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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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帝师隐退,所精通技法皆交给了自己的师弟清酌,为了防止清酌利用身上技法再助梧国,昭帝暗中追杀其几十年,致死仍未得其音讯。
真是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洛子羡笑了笑,抬眸对上叶景策试探的目光,上挑的漂亮眼睛眯起,遮蔽的云层下,半张脸落在一片灰暗的阴影中。
“阿策,你看什么看啊,怎么,睡了一觉就忘了本殿下长什么样子了?早知你醒来后记性不好,当初就该让云安妹妹多扎你几针。”
第124章 为君者
“我哪能记不住你的样子啊, 就你这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叶景策附和一声,洛子羡扬眉笑起来, 伸手上前拍了拍其肩膀,见其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走吧走吧, 这冬日寒冷, 难不成你们真就打算站在外头闲聊?快进屋, 别咱们叶将军的烧刚退下来, 就又惹了风寒。”洛子羡将众人向帐内招呼着,沈银粟闻言也点了点头,把叶景策环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拍掉, 催促着他快些进帐。
“妹夫, 咱还坐着椅子不?”
老六适时开口,赶忙迈着小碎步将椅子推到叶景策面前,未等走至,脚下一滑, 手中的椅子顺势滑出,谁都未来得及反应, 便见一辆结实的木板车从面前飞过, 不偏不倚地砸到正说着话的洛子羡脚上。
男子瞬间惊呼出声, 沈银粟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同叶景策对视一眼, 二人忙放开手, 上前扶住半蹲下身的洛子羡。
“二哥, 你没事吧!”
“洛二, 你动动脚, 还能动吗?”
“动倒是能动。”洛子羡咬牙道,挣扎着直起身,侧目向不远处看去,透过二人之间的缝隙,直直打量着摔在雪中的老六,抱怨着开口,“他这也算谋害主君,我能不能杀了他。”
半开玩笑的话说出口,洛子羡扶着沈银粟的手拍了拍膝上蹭到的雪粒,听身侧女子苦笑着开口:“二哥,你别吓六师兄,他并非是有心的,你莫要苛责于他。”
“哼,妹妹倒是心善,处处为人说话。”轻哼一声,洛子羡落在老六身上的视线犹豫一瞬,目光匆匆扫过诸位师兄,又向沈银粟盯去,片刻,敛下眸,兀自扯了扯嘴角。
“算了,今日是来看阿策的,我先不和他们计较。”
声落,洛子羡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挣开叶景策扶着的手向前蹦了两步,蹦到老六面前,见老六慌忙叩首请罪,神色难辨垂了垂眼。
“妹妹都那么说了,我自然不会苛责于你,先带大家进帐吧。”
“是。”老六连连点头,众人动身向营帐走去,人群中,老五慌忙扶起倒下的木椅,抬首,对上叶景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五师兄,这次你这椅子当真是要派上用场了。”
说罢,弯身扶起木椅,径直向洛子羡推去。
“请吧,二殿下。”
“嘶……丢死人了。”洛子羡嫌弃地拍了拍椅子,见叶景策对着椅子扬了扬下颚,颇有威胁之意,便只得无奈坐上,仰头埋怨道,“也就是妹妹求情,若是妹妹不求请的话……”
“不求请的话你要怎样呢?你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们。”故意拖延至众人的身后,叶景策的说话声极低,带着隐隐的试探与提醒,“他们是粟粟和红殊的师兄,无论身世背景如何,如今都是真心待他们的亲人,纵然有些行径也许触及了你的底线,但你也要为他们留下/体面,不是吗?”
低语声落,洛子羡扶在椅子上的手僵了一瞬,回首向叶景策看去,四目相对,眼神中皆有不可言说的打探。
遮蔽着太阳的浓云缓慢飘走,日光再次倾泻下来,洒落在掌中,明明是暖阳,洛子羡却不觉温暖,只觉寒凉,一双褐色的瞳孔盯着叶景策看了半晌,终于又像往常一般眯了起来,化作玩世不恭的笑意。
“阿策,瞧你这话说得,我这还不够给他们体面嘛,我都瘸了诶,很疼的,我连罚都没罚他们一下,这还不够体面嘛,还不够宽容大度吗?”
沉默一瞬,叶景策欲言又止,敷衍地点了几下头后,听帐前传来沈银粟的呼喊声,姑娘疲累多日的苍白脸被暖阳照着,终于带了几丝生气,仰面对着二人摆手,急切道:“阿策,二哥,你们俩快进来啊!”
“知道了!”叶景策笑着应下,手中推轮椅的速度加快,洛子羡慌忙扶住把手转过身去,二人默契地闭口不言方才的话题。
帐内的炭火一如既往地烧得滚热,众人围坐在屏风前的炭火旁面面相觑,只待一侧沈银粟细细检查过叶景策后,才敢小心地凑上前去。
“粟儿师妹,妹夫的身体这回并无大碍了吧。”祝无声谨慎询问,沈银粟扬了扬头,语气轻松道,“这次没事了。”
“那就好,我就说这臭小子……”祝无声刚要出口,却见沈银粟忽而一抬眼,话锋一转道,“师兄,你说谁是臭小子?你们几个七手八脚地阿策添乱的账我还没算呢,说好了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帮我盯一会儿就成,你们倒好,就会好心办坏事,不但没照顾好阿策,还直接又伤到一个。”
沈银粟轻声数落着,洛子羡在旁适时地抬了抬肿胀的脚,侧目向火盆旁看去,见一众汉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认着错,眼神略显晦暗,眼尾低垂,指尖纠结地摩挲着膝盖的手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昭帝暗中追杀清酌及其弟子数十载,纵然斩草除根之法狠厉绝情,可唯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当年清酌的师兄可以用这些技法打得大昭毫无还手之力,而后,他的弟子也许同样可以。
今日,沈银粟的这群师兄中就有人出卖他们的军机,明日呢?这群人本就是梧国之人教导的弟子,他们之中是否会有人出卖整个大昭?又或者,用这等奇诡的技法为梧国效力?
此次的出卖已经导致军中死伤惨重,若是这次的战术没有被敌军知道,兴许他们不会被围困,叶景策是有余力救下叶景禾的。
只一次的教训就已经足够惨重,他怎么还敢去赌,赌这群人的心,赌他们身怀奇诡之法,却能有一颗恒久的善心,永不心生恶念。
这世上,人心最不可测。
军中那么多将士,大昭那么多百姓。
他为主君,背负着一切成败,如何敢赌。
怎么能赌啊!
洛子羡恍惚地想起洛瑾玉离别之时,那把象征着皇权的君子剑就悬在自己的头上,好像只要一个不注意,它便能从高台上落下,穿透他的脖颈,刺透他的心脏。
百姓就是那柄高悬的剑。
将士们就是那柄高悬的剑。
一旦出了任何差错,为君者当被剑刺死,为其殉葬。
他不能用大昭作为赌注,去赌人心。
洛子羡静静地盯着祝无声等人,见这群人吵闹地集聚在沈银粟周围,混乱无序地解释着什么,叶景策立在沈银粟身后,垂眼看着,时而得意地挑眉笑笑,时而安静地拨弄她散乱的长发。
他还没有告诉他这次的叛徒出自云安的师兄,若他说了,阿策会如何做?云安会如何做?
洛子羡默然地想着,却被面前的呼声打断思绪,温良扯着一脸不情愿的祝无声,同众师兄一同向外走去,见了洛子羡,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没走几步,众人便闻祝无声在门口大喊。
“你个狐狸精,别以为今日我叫你妹夫就是认可你了!要不是看在你身心受伤的可怜份上,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你且等明日……唔唔唔……”
“老三,你闭嘴吧!”
帐外的叫嚷声越来越远,叶景策探头向外望去,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往榻上随意一坐,抬首道:“粟粟,你这样偏心眼,师兄们是要吃醋的。”
“我是偏心眼,但你也不要过于得意忘形。”沈银粟向叶景策无奈看去,指尖点了点其肩膀,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得意的嘴脸,下次再故意气师兄,我连你一起说。”
“你若是能同我说上一夜,我也不算亏。”叶景策弯眼笑起来,余光扫至木椅上的洛子羡,侧目看去,微微蹙眉道,“洛二,你真没事吗?用不用我推你出去?”
“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你小子就这么不待见我?”洛子羡闻言猛转了两下轮子,挪动着木椅到叶景策面前,同其视线交汇,薄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在看见沈银粟望过来的眼神时将话吞下,将话题引至别处。
“本殿下留在这呢,是要同你简单说一下目前的战况,此前一战我军虽然死伤惨重,但终归是拿下了平安村以南,占领了前往五道峡高地的唯一道路,而那峡谷一旦占领高地,便可借用火攻,届时可一招覆灭敌军在谷中的所有军队。”
“何时开战!”洛子羡话音刚落,叶景策便急切开口,黑瞳中隐含杀气。
“再怎样,也得等你的伤好上一些再打吧。如今元成泽手臂已废,敌军余下的武将已经不足为惧,你大可放心修养,至于五道峡的战术嘛……云安妹妹之前倒是同我提过一次,我与妹妹自会商议,你也不必担心……”
洛子羡徐徐说着,叶景策点了点头,察觉到紧攥的拳被沈银粟轻轻按住,身形愣了一瞬,下意识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开来,神色缓和些许,一双眼试探着望向洛子羡。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要同我讲的吗?”
“除此之外?”洛子羡猛地一噎,他和叶景策都太过熟悉彼此,往往一个眼神便能猜测出对方所想,他方才欲言又止之举,叶景策自然能猜出他想说之事并非战术。
只是……他真的要将叛徒出自于祝无声等人之事告诉他吗?
洛子羡的目光落至沈银粟身上,后者白皙的脸颊上仍残留着用师兄们气恼过后的红晕,察觉到目光,一双杏眼望过来,不解道:“二哥,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男子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落下,游离的目光汇聚在一起。
有些事情就应当永远的成为秘密。
人人都可以知道,但她绝对不能知道。
好比她的师兄中出了叛徒。
好比她的便宜二哥,在思考着如何借刀杀人,不留痕迹。
承德十年, 除夕日,毕州城内,一片喜乐祥和。
大营内, 灯笼挂起,红绸高悬,满脸喜色的将士们三五成群地闲聊着, 军中难得只见欢笑声不见兵器的摩擦声。
迈步走出帐内, 寒风席卷着雪粒扑面而来, 叶景策抬眼向营内看去, 但见燃起的篝火前人头攒动,嬉闹中有人向他的方向看去,喧哗声中顿时响起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将军, 您瞧什么呢?”
“就是啊将军, 您站哪儿瞧很久了,找谁找得那么急切啊?”
营中将士素来清楚叶景策的心性,自知这般日子里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会被责怪,一时间调侃声四起,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玄衣男子身上,见那人果真是满不在乎地扬唇一笑, 开口道:“我要找谁, 你们心里不知道?”
“知道知道, 我们哪能不知道啊。”揶揄声四起, 又将士扬起手中的红纸袋道, “将军您还是快去吧, 郡主今儿给发荷包呢, 别到了您这儿, 再给发没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将军和咱们能一样吗,郡主肯定是要给留的,将军,您说属下说得对不对?”
嬉笑声传来,叶景策在一片起哄声中无奈笑了笑,闲散道:“要按你这么说,郡主若真没给我留,我岂不是成了你们的笑柄?”
“这哪能呢……”有士兵恭维着上前,叶景策眉梢微微扬起,挥手驱开周遭哄笑的士兵,朗声道,“你们且等着吧,等本将军讨到了同你们不一样的新春礼,日日在你们面前展示!”
“是是是。”士兵们连连点头,忍着笑意自动为叶景策让开一条路,见其迈步走过,直奔着洛子羡的营帐走去。
地上积雪未消,空中又飘起细雪,叶景策抬眼向空中看去,只恍惚地觉得这几年的时光飞逝,说不清道不明的,便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阿策——阿策——”
不远处,熟悉的呼声打断思绪,叶景策放眼看去,见沈银粟裹着雪白狐裘,臂上挎着个匣子向他快步跑来,墨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白皙的脸上冻出几分红晕,一双杏眼水润光亮。
“粟粟——”
他满心欢喜地张开手臂,却见沈银粟行至他面前稳稳站住,笑着盯着他瞧。
“伸手。”沈银粟言简意赅。
“你不先抱一抱我?”叶景策强撑着面子给沈银粟使眼色,让其再看看自己张开的手臂,却不料姑娘眨眨眼,不甚在意道,“快点,先伸手。”
“好吧。”叶景策顺从地伸出手来,微微俯身盯着沈银粟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去瞧,见其目光流转,满眼喜悦地从背后拿出了红荷包放在他掌心,抬眼道,“新年快乐,叶将军,这是我送你的新春贺礼,愿你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少让你的未婚妻担心。”
沉甸甸的袋子落在掌中,叶景策的嘴角下意识地扬起,忽而响起方才士兵的话,嘴角又强行压了下去,别扭道:“粟粟的话我自然放在心上,但……但我这贺礼和别人的不一样吧,我能不能把你匣子里剩下的拆开,你让我看看你送别人什么了嘛,我会帮你包回去的……”
叶景策说着,讨好地对沈银粟笑了笑,一双手却不老实地摸到匣子边缘,方要揭开,就被沈银粟伸手打掉。
“你个傻子,我送你的当然和别人的不一样!你怀疑个什么劲儿?再者,就算我送你的和别人的一样又怎样,你还能不要啊?”沈银粟嘟囔着,叶景策闻言目光瞥向别处,一边悄悄把贺礼收好,一边小声嘀咕,“当然要收,但我肯定想法子让旁人不敢收,这样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小肚鸡肠,六师兄在本子上骂你小气,倒也没骂错。”沈银粟撇了撇嘴,转过身来拽了拽叶景策的袖子,伸手道,“算了,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了,我的新春贺礼呢?”
叶景策默不作声地扬了扬下颚,刚要骄傲出声,就见沈银粟微微眯眼,上前一步道:“阿策,你不会没准备吧,不过没准备也没关系……”
沈银粟说着,指了指手中的匣子,漫不经心地道:“毕竟我这匣子也装不下了,一会儿我给你看看这里面有三师兄送我的,还有五师兄和六师兄以及其他师兄的,他们送的东西正合我心意,我呀,要日日夜夜将这些东西放在枕边,感念着师兄们对我的关心……”
沈银粟兀自说着,叶景策的眸色却是越听越暗,直至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轻咳一声,傲然道:“谁说我没准备,我准备的肯定比他们用心!只不过我这东西藏在身上,得劳烦郡主殿下亲自去找。”
“这得多大的礼啊,还值得你藏身上。”沈银粟抬眼看去,叶景策恍若未闻般地张开手臂,低笑着提醒道,“系腰上了,烦请郡主动手解下。”
“别是个平平无奇的玩意,还劳烦叶将军故弄玄虚。”沈银粟半开玩笑地念着,双手环上叶景策的腰,尚且没触碰到他的腰后,便觉身前男子覆了上来,也伸手抱住了她。
“新的一年,愿粟粟日日这么主动。”低笑声从头顶传出,沈银粟愣住,半晌,无奈笑道,“……我就知道信不了你的心眼。”
头上的人不说话,只是搂得更紧了些,身前淡淡的香气传来,宽阔的肩膀坚实温暖,大氅落下,隔绝开四周的寒风。
好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骗了,索性就再让他一次吧。
沈银粟轻笑了一声,由着叶景策抱住自己,抬手环住他的脖子道:“好了,抱也抱了,老实交代东西在哪里。”
“在你身后啊。”叶景策垂眼笑了笑,见怀中姑娘错愕回首,盯着他手中的红荷包看了两眼,蹙眉道,“你不是说系在腰上了吗?”
“我不这么说,怎么哄着你主动抱我啊?”含笑的声音落下,沈银粟瞪了叶景策一眼,放开手接过荷包,将其放入匣子后,微微扬首看向叶景策,正对上其望过来的眼。
“好了阿策,别盯着我瞧了,天天瞧,你也不嫌腻得慌。”沈银粟略有些羞赧地嫌弃了一句,随后抬手向不远处的炊事营指去,“你若眼下空闲不如先去炊事营中帮衬下三师兄。”
“祝……祝师兄啊,他向来不太待见我,我自己去,会不会不太好。”
“眼下炊事营缺人手,你先过去帮衬,我把匣子放回去就过来帮你们,放心吧,很快的。”沈银粟安慰道,一双眼温柔地望过去,循循善诱道,“再者,今日是除夕,三师兄还能在这日子为难你不成?不过你也不许捉弄师兄!你们二人和平相处,不许给我添麻烦,争取早日和解,听到了没有,阿策!”
“听到了,听到了,郡主殿下的话我哪敢不听啊。”叶景策颔首,在沈银粟紧盯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炊事营,掀开帘帐,不等抬头看去,便听祝无声头也不回地道,“粟儿,你回来的这么快啊,师兄这儿当真不用帮忙,你不必……”
祝无声说着,察觉到背后过于安静,疑惑地转过身来,正对上叶景策含笑的眼。瞬息间,祝无声脸上的笑意褪下,换上一副故作严肃的表情。
“啊?叶将军怎么来了,这腌臜地方您来个什么劲儿?”
“我来给祝师兄帮忙。”
似是没想到叶景策今日如此逆来顺受,祝无声闻言愣了几秒,半晌,有意地碰了碰叶景策的手背,确定其没发烧后,轻咳一声,梗着脖子道,“那个……真不用叶将军帮忙,将军也不会这些……”
“我会,我自小随父辈在外征战,时常餐风饮露,故而如何生火做饭填饱肚子,于我而言本就是必须要学会的。算下来,这些年来我生火最失败的一次……”叶景策幽幽道,“还是师兄故意给我湿柴的那次。”
“……”祝无声无言地张了张口,不知是心中尴尬还是真的被烟呛了,猛咳两声后心虚地看向别处。
帐内热气蒸腾,炊事兵来回走进,叶景策抬手将柴火扔进火堆,随后站起身,目光随处乱瞥着,在看见祝无声淹没在水汽中的身影时,微微顿住,脑中莫名浮现出几日前洛子羡望向鸿鹄堂众人的眼神。
他那眼中的神色……只怕是已经发觉了什么……
叶景策垂了垂眼,片刻,主动开口道:“敢问师兄近日可还忙碌,叶某最近养伤,有些事恐殿下交于他人去办,师兄们若因此添了事端,还望见谅。”
“你小子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别是吃错药了吧。”祝无声怀疑地嘀咕了句,见叶景策神色认真,略正色道,“你呢,就好好养伤,别想些有的没的,你既是我的……额……我的妹夫,那你的事情我们就一定会帮,你无需觉得过意不去。”
祝无声思忖道:“况且事实并非你想得那样,殿下最近并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只说这到了年节,鸿鹄堂内怕是要忙起来,营中他自有人手,我们这些人务必多回鸿鹄堂看看,照料好那群学子。”
“这样说来,他只是让你们回鸿鹄堂了?”叶景策试探道,祝无声点点头,“是啊,殿下顾念鸿鹄堂的孩子,特意让我们回去多加照料。”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口中低念两句,叶景策略微放下心来,对上祝无声带着不解的眼神,面上一笑,随意应付了句。
二人话音刚落,帐外倏地传来声响。
叶景策分神听去,只听洛子羡的话语声格外清晰。
“呦, 阿策,怎么赶巧你也在这儿。”
叶景策方掀帘向外看去,便正对上洛子羡看过来的眼神。营中落雪, 男子身披素色大氅立于绵延的积雪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清浅笑意,上调的眼尾衬得他像个缩在干净皮毛下的狐狸。
“喏, 见者有份, 给你的。”
红色的荷包扔出, 洛子羡拢着袖子笑了笑, 目光扫至叶景策腰上挂着的大荷包,眉梢轻抬,调侃着开口。
“与云安妹妹给你的一比, 我给你的倒是有些寒酸了。”
“话不能这么说, 你这逢年过节见人就爱给红包的习惯都多少年了,你要给的人那么多,我能分到个这么大的,乃是殊荣, 何谈寒酸。”叶景策笑着颠了颠手中的荷包,见不远处沈银粟匆匆赶来, 身后跟着个蹦蹦跳跳的红殊, 忙抬手招呼。
广袤天地间回荡起男子的呼声, 沈银粟又快走了几步, 迈过雪层, 带着红殊走至二人面前。
“二哥, 新春快乐。”
“好妹妹, 就是比阿策懂事。”洛子羡说着, 从袖中掏出荷包放入沈银粟手中, 揶揄地瞥了眼叶景策,随后又看向被冻红了脸的红殊,眨眨眼,弯身笑道,“小师妹,不伸手讨喜庆吗?”
面前一双狐狸眼弯起,眸光潋滟,如漩涡般引着人看去,红殊把脸缩在红袄中,痴痴看了一会儿,下意识伸出手,等到的却不是荷包,而是男子抵过来的温热指尖。
“小师妹,你要说贺词啊。”
“殿下,新春快乐。”红殊诚挚道,洛子羡笑出声来,“云安可是叫我一声二哥,我才给的。”
“啊?那……那我要怎么做?”红殊一双黑亮的大眼不解地眨了眨,“不是殿下要我伸手讨喜庆的吗?我伸手了,殿下怎么不给?”
“本殿下可没说不给你。”洛子羡笑眯眯着道,“你学着云安叫我一声兄长,我立刻给你个最大的。”
“叫兄长?”红殊为难地蹙了蹙眉,侧目向沈银粟和叶景策看去,只见这二人一个笑着看向她,一个正鄙夷且嫌弃地看着洛子羡。
“殿下是小师姐的兄长,不是我的兄长,我随意称呼怕是不好,算了算了,这荷包我不要了,反正师兄们已经给了我好多了,足有一箩筐呢。”思绪片刻,红殊连连摇头,冻红的指尖蜷了蜷,刚要收回掌,就觉手中一沉,洛子羡漫不经心地笑着,“逗你而已,你还较上真了,你那么多师兄,不缺我这一个荷包,但我却有新春送礼的习惯,你若不收,我倒是不舒坦,故而辛劳小师妹,好好收着我这礼。”
“逗我,那我刚才……”红殊为难地咬了咬唇,略微抬眼向洛子羡看去,后者轻飘飘地错开目光,面上不辨喜怒,倒让红殊有些愧疚,忍不住眨眼看去,露出大大的笑脸,“那就多谢殿下了,祝殿下新的一年每天都开心快乐!”
“……你倒会讨人欢心。”含糊地回了一句,洛子羡轻叹了口气,远远地见着文昭和念尘的身影,抬腿便要向二人的方向迈去。
“二哥!”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喊声,洛子羡微顿了下脚步,转身看去,见沈银粟抬眼,直直盯着他。
“二哥,之前平安村一战中出现的叛徒眼下可有什么线索?”
柔和的声音落下,沈银粟的话猝不及防地打在洛子羡的心口,长睫轻颤了两下,目光扫过身前几人带着笑意的脸上,洛子羡的指轻微蜷了蜷,片刻,笑盈盈道:“已经找到了,一个心思不正的士兵罢了,夜里乔装打扮出城,在城外把偷听到的消息传递给了元成泽他们。”
“可……”
“妹妹,这事你便不用管了,此事我已交由文昭处理,他的能力你总信得过的,今儿是喜庆日子,我们姑且放松一下吧,莫要操心其他事情了。”
话落,洛子羡头也不回地向文昭的方向走去,余下沈银粟欲言又止地愣在原地,不等再喊他,便觉肩上搭上了一双温热的大掌。
“粟粟,你喊不回来的,他这人要做什么旁人是拦不住的。”
“那二哥也不用走得这样着急啊,雪天路滑,我还想提醒他注意之前受伤的脚呢。”沈银粟低声嘀咕着,叶景策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他那脚早好了,现在急着给别人发荷包,怕是一秒钟都等不及。”
“二哥怕不是散财童子转世,居然还有这爱好。”沈银粟感叹着,叶景策惋惜地笑了笑,“算不得散财童子,不过是他少年时就留下的习惯罢了。他幼时不受重视,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上个荷包或是说上句祝福的话,好在大殿下怜惜他,常去探望他,过年时更是带着他一起,给他枕下放荷包,大抵就是那时,他第一次尝到了甜头,觉得过年时收到荷包是再喜悦不过的事情,后来一过年,他就喜欢各种塞荷包,约么是觉得收到荷包的人也如当初的他一样喜悦吧。”
叶景策一边同沈银粟解释着,一边同她一起走入炊事营中帮衬着祝无声。
到了午时,营中的人手终于多了起来,各营将士载歌载舞,洛子羡在帐中设宴,时辰未至,众人便已在帐中聚齐,酒过三巡,帐中庆贺生一片,营中笑闹声不止。
沈银粟的酒量素来不好,有过上次酒后之事,便是如何都不敢多喝,眼见着叶景策向自己敬酒,扬眉瞥去,幽幽道:“阿策,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喜庆的日子,我哪敢有半点小心思。”叶景策无辜地看去,眨眨眼,咧嘴笑道,“倒是郡主这话说得奇怪,是想到哪里去了。”
“少油嘴滑舌,我想的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反正我今晚是不会上你的当了,要喝你自己喝,不够我给你添,总之,你别想灌我一口酒!”沈银粟斩钉截铁地说完,叶景策讨好地靠过来,没等想出法子让沈银粟松口,就瞥见洛子羡昂首喝下壶中的酒。
洛子羡饮酒向来极有分寸,他好酒却不酗酒,且酒量极大,向来很难真正醉过去,大多时候是半醉半装,只为躲避宫中宴饮时寒暄的官员和昭帝发出的责难。
然而这人今日不知是怎的,似刻意要将自己灌醉一般,不管不顾地饮着酒,酒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这人视若无睹地笑了笑,长睫翕动,一双晶莹的眼看向祝无声等人,半晌,笑着起身,同祝无声等人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