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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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她置气,她也不想想他究竟是为何同她置气!
叶景策蹙了蹙眉,开口道:“粟粟……”
十米啊,这二人中间也就隔了十米啊,有话何故不与对方直说呢!
沈银粟咬了咬牙,耐着性子走至叶景策面前。
“粟粟,你知我不愿同人怄气,若非触及底线,断不会同人计较,就好比有人急着上元成泽面前送死,若我再发现一次某人有这样的想法,便不仅仅是军棍伺候了!”
“嫂嫂,我牙疼!”叶景禾不甘示弱地喊来沈银粟,“嫂嫂,你说报仇雪恨何错之有?以一人之身换敌军将领性命,何错之有?”
二人的话语声愈来愈大,已经毫不掩饰地要让对方听见,偏偏又都是固执性子,不肯承认自己在和对方说话,只来回寻着沈银粟,故作同她说话。
这短短的十米路,沈银粟耐着性子走了许多个来回,见二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终于再也忍无可忍,站在中间咬牙切齿道:“你们二人不许再吵了!这样来回折腾我,又不肯把话同对方直说,怎么,你们二人觉得这般行径很有趣吗!”
训斥声落, 兄妹俩对视一眼,双双噤了声。
叶景禾低着头不肯说话,叶景策侧目看向别处, 沈银粟揉着眉心正想着如何让这兄妹二人和解,便见不远处生龙急匆匆的跑来,见了她先是躬身行礼, 随后抬眼看向叶景禾, 焦急道:“大小姐, 怎么一会儿没见, 您就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我来这儿不行?”叶景禾不慢地鼓了鼓嘴,盯着叶景策小声道, “不过生龙你这话说得也对, 我何必来这儿找哥的不痛快,倒不如回去待着让他省心。”
“小姐……”生龙欲言又止,掀眼向叶景策看去,片刻, 干笑道,“小姐您也别说这话, 少爷哪能真跟您生气啊, 您吃药的时辰到了, 趁着药还热乎, 先跟属下回去喝药吧。”
“是啊, 小禾,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先回去喝药吧。”沈银粟温和的声音传来, 叶景禾忙点点头, 悄悄向叶景策看去,见其也正瞥向自己,微微皱了皱鼻,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嫂嫂和她说话了!嫂嫂没和她生气!嫂嫂一定会替她教训哥的!
叶景禾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望着姑娘的身影走远,叶景策总算把头转了回来,目光落在沈银粟低垂的眼上,弯身看去,低声道:“粟粟,你可是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折腾你的。”
“我倒是不生气,不过是担心你们二人吵起来罢了。”沈银粟微微叹了口气,由着叶景策从环住自己的腰,侧目看去,见其长睫下难掩失落。
“阿策,你还在担心?”
“嗯。”叶景策低低应了一声,自嘲道,“你也看见了,她还没有打消上场作战的念头。”
“有安神药和生龙活虎在,也许能拦住小禾吧。阿策,你也别太担心了。”沈银粟说着,安慰似的摸了摸叶景策的脸,轻声道,“倒是你,近日朝廷军队屡屡挑衅,元成泽又不知在密谋什么,你要当心才是。”
“放心吧,粟粟,我会注意的。”叶景策笑着应了一声,听沈银粟提到元成泽,眉宇间稍显担忧,“不过说起来,元成泽最近当真是过于安静了,但愿这人别是又预谋什么诡计之事吧。”
营中又开始飘雪,冷风吹过,让雪花席卷着纷飞到别处,朝廷的大营自比定安军的完备,炽热的大营中,虎皮地毯奢华厚重,垂下的床帷上纹着赤金饕餮,榻上壮汉衣着潦草,不拘小节,酣声一阵高过一阵。
帐外小兵胆怯地呼了几声,见帐中之人没有声响,瑟缩地回过身去,同面前青衣男子道:“启禀林参谋,元将军尚在休息,不宜接见参谋。”
“此前一战怕不是累到了元将军,近些日子非但不能出战,甚至连见人都不愿见了。”林行冷冷一笑,小兵立刻躬身赔罪。
“罢了,待元将军休息好了,你再去同我禀报吧。”林行神色淡淡,带着身后的阿权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阿权的声响。
“师兄,这元成泽只怕是个无能之辈,先前他出战那场我听人禀报了,虽然被叶家兄妹围剿,可那叶景策不多时便收了兵,根本未同其过多交手,他怎的一回来便称自己受伤不宜出战,愣是打乱了师兄原本的计划。”
“他哪里是受伤不肯出战,分明是害怕在战场上见到某些人吧。”林行拢了拢袖,淡漠道,“既决定了追名逐利,便不该有妇人之仁,到头来成不了大事,又做不得善人,只会成蠢人一个。”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阿权不解道,林行垂了垂眼,脑中莫名浮现出沈银粟,半晌,嗤笑一声,“没什么,不过是觉得这人行径与我有些相似,都是与故人为敌,可叹这人既要又要,只怕到头来什么都握不住。”
林行话落,似是不愿多说得摇摇头,侧首向阿权看去,笑着道:“对了,前几日让你派人劝降其余师兄们,让他们为我们提供定安军情报,如今他们可有答复?”
“师兄你向他们承诺的报酬那样丰厚,自是有人应下,届时他得了军中安排自会派鸿鹄堂的学子为我们送信,那些孩子年纪不大,人又机灵,到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
“那便好,到时候开战,我便要看看那叶景策如何在绝境中周旋。”林行点点头,嘴角扬起,露出讽刺的笑,“妙哉啊妙哉,在名利面前果真是人人皆会折腰,师兄明智,愿意帮咱们,现如今只盼着咱们这元将军赶快醒来,率兵让这一场背叛的好戏赶快上演。”
回首望去,帐中仍旧毫无响动,帐内的男人睡得昏沉,酒壶洒落在榻边,男子脸颊酡红,鼾声中隐藏着低语。
“小禾……小禾……”
眼前的景色亦如十几年前那般熟悉,府内红绸遍布,爆竹声不断,人群熙攘间,元成泽看着叶家夫妇抱着个软糯的女童走出,小丫头眼睛又大又圆,滴溜溜地环顾四周,对着她的方向咧嘴笑起来,露出口中几个小牙。
“今儿是小禾一周岁的生辰,这可是将军和夫人的掌上明珠,阿泽,你备了什么礼啊?”一侧同僚开口,元成泽呆滞住,片刻,挠头道,“我哪知孩子喜欢什么啊?不过是送了些值钱的俗物,这礼便是送将军不送孩子了,但愿将军见着我这些金银俗物,别嫌弃我粗鄙才是。”
“哈哈哈哈,阿泽这话可说错了,你是将军的爱将,将军怎会嫌弃你。”同僚笑道,扯着元成泽往前走,“快走快走,一会儿叶小姐抓周,咱们去看看热闹,我早听将军说希望女儿知书达理,不同于儿子,做个富贵闲人,安稳一便好,今日我便要瞧瞧,将军可能如愿。”
同僚说着,拽着元成泽挤到前侧,只见白白胖胖的女婴周围放满了书本,一侧俊朗的小男孩刚要把其中一本书换成木质的长枪,便被叶冲瞪了一眼。
“策儿,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男孩讪讪地把书本换回去,惹得元成泽身侧的同僚大笑出声,“将军也真是的,这围了一圈书,分明是在作弊嘛,小公子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还给妹妹摸,竟还被威胁着换了回去,真是可怜。”
话落,拍了元成泽一掌,急声道:“快看,娃娃动了!”
一时间众人皆向叶景禾看去,但见那软糯糯的小团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在叶冲期待的目光中,一脚跨过地上的书,摇摇晃晃地向元成泽走来,睁着一双大眼扑到他脚边,抓着裤腿道:“抱抱。”
屋中顿时笑声一片,身侧同僚给了他一个肘击道:“阿泽,抱啊,愣着做什么。”
“抱?怎……怎么抱小孩啊?”元成泽忙不迭地看向叶家夫妇,见叶冲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成泽,抱啊,这丫头皮得很,你怎么抱都没事的。”
“可是……但……”元成泽语无伦次地回应着,在周遭一片催促声中抱起脚下的团子,甫一上手,便吓得险些扔了出去。
怎么会怎么软,这么温热,像要化在掌心的小太阳一样,让他不自觉地紧张到浑身发烫。
他这粗糙的大手何时捧过这样香香软软的小东西。
“要,木头。”小姑娘白嫩的小手指着他腰间挂着的饰品,那本是他闲暇时照着自己重剑的模样雕的小玩意,一见叶景禾含糊不清地开口,连忙扯下来塞到她手中,见那小丫头欢喜地摸了摸,肉乎乎的手攥着小木剑连带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完了,将军的计划怕是落空了,这书是看都没看,直奔重剑来了!”
耳边似乎有人调侃了一句,周遭顿时笑了起来,元成泽恍若未闻地站在原地,他第一次抱孩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界上有这样轻的小东西,他小心翼翼,紧张又莫名雀跃地等着怀中小家伙的下一个动作,他莫名觉得胆颤,他怕她在自己怀中哭出来,怕她下一秒就推开自己,怕这软软的小东西被自己粗犷的模样吓到。
他下次见她,一定要把自己装扮地和蔼些。
他明天能见到她吗?或许他可以寻些事由找将军,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喜欢他的,他带些吃的玩的哄着她,她应该会让他抱一抱吧,或者把这小木雕送给她,除此之外,小姑娘还会喜欢什么呢?
衣裙,糕点,糖,胭脂水粉,总该喜欢其中一样吧……不行,胭脂水粉还是早了点,他可以以后给她买。
元成泽恍惚地想着,被人叫了几遍才回过神来。
“成泽,我和景儿一直把你当做弟弟,如今小禾抱着你不撒手,可见也是喜欢你的,不知你可愿意当她的师父,管着这小丫头啊?”
师父?当她的师父?
元成泽愣住,半晌,眼中亮起,连连点头道:“多谢将军厚爱,成泽一定照顾好小姐。”
“叫什么小姐啊,她是你徒弟,该是她敬你才对。”
元成泽站在原地,喜悦间似觉眼前瞬息万变,再一抬眼,面前已不再是喜庆的周岁宴,而是明亮的灯光和一桌子欢笑的熟悉面孔。
“成泽,今儿是过年,你倒是多吃点啊。”叶冲说着给元成泽夹了个饺子,对面叶夫人闻声道,“就是啊,成泽,你跟了阿冲多年,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不必客气,只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敞开了吃。”
叶夫人话落,叶景禾微微向元成泽靠去,小声嘀咕道:“师父,你千万谨慎,今日这饺子是我娘亲自煮的,她那厨艺可不是一般的差,你且先试试这饺子熟没熟,熟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吃。”
“娘!小禾说你饺子没煮熟!”叶景策闻声大喊,叶景禾瞬间忿忿看去,伸脚要踹叶景策的凳子,被后者嬉笑着躲开。
“笨蛋,碰不到吧。”
“师父!爹娘,我哥又欺负我!”叶景禾咬牙大喊,元成泽恍惚地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
她何时长大了呢,长成了这样明媚的姑娘,他好像疑惑了一瞬,但又很快接受,因为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样粗糙褶皱。
他既然已经老了,她自然该长大。
可他已经这般年岁,打过那么多场仗,为何还只是一个副将呢?
他看向叶冲,名声,财富,荣誉,家庭……
羡慕与嫉妒一同生根发芽。
他食不知味的吃下第一个饺子,蓦然抬首,不见热闹的一家,只见营帐外匆匆赶至的叶景禾。
“师父!我哥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没看见过我!”
叶景禾一头冲进来,手中戴着个他从未见过的镯子。
“师父你看,是唐哥哥送我的,好不好看?”叶景禾摆弄着镯子,急急忙忙地展示给他看,“不过他们文人可真腼腆,他送镯子给我的时候,那脸红得我还以为他生病了,要带他去医馆瞧呢。”
叶景禾兴高采烈地笑着,元曾泽扫过其腕间,匆匆一眼便知那镯子价值不菲,只怕是那唐家小子的传家之物,估摸着是传闻中唐夫人要留给儿媳的那只,如今被这唐家小子送给叶景禾,那唐御史若是知道,怕不是直接气晕过去。
唐御史那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唐家小子人虽然不错,但他们家小禾最好还是少同他接触。
元成泽想着,刚要开口劝叶景禾退回去,便听门外传来气冲冲的脚步声,叶景禾见状忙躲到屏风后,小声同他祈求道:“师父师父,救救我嘛。”
话落,缩回头去,下一秒,叶景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叶景禾!你给我出来!”少年掀帘走进,见了他象征性地行了个礼,随后喊道,“叶景禾!你把东西还回去!我给你买几个镯子都成,那小子送的你不能收!”
帐内没人说话,叶景策迈步便要向屏风处走去,元成泽见状忙抬头拦住。
“少将军,小禾不在这里,你这样急着找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您没有见过她?”叶景策蹙眉道,元成泽微微向屏风后瞥去一眼,开口道,“没有,少将军这样急着找她,倒是让我心慌。”
“您不必心慌,不过是些私事罢了,并非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叶景策话落,似是有些难抑烦躁,愤然开口道,“您怕是不知,唐辞佑那厮居然把他们唐家祖传的镯子塞小禾手里了,我早看出他那人对我妹妹心思不纯,没想到不纯到这种份上!”
“我本就同他互看不顺眼,他一心琢磨我也就罢了,居然还琢磨上我妹妹了,早知如此,在他上次写诗骂我之时,我就该揍他揍得更狠一点,虽然粗鄙,但好用。”叶景策急道,“您就说说他们唐家,爹那样也就算了,一家子文邹邹的,平日里就会说些酸话,那唐辞佑幼时更是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有点文采,还都用在骂我身上了,若是小禾同他在一起,以后遇到危险,那唐辞佑怕不是只会躲在小禾身后,写着酸诗骂歹人!”
“总之!”叶景策掷地有声道,“他别想碰我妹妹!他配不上!谁也配不上!”
叫嚣声落,少年气得满脸通红,元成泽盯着其看了两眼,难得觉得这平日里瞧着不顺眼的毛头小子有几分眼光,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唐家小子怎么配得上他家小禾呢,是该让叶景策把那镯子抢着送回去才是。
可是……他的小禾刚才那样高兴。
元成泽垂下眼,片刻,开口道:“少将军去别处找找吧,元某不曾见了小禾,你若寻到她记得告诉她晚些时候我要带她练剑的。”
“元叔叔放心。”叶景策颔首,听不远处有响动,忙转身跑出。
脚步声渐远,叶景禾探头向外看,见元成泽无奈地点了点头,几步跑出,飞扑到元曾泽身上。
“师父,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要是被我哥抓到,那可就惨了!”叶景禾说着,把手上的镯子晃给他看,“师父师父,你帮我想想,我要送给唐哥哥什么,这镯子这般贵重,我把我家祖传的东西玉如意送给他怎么样,那玉如意可结实了!打人都行的,还能防身呢!”
叶景禾说着,元成泽苦笑着摇摇头:“小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最不喜欢那唐御史……”
“可父是父,子是子,他与他父亲又不一样,为什么仅仅因为他的父亲,就不接受他呢?”叶景禾不解道,见元成泽语塞,咧嘴笑起来,“看!师父也觉得我说的对,是不是?师父师父,等我打赢仗,立了功,我就想请圣上赐婚,可我现在谁都打不过,你帮帮我好不好嘛,你给我设计一套超级厉害的剑法,能让我学会后,谁也打不过我,好不好嘛。”
“好,你说的话师父哪有不应的道理。”元成泽笑着拍了拍叶景禾的头,叶景禾立刻欢呼起来,“师父最疼我了!到时候师父再给这套剑法起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咱们师徒一起把这套剑法打出名声,好不好?嗯……七杀师父觉得怎么样?留命?不行,太直白了……”
断生……就叫断生吧。
如果他真的能为她创造出那样的剑法。
元成泽扯了扯嘴角,目光尽数落在叶景禾的笑颜上,听她坚定道:“我要用师父教我的剑法,斩尽这世上一切罪恶!”
她要用断生,斩尽这世上一切罪恶……
她要用断生……
一双眼猛地睁开。
面前仍旧是熟悉的营帐。
灯火熹微,外面已是黑夜。叶景禾呆滞地坐在榻上,长发蜿蜒至膝上。
“活虎。”
“小姐有何吩咐?”活虎闻声急步迈入帐中,见叶景禾脸上有泪痕,神色更加紧张。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活虎道,叶景禾点点头,喃喃道,“我好像……又睡了很久。”
活虎不敢说话,叶景禾茫然地环顾四周,她方才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可梦中都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她好像梦见了师父?但她又记得不真切,许是师父梦见了她?
庄周梦蝶,似真似幻。
她麻木地坐在榻上,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薄茧的手。
“我哥呢?我和他吵完之后他可曾过来看过我?他如今在那里?”
“回小姐的话,少爷……少爷未曾来过。”活虎讷讷道,见叶景禾眼中闪过失落,忙接着道,“不过这也并非少爷不想来,而是您同少爷吵完的下午敌军便展开了突袭,少爷率兵同其交战,而后几日忙着同二殿下商议战术,而今仍旧不在营内。”
“我睡了这么久嘛……”叶景禾轻声道,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茧,半晌,微微攥起,低笑出声,“哥,我这一生,大抵只有这一次要违背于你。”
“景禾将军近日如何?”
“启禀郡主, 景禾将军近几日很是安静,以往睡醒后常吵着要去打仗,但近几日醒来, 她非但不吵着要去打仗了,反而学着看起书来,偶尔坐在书案前发呆, 似乎是要写什么, 但往往这一写就是呆坐好几个时辰。”
士兵话落, 沈银粟步伐停住, 蹙眉向士兵看去,语气中满是不解。
“写东西?以往没听说小禾有这爱好啊。”
“这……这属下也不知。”士兵摇头道,沈银粟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 不管小禾做什么,只要她能有喜欢的事情做便好,不然这睡得昏昏沉沉的,人也容易没有精气神。”
“郡主说得是。”士兵点点头, 同沈银粟道,“属下听生龙大哥说景禾将军正醒着呢, 郡主若担心, 不妨去看看?”
“嗯, 我也正有此意。”沈银粟颔首, 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踩着地上厚重的积雪向叶景禾营帐的方向走去。
入了冬, 日头便短了起来, 沈银粟原本不解叶景策讨厌冬日, 而今几年下来, 倒也同他一样,见了这绵延的雪便觉寒凉。
“小禾,我可以进来吗?”
女子的声音响起,叶景禾的笔尖一顿,匆匆将纸张盖住,起身迎着道:“当然可以了,嫂嫂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话落,掀开帘帐,沈银粟抬眼看去,正对上姑娘黑白分明的圆润双眼,这几日太忙,她已有几日未曾抽身看她,如今一见她,却只觉她消瘦许多,素衣乌发,难得娴静。
“嫂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营中事务可还繁忙?”
“虽然繁忙,可看你也同样重要。”沈银粟笑了笑,余光落在书案上摆放的纸张上,刚有些好奇,便被叶景禾的话打断。
“嫂嫂,我……我好像睡了很久,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最近的事?”
“小禾想知道些什么?”沈银粟在叶景禾身侧坐下,见叶景禾喃喃开口,“我哥他……还在同我生气吗?他这些日子可说起过我?”
“自然说起过你。”沈银粟想着叶景策的样子下意识笑了笑,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别扭性子,不过是不肯先认输罢了,实则早就不同你生气了。他最近操劳,我也好些日子才能见他一面,他见我时总同我问起你,又不让我告诉你。”
“真的吗!”叶景禾眼睛一亮,眨了几下后又暗淡下来,小声道,“不过哥这样频繁的出战,嫂嫂是不是很担心。”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从我选择他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为他担心的准备。”沈银粟平和地应了句,见叶景禾失落地垂下眼,忙打起精神,一脸骄傲地笑了笑,“不过你哥在上次坠崖后就改好了,现在受伤知道自动和我去说,也不怕脏兮兮的见我了,总算是听话一些了。”
“那便好。”叶景禾扯了扯嘴角,盯着沈银粟温和的笑眼看了会儿,片刻,声音更低,“那朝中呢,朝中如今如何了?”
“我听二哥说似乎有太监拿出了高掌印通敌叛国的罪证,而今二人僵持不下,朝中大臣也都在观望,局势很是严峻。”沈银粟思索着说道,叶景禾点了点头,下意识瞥向书案上的信纸,半晌,低低道,“那……唐辞佑呢?”
“唐家的那位?”沈银粟语塞一瞬,见叶景禾闷闷点头,肩膀微微收缩,手指不自然地拧着袖口,“他还好吗?他有没有被牵连?他……”
“他很好。”沈银粟顿了顿,“他步步高升,如今已是朝中重臣,小禾不必为他担心。”
“朝中重臣……”
叶景禾愣住,口中恍惚地念着,说不清心中是何等滋味。
她是想给他留一封信的,可思索了几日,却不知写什么好。是问他最近还好吗?还是问他为什么投奔四皇子?还是说我相信你,你一定有苦衷?
叶景禾茫然地想着。
她那样喜欢他,总想和他好好的道个别,跨越万水千山,这留下的信总有回到京都的那一日,只待那时,他看过,便算作别。
“小禾,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银粟的声音响起,叶景禾不等回话,便听帐外传来士兵的禀报声。
“启禀郡主,景禾将军的药熬好了。”
“拿进来吧。”
药碗端到面前,叶景禾盯着棕色的汤药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推开,强颜欢笑道:“嫂嫂,我伤都好了,能不能不喝这药了啊,这药苦死了。”
“还是喝一些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禾,你还是多养养吧,养好了才能去打仗。”沈银粟伸手轻轻推去,叶景禾撇了撇嘴道,“好吧。”
话落,伸手接过,方要低头喝下,便觉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手中的碗上。
他们……为什么都看着她手中的碗?
犹豫一瞬,某种诡异的猜测在脑中闪过。叶景禾垂了垂眼,仰头喝下汤药,药碗放下,脸上露出疲累的笑意。
“嫂嫂,我近日精神似乎不大好,这才刚和你说了多久,就又觉得困了。”叶景禾轻轻靠在沈银粟肩头,察觉到有人轻缓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耳边传来温和的宽慰。
“冬日里总爱困乏,你既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
沈银粟扫了眼已经空了的药碗,随即站起身来,将叶景禾扶到榻边,又同其叮嘱两句,便转身走出营帐。
而今战争频繁,营中伤员众多,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分身乏术,忙到没有时间去向身后的姑娘望去一眼。
若她回头,兴许能从她那双包含着水光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决绝。
唾盂……唾盂在哪里?
听闻沈银粟脚步声渐远,叶景禾慌忙找来唾盂,拼命用手抠着自己的嗓子,方才喝进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姑娘的脸色苍白,呆坐在地上,静静盯着帐中燃烧的火烛。
如果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犯困……是不是就说明真的是这药的问题?
她向来是闲不住的活跃性子,每分每秒都能找到事情去做,可如今她静静地坐在地上,只觉得每一秒都束手无策,每一刻钟都让她煎熬地想要痛苦。
她似乎许久未曾这样精神了。叶景禾痴痴笑出了声。
果然是这药。
为了不让她和元成泽交手,她这哥哥也算想尽了办法,甚至让嫂嫂为她做了药汤。
夜里寒风肆虐,像有人在哭嚎。叶景禾苦涩地笑了笑,盯着那药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释然般地轻笑一声,慢慢站起身,走到书案前,翻过书案上的那张信纸。
她这几日尝试着写信,可惜她文采不好,只怕他看了嫌弃,故而废掉了很多张纸,还经常写着写着便睡了过去,而今她头脑难得清醒,坐在案前,竟反倒是只字未写。
关心,责怪,质问,信任……她该同他写那一封?
橙黄的烛火下,她像是个被课业为难的孩子,支着笔苦思冥想,过了不是多久,才兀自笑了笑,落下笔来。
留一封情书吧,留一封情书给他。
告诉他,她对他的情感从不吝啬于讲述给他听。
告诉他,她决定去信任他的选择。
战火停熄后,她希望遗留下的是爱,他收到的,也是爱。
叶景禾静静地想着,在幽暗的烛火下,一笔一划珍重地写着这封信。她幼时不爱练字,故而字迹及其一般,可这封信似乎占据了她这辈子最大的耐心,让她得以斟酌地,小心地写完每个字,竭力让每个字都好看一些,配得上那收信之人。
最后一笔落下,天色大亮,掀开帘帐,有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入,她眯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是马蹄的声音,是军队回来了。
她迈步走出,清瘦的身子裹着素色的披风,乌发红唇,漆黑的瞳仁像晕开的笔墨。
“大小姐,您要到哪里去?”
“我睡累了,想出去走走也不行吗?”叶景禾对生龙咧嘴笑了笑,抱怨道,“一觉梦醒,我想吃莲子糕了,生龙,你去附近的城中帮我买些吧。”
“这……”生龙犹豫了一下,他奉命守着叶景禾,按说不该离开,可他听命于叶景禾十几年,她的要求他如何拒绝。
反正眼下没有打仗,她也无法冒然冲进战场,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生龙想着,点了点头,忙起身向马厩处走去。
身边清静下来,叶景禾心中忧虑消散,迈步向叶景策的营帐走去,未等走近,她便瞧见那大营口处卸甲的军队和休息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