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宿敌结婚了by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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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盼略加思忖,眼梢含笑:“那我去做,不会惹皇兄生气吧?”
“不久便是元后祭日,太子自几日前开始沐浴斋戒,你二人一母同胞,飞狐径一战又有舍己救命之恩。若是旁人,太子兴许会大怒,但若是你,”孟光慎冷冷道,“一个女使,还不足以与你相较。”
这厢群青被人带进大理寺。
她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她并非第一次到大理寺。眼前这一排这“笼”,是关押犯人的方寸之地,是她上次因崔滢尸首之事待过的地方。
这次倒是奇怪,那两个狱卒没有让她进笼,而是将她带到一排木头牢房,以钥匙开门,让她进去。
借着火把的微光,群青见这里面宽敞干净,还有床铺,不由回头问:“可是因为我有官阶,所以不用进笼?”
那两名狱卒对视一眼,并不答话。
群青安静片刻,听到那薄薄的木板后传来咳嗽声和磨牙声,又问:“隔壁都有人?”
“这一排都是牢房,怎能没有人?”其中一个狱卒说。
待要锁上牢门,群青又问:“大理寺萧少卿可在?”
“萧少卿外出公干去了。”那狱卒看她一眼,“少攀关系,此处全是有官阶的,要么便是显贵,不是你一人特殊。”说着,看她一眼,关上了门。
唯一熟识的萧荆行也不在。
陆华亭身陷诏狱,自是不能指望他,这个结局她在出门时已有过预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桌上连蜡烛都没有。群青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做细作多年,她熟悉这种在陌生环境中的危机感。
想到此处,她拿帕子将桌案上的灰尘擦了擦,脱下外衣给自己盖着。
不敢在床榻上休息,她只趴在案上小憩。
不知多久,被响动惊醒,群青霍然起身,看见琉璃灯的一张笑吟吟的脸——居然是李盼,他带着两个小内侍,不知何时进了她的牢房!
这两个小内侍,手中端着木盘,盘上酒壶的样式她很熟悉。
上一世,她就是饮下鸩酒死去的。
群青知晓孟光慎不会放过这次铲除她的机会,但未料会这么绝,她忙去摇墙角的铃铛呼喊狱卒,但不知何时,这铃铛已被剪断。
李盼很欣赏她惊慌的神色,笑道:“群典仪,你猜是谁把本王带进来的?你便是大喊,旁人只会冷眼旁观罢了。”
隔壁声响归于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在静观她的命运。
“臣不知何时得罪了赵王殿下。”群青道。
李盼说:“群典仪在宫中当值也有段日子了吧,怎么不懂讨好贵主,偏要与贵主对着干。”
群青道:“我供职六尚,不是奴婢。”
“在本王看来都一样。天下臣子,又何尝不是皇家的奴婢。”李盼露出犬齿,“便如本王上次告诉你的,做对的事,远比功绩更重要。”
群青说话便被他打断,他自腰上抽出那根鞭子:“等一下,本王还有一条路给你选,你让本王抽三鞭,然后本王会向圣人请命,让你做本王的侍妾。怎么了,看群典仪的表情,是不愿吗?”
群青垂目不语,忍了半晌道:“赐酒吧。”
李盼使个眼色,令小内侍把酒壶拿来,塞进群青手里,他就不信她喝得下去。
群青接过酒壶,掀开壶盖看了一眼,慢慢端起。
便在这个瞬间,她将酒全泼在木隔板上,又听一声脆响,桌上那琉璃灯被她拂到隔板上,击得粉碎。那两名小内侍慌忙去扶李盼,却已迟了。
烛火见了酒,一下子燃起几尺高的火苗,转眼烧出一个漆黑大洞来,隔壁传来慌张的骂声,拿衣裳几番扑打,却将火扇得更旺。
“南阁走水了!”远处的狱卒见着了浓烟,慌忙跑过来。
火光之中,李盼慌忙避到角落,望见群青冷而嘲讽的眼睛,被火光映得极亮:“殿下恐怕没有注意到这牢狱的提灯都是特制的吧,摔不碎,跌不破。多谢赵王殿下带如此贵重的灯前来,可是贵重之物,往往脆弱。”
她坐在案前,丝毫不避。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一个狱卒抢先进来,嘱咐李盼:“殿下快走吧,若是惊动了大理寺卿,不仅是小人掉脑袋的事,恐怕赵王府都要被参。”
李盼耳畔仿佛还萦绕那声碎裂的巨响,没有回过神来,深深看了群青一眼,被两个内侍推了出去。
李盼是走了,一大桶灭火的水全部泼在了群青身上,浇灭了她披帛上的火。
“娘子吓傻了么,衣裳都着了不知道躲?”那个带她来的狱卒驱赶她,“赶快出去。”
群青拿裳衣裹着湿透的衣裳往外走,看见邻近几间牢房内关押的人。也都纷纷被带到了安全之处,因为天寒,一个郎君竟还带着两名小厮,慌忙给他披干衣。
这南区的木牢房,果然是给有官阶的、尚未定罪的人准备的。
群青转过头,抓住了一个狱卒,嘴唇轻轻哆嗦:“我的衣裳烧坏了,能不能叫人给我送件新的?”
“娘子,小人知道你冷,可深更半夜探望,哪有这条律令?”
“那他带家仆服侍,便合大宸律了?”群青指着远处那人道。
狱卒一时哑然,许久才悄声道:“那是相爷家的郎君,又尚未定罪……”
群青只觉得冰水似乎浸到她骨子里,带得周身微微地颤抖。
虽然那人形销骨立,精气神与上次见面大不相同,但她果然没认错,是孟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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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那狱卒:“我也尚未定罪,算起来官阶比孟九郎还高,现在要与其他男犯关在一处也便罢了,还衣冠不整。若等我出去了还记挂着在大理寺受了屈,与太子说几句,你可要想清楚,要不要得罪我。”
被她拽着不放,那狱卒只好悄声道:“娘子要叫谁来?小人跑一趟就是了,太远可不行。”
“不远,便在大理寺旁,教坊司。”
不久后,有人匆匆进来。
她罗裙飘荡,脚步轻盈,一见群青,便将包好的衣裙展开,盈盈下拜:“娘子。”
天真的狐狸眼,微丰的美人面,是玉奴。
群青换了衣裳,发现玉奴抿唇在笑,不禁有些忐忑:“笑什么?”
“娘子不嫌弃我的衣裳,真好。”她清甜的嗓音响起来。
阿兄的心上人,她怎么会嫌弃呢?群青的神色一软,玉奴忙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你穿着,我扛冷。”
群青将头上簪子拔下来,不顾玉奴的推拒,又取出一片金箔,包裹在簪头上,戴在玉奴发间。
她附耳同玉奴说了什么。玉奴虽懵懂,却还是点点头,提着篮准备离开。
却有一道声音急切地唤道:“玉奴、玉奴,是你吗?”
因木牢房走水,关这几间里的犯人,全被挪在一处大些的空牢房内。方才二人低声说话,不远处孟观楼便竖起耳朵,玉奴毕竟曾是他的爱妾,听到玉奴的声音,他再也按捺不住确认的心思。
他以为玉奴死了,直到那张鲜妍的脸出现在月光下,描的是清雅淡妆,穿的是教坊司的流仙裙,已无半分风尘之色:“郎君,你瘦了。”
孟观楼的眼泪涔然而下:“玉奴,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陆长史已助我脱贱籍,入乐籍,在教坊司内,无人欺负我了。郎君,你怎么在此处?”
沦落此处,便是孟相之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孟观楼沉默片刻,道:“玉奴,能不能抱抱我?”
就像从前一样。
玉奴蹲了下来,抱住了他。在这无私的怀抱中,孟观楼泪流满面,周身颤抖。
玉奴发间包裹着金箔的发簪闪着光,抵在他脸旁。
“郎君保重。”她告别要走,孟观楼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未曾留意呼吸间,自己的脸已是微红。
玉奴走到群青面前,冲她摇摇头,随后提篮走了。
群青垂眼,她给玉奴的金箔上含有少量未麻,孟观楼也面红起疹,证明他未曾服食过未麻。清净观内杀她阿兄的不是李盼,也不是孟观楼。
那还有谁,能模仿李焕举止,调动李焕的近卫入宫城?
她不愿细想,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孟观楼挠了挠手臂,又拉起衣领。手臂上起了红疹,莫名的燥热又盘踞在身体中。身旁小厮道:“九郎。”
孟观楼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呼吸越来越急促。
在家中,孟光慎已令医官针灸强行压制他的服散的瘾头。但今夜,不知怎么了,针灸仿佛失效,那股欲念突然如跗骨之蛆一般在体内流窜,他想服散,现在就服。
只听“砰”的一声,所有人都见孟观楼倒在地上,他身子蜷缩,冷汗湿透了皮肤,在地上低吼翻滚,口吐妄言,就仿佛身上长了鳞片,要在地上蹭掉。
“来人,快来人!救救郎君。”小厮吓坏了,狱卒见状,连夜去请医官。不久后,大理寺卿黎舜也赶来此处,一圈人围住了孟观楼。
“孟郎君这不是病,”医官吞吞吐吐道,“是,是从前服散过量,约有七八年之久,如今骤然减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周人面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大理寺卿黎舜。自前朝以来,便禁运五石散。孟府从哪儿来的那么多五石散,竟至常年过量服食?
这么多狱卒和犯人全都亲见此事,黎舜沉吟许久:“事关重大,容本官向上禀报。”
吵闹声中,群青在角落里裹紧大氅,没人注意到她,这才安心睡去。
李郎中说,他涂抹在金箔上的未麻量很少,对常人无害,但若是此前有服散的习惯,仅是闻一下,便能勾出馋虫,因此极度危险。
孟光慎想除掉她,李盼方才虽被她所退,但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她搞了些事出来,他们总算是顾不上她了。
是夜,李焕和萧云如一直在殿外。
然而吕妃又是哭告,又是惊悸,始终不肯让宸明帝走,闹得宸明帝亦心烦意乱,圣怒难消。
李盼携着寒风而来,讥诮地瞧了李焕一眼,也要面见圣人,郑福却放他进去。
二郎是元后之子,又有残疾,宸明帝对他颇为溺爱;又因他完全没有夺嫡的可能,父子之间反倒更显亲近。
“父皇,儿臣想纳一个侍妾。”李盼想到今日之事,强压怒气,给宸明帝披好外袍,又恭敬倒上参茶。
“你的侍妾还不够多吗?”宸明帝道。
“儿臣这次看上的……”
话未说完,被递进来的军报打断。
宸明帝看完,勃然大怒,一纸奏折直接丢到了李盼脸上:“太子罚俸一月,赵王罚俸三月,禁足一月;元后诞辰前,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李盼面色急变,捡起一看,不由衔恨。
先前他虐杀匪寇俘虏,李玹下令将匪帮首领招至长安安抚讲和,竟令那匪帮闻风丧胆,只疑心是鸿门宴,干脆联合了些流民起兵造反。
李盼道:“父皇,儿臣可以去剿匪……”
“此事若非因你酿成,你皇兄出了昏招,百姓还不至受害!”
外间,李焕听得有些疑惑:“这不是前几日旧报吗?山东四县的乱,当日便压住了。”
“是长史提前交代的,若万不得已可以拿出来应急。”竹素低头,“若非属下离开长史去查那炮坊,也不会让吕家钻了空子。”
李焕听罢,跪下道:“父皇,儿臣愿去平乱。只是燕王府的长史素有剿匪平乱经验,若能将他先放出来应急……”
未料有此波折,吕妃的哭声顿时更大了,啜泣得肝肠寸断。宸明帝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萧云如柔声道:“父皇天子之躯,万望保重龙体。不如今夜先歇息,容后再议吧。”
宸明帝终是起了身,歇在皇后那处。
第92章
“七郎这孩子婚事无父母操持, 看在他母亲奶过三郎的份上,臣妾给他提过几次,他对男女之事似乎极不热络, 屡屡推拒, 总不会突然就转了性。”
马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用打湿的帕子给宸明帝净面。他张开眼看了看,皇后还用着旧帕,给他套上护额,她远不及吕妃细心, 动作有些粗糙, 但莫名质朴踏实, 让人仿佛回到了怀远。
“那吕妃, 也没长成什么倾城之貌呀。要臣妾说,她自己若是严明推拒,能出这等丑事吗?”
宸明帝蹙眉, 皇后便不说了, 服侍他躺下, “圣人, 战事比较重要, 要不然先叫他和三郎打仗去, 回来再罚?”
宸明帝一言不发,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睡居然睡得十分安稳。直到晨光熹微, 金吾卫送来了木盘,是从陆华亭身上搜出来的物证。
木盘上放着染血的青铜鱼符,还有一支金簪。
宸明帝只看了一眼, 忆及吕妃的控诉,便冷淡地移开目光, 倒是马皇后拿手指碰了一下那金簪上打卷的榴花花瓣,哼道:“粉纸做的花,吕妃宫中的宫女,恐怕都不用这么廉价之物了。”
皇后无心之言,却令宸明帝出了神。
他宠爱吕妃,各种金银赏赐不断,吕妃又爱财,凡头上、身上佩的,全是足金和玉石,确实从未见她带过纸花。
恰逢旬假,宸明帝卧床休养,午后,李焕和萧云如前来侍疾。萧云如带了药石香薰,亲手侍奉:“燕王府长史闹出这样的事,叫儿臣一宿难以安眠,但儿臣总觉其中恐有误会,若长史意欲夺权,早就尚公主了。不如将吕妃娘娘身边的奉衣宫女银子叫来审一审,看看前因后果到底如何。”
宸明帝对这个懂事的儿媳一向宽和,看她怀着身孕,神情担忧,思虑再三,决定给燕王府一个辩解的机会。
不久,太子轿辇匆匆停在皇后宫门外。
李玹清晨得到若蝉的求救,得知群青夜里进了大理寺,便与孟光慎有过争执。
孟光慎道:“逼供之过,总要有人承担,若殿下硬要保青娘子,便是老夫和殿下来担,殿下想让谁来担?”
“昨夜未曾禀报殿下,是听闻太子妃有孕,不忍打搅殿下欢喜。恭喜殿下,要添个孩子,而老夫为殿下之大业,已折损一个儿子。”他冷冷道,“还望殿下,不要为儿女私情,让老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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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观楼出了事,孟光慎说完便回去忙碌。但他的话成功劝阻了李玹,李玹的轿辇在去大理寺的路上掉头折返,挟着冷风,先去看宸明帝:“寿喜,你去看看她。”
他要先确定父皇的心意,再讨个恩典,保下群青。
李玹进来拜见,宸明帝兀自喝药,没有搭理。
毕竟太子处置赵王与土匪俘虏一事的决策,间接导致了军情。
不多时,锁链之声令李玹和李焕抬头。
陆华亭从诏狱出来,戴着手镣拜见宸明帝。
面圣之前,他已简单梳洗过。听闻夜里他被打得极重,可眼下这张洗净的脸仍是风采卓然,他脊背挺直,丝毫不见受过刑的样子。
然而叩拜之时,两袖上却有鲜血洇出,令李焕和宸明帝都定睛向那处看去。
知他吃了苦头,宸明帝神色复杂:“你可知罪?”
陆华亭的神色如常:“臣知罪,臣确实曾经违制出入采烨宫。”
宸明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但臣以亡母声名起誓,绝无冒犯吕妃娘娘之言行。”陆华亭继续道,“吕妃受圣人恩宠,高高在上,想与她交好的文官数不胜数;若不打点吕妃身边奴婢,连进采烨宫都难,臣又怎么有胆量冒犯吕妃娘娘?”
李玹冷冷望着他:“口说无凭。身为外臣,违制出入后宫本就有错。”
陆华亭睫毛颤了下:“臣早有心仪之人,断然不会与宫妃有染。”
此话一出,却令李焕蹙眉,低声提醒:“你在说什么?”
陆华亭却在宸明帝的视线中再度下拜,更多血迹自双袖浸出,浸出点点艳丽的花:“臣心仪之人,便是吕妃宫中当值的典仪女官青娘子。因其身有官阶,恐不愿嫁为人妇,是故不敢言明。多次违规进入采烨宫,自知会授人以柄,但为见之一面,甘之如饴。请圣人责罚。”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李焕和萧云如都怔在原地,特别是李焕,他的面色扭曲了,但又怕陆华亭自有计策,嘴唇开了又闭,莫敢开口。
李玹神色冷厉,抬起凤目,拍地道:“七郎不要浑说,圣人面前,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圣人面前,不敢有违心之语。”陆华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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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若是实话,”宸明帝的手指搭在鼻梁上,半晌,疑虑重重道,“群典仪又为何要对你施加刑,以至被金吾卫抓个正着?”
“她不是对臣施刑,而是前来施针搭救。”陆华亭道,“刑部之人违规上刑,迫使臣泼燕王的污水。若非群典仪使计从吕妃宫中脱身前来施针,臣已性命垂危。”
李玹望着陆华亭的侧脸,呼吸极沉。
宸明帝呼吸起伏,蓦地笑了:“既如此说,你二人倒是两情相悦,倒是吕妃无故攀诬你了?”
陆华亭道:“既是攀诬,绝不会无故。臣与吕万户侯之案已移交大理寺,也许是吕妃娘娘恐为此案牵累,是以先下手为强。”
宸明帝将碗重重搁在桌案上。
李玹道:“父皇,七郎一贯巧言善变,今日所说,皆是他一面之词。”
“事涉吕妃娘娘清誉,不敢有半句谎言。”陆华亭道,“臣身上榴花金簪,不是吕妃娘娘的,而是群典仪的。”
李玹蓦地梗住,手指攥紧。案上金盘上簌簌颤动的那朵榴花,刺痛了他的眼。
那厢,瑟瑟发抖的银子也被带了出来,翠羽道:“回禀圣人、王妃,奴婢方才询问银子陆长史与吕妃娘娘这几日谈话的内容,正着说,她会说,倒着说,她就想不起了了!”
皇后蹙眉道:“这个吕妃,仗着圣人恩宠,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郑福进来:“圣人,吕妃娘娘说身子不适,跪在外面求见圣人。”
宸明帝已是忍无可忍,对陆华亭道:“看你这些年来孑然一身,难得有心仪之人,既是求到朕的面前,朕便给你个恩典。若你此行剿匪顺利,能将功折罪,朕便为你二人赐婚。吕妃之事到此为止,阖宫休要再提。若有闲言碎语传出,朕严惩不贷!”
陆华亭白玉般的脸上神色微顿,旋即叩拜谢恩:“圣人既查明真相,便求圣人早日将群典仪从大理寺放出,她一日不出,臣心一日难安。”
李玹只觉有些眩晕,凤眸直视宸明帝:“父皇,群典仪曾是太子妃宫中女使,素来从未听闻她与陆长史交好,如此赐婚是否太过轻率?”
“你给朕闭嘴。”宸明帝冷冷道,“你是朕的太子,如此心思外露优柔寡断,如何堪当国之重任?准备一下,去北面治灾。”
被当面责备,李玹眼中闪过惨然之色,却偏不能显露狼狈。他定定地望向李焕,又转向陆华亭,脸色更加苍白。
“想这样削弱东宫力量?本宫不同意。”出门路过陆华亭时,李玹在他耳边轻轻道。
“我也不同意。”见陆华亭要走,李焕抓住他手臂,要一句解释,“把细作娶到燕王府,你怎么想的?”
触到粘稠血迹,李焕的手赶紧松开。陆华亭闻言只是挑眉,附耳道:“你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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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本以为她会候审,未料第二日便有宫人拉开牢门,放她自行离开。
若蝉抱着两个包袱在外等候,悄声告知她不必再回吕妃宫中去了:“圣人说吕妃御前失仪,降为贵嫔,禁足在采烨宫中,还把银子贬到掖庭去了。”
群青并不意外。
这个结局,从她夜中给吕妃出招时起,便在她谋算中。
寿喜亦跟在身边,但不知为何,只是默默将她们送到尚仪局,便行礼离开。
尚仪局内女官见她,神色都很奇怪,口中道“恭喜”。
群青翻看着连日的文书,她不知有什么可恭喜的。尚仪局马上将要筹备元后诞辰,宫中寺观都要参与,阵仗极大,她亦报了名。只要宸明帝对元后的感情尚在,李盼便不会得到真正的处罚。
她还需做些准备。
群青在外间看见了竹素,竹素给她递来两样东西:“长史让交给青娘子的。”
陆华亭倒是遵守诺言,将林瑜嘉的那份口供还给了她,群青看清内容,便迅速藏在了袖中。如此一来,日后合作,便不受此人牵制了。
然那下面还有一份皇旨。
群青展开来看了一眼,又立在眼前对着光看了一眼,飞翘的双眸生出几许茫然。
她没看错吧?赐婚书。
她与陆华亭的名字并列在赐婚旨意上,让她感觉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陆华亭人呢?”她问竹素。
竹素不太敢抬头看她的表情:“长史随燕王南下剿匪了。长史说,三日后他便回来,迎娶娘子。”
“跟着我做什么?”群青走了两步, 发现竹素居然跟在身后。
竹素推了推狷素,狷素也推了推竹素,实在无法, 竹素开口:“长史说了, 这几日恐不太平,我与狷素算是娘子的人了,任您调动。”
事已至此,群青对赐婚没什么想法。
就算她有想法,她也无法更改宸明帝的旨意。
对于不能改变的事, 她只有一个反应, 将脚下的石子用力踢到湖里, 旋即走向了东宫。
她必须保住她在内宫的官职。
这是为阿爷报仇, 行走宫中的需要;也只有这样,日后才有再见阿娘的可能。
莫名其妙被燕王府捆绑,她对李玹总得有个交代。
李玹身披大氅, 背光坐在如山的奏折背后, 没什么表情:“你已经知道了?”
群青知道, 他指的是赐婚之事。
说着, 李玹还是抬眼, 凤眸望向群青:“你愿意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群青抬眼看了看他, 她脸上虽比初见时添了丰润的血色,但身上有一种孤拔气质, 像打磨好的玉石,以至于他想象不出她嫁为人妇的样子。
群青沉默了一下,突然跪下道:“臣愿效前朝徐昭仪, 嫁王扶山,只为帮昌平公主除去王家。”
她表明了对李玹的忠诚, 至于信不信,那便是对方的事。
李玹冷嘲道:“本宫不是昌平公主,何尝需要小娘子委身他人来帮助?”
群青却是行一大礼,李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得见她漆黑浓密的发顶:“臣请罪。若困于燕王府内宅,只怕日后不便再与殿下相见了。”
闻言,一滴墨落在纸上洇开,李玹转手便将纸揉去。
“此事你不必管。”李玹道,“日后照旧领职。燕王府无人敢阻你。”
有他这句允诺,群青的心揣回了腹中。却听李玹道:“本宫想起一件儿时之事。”
“初被贬至怀远,本宫带着卧房内的白陇客,你可知道陇客?是一种会模仿人言的鸟儿,是我阿娘从外祖家寻来逗我开心的。”
“我将带在身边,有一日陇客不慎从车帘缝隙掉在雪地里。我下意识地便要奔下车去捡,但太傅拦住了我,他说车队当中有昌平公主的人,若看见我的举动,必然会回报我留恋长安,还不知要怎么给李家做文章,于是本宫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陇客埋在雪里。事后本宫总是会梦到它,可梦里,我也仿佛是被缚住的华服偶人,无法动弹。”
群青听完,道:“白陇客不耐寒,就算去了怀远也活不久。”
“青娘子,若是你,会跳车去救它吗?”
“会。”群青说,“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救,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玹以帕抚唇,一阵咳嗽,扫了眼帕上点点红梅,唇边竟带上嘲讽的笑意,他扫视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要为天下君父,总有些代价,本宫有太多事要做。车既已行至此处,便不能回头看,一定要走到终点。”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群青,燕王府中有一份奏报,你替本宫拿来。”
“什么奏报?”群青冷静问。
“有人弹劾云州刺史刘肆君贪墨。”李玹道,“三郎和陆华亭硬要对本宫出手,本宫又怎能坐以待毙。”
云州刺史……此人是孟光慎的学生,也是太子一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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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宫退出,群青迎面遇到了孟宝姝。
她身着六品女官服制,眼圈和鼻子微红,看起来刚刚哭过。
看见群青,宝姝立即死死盯着她,恨不能生啖她的肉,这种恨意最终化成冷笑:“我阿兄要死了,你很得意吧?你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想扶持那些个掖庭来的贱奴?你想得美。等着瞧吧,诞辰宴便是你的死期。”
寿喜过来劝导宝姝,她已先一步转回身,挺直脊背进殿进去找太子了。群青却觉得,那冷飕飕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
回崇敬殿之后,若蝉凑过来说:“听闻孟观楼在大理寺内突发疫病不治,孟家连白幡都挂出来了。”
群青踮着脚清点着库中仪式所用鞭炮和灯烛,闻言一顿。
孟观楼的“疫病”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惊讶的是,孟光慎为免孟观楼服散的事传出,居然选择直接牺牲这个儿子,以至宝姝要去找李玹求救。
“孟相没有去狱中看他吗?”她不禁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蝉恻然道:“听揽月姐姐说,孟相让人递了一沓白纸进去。”
“白纸?”
“应该是让孟观楼写下些什么吧。孟观楼本就病重,看了那沓白纸,又哭又笑,将狱卒都吓着了。他将纸扯碎了,只给太子殿下和宝姝留了信。”
孟观楼入狱,有群青的手笔,难怪宝姝如此恨她。
只是对方既放了话,群青必须再检查一遍。
很快群青便发现了端倪,若蝉亦是惊叫一声,库内用于宴席的几十支花炮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