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7
“不知道,也得你自己看。”叶冲笑着摸了摸下颚,同叶景策调侃道,“万一真是个爱哭鬼,策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叶景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少倾,豪情万丈地指着天空道,“那我就少喜欢她一点!”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少喜欢一点,别到时候你追着人家跑。”叶冲大笑,听闻院前有女子的声音,忙将衣物穿好,扯了叶景策便往前院走。
叶夫人早早便收拾妥当,陪着叶景禾在院前玩了半晌,待到时候差不多,方才喊了叶景策一声。
“哥哥!”
叶景禾跌跌撞撞地向着叶景策的方向跑来,脚下不知踩了哪一块石头,整个人像个团子似地向前飞去。
冬日的衣物厚重,本也没伤到哪里,叶景禾却吸了吸鼻子,抱着叶景策便开哭。
“……又哭。”叶景策喃喃低语了一句,手中却抱住叶景禾往,抬脚往马车上走。
身前的叶景禾还哭个不停,叶景策托腮盯了半晌,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了叶冲的话。
他那未婚妻要真是个爱哭鬼,他就……他就不让她有机会哭,这不就好了?
叶景策眼中霎时一亮,嗯……只要不让别人欺负她,不和她吵架,把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都给她,应该就不会哭了吧。
对!这样就好了!他叶景策真是个天才!
第99章 我爱你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前, 嬷嬷们在门前静候已久,见妇人们从马车中缓步迈下,忙上前几步将其接下车来。
叶景策跟在叶夫人的身后, 抬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他望不穿这座宫殿有多高多远, 只在抬头时觉得雪花落在脸上, 一点也不凉, 是温热的, 像眼泪落在脸上一样。
叶景策不解地蹙了蹙眉,他无端的觉得今日格外的冷,大氅仿佛裹不住他一般, 再怎样系紧也只觉得寒意刺骨, 驱之不散。
“策儿,别出神了,快跟上来。”
叶夫人的声音传来,叶景策垂眼看了看掌心融化的温热雪花, 随后抬头应了一声,快步赶上。
宫宴上, 熙来攘往, 妇人间寒暄说笑, 叶景策被团团围住, 见周遭妇人笑眼大量着他, 同叶夫人交口称赞。
她们就不能散开些嘛, 挡住他看那个小姑娘了啊。
叶景策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又担心自己的目光是否过于直白, 皇后身侧的小姑娘似乎瞥了他几眼, 有些害怕地向大皇子的身后躲了躲,歪出个脑袋偷偷看向他。
“策儿,看见大殿下身后那个小姑娘了吗?那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叶夫人在笑,叶景策盯着小姑娘的大眼睛出神,乍听这话,脸顿时红了一片,梗着脖子逞强道,“看见了,长得……长得也就一般吧,我勉勉强强可以接受当她的丈夫。”
“呵,人家还没说接受你呢,你倒先给自己寻个名分。”叶夫人调侃一声,叶景策的脸和脖子一同红成一片,见小姑娘似乎有些乏累,同身侧侍从耳语几句后起身向外走去,叶景策也忙站起身来,敷衍了叶夫人一句,抬脚便向外跟着走去。
他跟着她做什么,定是好奇,定是好奇!
叶景策自我宽慰着,脚下的步伐放得轻缓,想同她说一句话,听一听她的声音,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敢不远不近地跟着,连声响都不敢发出。
冬日的积雪覆盖了整座帝宫,平日里便纷繁复杂的巷子此刻白茫茫一片,更使人不辨东西。
叶景策自己也不知跟了着姑娘多久,脚下的鞋袜似乎有些湿了,冷意从足底开始蔓延,扩散至四肢百骸,寒凉之感自周身袭来,他徒然觉得浑身发颤,偏偏又觉口中干热,口中干裂一场,水深火热般焦躁难忍。
脚下的路越发湿滑,眼前的雪开始肆虐,他不过一个晃神,那姑娘的身影便在眼前消失,只待他匆匆追上前去几步,不等找到她,就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摔去,掌心正摩挲过地上尖锐的沙石瓦砾,手中顿时刺痛一片。
“嘶——”叶景策倒吸一口凉气,未等从地上爬起身,忽听一侧有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微微抬头,就见一双坠着珍珠的银线云纹绣鞋,再向上看去,是藕粉色的裙摆,姑娘家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叶景策瞪大了眼向上望着,一时间趴在地上忘了动弹。
“我……我就是想甩开你,我没想害你摔跤的。”姑娘俯下身,一双杏眼盯着他眨了两下,伸手道,“你疼不疼啊。”
“不,不疼。”姑娘的容貌倏然放大,叶景策看直了眼,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句,脸上又开始烧得发烫,眨了眨眼,微微低下头将自己藏起来。
“那我给你包一下吧,虽然我也不太会,但总比这样流着血好。”姑娘的声音轻柔,叶景策鼓了鼓嘴,把手掌伸出,耳朵烧得通红,目光紧盯着地面,却又悄悄抬眼向姑娘的方向瞥去。
周遭围着的侍从俱笑着看向二人,早闻着叶家小公子顽劣异常,时常同唐御史家的公子打架,原以为是个桀骜难驯的性子,不曾想对上这云安郡主,竟是含羞带怯的模样。
沈银粟的手没轻没重,缠得不好看又解开重缠,非要将带子系成蝴蝶结的模样,叶景策的手本就磨损得厉害,虽说不是很疼,却也架不住沈银粟来回折腾,掌心小心地蜷了蜷,被问起事又嘴硬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不疼你躲什么?”沈银粟小声道,“姑母说了,好孩子不能说谎,我最讨厌说谎的孩子了。”
“……”叶景策,“疼,好疼。”
“果然!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沈银粟声落,又轻轻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很疼,我会轻一点的。”
声落,叶景策倏然间愣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说这话的小姑娘声音似乎成熟了一点,不再像是稚童,而是一个贴在他耳边轻声安抚的女子,一遍一遍的宽慰着他。
阿策,我知道你疼的,我会轻一点的……
叶景策恍恍惚惚地听着,心中没由来地发紧,他听得出那女子声音的难过,可又仿佛是幻觉,明明他的眼前只有这喋喋不休同他说话的稚童。
“你说你好好的,非跟着我走做什么。”姑娘系好了帕子,蹲下身盯着他瞧,“喂,你眼圈怎么红了,该不会是要哭了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哭鬼呢。”
“你才是爱哭鬼呢!我……我这是被雪眯了眼睛!”叶景策闻言倏地站起,面红耳赤地心虚道,“还有,我没有跟着你!我只是恰巧,恰巧也走这条路!”
“……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只能到我的寝殿。”沈银粟小声辩解道,叶景策顿时语塞,喉头滚了滚,嘴硬道,“那我走错路了不成吗,我现在就走回去!”
说罢,抬脚转身离去,宫中的巷子幽深寂寥,薄雾浓云,向前望去,似是黑压压一片,杳无人烟。
叶景策麻木地走着,心脏似乎越跳越快,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加剧,许是风雪迷了眼睛,他的双眼控制不住地觉得酸涩,双眸向前路望去,冥冥之中,只觉那无人的幽暗之地吸引着他,诱导着他向前走,只要走进去,就再也不会觉得寒冷。
可他私心想回头看看那小姑娘,兴许,她正看着他,看他能赌气似的能走多远呢。
叶景策站住脚步,茫茫然地回过头,身后的雪粒被风扬起,雪雾之中,他看见那姑娘也定定看着他,眼神澄澈又熟悉。
“你要把我扔下吗?”
似乎有人在心中冥冥中同他诉说,脚下像生了跟,眼中仿佛泛起了水光。
我,我……
我怎么舍得扔下你……我怎么舍得扔下你啊!粟粟——
叶景策忽而转身跑去,他看见这四周都是黑的,只有她的方向是光亮的,他该抓住她的手,梦里也好,现实也罢,他都该跟她一起走。
雪雾越来越浓,他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寒风肆虐而来,他下意识闭眼,身上重量轻了一瞬,双眼猛地睁开,雪雾尽散,昏黄一片,只有窗外的风声依旧没有停。
沉寂的屋内,火烛在静静燃烧,叶景策盯着漆黑的屋顶愣了两秒,断断续续的记忆无错地涌入脑中,侧过身,身旁空无一人,掌心却仍旧残留着被紧握过的温度。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细致包扎过,衣物也换了新的,几日前的记忆闪过一瞬,叶景策的眼睫轻颤,他想不出他那日在林中昏死过后,沈银粟是如何带着他一步步走出山林,寻得庇护的。
身体依旧疼得要命,每一动都让人胆颤,可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她。
支着塌小心地站起身,他放轻脚步,扶着墙壁一步步向外挪动,每走几步,就觉脊背疼得像要裂开,抑制不住地躬下身喘了几口气,长发顺着肩头话落,半遮住他苍白的脸,一双眼无力地垂了垂,片刻,又毅然决然地看向门缝中泻出的那缕光亮。
轻轻推开门缝的一角,叶景策默然地向外望去,狭小的厅内,沈银粟守着那堆燃着的柴火前,火势已经有些弱了,她疲乏地坐在凳上,脊背贴着身后的墙壁,双目微瞌,手中却仍旧紧握着控制火候的小扇。
昏暗的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颊,鼻尖灰扑扑的,眼睛还有些红,单薄地蜷在角落里,呼吸声轻轻的,眼睫偶轻颤一瞬。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啊!
叶景策静默地看着,鼻尖微微发酸,小心地走至沈银粟身前,慢慢蹲下身,轻柔地拿下她手中握着的小扇。
他布满薄茧的指腹轻触着她的指尖,见她指尖上缠着一圈圈绷带,绷带上渗出些淡淡的血丝。
这双手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记得他曾紧握过她的手,像温润莹白的暖玉,柔软细腻。
似察觉到身前有异动,沈银粟微瞌的眼缓缓睁开,入目,便是叶景策蹲在她的身前,抬眼静静望着他,他的眼尾微微泛红,眉眼轻轻下弯,唇角噙着浅浅的笑。
身侧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油灯只剩了尾端,灯油寂静无声地落下,火焰却在蓬勃生机地燃烧。
昏黄的烛光披落在他们的身上,忽明忽暗,柔软温暖,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惊诧,他们轻缓的像怕把眼前的场景打碎。
“阿策,你醒了。”沈银粟笑起来,眼睛弯弯,笑起来肩膀轻微抖动,只是笑着笑着嘴角便不受控地微微撇下,眼圈慢慢变红,泛起淡淡的水光。
“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埋怨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叶景策仰头去看,沈银粟明明难过得不行,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却又急急擦着眼泪,看着他直笑。
“不哭了,粟粟。”叶景策一句一句地低声念着,捧着沈银粟的脸用指腹一点点将眼泪擦干,自己的眼尾却是越来越红,片刻,盯着她怔怔落下泪来。
“对不起。”叶景策说着,倾身抱住沈银粟,怀中女子埋首在他颈窝,小声地哽咽着,手臂紧紧环住他,失而复得后的恐惧弥漫上来,她的身子拼命地往他怀中蹭。
“别怕,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了。”叶景策一声声安抚着,沈银粟闷闷应了一声,听着身前的男子静静地同她诉说。
“粟粟,我刚才……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我知道。”沈银粟埋首轻轻道,“你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你。”叶景策垂了垂眼,“梦里,我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
“后来梦醒,我走过来,就看见了你,我想,我大约和梦里一样,追着你,想要和你说话。”叶景策的声音低低回荡在寂静的屋内,他蹲身仰视着她,噙着泪的眼睛忽然笑了,那滴泪就砸在沈银粟的掌心。
沈银粟笑起来:“说什么。”
“——我爱你。”
火烛终于要燃尽,最后的烛火在欢快地跳跃,让他们得以看清彼此眼中的身影,那双水润真挚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嘴角扬起来,大滴的眼泪滚落,沈银粟笑出声来。
“嗯,我知道。”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落下,叶景策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微微顿住,片刻,轻轻开口。
“粟粟,回去营中,我们……”
他仰面望着她,只一瞬间,就想要把话说出口。
可他看着她,她风尘仆仆,长发凌乱,满脸疲惫,一身粗布麻衣,手上满是伤口。
她该是清贵的,她该值得最好的。
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阿策,你想说什么?”
沈银粟的声音落下,叶景策静静望了她片刻,半晌,垂了垂眼,轻轻笑道:“没什么,粟粟。”
【作者有话要说】
他该去准备戒指了。
第100章 求不得
屋内的柴火今日难得温暖些许, 寂静的夜里,只有枯枝发出的燃烧声与女子小声的低泣。
沈银粟恨不得将这几日的委屈一次性说个够,说到难过处, 又忍不住低骂上叶景策两句,后者静静听着,一边用手给她擦着眼泪, 一边在被骂时点头应下, 一字一句的小心地认着错, 只待沈银粟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后, 才扬眉笑起来,哄着她笑了笑。
夫妇二人今夜回来得极晚,家中的菜剩得已经不多, 他们找了村子上的人去借, 那还此地荒芜,旁人自己都不够吃的,又如何能给他们一口,无奈之下, 便只好将沈银粟给的那些东西去附近的镇子上当掉,也好换些口粮。
之前明明已经说好会将东西还给那姑娘, 未曾想这才不过几日, 自己便拿了姑娘的东西换钱, 妇人心中惭愧, 回首却见自己的丈夫正欣慰地捧着怀中的大米。
他们二人久居这贫困的错落, 膝下儿女嫁人的嫁人, 外出的外出, 哪还有人愿意管他们这样穷困潦倒的父母, 他们二人腿脚又不好, 忙碌一天,到头来也未必种下几个种子。
可这一件衣服,却足够买他们许久的口粮了,甚至能让他们在这冬日添上几件上好的棉衣和被褥。
这让她如何不心动。
妇人叹了口气,心中还没想好如何同沈银粟说辞,抬手推门,便见那姑娘身侧站了个剑眉星目的男子,闻声,抬眼向他们的方向看去。
“多谢阿婆救命之恩。”男子的声音仍有几分沙哑,口中这般郑重地说着,目光却落在身侧的姑娘身上,时时刻刻地打量着,眼中满是笑意与情愫。
“公子终于醒了,这几日可苦了沈姑娘了。”妇人说着,余光瞥向自己的丈夫,片刻,同沈银粟慢慢道,“是我对不住姑娘,明明说好了会将衣物发饰还给姑娘,最后却将姑娘的东西当掉,换了吃食。”
妇人声落,身后的老汉欲上前争辩,不等开口,便见沈银粟平和地笑了笑,俯身行礼道:“阿婆救我和阿策于水火,我们自当知恩图报,如何会责怪阿婆。”
“就是啊!他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用得药草都是我豁着这张老脸管四周邻里借的,该咱们点报酬不是应当的吗!”
老汉叫嚣声落,妇人微微叹了口气,抬眼见叶景策的脸色仍旧毫无血色,便也不再多言,只催促着老汉去屋外拿些柴来,将带回的吃食热一热。
夜里唯有风雪声在不断叫嚣,清粥下肚,身子总算暖了一些。
叶景策的伤势仍旧严重,夜里疼得不能安寝,身侧姑娘几夜没睡,今晚终于得以休息,双目紧闭,呼吸声轻轻柔柔的,极没有安全感似得往他的怀里靠,眉头时不时蹙在一起,双手偶尔攥紧他的衣襟。
他任由她攥住衣襟,垂首盯着她仔仔细细的瞧,幽暗的烛火下,他能看清她白皙脸上的细小绒毛,她的眼睫又长又翘,微微颤抖时,像雨后轻颤的蝶翼,光泽纤细。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眉心轻轻向下描摹,她的双眼,鼻尖,紧抿的,嫣红的唇。
指尖虚虚落在唇上,最后的一滴烛泪滴落,火烛的光霎时湮灭,一片黑暗中,他俯首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轻轻。
“粟粟,我爱你。”
过了年后的雪,总是留不住太久。
出了正月,气候便开始慢慢变暖,冰雪消融,阳光正好时,也能感受到几分和煦之意。
叶景策的身体相对于赶路,实在太过勉强,在村中养了近一月,终于在进了乍暖还寒之际时恢复了些许,不至于四肢百骸被痛楚日夜折磨。
“粟粟,我们要快些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镇上了。”
院子前,骡车停下,驾车的汉子只见老妇的屋内匆匆跑出一对年轻男女,把包袱向木板车后一扔,便快步跃到草垛后坐好。
村子里没有马匹,只有一匹骡子,平日里便是凭着这只骡子拉着木板车运送东西到镇上去换。
“二位去清河镇?”
“正是。”叶景策应了一声,汉子点点头,“那便坐好,我们得快些赶路了。”
“成。”
草垛松软,木板车咯吱咯吱地作响,驾车的汉子初时不爱说话,上了路便自觉无聊,同二人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二位是夫妻?”
声落,叶景策和沈银粟对视一眼,片刻,叶景策笑了笑:“对,夫妻。”
“啧,怪不得要去清河镇呢,着年轻夫妻是该出去闯一闯,总不能一直在这村子里待着。”汉子叹道,“若非我着腿脚不好,当初便跟着我弟弟去镇子里闯荡了,如今见他在清河镇成家立业,心中当真艳羡。”
“那您此去是为?”
“自然是为了参加我那弟弟的婚礼。”汉子道,“二位打算在清河镇待上几日,可有落脚之处?如若暂为寻得落脚之处,不若去我弟弟那处留宿一晚,明日他大婚,人多也更热闹些。”
汉子话落,二人对望一眼,沈银粟犹豫道:“此去会不会太过叨扰。”
“这倒无妨,他爱热闹,不过是多了双碗筷的事,自是没什么可介意的。”
“那便有劳兄台了。”
叶景策语毕,汉子爽朗一笑,手中鞭子扬得更高。
骡车停至院前时,天色已暗,晚霞洒落在张灯结彩的大门前,沈银粟仰头看着面前的大红囍字,微微恍了下神,眼帘垂落一瞬,片刻,又抬起目光,听叶景策同对面满脸喜色的男子笑道,“我们二位冒昧前来,实在打扰,此为薄礼,望您不要嫌弃。”
“兄台这说得是什么话?既是大婚,便是人越多越好,图个热闹,二位备礼前来,实在客气,不若在寒舍留宿几日,我也好做款待。”
“那便打扰兄台了。”叶景策寒暄声落,回首向沈银粟看去,见其静静看着门前的大红囍字一言不发,眼神暗了暗,少倾,缓步上前。
“粟粟,我们走吧。”
“好。”
女子的声音低低,叶景策欲言又止,伸了手轻轻握住她,带着她一步步向院子内走去。
院中装点得更为喜庆,四处皆张贴着囍字,挂着红绸,前面引路的男子兴致盎然地同二人说着他明日成婚的流程,叶景策淡笑地听着,目光却向沈银粟的脸上瞥去。
“二位有所不知,我与我这夫人,原本是互看不顺眼的,她爹说要同我订婚之后,她那是想着法的退婚啊。”
“结果缘分这东西啊,当真说不清,她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喜欢上了我,直到她爹引着我们俩见面之时,方才知晓了我是谁,为这事,她同我气了一个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原谅呢。”
男子絮絮地说着,沈银粟的步伐无意识地放缓,叶景策的脚步随之放慢,片刻,站住脚步。
“粟粟……”叶景策欲言又止,沈银粟抬眼看向他,良久,勉强笑了笑,更紧握住他的手,“没事,我刚才听那位大哥说话出了神,忘了前面有人等着了。”
声落,沈银粟牵着叶景策的手快步赶上前去,苍白的脸上挂着苦涩的笑意,弯着眉眼温和道:“明日兄台大喜,想来此刻心中必定十分激动。”
“这是自然,她既带了十里红妆嫁我,我自然含糊不得,该给她最好的,不然又如何敢开口同她提亲。”男子朗声笑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将她风风光光地接出门,随后按照风俗去那姻缘庙中叩拜,求那神明保佑我和她生生世世……”
男子的话语未落,沈银粟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将二人送到了客房门前,诸人皆散开,沈银粟方才抬眼向叶景策看去。
“阿策,我们明日能不能不要急着走,我们就多留一日吧,我想看一看,这成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好。”叶景策蹲下身,仰视着沈银粟微微垂下的头,少倾,轻轻道,“粟粟,你是不是不开心……你,也很羡慕他们吧。”
“我……”沈银粟张了张口,她确实羡慕方才那男子所说的一切,可她更知道眼下战况焦灼,行军之际,她不该有此非分之想,沉默良久,沈银粟撇开眼,低低道,“我没有不开心,我也不羡慕,我只是好奇,依着当地风俗成婚,这婚礼许有是什么独特有趣之处。”
傍晚时的霞光从窗口落入,披在沈银粟身上,像胭脂色的霞帔。
她伤心时喜欢抱着双膝缩成一团,下颚抵在膝盖上,侧首看向别处。
“阿策,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吧。”沈银粟道,“看看那姻缘庙中,供奉的是何等厉害的神明,能赐夫妻二人生生世世的缘分,我们去看看,就当……讨个彩头。”
沈银粟说着,叶景策静静向她看去。
她哪里是想看求神,她想看的分明是那神下双双叩拜的身影,她在意的并非是那神的许诺,而是那俗世中彼此约定的一刹那。
“好。”叶景策盯着沈银粟垂下的眼,心中微动,一双黑亮的眼慢慢黯淡下来,“我们也去,我们……也去看看那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姻缘庙,大概会在番外里写到,和阿策和粟粟很有缘的
洛子羡那边,大概也要开始好玩了,他要开始在娘家人和夫家人中间疯狂徘徊了
承德十年, 四月十二,丙午日,宜嫁娶, 会亲友。
爆竹声一早便炸开来,朱红的府邸前,红绸锦色, 绸花高挂, 人群熙攘, 孩童笑闹, 马车井然有序,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至队尾,树上嫣红色的纱幔轻飘飘地垂落, 如碧海中蕴着红霞。
新郎官高坐马上, 媒婆一声高喝,敲锣打鼓声响起,络绎不绝的人群顿时涌动起来,伴着喜庆的唢呐声向长街的另一端迈去。
沈银粟牵着叶景策隐没在人群中, 随着周遭的人群一同向前走着。
镇子上难得见这么大阵仗的迎亲,车队停在新娘府邸前, 众人俱伸头探脑地向前望去, 见拿着团扇半遮着脸的姑娘莲步轻移, 扶着媒婆的手越过门槛, 似是被周遭围观地有些娇羞, 一双秋水似的双眼快速眨了几下, 匆匆掠过四周, 抿唇一笑, 移开目光。
同新娘视线交错一瞬, 沈银粟垂了垂眼,心中莫名空落落的,她分明也替这姑娘欣喜,该露出些笑意才是,可这嘴角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也扬不起来。
大喜之日,哪能露出这般不体面的表情。
沈银粟想着,又强迫自己弯了弯眉眼,更显几分笑意,察觉到身侧沉默已久,沈银粟侧首向叶景策看去,却见这人也正静静望着面前的浩荡车队,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睛竟流露出几分落寞,长睫微垂,轻轻向她看去。
“阿策,人家大喜之日,你该笑一笑才是。”沈银粟展眉道,叶景策盯着她的笑眼微蹙了下眉,片刻,勉强扬起唇角,强颜欢笑道,“这样瞧上去喜庆了吧。”
“这还差不多。”五味杂陈地应了一声,沈银粟眼帘微垂,不自然地撇过脸去,脚步追随着车队快步向前迈去。
镇上的庙宇不多,眼下还算完好的便只有镇东边的一间姻缘庙,这庙原本也不是求姻缘的,不过是村中善男信女太多,将原本祈求平安的庙宇生生变成了求姻缘的。
庙前人声鼎沸,新婚之时来此拜谒乃是当地习俗,拜谒结束,新郎官自会向大家分发喜糖,故而男女老少早早便等待庙前,为的便是沾一沾喜气。
周遭的人太多,喧哗声一片,沈银粟透过缝隙仔细向内望去,却看不清那庙中立了什么神像,只能看见那院中一棵参天古树,枝上系满红绸,如花团般锦簇,微风掠过,似红霞漫天。
周遭人声鼎沸,只有她愣怔地望着院中的古树,叶景策自是也无心看向新人,侧首顺着沈银粟的目光望去,见这庙中的喜庆,心中刺痛一瞬,默不作声地握住她的手。
新人不多时便走了出来,喜糖从阶上胡乱抛下,沈银粟正盯着那系满红绸的古树出神,喜糖砸下也不知躲,方意识到不对,便觉眼前似乎有红物落下,刚先后迈了一步想要躲开,就见叶景策先她一步扬起手臂,正接住那喜糖。
“这也算接住喜气了吧……”苦笑着低语一声,叶景策将糖塞入沈银粟手中,见其一直盯着这庙,试探着道,“粟粟,你很喜欢这里?”
“当地风俗,自然觉得有趣。”沈银粟轻轻应了一声,摩挲着的喜糖,片刻,垂眼一笑,“阿策,这成婚礼我已经看过了,现下我们可以寻马车启程了。”
军中事宜紧迫,他们来的路上四处打听,自知洛子羡在这几月内频频攻城,元成泽尚未恢复,此刻正是起兵良机,如若他们快些回去,兴许还能多占下几城。
锣鼓声渐渐散去,流水宴上人声嘈杂,马车早早候在后院,沈银粟将二人不多的行李放入车内,余下,便只坐在车前摆弄着手中的喜糖。
喜糖是用红绸包着的,开口处用一根红绳牢牢系着,沈银粟自顾自地拆了绳结,木然地将糖放入口中,抿了抿,秀眉微微蹙气。
真甜啊。
甜得发齁。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成婚时的不好之处,成婚是要吃喜糖的,喜糖那样齁,齁得她不舒服。
或许等一会儿叶景策将干粮买回,她也可以告诉他,阿策,我终于找到成婚不好的一处了,你瞧,成婚也不是那么令人艳羡,它要吃难吃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