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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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策不住地眨眼,他好像看不清了,这么小的雪花也会糊住双眼吗?
算了,不管了。叶景策摇了摇头,拼命地呼喊着:“阿爹,快去救救小叔!去救他啊!”
马蹄声响起,明明刚刚还在雪原之上,可好像只是一个呼喊的功夫,一转身,他就回到了方才的战场。
“小叔,小叔呢!”
“闯儿!闯儿!”
兵刃声在耳边交响,叶景策觉得好冷好冷,他一边抵挡着厮杀一边不断环顾,终于在刀枪剑戟中找到了那一抹红。
他飞快地跑过去,可怎么跑好像都差了一步,只差那一点点,他就碰到了,叶景策满怀希冀地跑过去,下一秒,鲜血飞溅上来!
温热的鲜血湿哒哒地从脸上滴下,夹杂着零星飘落的雪花,冷热交替,黏腻的液体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看见的世界猩红一片,血液顺着他的眼睫一滴滴的下落。
叶景策大口地呼吸着,嗓子灼热干裂,充斥着铁锈味,身体却如坠冰窟。
耳边的打斗声忽然就小了,他听见父亲绝望的呐喊。
“闯儿啊!我的闯儿啊!”
他看见父亲拼命奔跑过来,轻易地就触碰到了小叔倒下的身体,而他却觉得脚步漂浮,似真似幻。
“二……二哥,你……你来啦,你看,我就说我不会输吧,我,我杀了他们的首领。”叶闯大口呼吸着,胸膛在剧烈起伏,血从心口大股大股地涌出。
“他们……他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我,一群废物……”叶闯笑了笑,口中却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一口皓齿,耳边是兄长压抑的哭声,他茫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开始渐渐失焦,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像个孩子般地撇下嘴角,喃喃道,“二哥……回去京都,告诉他……你帮我告诉他……我……我”
话说至一半,他好像突然咽住,下一刻,便累极了似的合上眼,安静地睡在了兄长怀里。
“闯儿——”
父亲痛苦的悲鸣声传来,叶景策站在雪中看着,他缓缓伸手擦掉眼前的鲜血,仿佛听见什么声音在耳边呼喊。
“哥——哥——”
景禾!叶景策猛地一转头,霎时间看见叶景禾一掌打在她自己的心口上,整个人向外飞去。
小禾?你为什么打伤自己?!
叶景策愣住,却见叶景禾哀怨地抬起眼。
“因为哥哥你保护不了家人,保护不了我!”
话落,叶景策的耳边又传来呼救之声,浅浅的,隐隐约约的,却让他觉得头痛欲裂。
“阿京——救我——救我——”
云安?!叶景策转身,身后的叶景禾随之消散。
他拼命奔跑在满是积雪的深巷中,跌倒再爬起,磕得满身淤青,却追寻不到声音的源头。
“云安!云安!”叶景策四下呼喊着,转过头,却见草屋门口满是尸体,他缓慢地靠近大门,在打开大门的瞬间,只见倒在血泊中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云安!!!”
叶景策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呼……呼……”
叶景策躺在榻上睁眼注视着头上,一点一点的调整着呼吸。
是梦……还好是梦。
叶景策将手搭在额间,闭上眼,脑中依旧残存着梦里的画面。
叶闯,叶景禾,沈银粟……
梦里的叶景禾说得不错,他保护不了他们,他没能护住家人。
叶景策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生疼,发丝散乱地黏在脸颊上,像极了梦里血溅在脸上的触感。
缓了缓神,叶景策刚欲下榻倒杯水喝,便听屋外传来声响,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便知这是苏洛清在喊。
“我都说了我不是经商的料,窦管家你就放了我吧!”苏洛清的声音传来,随后是窦管家苦口婆心的劝,“小少爷,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咱们苏家的男丁本就不多,您可是老爷的希望啊!”
“去他的希望,我爹要是敢让我经商,我让他知道什么叫绝望!再说了,什么男丁不男丁的,我长姐不比家中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厉害?”苏洛清怒道,“窦管家你再敢提一次经商,我就揍王大人一次!”
窦管家:“关人家王大人什么事啊……”
“看他不乐意,泄愤,不行啊!”苏洛清道,“哈哈,我就说他不敢找我麻烦吧,他那张脸想必现在还不敢出门呢。”
“小少爷啊……”窦管家无助叹息。
主仆二人还在屋内吵个不停,叶景策本就烦躁,而今耳边吵架声不断,更觉烦闷,便裹了披风出门,吹吹凉风也好过在屋内浑浑噩噩。
庭院中,积雪压着松柏,雪花簇簇地向下落。
叶景策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沈银粟的院落前,头顶是两站发着莹莹火光的灯笼。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儿,好像梦醒后仍旧心有余悸一般,等着去看一看她真切的身影。
抬眼望去,屋内灯火通明,想来是也未着寝,叶景策下意识地往院子中走了一步,站在廊下,却见院内偏房处传来嘎吱一声,婢女推了房门走出来,身后跟着神色疲倦的沈银粟。
“小姐,这找郎中来看顾阿勒便好,何必这么晚了亲自过来照看呢。”
“阿勒身上的伤比我想得还要重 ,我自己照看仔细些,些许能醒的快点。”沈银粟掩面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春花,后半夜阿勒便不用换药了,你放心去休息便好。”
沈银粟话落,名叫春花的婢女提了灯笼向一侧照去,咦了一声好奇道:“小姐,那不是阿京公子吗,他怎么来了?”
阿京?沈银粟亦是疑惑一愣,随即转身望过去。
广庭积素,雪霰纷纷,红烛银花之下,二人四目相对。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柔和的声音传来, 沈银粟款款走到叶景策面前,见他穿着单薄,不由得皱了皱眉。
“夜里气温低, 你穿得这样单薄也不怕冻病自己。”
“不怕。”叶景策回答得利落,一双眼静静看着沈银粟,他清楚地看见她生动的神情, 感受到她的体温, 让他明白这是现实不是噩梦。
“这是怎么了, 别是冻傻了吧。“见叶景策不答话, 沈银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醒他呆滞茫然的目光,哪成想这手刚挥了一半, 手腕便被叶景策轻轻握住, 那人的目光仿佛慢慢化开了似的,渐渐有了笑意,眼神如往常般明亮起来。
“就算冻病了也不怕,这不是有郡主在呢嘛, 郡主总会治好我的。”叶景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一双温柔明亮的双眼叫沈银粟愣怔一瞬, 随即嫌弃道, “我可不治不爱惜自己之人, 你若是因为半夜出来乱逛而得了风寒, 你就自己挺着吧。”
叶景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嬉皮笑脸道:“郡主嘴硬心软, 我习惯了。”
“油嘴滑舌!”沈银粟低骂了一声, 打掉叶景策握住她腕子的手, “以下犯上, 再有一次你便大牢里蹲着去吧。”
叶景策眨眨眼,毫不畏惧道:“那郡主能亲自送我去吗?”
“你倒是不要脸。”沈银粟骂了一嘴,余光扫到叶景策含笑的双眼,却总觉得他今日的神情与往日不同。
“你大晚上站在院子中吓人,总不是闲得无聊吧。”
“还真是闲的。”叶景策苦笑一声,“辗转难眠啊。”
“你睡不着就来我的院子里闲逛?你倒是有雅兴。”沈银粟瞪了叶景策一眼,叶景策立刻笑开,赔罪道,“我原本也只是经过,哪成想郡主您也没安寝,我还以为您和我同病相怜呢。”
“你猜得到准,确实有些睡不着。”沈银粟懒洋洋地掀起眼,眼下略有乌青,神色疲倦,叶景策歪头笑了一声,作邀请状,“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小苏公子和窦管家吵架?”
“你可真是闲得慌。”沈银粟口中这般说着,却伸手屏退了婢女春花,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同叶景策一同走出了院子。
院子中四下无人,只有苏洛清和窦管家的吵架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沈银粟在前面恹恹地走着,一步开外是紧跟着的叶景策。
“阿京,你今天的神情很不对。”
叶景策扬眉一笑,故作轻松道:“那么明显?”
“但凡眼睛没问题,都能看出来。”沈银粟话落,叶景策沉默片刻,二人走过花园,半晌,叶景策调笑道,“可能……对今日所见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郡主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也会武功,还用得那么好的一手银针。”
“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嘛。”沈银粟微微垂眼道,“说起武功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原本觉得你武艺高强,若能进军营也许会有一番大成就,便打算等大殿下回京后便同他商议,将你安置在军营中,最好能博个功名,日后也好生活。”
叶景策闻言静了一瞬,随即轻声道:“郡主是打算回京后就不要我了?”
“你倒是好好听我讲话啊,都说了是原本了,就肯定不会送了。”沈银粟轻笑一声,似是自嘲,“因为后来我发现,拜托大哥把你送去军营,实在是舍近求远,多此一举。”
沈银粟话落,叶景策的脚步僵住,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她,却见沈银粟也停止脚步,转过身来直直望着他,似乎意有所指。
“阿京,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叶景策张了张口,眼捷轻颤,垂直腿侧的手微微蜷缩,半晌,低声道,“多谢郡主收留之恩。”
“……呵。”沈银粟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再抬眼已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知道感恩就成,以后在我身边就真心待我,别蒙骗我了。”
“郡主放心,阿京一定忠心耿耿。”叶景策俯首,沈银粟垂眼静静望着,待他起身之时又迅速收了眼神,故作轻松地望向别处,“这冬夜寒冷,我便不同你去找小苏了,你自己也早些回去罢。”
“郡主……”叶景策皱了皱眉,话未说完,便听不远处传来喊声。
“阿姐!阿京兄!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苏洛清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窦管家的呼喊声:“小少爷,您慢点跑!”
“怎么了?”
“是天大的喜事啊!”苏洛清急匆匆地跑来,拄着膝盖喘息同沈银粟道,“阿姐!刚才下人来报,说是那埋粮之地找到了!”
“太好了!”沈银粟眼中瞬间一亮,“现在只差账本了,只要找到账本核实赈灾粮之事,这罪证便彻底齐全了。”
“可眼下关于这账本的线索只有阿勒。”叶景策道,“阿勒会和我们透露出账本的消息吗?”
叶景策话落,窦管家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断断续续道:“两……两位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徐老了,徐老在淮州德高望重,只要他在,那阿勒必然会相信我们,告诉我们有关账本的消息。”
沈银粟俯首:“那就有劳窦管家了。”
转眼几日过去,苏府安静异常,苏府外却格外热闹,淮州几乎被杜刺史翻了个遍,却未寻得半分阿勒的影子。
沈银粟从阿勒的房中出来,叶景策等人则在外等候已久,见她出来忙凑上前去。
“怎么样,阿勒说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账本在哪里,只说文司户在临走前去了一趟他在郊外的私宅,那私宅他不常去,既然特意去了,怕是有别的缘故。”沈银粟道。
“那我们不妨去那私宅找找看。”叶景策说着,试探着看向沈银粟,“小姐觉得意下如何?”
“确实有必要去一趟。”沈银粟点点头,对着叶景策声音淡淡道,“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快去快回。”
“好。”
叶景策快步离去,沈银粟望着他的背影默然一瞬,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转过身去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留下苏洛清和窦管家二人面面相觑。
“窦管家,你觉不觉得这几日阿姐和阿京兄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
“觉得。”窦管家淡定张口,“男女之间有这种气氛属实正常。”
“啊?什么意思?”苏洛清拧着眉道,窦管家叹了口气,开口道,“意思就是少爷您还不懂,就别想了,今日裴生和李四郎从下面的村子回来,您若真有闲心,不如问问他们下面的村子物资如何,可还需要增补。”
“窦管家说得有理!”苏洛清说着,抬腿便往裴生和李四郎的院子迈去。
郊外,马车停靠在树下,叶景策主动伸手扶着沈银粟下了马车。
“依照阿勒所说,就是这里了。”叶景策眯眼打量起面前的宅子,“只是这宅子同王大人的相比未免有些过于寒酸了,充其量算个草屋罢。”
“这是文司户没当官之前住的老宅,当然和那王大人的比不了。”沈银粟说着,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叶景策的掌中抽出,淡淡道,“走吧,先进去看看。”
二人说着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屋内的陈设也已老旧,到处都是弥漫的粉尘。
沈银粟掩着口鼻翻找着文司户放在架子上的书,书本早已破旧泛黄,想来是当真许久未翻了,沈银粟大致翻了一遍,未见线索,待到再一转身,只见叶景策正在各处敲敲打打,激起的粉尘呛得他咳嗽不断。
“给你。”犹豫几秒,沈银粟最终还是从袖中抽了帕子递给叶景策,“傻子,也不嫌呛。”
“还得是郡主心细。”叶景策咧嘴一笑,一张脸上灰扑扑的,显得眼睛格外明亮,说话间语调恭维,一听便不正经。
沈银粟递帕子的手僵住一瞬,对上那双狡黠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又是苦肉计,怕是就等着她怜悯呢。
沈银粟被气得一笑,伸手便把帕子扬在叶景策脸上,帕子轻飘飘的一盖,不似生气倒像玩闹,叶景策嬉皮笑脸地接了,快走几步追上去,讨好道:“我夸赞郡主,郡主气的是个什么劲儿?”
沈银粟冷冷一笑,心里的气索性也不忍着了,转身便逼近叶景策怒道:“你这人,平日里待人不诚,利用同情,办事时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你说说,我如何能不气!”
“就这些?”叶景策眯眼笑起来,沈银粟顿时更怒,手指怼着他的心口道,“什么叫就这些!这些还不够?”
“误会了误会了,没这意思。”叶景策讨好道,“我的意思是您有气别憋着,说出来舒服些,快想想还有没有,一起说出来。”
“你!”沈银粟深吸一口气,“你这人还有没有脸皮!”
“这得看对谁。”叶景策弯身笑道,“郡主就别气了,我哪有嬉皮笑脸办事不专,我在王大人哪儿便是摸到了一面空墙才发现来往信件的,便想着这文司户处会不会也有暗格,这可是实打实的用心办事啊。”
叶景策说着,见沈银粟神瞪了自己一眼,自觉她气消了一点,正打算乘胜追击下去,便听似乎有脚步声逼近这里,忙伸手握住沈银粟的腕子:“郡主,有人来了。”
话落,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同看向屋内角落处的柜子。
“砰——”
大门被猛地推开,柜子里的两人精神绷紧,倾身从柜子的缝隙里向外望。
不待看清来人,叶景策便听见门口传来异常熟悉的声音。
“唐哥哥,你说这儿真能找到线索吗?”
叶景禾?!
叶景策身子僵住, 一眨不眨地向外望,只见叶景禾迈进屋内,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唐辞佑。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叶景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沈银粟抬眸瞥了一眼,神色莫测。
“唐哥哥,这看上去很久没人住了, 怕是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吧。”叶景禾说着, 去翻架子上的书, 略略翻过两本后, 秀眉微蹙起来。
怪了,这书怎么有的被盖了灰,有的却被弹落得那样干净。
“小禾, 这地方灰大, 你拿帕子掩着些。”唐辞佑声音淡淡,略显虚弱,“我们此次偷跑出来,时间有限, 文司户城中的那处宅子父亲派人看得紧,短时间内我们必然进不去, 而这处旧宅现下无人在意, 我们些许还能在此碰碰运气。”
“若是找到线索, 些许是上苍也想要帮助你, 若是找不到线索……”唐辞佑低声道, “小禾, 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往后有关赈灾的消息, 父亲未必会让我知晓。”
“唐哥哥……”叶景禾小声地唤了一句, 担忧地看了看唐辞佑苍白的脸,片刻,坚定道,“没关系的!我们先找一找,可能真的会有线索呢!”
说完,叶景禾加快了翻找的速度,唐辞佑抬眼望了望叶景禾的背影,沉默着低头翻找起来。
柜子内,叶景策趴着柜门向外望着,盯了唐辞佑一会儿,眼神愈发嫌弃。
啧,本身就跟个病秧子似的,这怎么几日不见,动作愈发迟缓,翻个柜子都不利落,就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得叶景禾青睐!
叶景策越想越气,刚欲继续琢磨唐辞佑,便见叶景禾突然停住了翻书的手,面色警惕地望向了院子外。
“唐哥哥,外面有脚步声!”
叶景禾话落,毫不犹豫地拉住唐辞佑的手,直奔叶景禾和沈银粟藏身的衣柜而来。
不等柜内二人反应过来,叶景禾一把扯开柜门,刚要把唐辞佑推进去,便抬头对上柜内二人的眼神。
“……”
三人同时沉默一秒,下一秒,叶景禾咧了咧嘴,“……真,真巧啊。”
“是啊,多热闹啊。”叶景策盯着叶景禾拉住唐辞佑的手,烦闷地眯起了眼。
“叶……”一旁的唐辞佑盯着叶景策刚欲开口,叶景禾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嘴,赔笑着同沈银粟道,“叶……也不知道这柜子里有人了,能不能求姐姐给我们俩一点藏身之处。”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沈银粟轻地扫了眼唐辞佑死死盯着叶景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往柜子里挪了挪。
“既然都碰见了,就一起吧。”
“谁要和他一起!”叶景策不满道,唐辞佑也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叶景禾瞥了眼门外,眉头一皱,捂着唐辞佑的嘴便将他塞进柜子里。
狭小的衣柜里,整整容纳了四个人,叶景禾和唐辞佑剑拔弩张地盯着对方,暗地里揣着对方的腿,叶景禾拼命捂住唐辞佑的嘴,生怕他露出一个字暴露出叶景策的身份。
造孽啊,怎么就能这么巧。
叶景禾暗自腹诽,只道这二人怕不是冤家路窄。
另一侧,沈银粟饶有趣味地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三人。
出自叶府,武功高强,性子桀骜,自称是下人却无半分卑微之态,甚至连伪装的妆容都是宣阳公主亲自绘制。
这样的人在京中能有几个。
虽说之前就对阿京的身份有了八九分的猜测,但她却始终不敢妄下定论,而今见他和唐辞佑剑拔弩张的姿态,沈银粟算是彻底确定了。
早听闻叶小将军与唐家公子不和,如今一见,所言非虚。
沈银粟不禁冷笑,目光定定地落在叶景策身上。
想来叶家的这位小将军为了骗她,也算是煞费苦心。
沈银粟想着,愈发恼怒,见面前二人还在暗自争锋,不由得冷冷看了叶景策一眼。
“要打出去打。”
沈银粟话落,叶景策立刻收了动作,唐辞佑显然没想到叶景策这么听话,踹过来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力,便被叶景策一躲,一脚揣在了柜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柜子晃了晃。
叶景策闻声刚欲说话,房门便被打开,沈银粟见状顾不得生气,起身便捂住了叶景策的嘴。
柜门外,一群官府之人在随处翻找,柜子内,沈银粟和叶景禾双双捂住叶景策和唐辞佑的嘴,生怕这二人因为不合在柜子里打起来。
“唔。”
角落里,叶景策轻轻发出微弱的声响,一双圆润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身前的沈银粟,眨了眨眼,满是喜悦。
“怎么了?”碍于柜子外有人,沈银粟不满地抿了下唇,俯身靠在叶景策的耳边轻语。
叶景策一双极清极亮的眼中映着沈银粟的面容,见她俯身过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往他背后的墙壁摸。
那是唐辞佑方才踹到的地方,那一声巨响听着虽大,仔细辨别却能听出里面空荡荡的回音。
叶景策期待地望向沈银粟,果不其然,只见沈银粟不解地摸了几下,随后也察觉到了他身后这块柜子的异常,眼中渐渐有了喜色。
找到了!
沈银粟弯眼一笑,下意识垂首去看叶景策,但又一想到这人的身份和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胡言乱语,便忍下了喜色,赌气一般更用力地捂住了叶景策的嘴。
叶景策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双清亮的双眸中满是不解,身体上却未见半分反抗。
另一侧,唐辞佑也不安生,刚白了眼叶景策便迎上了叶景禾满是歉意的眼神。
“唐哥哥,对不起,我骗了你。”叶景禾在唐辞佑耳边轻轻道,唐辞佑摇了摇头,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情,眼中没有半分责怪。
“唐哥哥……一会儿,你可千万别乱说话,我哥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微妙。”道完了歉,叶景禾不忘补充一句,见唐辞佑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一时间,柜子内暂时安稳下来,四人屏息躲在一处,离柜门最近的叶景禾透过缝隙向外望。
这些后来之人都是官府之人,想必是杜刺史派来的,只是见他们这搜查的动作,想必是不觉得这破屋子里能藏什么东西,搜查的手法毛毛躁躁,不见半分用心。
叶景禾眯眼向外望,只盼着这些人快些搜完,眼见着这些人有了要走的趋势,叶景禾松了口气,只是这气还未松完,便又听有人不满地喝道:“那屋子里的柜子你搜了吗!”
柜内四人俱是一愣,叶景策轻轻点了点沈银粟捂着他的手,沈银粟了然地放开,叶景策忙探头到柜子前,低声道:“与其等他们发现我们,不如先出去把他们打晕。”
唐辞佑闻言毫不犹豫地横了叶景策一眼,用嗓子哼出“你除了会动手之外还会什么”的音调。
叶景策头也不回地踹了他一脚,眼神却紧紧盯着柜门前。
眼见着柜门前的官兵越走越近,叶景策的手慢慢攥起,刚欲推开柜门,只听门外的有男子大喊:“磨蹭什么,能不能搜完了!”
“切,催什么催,让过来搜的是他,嫌慢的也是他,也不知道这破地方能找到什么。”柜门外的官兵低骂了一声,忿忿踹了脚柜门,转身离去。
柜内,几人瞬间松懈下来。
靠在柜内,听闻院子内的脚步声渐远,几人互看了一眼,叶景策率先踹开了柜门。
“呼,憋死我了。”
“死了还能说话呢。”唐辞佑张口便接,叶景禾刚松了的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唐哥哥,在云安郡主面前不可无礼!”叶景禾拼命地和唐辞佑使眼色,干笑着道,“这阿京虽然曾在我叶府当差,惹过唐哥哥不快,但现下跟着云安姐姐,唐哥哥还是注意言辞得好。”
“……啊?”唐辞佑缓了半天才理解了叶景禾的话,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沈银粟,又诧异地看了看一脸欠揍的叶景策,半晌,神色由诧异转为了然,由了然转为幸灾乐祸。
叶景禾见唐辞佑露出理解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放开手。
下一刻,便见唐辞佑对沈银粟施了个礼,随后开口道:“云安郡主可得小心这阿京了,这人之前在叶府便没规矩,就知道斗鸡走狗惹是生非,可是个讨人嫌的,郡主留他在身边可得小心。”
“你!”叶景策闻言便要还嘴,见沈银粟轻飘飘地望过来,强行咽下心中怒气,咬牙切齿地笑道,“唐公子整日缠着叶家的小姐不说,连我这种叶家的下人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您这么挂心叶府,不如直接姓叶好了。”
唐辞佑煞有介事道:“阿京你一口一句我这种叶家下人,怎么,跟在郡主身边还觉得自己是叶府的人,忘不了旧主?”
叶景策和唐辞佑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讽刺着,沈银粟早在藏在柜子里之时便悄悄把叶景策身后的暗阁打开,将里面的信件偷偷藏在袖子里。眼下证据拿到,她的心倒也安稳下来,只托腮看着面前这一出好戏。
“唐哥哥,阿京,你们俩不要吵了!”叶景禾在一旁听得头大,扫了眼旁边泰然自若的沈银粟,叶景禾心中更觉不安。
云安姐姐这样聪明,再吵下去只怕会发现端倪。
叶景禾的脑子疯狂思索起来,但见这二人越吵越凶,只觉大事不妙。
纷乱中,沈银粟朱唇轻启,轻飘飘地道:“叶景策,你想吵到什么时候?”
沈银粟话落,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景策在闻言的一瞬间瞳孔放大,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应答,却被对面的叶景禾抢先一步, 只听叶景禾似是为了提醒他一般,对着沈银粟大喊道:“云安姐姐可是在哪里看见我哥了?怎么突然喊了我哥的名?”
这一句话,把叶景策险些就要应答的话噎了回去, 叶景禾紧张地声音发紧, 不忘给叶景策找补:“云安姐姐怕不是看错人了吧, 我哥在京都呢,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你哥在京都?”沈银粟轻笑一声,从柜子边慢慢走来,绕着叶景策踱步道, “阿京, 叶小将军在京都吗?”
“……”叶景策额间冷汗直流,身体早已僵直在了原地,犹如扎根一般,纹丝不动, 几度张口,却不敢做出半点回应。
他过于熟悉沈银粟, 自知她这话中有话, 怕是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只等他应了一声主动承认。
可他若是承认了, 岂不是会让她知道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逼她退婚, 她对传闻中的叶小将军一往情深, 若知道了自己的意图, 怕不是要伤心死!可若是不承认……这骗局早晚有被揭开的一日, 届时她知道自己被骗这么久, 怕是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