挤到了顾教授那边,把这场闹剧看了个清楚明白,当即道:“我站在前面。”
黄培成的友人愈发羡慕,又感叹起来:“云景先生非常人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不着急,有大将风范。”
黄培成也觉得云景先生非常冷静,让人敬佩。
不,云景先生不见得是冷静,说不定是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云景先生的掌控中。
昨天他去找谭峥泓的时候,谭峥泓一点不着急,由此可以看出,对这次的事情,云景先生早有安排。
说不定在屠卫巷动手前 ,云景先生就已经知道,这才改了稿件,加入会让美滋楼身败名裂的片段。
而这时,《新小说报》的一个编辑开口:“云景先生肯定经历过许多风浪,这些小事,他必然已经不放在眼里。”
“我也觉得应当是如此。”
“之前有许多人辱骂云景先生,云景先生同样毫不在意,他是有大智慧,要做大事的!”
桑景云跟着谭峥泓进来,刚好听到这些吹捧声。
她虽告诉自己要自信,但听到这些话,却也不免脸红。
黄培成第一时间看到谭峥泓,当即打招呼:“谭少!谭少你过来,可是有要事?”
说完,他又看了桑景云一眼。
黄培成住在租界。
去国外留过学,胆子很大的女性,他见了不少,并不把桑景云抛头露面的事情当回事。
但他对这姑娘,是有些不满的。
谭峥泓办事她总跟着,对谭峥泓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今天早上,她还让谭峥泓帮她照顾她那一大家子人。
黄培成觉得,他若是谭峥泓,一定不找这样的女子做妻子。
谭峥泓道:“黄主编,明日的《新小说报》可有开始印刷?云景先生有一篇文章,想刊登在明日的报纸上。”
黄培成道:“明日的报纸尚未开始印刷,你要刊登的,是何文章?”
反正桑景云已经决定要公开身份!谭峥泓满脸笑容,将手上的文章递给黄培成。
到底是用半文言半白话写的,文章并不长。
黄培成不过扫了一眼,就将这文章的内容看全,看全后,他目瞪口呆:“这……这……”
他是不是看错了?云景先生说他是个女子?
现如今,在上海有许多人靠着写小说赚取稿费生活,黄培成身为《新小说报》主编,更是认识许多作者。
但他从未见过女子写小说!
女子也有识字写文章的,但她们的文字鲜少会见报。
云景的第一部小说是武侠小说,通篇没有感情描写,完全看不出是女子所写。
《真假千金》的主角虽是女子,但金月季的行事作风酷似男子,里面关于感情的描写也少之又少,一点不像是女子所写。
刚完结的这本书更不用说,里面写的是战火纷飞,是战友情!
云景怎么可能是女子?
而且这篇文章的笔迹,也跟云景以往的稿件的笔迹不一样。
黄培成不愿意相信谭峥泓说的话。
谭峥泓道:“这文章里所写,千真万确,黄主编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费编辑。”
黄培成立刻看向那些正在校对报纸的人:“明日的《新小说报》,你们晚点再印刷,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就对谭峥泓道:“走,我们去找费中绪!”
黄培成心乱如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出门后险些被一辆黄包车撞到。
他身形晃了晃,谭峥泓见状,立刻扶住他。
这时,黄培成总算清醒了一些,然后就听谭峥泓身边那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道:“黄主编,抱歉,我不是故意欺瞒你,只是当时我囊中羞涩,急需用钱,就让费编辑帮我遮掩,说云景是个颇有名气的新式文人。”
这事儿其实不是桑景云让费中绪做的,而是费中绪自个儿做的。
但费中绪帮了她许多,这罪名,还是由她来担着。
黄培成听到桑景云的话,却是又茫然了。
他没有理解错吧?这姑娘的意思……她是云景?
黄培成问:“你是云景?”
桑景云点了点头。
黄培成二话不说,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他把自己掐得眉头紧皱,但掐完后,却还是道:“这梦里,竟还会疼!”
谭峥泓哭笑不得,拉着黄培成去了南城书局。
这段时间,南城书局依然很忙。
虽然《无名诀》的再版和《真假千金》的出版已经忙完,但《一个士兵》这本书,他们已经开始排版印刷了!
《无名诀》再版了一次,但那书依旧已经卖得差不多,《真假千金》一次印刷了四万本,也已经卖得所剩无几。
以此时的技术,加印非常麻烦,再加上现如今南城书局有足够的资金购买纸张等用品,于是,南城书局的主编大手一挥,就决定《一个士兵》这本书,首印印六万册。
在现代时,因为科技的发展,书籍的制作便捷很多,印刷六万册书,无需太多时间。
但这个时代不同。
如今很多事情,都是人工在做,印刷六万册书费时费力。
费中绪要看顾着这本书的印刷,还要负责做《水浒传》连环画,已经忙到无以复加,以至于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吕丽娘的事情,都没怎么关注。
也不是没关注,应该说,等他关注的时候,事情都过去了!
昨日他去了郊外的印刷厂,盯着工人们印书,对报纸上说云景谋害妻女的事情,一无所知。
晚上回家,他又一个人早早睡下。
一直到今天早上,来到南城书局工作,他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
他正想怒斥屠卫巷和吕丽娘,想说云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被告知,屠卫巷已经因为囚禁吕丽娘,逼迫吕丽娘诬陷云景,而被警方带走。
从头到尾都用不上他,他干脆就继续工作。
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回家,费中绪就见桑景云、谭峥泓和黄培成一起过来。
他跟这几人打了招呼,就听黄培成道:“费编辑,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南城书局人来人往,费中绪就带着他们出门,去了附近一个茶楼。
这个点一般没人喝茶,茶楼里倒是清静得很。
一直到坐下,黄培成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将手上的文章递给费中绪,问:“费编辑,这文章所写内容可属实?”
费中绪认真看完,惊讶地看了桑景云一眼,然后道:“这文章所写内容,全部属实。”
黄培成张了张嘴,又一次看向桑景云。
费中绪道:“黄主编,我一开始也惊讶,觉得那样的小说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但此事千真万确,只能说有些人,是老天爷赏饭吃,就是会写东西……”
黄培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费中绪继续说着:“我们书局之前出的《西游记》连环画,也是桑小姐提议编写,并跟她弟弟一起完成的,如今,她弟弟还在独自编写《水浒传》连环画。”
黄培成又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到了这时候,费中绪不会骗他。
所以,他敬佩崇拜,觉得背景不凡的云景先生,其实是个小姑娘。
黄培成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仔细想想,除了一开始费中绪说云景是个知名新式文人这事儿是骗他的以外,其他事情,云景并未骗过他,都是他自己猜的。
黄培成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件事会引发的种种后果。
黄培成道:“桑小姐,你这文章刊登到报纸上以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应当会有一些人因为你是女子而支持你,但也有一些人,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对你诸多苛责,你也注定要遭受许多流言蜚语。”
“无妨。”桑景云道。
被说几句算不得什么,她也不会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她很清楚,自己走的道路是对的!
黄培成看到了桑景云眼里的坚定。
他到底是从事印刷行业的,接触的新思想很多,也就不觉得女子只能相夫教子。
甚至就算他这么觉得,他也不愿意云景去相夫教子。
这可是他的摇钱树!
自从开始刊登桑景云的小说,《新小说报》的销量就从六七千份暴涨到现在两万多份。
他希望云景一辈子不要结婚生子,一直给他写小说!
想到桑景云若是怀孕,怕是没办法继续写文章……黄培成甚至开始看谭峥泓不顺眼。
肯定是这人勾引了桑景云!
若是桑景云打算结婚生子,封笔不写……黄培成道:“桑小姐非常人也!桑小姐,你身为女子,却靠着写小说养活全家,这件事值得称颂!肯定能鼓舞许多女子,你莫要放弃!”
桑景云本就对黄培成印象很好,此时听到黄培成的话,更是好感大增。
黄培成的想法,与她是一样的!
桑景云道:“黄主编放心,我是不会放弃写作的,我会写一辈子。”
黄培成道:“好!桑小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桑小姐,不知你新书写的是什么?”
桑景云就跟黄培成聊了聊自己的新书。
黄培成跟桑景云聊天的过程中,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下桑景云和谭峥泓的情况,还问两人打算何时成亲。
等他得知桑景云暂时不打算成亲,便喜出望外。
他最怕的,就是桑景云成亲后,生儿育女不再写小说。
桑景云也猜到了黄培成的想法,笑道:“黄主编放心,我会一直写,只是我眼下已经不那么缺钱,往后应该不会写太多。每日写四千字,对我来说有些吃力,写久了我的胳膊还酸疼无比。我希望往后,《新小说报》在刊登我的文章时,可以少登些字数,每日刊登两三千字就可。”
之前那半年多,桑景云是真的很忙,不敢有丝毫松懈。
往后她想稍微轻松一点。
到时,她说不定可以双开。
她想写的东西非常多,只是有些不好用云景的笔名去写。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那么缺钱,不如用东兴的笔名去写!
桑景云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黄培成也一口答应。
人活在这世上,难免生病,难免有杂事需要处理,不可能日日伏案写作。
他觉得桑景云想少登一些,应当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可以宽松一些。
能每日更新就好!
桑景云又道:“我往后写书时,会分好章节,黄主编你一日登一章便成。”
“好。”黄培成应下。
说定后,黄培成拿着桑景云给他的文章,回到《新小说报》编辑部。
“主编,谭少找你做什么?”
“主编,你之前瞧着不对劲,怎么了?”
“主编,你让我们不要急着印刷,所为何事?”
听到众人的疑问,黄培成道:“云景先生有一篇文章要登在明日的报纸上,所以我让你们别急着印刷。要登的就是这篇文章,你们快拿去排版。”
黄培成将手上的文章给出去,然后便开始观察那些编辑的表情。
果不其然,这一个个的,都变了脸色。
《新小说报》编辑部的编辑, 都是云景的书迷。
他们身为编辑,每日都要阅读诸多书籍,一般的小说, 已经很难让他们喜欢。
校对排版这样的工作做多了,他们看到文字甚至会麻木。
但云景的小说不同。
云景的小说, 都与众不同,是他们以前不曾看过的, 他们也就很喜欢。
只是……他们这么喜欢的作者,是女子?
“这不可能!”有个编辑斩钉截铁地开口, 他不信云景是女子, 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又有编辑道:“黄主编, 云景先生一直都是请人帮他投稿的……你确定这文章,是他亲手所写?”
黄主编道:“我确定。”
起初他也有所怀疑, 但在跟桑景云聊过之后, 就知道桑景云,确实是云景了。
桑景云的谈吐, 实在不凡。
更何况, 不管是费中绪还是谭峥泓, 都对桑景云很重视,若她只是个普通女子,这两人绝不会这般看重她。
《新小说报》的一众编辑,都沉默不语。
黄培成道:“你们需知道一点, 不论云景先生是男子还是女子, 她都写出了好作品, 让我们报社的销量翻了三倍不止,这样的作者,对报社来说是宝贝, 我们必须供着!”
听到黄培成这话,原本心中有些异样的编辑,都将心头那点异样驱散。
他们主编说得不错,不管云景先生是男是女,他们报社都靠着云景先生的小说赚了钱,他们也靠着云景先生的小说得了奖金。
既如此,他们就该供着云景先生!
在知道云景是女子后,众人对云景的称呼并未发生变化,依旧称之为“先生”。
“先生”一词在古时,有许多意思,最初时,主要指代有学问有德行的长辈。
比如《孟子》里,就有“先生何为出此言”这样的句子。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先生被用来指代“老师”。
明清时,富户请“闺塾师”或者“女塾师”到家中教导未出阁的女子,女学生也是称呼女塾师为“先生”的。
而到了如今,“先生”这一称呼不再仅限于老师,只要有学问的人,都能被称为“先生”,无关男女。
“我一直以为云景先生背景深厚,不想她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一个编辑感叹。
按照这文章所写,云景的祖父是个家产颇丰的丝绸商人。
但这在租界,实在有些不够看。
比如他,家中就也是做生意的,并不缺钱。
“云景先生,真是天赋异禀。”
“我之前与一个男作者见面时,他一直吹嘘自己,说自己每日写三千字,是多么多么勤奋……跟云景先生一比,他实在算不得什么。”
“云景先生说得简单,但她只靠着一些资料,便能写出《一个士兵》,令人敬佩!”
这些编辑说着,就开始排版。
云景的小说,一直都有单独的一张报纸来刊登,而这篇文章,被黄培成放在这张报纸的前面。
读者按照往常习惯翻开报纸后,会先看到这篇文章,之后,才会看到更新。
排版完成后,黄培成就能回家,但他如今的心情有些复杂,便留在了报社,看着工人们印刷明日的报纸,还帮着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警察署署长在拖延了一天以后,允许屠卫巷给他身后的日本人打电话。
这警察署的署长是中国人。
他早年花钱贿赂了法国人以后,成为一个警察,之后又多方钻营,终于成了警察署署长。
这些年,他借着职位之便没少捞钱,丧良心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但他对日本人,依旧不喜欢。
站在电话机旁边,看着屠卫巷拨出号码,看着电话被接通,再看着屠卫巷一脸谄媚,用日语恭恭敬敬地向电话那头的人告状……
警察署的署长有踹屠卫巷一脚的冲动。
屠卫巷被抓之初,是一点不害怕的,毕竟他有后台。
但后来那些警察一直不让他给日本人打电话,他便有些慌了。
幸好,这些人不敢一直拦着他,到底还是让他联系上了他背后的人。
在电话里狠狠告了一状之后,他便有了底气,转过头盛气凌人地对警察署署长道:“云景辱骂日本人的事情,我已经告知藤原上官,你们快些放了我!”
警察署署长瞥了他一眼,道:“没有接到命令,我不能随便放人。”
日本人可管不到他头上,想让他放人,那就让日本人去联系他上头的人。
屠卫巷狗仗人势说了不少话,一点用没有,甚至想要点吃的,都没人愿意给他。
最后,他只能拿出自己的怀表,说要换些吃的。
这才有人去给他准备饭食,不过端给他之前,他们特地往里加了点巴豆。
这是他们对付那些奈何不了又看不顺眼的人的常用招数。
屠卫巷恨不得把自己长在马桶上的时候,跟他通过电话的那位藤原长官,正吩咐人去查云景。
他有关注一些中国的文人。
那些文人之中,有曾去日本留学的,结果一点不感念日本的恩德,反而在回国后发表文章指责日本,着实可恶。
但云景这个人,他之前并未关注过,毕竟对小说这一块,他了解不多。
屠卫巷说云景是政府高官,说云景提前探知了日本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并在小说中写出,还说云景在小说中抹黑日本,写日本是如何破坏中国丝绸行业的。
竟然有中国人可以提前知道日本研究所的研究成果?
吩咐完之后,藤原长官立刻让人把云景写的小说都给他送来。
他自幼学中文,中文小说,也是能看的。
不过,天已经暗下,云景的小说,肯定要明日才送到。
查云景的那些人,也肯定要明天再去查,等把云景的情况查出来,还需要再过几天。
藤原开始处理自己手上其他的工作,至于还被关着的屠卫巷……
等到明日,他会去了解一下屠卫巷的情况,让人将屠卫巷放出来。
这个夜晚的租界,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牡丹昨晚上婉拒了客人的邀请,早早睡下,今日便不能继续如此。
她哄好客人时,已经是后半夜。
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她就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准备洗澡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去睡觉。
她平日里起得很晚,昨日就一直到中午才起来。
而等她看到那篇说云景谋害妻女的文章的时候,已经傍晚。
她坚决不信云景先生会做这样的事情!
外面的人都以为,她与云景先生的交集,仅限于她在报纸上表白,云景先生在报纸上拒绝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那之后,她跟云景先生通过信。
她不仅貌美,还有许多家产,云景先生若真的像文章里写的那般是个禽兽,完全可以写信哄她,骗财骗色。
但云景先生并没有那么做,对她非常客气。
连一个妓女都不骗,云景先生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妻女那般绝情?
她身陷囹圄,身边的男人都嘴脸丑恶,可即便是这些人,对自己子女,也大多是有一份温情的,哪会说害就害?
虎毒尚不食子。
若当真有人干出这种事情,那他写的小说,必然不会处处流露出对底层百姓的怜悯。
孟佑身处江湖,所思所想竟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武林帮派压榨了百姓。
金月季自己千辛万苦才从金家挣脱出来,她也并未独善其身,而是一心帮助其他受苦受难的女子。
尤斯塔斯呢?他会为尚未成年的敌人落泪,会帮助傻乎乎的战友。
写出这样的小说的云景,怎么可能冷酷绝情?
她甚至觉得,云景比寻常男人,更容易心软。
她曾看过去《新小说报》上,其他作者写的武侠小说。
那些书里从不写百姓的苦难,就只写主角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牡丹气得不行,想去找屠卫巷问清楚,但当时的时间已经有点晚,她状态也不好,就没有去。
昨晚上她说自己身体不适,早早睡下休息了一晚,等到今天早上,她终于出发去复旦大学。
然后就在大学门口看了一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