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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7

“果然是哥回来了。”
喃喃自语声落,叶景禾放轻脚步,示意帐前的士兵噤声,随后悄悄靠在帐前,听帐内传来二人的议论之声。
“阿策,明日之战不但那守正阁之人会倾巢而出,只怕那沉寂已久的元成泽也会在现身,你切忌意气用事,不要与他们以命相搏,只为二哥与文昭将军拖延时间便可,一旦局势发生变故,便拉响箭,师兄们和江姑娘会立刻前去支援。”
“粟粟你放心吧,我自是不会意气用事,况且我们这计划周密,定能拿下那平安村以南地界,你不必担心。”
屋内话语声不断,帐外叶景禾静静听着,在听闻元成泽三字时,默默紧攥住了拳。
终于等到你了,师父。
小禾这就用您亲手教的剑法,来为您送终!

承德十年, 腊月二十七,乙未日,天大寒, 暴雪千里。
天河城大营前,寒风凛冽,兵马浩荡, 众将士披坚执锐, 似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打翻了砚台, 乌压压的如集聚的黑云。
狂风呼号, 雪粒撒入眼中,挡在面前的手臂微微放下,沈银粟抬首, 眯眼看向马背上的男子。
“阿策, 近几日天气恶劣,本就不宜行军,你此行务必当心,若遇雪雾, 切记与二哥他们保持联系。”
“这话我都记住了,必然字字照做, 粟粟你就放心吧。”叶景策闻言俯身下来, 伸手系着沈银粟颈间的狐裘带子, 一双漆黑的双眸径直盯向沈银粟被冻得通红的脸, 片刻, 唇角扬起, 露出一口皓齿, 按在缰绳上的大手伸来, 用手背试了试沈银粟脸颊的温度。
“粟粟, 你这脸冻得通红,乍一看,倒和你害羞时的样子有些像。”
“你少贫!临走临走还要打趣我,可还有个正形?”沈银粟小声嘀咕一句,口中虽是嫌弃,动作上却由着那双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过,一双杏眼微抬,眸中晶莹剔透,清澈的眼底映着面前男子俊朗的模样。
“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放心吧,我哪舍得。”叶景策笑着应了声,在沈银粟向前走上一步之时,猝不及防地向前靠去,在她唇角烙下一吻。
“既是来送行,就该展示些诚意。”
“是我最近展示的诚意还不够多吗?叶将军,人呢,最怕贪得无厌。”
沈银粟好笑地盯了叶景策两眼,见其有恃无恐地扬了扬眉,直起身来握住缰绳,微微歪头,束起的长发在一侧肩头滑下,将男子的侧颜清晰的露出,那眉尾处则更显锋利,衬得男子话中多了几分傲然。
“我敢贪,自是因为有人赏。至于这赏的人是谁,想来粟粟也知道。”叶景策眉梢微抬,一双笑眼无意扫过雪中大营,目光匆匆掠过一处帐子,眼中笑意僵了一瞬。
小禾……
心中到底是放不下。
叶景策微微垂了垂眼,沈银粟顺着其方才的目光看去,只大致看了个方向,便知他想起了何事。
“阿策,此行一走数日,你要不要去看看小禾?她心中惦念着你,时常同我问起,你此去她定会担心,你不若同她说上一声。”
“我也是想过去同她说的,但……”叶景策苦笑一声,“粟粟你又不是不知,小禾她始终没有放弃以身殉剑换取元成泽破绽的想法,我若同她说,她定会想要同我一起去,故而便算了吧,她怨我也好,恼我也罢,总好过她有什么意外。”
“那她若是问起你呢?”沈银粟道,“小禾她那样伤心,我是不是该把有人悄悄过去看她的事情告诉她呢?”
“不成,这可不成,我第一次和她气了这么多日没主动认输,若你同她说,我这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严岂非又露馅了?”叶景策闻言忙摇摇头,目光落至叶景禾营帐的方向,片刻,低声道,“就算要求和,也等此战结束后吧,等她不再有和元成泽对战的念头,我怎样求和都可以。”
叶景策话落,洛子羡率军走来,战旗被风扬起,一声令下,战马骚动,叶景策抬眼遥望大营,将面前白茫茫的景象尽收眼底,又垂眼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沈银粟,相视一笑,随后打马转过身去。
军队渐渐隐没于雪雾之中,营中重归宁静。寒风之下,战旗在猎猎作响,沈银粟抬眼看去,只见空荡荡的营帐和地上纷乱的足迹。
“郡主,四营的伤员昨夜又闹腾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不远处,属下匆匆跑来,见了沈银粟,忙叩首一跪,见其颔首后,起身引着其走向四营。
路过叶景禾的帐子,沈银粟侧目看去。
大抵是叶景禾最近嗜睡鲜少出门,她帐前的雪积得极厚,上面的冰层让人一瞧便觉脚下生寒,连带着帐内住着的人,也让人觉得寂寥清冷,全然想不到那姑娘本该是热烈欢脱,能抡起重剑的侠义之女。
沈银粟想着,微微叹了口气,透过缝隙匆匆向内瞥去一眼,只见帐中明亮,烛火橙黄。
偌大的帐内,悄无声息,唯有细微的擦拭声,让人下意识的忽略。
听闻帐外脚步声渐远,叶景禾僵在剑上的手终于重新动了起来,抹布擦拭过剑身,银亮的剑身映着耀眼的烛火,像是要将玄铁吞噬灼烧。
她提前备好了骑装软甲,磨好了自己的玄铁重剑,只待无人看顾之时,便可一人一马一把重剑,跨越过百里荒野,直奔那血腥的沙场。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叶景禾举起剑,定定看着剑身上映着的自己。
那姑娘消瘦了太多,原本带着稚气的脸颊不知何时有了棱角,她的眉宇褪下女儿家的柔和,盯着手中兵刃时满是冷冽和漠然。
她何时变成这般样子的呢?叶景禾为难地蹙了蹙眉,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庆幸。
索性她这样尖锐冷漠的样子没被唐辞佑看见,不然他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被她吓到,又或者心疼她瘦了这样多呢?
叶景禾细细看着剑身上映着的自己,半晌,轻轻笑了一声,利落地收剑入鞘,将剑藏入榻下。
营中余下的将士不多,沈银粟又因伤患忙得不可开交,夜间汤药再次被士兵送入,叶景禾掀眼看去,微微笑了笑。
“嫂嫂如今在何处?”
“回禀将军,郡主正在六营诊治呢。 ”
六营……倒是偏远。
叶景禾垂了垂眼,接过汤药,刚要将其放置嘴边,视线便向帐外看去。
“外面是不是有人唤我?你帮我出去看看。”
“是。”士兵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口处走去,叶景禾见状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汤药向一侧倒掉,只待士兵再回首,装作刚刚从唇边拿下药碗的样子,故作疲乏道,“怎么,外面没人?”
“回禀将军,帐外无人,许是这雪夜的风声吧。”
“那倒是我听错了。”叶景禾笑了笑,将药碗递给士兵,听闻其脚步声远离营帐,起身先歪走去,掀帘对上门口守着的生龙。
“生龙,我肩胛处有些疼,许是旧伤发作了,你去找嫂嫂过来帮我瞧一瞧。”
“是。”生龙闻言忙抬步跑去,方跑了没几步,便撞上了拎着药箱的沈银粟。
“郡……郡郡郡主。”生龙急切道,沈银粟拧了拧眉,“怎么了,急成这样?”
“大小姐许是旧伤复发了,您快去看看吧。”话落,便引着沈银粟快步向叶景禾营帐走去,未等走到帐子,众人便听营中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似有马蹄声在渐渐远去。
不对……这个时候不该出现马匹疾驰之声!生龙尚未反应过来,但闻沈银粟忽然大喝出声。
“生龙!活虎!率人将小禾追回来!快去!”
营中一阵兵荒马乱,马蹄纷踏声响起,寒风肆虐凌厉,长发凌乱翻飞,前路幽暗可怖,叶景禾策马狂奔,却只觉重获了久违的自在。
这才是她想要的,她要策马在原野里狂奔,她要跨过千山与万水,她要一人一剑,斩尽世间一切罪恶。
太阳在地平线处升起,日夜流转数日,她听着身后的追逐声,在旭日东升的霞光中跨越过山尖,遥遥望向那战火纷飞的方向。
平安村以北地界,硝烟弥漫,战火四起,燎原的大火中,叶景策一枪划破周身围困之人,几步将受伤的洛子羡拽起,同其靠至一起。
“洛二,一会儿我会破开他们北边的围困,你趁此机会,带兵先走。”
“那你怎么办?”洛子羡急切道,“他们此次分明是提前便得知了我们的计划,对我们的阵型早有准备,阿策,你来不及号令余下军队,那元成泽又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若留下,必被他们围剿分食!”
“无妨,他们就算是想拉我下地狱,我也会拽着他们一起。但你不一样……”叶景策道,“你是主君,你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我们从北境打至今日,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回去京都,洗刷冤屈,惩治奸佞,大殿下,粟粟,我……我们都寄希望于你,故而你不能有半点闪失。”
“可我不能把我的兄弟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再等等……”洛子羡急切的话语声还未落下,便听叶景策喝道,“洛子羡!你素来聪慧,孰轻孰重,你该分得清!”
“出了这包围圈,你一路向北去,江月和粟粟的师兄们会接应于你,届时你率新的汇合军突袭,未尝没有祝我破阵的可能。”叶景策笑了笑,脸上的血迹将笑容显得更加凄然,“去吧,洛二。”
话落,将洛子羡护在身后,迎面便接上元成泽砍来的重剑,周身守正阁之人十八般武器尽数刺来,叶景策脚步一退,抵住重剑后抬脚踩住刺来的长刀,猛地顶肘,在那人收力之时,借势令其武器脱手。
长刀在地上划出巨大的沟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与此同时,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哨响,洛子羡只见那不远处的马匹猛冲过来,叶景策拽住他的手,在刻意避让开重剑的一瞬,将他甩至马上,随后翻身上马,猛击马臀。
到底是跟着拼杀了数年的战马,勇猛之势无人能敌,文昭和念尘见状也忙向阵营外侧退去,方便接应洛子羡。
“呵,叶小将军要带着二殿下去哪儿啊?”元成泽的声音传来,大喝声中带着冷意,“今日这阵型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说罢,向一侧守正阁杀手看去,杀手立刻会意,甩开手中的飞抓百炼锁,飞爪处正抓于叶景策肩胛处,猛地往回一勾,叶景策顿觉身体被猛地拽回,直直跌落马下,侧身迅速一躲,在地上敏捷站起,索性未被拽回,不过是肩胛处衣服破损,血肉被牵了出来。
“啧,真可惜,差点就拽回来了呢。”杀手咯咯笑了两声,尖利阴柔,叶景策厌恶地皱了皱眉,余光向身后瞥去,见洛子羡成功突围,心中重石落地。
他本也没打算两个人一能起突围,他之所以护在他身后,本就是那自己当诱饵,想着未洛子羡当下一击,如今他成功突围,倒也对得起他肩上的一片血肉模糊。
叶景策盯着元成泽抡来的重剑冷冷笑出声来,手中长枪已被鲜血染浸,滑不可握,对上重器,双手攥紧,但听铮鸣声刺耳,那周身围困他的数十个守正阁杀手便借机涌上,锋利的兵器直划破软甲。
“贤侄,今日注定是你的死期,便少做无畏的挣扎吧!”元成泽大喝一句,扫过这方圆百里内焦黑的土壤,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林行果真是有些本事,竟真能策反定安军内之人,今日他们这阵法便是专门为叶景策所设,他便不信这小子还能那样命大地活下去!
又是接连数十招,围攻之下,叶景策似也显出些疲态,一身玄衣早被血水浸染,下摆处的血珠一滴滴砸落在地,偏生那一双眸子暗得吓人,活像只要撕咬的野狼,正徐徐盯住食物。
长枪如游龙般刺出,肋下三处,手筋,脚筋,胸口,大穴……
是同嘉月关那日一样同归于尽的打法,他还想死一次吗!还想拽着他一起死吗!
疯子,这人就是个疯子!
要死也是他死!他元成泽才不会同上回一样被他打成个废人!
重剑抡得更急,叶景策抬手迎上,不等反击,却恍惚的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
洛子羡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景策分神看去,招数露出破绽的一瞬,被大刀猛地划上后背,踉跄向前一步,叶景策怔怔抬头,却见叶景禾策马冲入,脸色顿时煞白。
“小……小禾……”
呢喃声落,元成泽的面色也说不上的难堪,战场纷乱,他握着重剑的手更紧,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这杀局是为叶景策准备的……只要他立刻杀了叶景策便能收兵,是要收了兵,就不会伤了叶景禾……
不对……不过是一个徒弟罢了,他怎么会舍不得,杀了就杀了,他该送他们叶家人下去团聚。
可是那是小禾啊,那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啊。
那是他的小禾啊……是他的小禾啊……
“叶景禾,你给我滚回去!你回去!”嘶哑的呼喊声传来,叶景策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景禾,却见那马背上的姑娘冷然一笑,上身伏在马背上,手中重剑抡过两侧,再扬起时已浸满了敌军的鲜血。
她怎么可能会过来!
安神药,受罚,监视……
所有办法他都试过了,可为什么她还是闯了进来!
呼吸中充斥着铁锈般的甜腥味,叶景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手中的招数由于分神鲜少地露出破绽,望着自己与元成泽拉开的距离,急切地想要上前,却见身前白马掠过,一道身影横亘在他和元成泽中间。
“小禾!回去!”叶景策急呼一声,破开身前一众守正阁的杀手,长**破血肉,透过缝隙,他拼命抓住叶景禾的腕子,却见那姑娘冷然地望了他一眼,狠狠甩开他的手,抬手,重剑迎面抡来,侧着他的脸颊掠过,却在他下意识躲闪之时,彻底切断了他和元成泽之间的联系。
“师父,几日不见,可想小禾?”姑娘凄然地笑了笑,“师父授业于小禾,如今,小禾尽数还给您!”
熟悉的招数抡来,元成泽下意识接住,那仿佛照镜子一般熟识于心的技法,让他恍惚地以为同以前一样,是某个寻常的午后,他和他最爱的徒弟,在演武场中旁若无人的演练着。
他还记得午后的日光是最充足的,小姑娘吃力地拎着剑,坐在比武场上嚎啕大哭,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同他一遍遍求着。
师父,教我着世上最难破解的招数吧,我要变强,我要除奸惩恶,我要做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恍惚间,手中的重剑已没了头脑驱使,每一个动作都出自本能,一招招下来,那本是他应当叶景策的杀招,却在不经意间一一使出,如同在和自己对打,他看着熟悉的招式,仿佛再次看见了当年弱小的自己。
元成泽,你要变得更强!你要建功立业,你要让全天下人看见你的本事!你要当大将军!你要光宗耀祖!你要扬名立万!

第121章 殉道
心中杂念横生, 元成泽手中力道更重,眼见着叶景禾应对的逐渐吃力,叶景策的呼喊声更急, 迫切地元成泽的方向冲去,却被周遭守正阁杀手团团围住。
“保护元将军!”
尖利声传来,数十杀手涌上, 四周敌军闻声蜂拥而至, 如蜂巢般密密麻麻地几人阻隔开来。
数不清的兵器应接不暇地刺来, 眼花缭乱之中, 叶景策向叶景禾的方向看去,血珠沾染眼睫,半遮着他的视线, 一片模糊中, 他看她对元成泽步步紧逼,一招招接下断生剑法。
她那样熟悉她的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几步之后就是那无解的杀招。
他不需要她当那人墙,当那肉盾, 他只想要她平安的活着。
“小禾!别打了,哥求求你, 回去吧!”
男子的声音带着乞求, 叶景禾匆匆向后瞥去一眼, 眸中划过一瞬不舍, 转而却正对上元成泽的目光, 手臂被震地又麻又痛, 双手却紧握着重剑, 一剑劈下, 却与真正的断生剑法有所不同。
当初, 她只来得及学会一半的剑法。
如今,也只抵挡得下一半的招数。
嘉月关时元成泽的杀招仍徘徊在叶景策的脑海中,他抬眼看着元成泽手中的招数,那别样的熟悉感,让他在一瞬间回到嘉月关那日的茫茫大雪中。
冬日那样寒冷,是留不住人的。
沙哑的嘶吼声传出,叶景策目呲欲裂地盯着那劈下的重剑,在最后一产刹毫不犹豫地迎上周身刺来的众多兵器,数不清的利刃穿透血肉,却得以让他一身冲破围攻的一角,撕裂开靠近叶景禾的缝隙。
重剑落下,寒光闪烁,他恍惚地听见姑娘撕心裂肺的喊声。
“哥,就是现在!杀了他!杀了他!”
断生剑法只有在最后致死一招时才会露出绝对的破绽,可他的妹妹不能做人墙!她不能死!
叶景策双目赤红地向元成泽刺去,身后刀枪入体声清晰,他怔怔地盯着眼前,力气似乎在慢慢流失,血光在眼前炸开,腥甜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他的脸上,面前男人的断臂落在雪中,洇开的血迹蔓延至他的脚边。
“元将军!”
“主帅!”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血肉模糊的残肢蹭上一滴雪粒,叶景策愣怔地看着面前捂着手臂惨叫的男子,身上的痛楚仿佛突然间开始反噬,从四肢百骸拼命席卷而来。
纷乱之中,他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留下一片血色脚印。身后的兵马声嚣张急切,他僵硬地回首看去,在一片扬起的雪粒尘灰间,看见洛子羡率兵重逢的模样。
算他动作够快。
叶景策咧嘴笑了笑,耳边剑戟声响起,他却终于安心下来,竭力扫开拦住他的敌军,跌跌撞撞地向叶景禾的方向走去。
倒在雪中的姑娘尚未爬起,身上的软甲已经破损,血迹从无数个伤口中涌出,白皙的脸蹭的肮脏不堪,一双圆眼怔怔盯着天空,涣散一瞬,在察觉到叶景策跪在身边之时,终于再次凝聚在了一起。
“哥……杀了他没有,杀了他没有!”
“小禾,不是说不让你过来了吗?你为什么不听话啊。”叶景策的眼圈慢慢泛红,竭力扶着叶景禾艰难起身,“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哥会原谅我的吧。”
叶景禾吃力呼吸着,脏兮兮的脸上露出苦涩笑意,艰难转头向身后望去,目光落在元成泽完全断掉的胳膊上,口中鲜血溢出,却是止不住的笑。
手臂已断,绝学已废,这断生剑法世上终于再无人可用!
洛子羡的军队冲散了敌军的包围,逆转了完全被压倒的局势,身上的疲惫感涌上,叶景策微微抬首,散乱的长发遮挡住狠厉的目光,那一双包含杀意的双眼在焦黑血腥的沙场上匆匆掠过,在看见一匹挣扎的战马时露出希冀的目光,踉跄着几步过去,吃力地牵着其牵回。
“走,回去。”叶景策喘息着,忍着剧痛将叶景禾扶上马,双手在碰至马身之时,留下一片猩红。
“听话,听话,快走。”低喃了几声,终于把叶景禾的身子扶正,叶景策还要叮嘱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响箭声,撤兵的烟雾在周遭炸开。
终于结束了……
叶景策扯了扯嘴角,见洛子羡似是向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抬脚向其方向走了几步,不等走上太远,乍听身后一声闷响,是重物坠地之声。
是什么掉下来了。
是什么掉下来了……
惶恐蔓延开来,他徐徐转身,见姑娘静静地躺在焦黑的土地上,四周是难熄的火焰,她怔怔地望着天,胸口在起伏,鲜血从口中一股一股地溢出。
“小……小禾……小禾!”
嘶哑声传来,叶景禾却只觉耳边声音含糊难辨,她觉得身体好疼,胸腔里像藏着一团火,灼烧着她,焚烧掉她。
她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有往来的鹰,自由地飞过天际,她看见不只从何处飘落的雪,冰凉凉的落在她脸上,可却熄不掉周遭的浓烟和战火。
她觉得窒息,那浑浊的浓烟遮住了她的眼,焚烧的灰烬捂住了她的鼻,她只有嘴可以张开,可以贪婪的,竭力地去呼吸。
“哥……哥……”
“哥在,哥在。”叶景策俯身将耳朵贴在叶景禾唇边,轻声道,“你别害怕,哥带你回去,回去了,就不会有事了。”
“可我好像回不去了。”叶景禾喃喃道,她早该死在元成泽最后的那一剑下,若非叶景策挡下一半,她只在那一瞬便会咽气,好在……好在她在这最后一口气中看见了元成泽断臂,看见了敌军撤退的号令,看见了定安军接应的人马。
师父,我曾说过会用这断生剑法斩尽天下罪恶,如今,我终于做到了。
你便是那罪恶。
我们这师徒情,也是孽,是罪恶。
今日,终于彻底斩断了。
我终于……断了对你的恩与恨了!
叶景禾痴痴笑起来,口中的血大片大片地涌出,她恍惚地听着叶景策在说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清,她也想和他说话,可是话语太多,她无从说起,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力气在流失,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像一口大石一样压在她的胸腔。
她开始没由来地恐惧,她害怕她的话说不完,她还想告诉他,她好可惜没有看见他与嫂嫂成婚的一天,她还没有给她未来的侄女打完十个长命锁,她还没有告诉唐辞佑,一封信写不下她想说的话,若她侥幸回去,定用军功换他。
可是话太多,她说不完了,她嘴里的血那么多,连这艰难的几句都含糊地令人难以听清。
“哥……哥……”叶景禾气若游丝地抓着叶景策的衣服,身体在害怕得发抖,脸上却在强颜欢笑。
“哥……我不和你回去了。”姑娘艰难地笑起来,声音轻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我要去找阿爹阿娘了。”
叶景策不想让她知道的死讯,她早就知道了。
军中那么多人,一路上那么多消息,她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呢。
不过是在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个不起眼的午后,她猝不及防的得知,在独自哭过后,又故作无事发生。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可以装作一辈子都不知道。
可她现在感知到了他的伤心,她该告诉他,哥,不必伤心,我不过是去找爹娘,有爹娘在,我在哪里都不会受欺负。
她幼时希望自己被很多人喜欢,于是她父母疼爱,哥哥照顾,她爱慕惊才绝艳的邻家少年郎,刚巧那少年也爱慕于她,她想练一身奇功,惩奸除恶,而后她荡平北境,收复失地,击退梧国,年纪轻轻便已扬名于世。
她叶景禾这一生,求仁得仁,已是圆满至极,再无遗憾,无需任何人为她伤心。
双目沉重,她累极了一般轻轻合上,身上的温度流失,叶景策俯身抱住她,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向她传递过来,却只有眼中滑落的泪可以让温热在她的手背上停留。
冬日凛冽,留不住温暖的灵魂。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盖在叶景策沾染着血污的长发上,有什么银亮的东西从叶景禾的心口处滑落,掉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是被砍成两截的护身符,沾染着叶景禾的血,猝不及防地掉落在一片苍白之中。
四周的刀枪剑戟声仿佛被隔绝开来,叶景策怔怔地跪在雪地中,茫然地看着浓烟翻滚的远方,似乎身边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不远处,元成泽仍被人围护着,他已无法再用重剑,只能仓促地退着,却在人群的缝隙中,恍惚地看着叶景策一动不动地抱着叶景禾,躬着脊背久久不肯抬起。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剧痛刺激着大脑,元成泽惊恐地瞪大了眼,挣扎着向前看去。
战火弥漫,纷飞大雪间,他看见他最珍视的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恨的人怀里。
不,那孩子本就是属于那个人的。
她姓叶,她属于叶家,她就该被他杀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姓叶啊!
元成泽愣怔地大笑出声,癫狂地向前扑去,想去拿地上的重剑,却被身边守正阁的杀手粗暴地拦住,让他离那把剑越来越远。
早年,他用这剑打下功名,赢得荣耀,中年,他将剑法传授给自己最爱的孩子,用剑与她结缘,获得至纯的师徒之情,而今,他的手臂因着相似的剑法被斩断,而他唯一给予厚望与爱意的孩子,也终于死在了这柄剑下,他再次一无所有。
成也此剑,败也此剑。活得当真荒谬。
断生,断生,原来断的是他挚爱孩子的生命,是他贪婪人生中唯一的真情。
大雪覆盖焦黑的土壤,被染红的大地再次变成一片纯白。
两败俱伤的战争中,连鸣金收兵的号角声都显得沉重悲戚。
无人敢靠至叶景策身边,他们分明没有看见他哭,却敏锐地察觉出他已在崩溃边缘,连将叶景禾扶到马上的手都颤抖地那样明显。
“妹妹,哥为你牵马。”
叶景策的声音低缓,脚下的每一步都洇开血迹。平安村至大营,足有几日几夜,他不眠不休,全神贯注地守着长眠的姑娘,直至回营,皆是闭口不言。
“郡主,殿下和叶将军他们回来了。”
帐外的将士匆匆跑进来禀报,沈银粟闻声忙迈步向外走去,她越走越急,越走越急,直至最后,狂奔起来,脚步停驻在大营前。
她该怎样去形容他的眼神。
死寂得像熄灭的灰烬。
他应当还有意识吧,可为什么明明保留着意识,却麻木地像是没有了灵魂。
“叶景策。”
沈银粟轻轻发声,走上前去试探着触摸他沾满血迹与灰尘的脸,她希望他的身上还有温度,至少这样可以让她知道,这不是噩梦,回来的不是一具空荡荡的躯体。
静候半晌,面前男子的瞳孔终于挪动了一瞬,他好像辨认了很久才意识到了这是哪里,面前的人是谁,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一直紧抿的嘴微微张开,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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