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檀沐庭,今日我要你一句话。”萧扶光扬声问道,“若我承认蓝梦生是先帝长孙,你是否能保证陛下和蓝梦生安危?”
“对别人,臣不敢保证。”檀沐庭丢了蓝梦生的后领,朝她一拱手,“但倘若是郡主,臣不会不答应。”
萧扶光恶心他这般说话口气。
她呼出一口浊气来,最后狠瞪了蓝梦生一眼,“且好好活着,等我来拿你的命,莫要死在别人手里了!”
萧扶光说罢,不顾怔愣在原地的檀沐庭,同白弄儿一道迅速离开了万清福地。
她出了宫门,路边武卫见到她,也慢慢撤去。
白弄儿不解:“郡主,檀沐庭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先帝长孙出来,他已做到这份上,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了?方才郡主一声令下,我等便是杀进万清福地也使得。”
“杀进去?你当宫中真是你家,来去自如?”萧扶光抬起眼皮看他,“你没有看到,万清福地周围全是人吗?他们少说有五百人,清一色黑衣,隐匿在山中四处,这样热的天,半个时辰竟丝毫未动,怕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万清福地是檀沐庭为陛下建的,恐怕在那时他便算计好了今日。今日埋伏在宫中,就是等你先动手,再给你安个逼宫的罪名。杀了你之后,他又立大功,进而再迫我加官进爵…只是他也未料到我今日忽然便没了气性,不上他的当了。”
白弄儿听她解释之后,方才出了一身冷汗:“他为了今日,竟准备了数年么?”
“数年?怕是不止。”萧扶光道,“从檀沐庭接近陛下那日起,恐怕就开始谋划今日了。”
白弄儿回忆往昔,檀沐庭在翰林院与户部一直低调行事,从不曾冒尖过。若真如萧扶光所言,此人倒是极能忍得。
“那郡主觉得,檀沐庭是为了夺权而来?”白弄儿又问。
萧扶光忽然停下脚步,有些怔忪地望着他。
“不对。”她摇头道,“倘若檀沐庭是为夺权,他完全可以杀死蓝梦生,拿到金爵钗后谎称自己是先帝之后,这样岂不是比将蓝梦生留下更便宜一些?”
“正是!”白弄儿马上转过弯来,“那他为何不这样做呢?”
萧扶光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叹气:“我想不出他为何这样做,正如我猜不透他为何要害我母亲一样。”
“郡主,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白弄儿道,“您说,会不会是先帝在时有什么冤案,将檀沐庭亲近之人牵连进去?所以他才会来向皇室复仇?”
“你这个想法,我一早也有过。”萧扶光不置可否,“可先帝的为人,旁人不知道,你应当是了解的。而现今也只有这一说法能解释檀沐庭的所作所为了。不过,根据我查探,现在的檀沐庭应当不是济南的那个檀沐庭——我怀疑他是另外一个人,借着檀沐庭的身份入京为官,一切筹谋也只为今日。如若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一切难题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白弄儿道:“臣去查…”
“不必,藏锋已经去了很久。”萧扶光看向檀府的方向,道,“他应当快要回来了。”
他们回到内阁后,原本喧闹的大堂顷刻间便静了下来。
他们望着萧扶光,迫切地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交代。

帝都雪大(十八)
“万清福地来的那个人,我方才已经见到了。”萧扶光道,“当年先帝的确育有一子,只是并未带入帝京中抚育,后来他娶妻生子,然而夫妻二人不幸病逝。他们倒是留下一个儿子,便是今日金爵钗主人,在山间寨子里跟着响马长大,还做了二当家。”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早在此前我也见过他,只是皇室有皇室的体面,我便没有说出口,以免遭人耻笑。”
众臣开始吊起了嗓子眼儿,听她这样一解释,倒也释怀了——跟着响马长大,身上必少不了江湖习气。天家最重颜面,且先帝驾崩数年,此人又失去双亲,仅凭一支金爵钗,谁又能保证他真是先帝之后?
“陛下急症在身,父王身体也大不如前,但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之上,自然会坐到底。”她停顿了一瞬,继续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考验人心之时,我相信有主见之人不会因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一支钗便轻易改变自己立场。”
她刻意又停了片刻,众人只是望着她,没有一个人出声。
想来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正在纠结吧,一边是名虽不正但只要选了便能一劳永逸的道路,一边是立于风雨中的女君。党争之下,风险无处不在,择光献前途不定,择金钗便失了本心。
“城内武卫已撤去,但也只是暂时的。”她道,“如今我也迷茫,我实话同大家说一句,父王虽大好,却至今未醒,这几个月来内阁一切要务皆是我一人决策,没有假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起议论声。先前只当摄政王未醒是猜测,而今听她亲口所说,心头坠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重重地砸在地上,崩得人身子都要碎掉。
几位老臣已有些忍不住,偏过头去开始抹眼泪,口中还唤着:“殿下啊…”
“殿下好好的,你们叫什么魂儿?!”萧扶光听得烦心,忍不住骂道,“真想尽忠,要么拿根绳去万清福地吊死,要么老老实实待在内阁为殿下效忠,光哭有什么用?!”
见她发了火,刚刚几个啜泣的也没了声,垂着头不再动弹。
萧扶光又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都散了吧。”
皇帝诏书中言,平昌公主萧冠姿德行有愧,不堪为储君,又因金爵钗现世,想要重新立储。然而立储不是儿戏,蓝梦生——不,如今应要唤其为“萧梦生”了。内阁以先帝驾崩日久,萧梦生是否为先帝之后依然存疑为由扣下诏书。
虽说如此,萧梦生却同萧冠姿当日一样,俨然已是另一位皇储,万清福地上下皆称其为“皇太侄”。只是萧梦生身份尴尬,除了金爵钗似乎再也没有了傍身之物。出了万清福地,便是魏宫宫人也不认这位皇太侄。
萧扶光稳住了内阁人心,对万清福地的提防心却更重。
而另一边的檀府内,藏锋终于找到出府的机会。
檀沐庭近日日日进出万清福地,且将府中那群来去诡异的黑衣侍卫带走不少。这一天,檀沐庭为皇帝侍病未归,他终于等到机会出府,于是提前等在院子侧门旁的杂物间里。
府中侍卫于酉时三刻交接,正当他推着粪车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藏锋丢下车,整个人隐匿在檐下阴影之后。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姚玉环。藏锋在此处久了,倒也摸清楚了传闻中檀小姐的来路——她是当初司马阁老身边的那位姚夫人,从前一起去济南时二人常打照面。
此时姚玉环正昂首走在前,后头跟着一位年轻儒雅的青年。
姚玉环走到一棵银杏树下,转身对青年道:“今日檀狗…檀沐庭不在,我且同你说清楚了,我们两家结亲,全是我迫不得已。崔公子这般品貌娶哪家小姐都使得,何必日日来此?倘若你有心攀附檀沐庭,我只能劝你另想法子,毕竟我这人油盐不进,崔公子犯不着在我这儿耗时间。”
那青年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便道:“崔某非是那等名利熏心之人。”
藏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檀府的侍卫发现就好。
不过他听青年声音,确定此人是檀沐庭为姚玉环自榜下桌来的未婚夫婿,好像是叫崔之瀚。
“你既不想做大官,那咱们的亲事还是算了吧。”姚玉环又道,“你瞧不上我,我也不中意你,何苦凑做一对!你放心,明日我便告诉檀沐庭,同他说清楚,不会给你和你家添麻烦。”
崔之瀚默不作声。
“想通了就离开吧。”姚玉环又道,“明日起你便不用来了,天天上门,不像话…”
在姚玉环的驱赶之下,崔之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解决了这么个麻烦,姚玉环长舒一口气。
她抬脚正准备走,一阵风吹来,令姚玉环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什么味儿?!”她怒气冲冲地向后走两步,却看到一辆粪车。
“咦?哪个倾脚的把这脏东西落这儿了?!”姚玉环自言自语罢,张口就要唤人来清理。
然而她一声“来人”还未喊出,便被人捂着嘴掠入一片阴影之中。
“唔——唔——”姚玉环惊恐地看着眼前人,死命地掰着他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
藏锋实在没了辙,眼看着就要脱身,谁料竟被她发现了——姚玉环身份特殊,他总不能将她掐死在此处吧?
无奈之下,他只好压低声音:“姚夫人,是我,郡主身边的藏锋。”
姚玉环听后,仅是思索了片刻便安静下来。
藏锋见她不再作声,慢慢将手掌移开。
姚玉环向后退了两步,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果然是跟在光献郡主身边的那名侍卫!
虽不曾说过几句话,可好歹也说得上是故人。
姚玉环上前一步,欣喜若狂地问:“藏锋大人?你怎会在此地?是郡主派你来的?你来了多久了?何时离开?你若打算离开,能不能将我也带走?”

帝都雪大(十九)
藏锋心说这么久时间过去,这一位还是如此地没有眼力见。他都沦落到掏粪的地步了,她竟还不清楚他当下境遇么?他自己都难以脱身,更莫说带她一起走了。
而同时藏锋也好奇,司马阁老的小夫人如何成了檀沐庭的养女呢?
藏锋只好同她解释:“檀沐庭豢养了一批死士,这些人都是从小被训大的,对他忠心,很难对付。我谋划许久才打算在今日逃离,不想却撞见了姚夫人…夫人又为何会在此地?”
姚玉环面色瞬间暗淡下来。
“我如今已不是姚夫人了…两年前咱们回京后不久,我同阁老吵了一架,赌气离家出走。那时我心中烦闷,饮了些酒,恰巧碰到檀沐庭,便闹了一通。谁成想他竟将我捉进府,这府里个个都拿我当大小姐…真是可笑!他这会儿竟想要做我爹了,也不看他配不配!”
藏锋想起府中人对待她的态度,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檀沐庭待你确实极好。”
“那是他有愧!”姚玉环却恨得牙痒痒,“我娘原是班子里的人,跟人走南闯北地唱戏,他们在济南时,檀家将他们请了去。檀沐庭这混账,欺负了我娘,以致我娘生下我之后便自尽了…如果有得选,我倒情愿自己是个叫花子的女儿,也好过做他檀家的大小姐!”
藏锋闻言又吃一惊,不想姚玉环竟真是檀沐庭之女。可惜檀沐庭恶事做尽,竟未报应到他本人身上,反倒是姚玉环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
不过听她言辞,说她不恨檀沐庭是假的。不过想想也是,谁碰到檀沐庭这种爹谁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今日我原打算离开,却不能带你一起走。”藏锋道。
姚玉环瞬间变得失落。
“不过我想,不久后你便能自己出来。”他又道,“檀沐庭既然不会动你,还请你耐心等上一段时日,这期间万万不要同别人说起曾见到过我。”
“那是自然。”姚玉环复又变得期待,“大人说我会离开,这话可是真的?!”
藏锋点头肯定。
姚玉环是个心大的,于是催促道:“那你快走吧,回去同郡主报信儿,叫她来抓檀沐庭下大狱,好为我娘报仇!”
藏锋道好,与她道别后,推着粪车趁夜色离开了。
藏锋走后,姚玉环准备回房,然而却见崔之瀚在院子的拱门处等着她,似乎站了许久。
姚玉环一愣,随即变得有些紧张:“你在这儿多久了?”
崔之瀚眨了眨眼,道:“崔某并未离开。”
“你…你没走?!”姚玉环心中一慌,“那你可曾看到听到什么了?”
崔之瀚俯首望着她,依然是那副温和谦恭的模样。
“崔某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重要。”他慢慢道,“重要的是,我是真心想要同小姐结为夫妻,所以小姐不想看到的,我断断不会去做。”
姚玉环咬了咬牙,问:“那我若是说,我并不想同你做夫妻呢?”
“那便是我没有这个福分。”崔之瀚叹了口气,又道,“小姐为何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呢?”
姚玉环不想同他多说,却又担心他会同檀沐庭告密,于是狠了狠心,问:“你可知在我未进檀府前,都是在做些什么吗?”
崔之瀚表情十分沉静,顺着她的话问:“小姐在做什么?”
“十六岁前,我同戏班子走南闯北,寅时练功,卯时洒扫,有我台子便上去唱两声,没有便卖茶卖笑。”她咬了咬牙,继续道,“十六岁后,我做了高官的妾室。他年纪比咱俩加起来都大,可他是头一个关心我的人,我心甘情愿地跟他。”
崔之瀚看着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
“我就是这样便宜的人,别人随便一句关心的话,都能叫我感动好些年,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人家。什么檀家大小姐,都是假的,我做不来这等人。你人长得出挑,又有功名在身,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姚玉环想了想,又说,“倘若是檀沐庭利用你家人胁迫于你,这个好说,我去同他闹,管叫他不再纠缠你家人。”
崔之瀚问:“那小姐呢?”
“我?”姚玉环一头雾水,“我怎么?”
“檀大人不会迁怒于小姐吗?”
“不会。”姚玉环说罢,又补了句,“我闹了不止一次,他不会将我怎样的。”
“倘若小姐厌恶崔某,崔某此刻该掩面而走才是。”崔之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却道,“可小姐方才句句泣血,这实在令人难以弃之而去…或许同你所言一般,我也是个便宜的人,越是得不到,越上赶着来。”他顿了顿,继续道,“过去如何,那都是过去了。阁老已经带着新夫人回了河内,他都放下了,你为何没有放下呢?”
姚玉环浑身一震:“你是如何知道的?”
崔之瀚低低地垂下了头,道:“我表兄原也是阁老门生,四年前我便见过小姐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小姐未上台,在门口与人交涉。”
姚玉环愣了一会儿,仔细一回想,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哪里是“与人交涉”,分明是有人划破了她的戏服,叫她登不了台,她气恼财路被截断,同人扭打在一起。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姚玉环乐了,“读书人说话就是含蓄,我明明同人打起来,跟个泼妇似的,到你嘴里却成了讲规矩的人了…你既一早便认出来是我,为何不早说呢?”
崔之瀚认真地道:“我说过,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
他倒是坦诚,却是叫姚玉环扭捏了。
“我极少同人说谢,今日却要谢你了。”姚玉环道,“今日之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姚玉环拖了他半日,料定藏锋已经平安出府,便是崔之瀚打算告密,檀沐庭也不敢去定合街兴师问罪。
崔之瀚却道:“我一直在同小姐说话,什么都不曾看到。”
姚玉环满意了,同时又有些惆怅——这崔之瀚,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甩脱。

藏锋背一身夜色而归,回银象苑时动静不小。
“藏锋回来了?!”碧圆等人看猴似的看他,“去了这样久,我们险些都要忘记你的模样了——咦,怎么瘦成这样了?!”
清清备了茶水膳食,看着他清瘦的模样,也跟着心疼:“檀家那样富庶,竟不让底下人吃饱饭不成?”
藏锋细嚼慢咽地用完了一餐,没有说话。
“咦?”碧圆鼻子动了动,“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儿?”
“我早闻见了。”宜宙接道,“是有一股怪味,像是粪坑里的味儿。”
“我就知道,眼瞧着小冬瓜不在,下头人一个比一个懒,连茅厕都懒得清理了。若是郡主回来熏着她可怎么办?!”碧圆说着,怒气冲冲地向外走。
“不必去了。”藏锋放下筷子,神色坦然道,“是我身上的味儿。”
碧圆脚底一顿,宜宙已经上来嗅了。
“好兄弟,你是逃出来时拉裤里了么?”宜宙蹙眉道,“那檀沐庭竟这样可怕,能逼得藏锋大人如此…”
藏锋忍无可忍,将他们赶了出去,随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些异味。
他去冲了个澡,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来,发现萧扶光也已经回来了。
“藏锋?!”萧扶光见到他后大喜,“你终于回来了。”
藏锋当即便要跪地叩首,却被萧扶光一把扶起,“难为你蛰伏这样久,我好几次都提心吊胆,想着干脆接你回来。”
“臣原早该回银象苑,但深入檀府后发现檀沐庭并不像臣想象得那样简单。”藏锋道,“不过,幸而臣留下了。”
萧扶光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她与藏锋二人,问:“怎么说?”
藏锋道:“臣在檀府埋伏时发现,檀府有两处禁地,一是锁凤台,檀府至高之处,登高可望帝都八方。其二是一处高墙所筑宅院,院落并不大,四壁光滑,日夜有人看守。锁凤台是檀沐庭平日登高饮酒作乐之处,而那所院子才是他腹地。”
“所以你在檀府这样久,就是为打探那座院子是做什么的?”萧扶光道。
藏锋道是:“那处宅院先前困了个人,后来檀沐庭又将一人囚禁于此——第一个人,郡主识得的。”
萧扶光忙问:“那是何人?”
藏锋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她,道:“她便是郡主在济南时见过的那位檀家老夫人,被剜了双眼后囚在院落中,如今早已死去。”
萧扶光听后,心中骇然。
“是檀沐庭灭的口?”她问,“为何要杀她,难道此檀沐庭果真非彼檀沐庭,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泄露,所以才杀人?”
藏锋慢慢摇头,“郡主绝对猜不到她是如何死的。”
不知为何,萧扶光脊背有些发冷。
“你说。”她道。
“郡主抄了檀家之后,檀沐庭便将这位檀老夫人接回帝京。臣入府时,檀老夫人不过双目失明一老妪而已,她被檀沐庭藏匿于高院中,日日只喂食一餐。”藏锋慢声道,“闵孝太子薨逝后不久,檀沐庭又将一名叫蓝梦生青年囚于高院中。起先我以为,这一老一少应有些关系,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蓝梦生性情暴躁,初入高院时声声咒骂檀沐庭不得好死,又自称自己乃先帝之后,便是郡主您来也要唤他一声堂兄,不仅如此,他还大骂檀沐庭是强盗歹人,抢走了他的东西…”
“你说的这个蓝梦生,我的确认识。”萧扶光道,“他也的确是先帝之后,而今被檀沐庭送入万清福地,现在已经改姓作‘萧梦生’了,万清福地人人拜他为‘皇太侄’。”
“萧梦生?”藏锋有些愕然,然而只要稍稍一捋,便能清楚蓝梦生是谁了。
于是他继续道:“蓝梦生与檀老夫人被锁进高院之后,原檀老夫人也日日怒骂檀沐庭,二人凑在一起,已将檀沐庭骂得体无完肤。反观檀沐庭却从未生气,然而后来他却做了一件事…”
“何事?”
“往日他只命人给檀老夫人一日送一餐。”藏锋道,“后来蓝梦生进去之后,他依旧只派人送一餐。”
话已说到这份上,萧扶光终于明白自己脊梁骨背后的冷意是从何而来了。
萧扶光艰难地开口:“他…是将檀老夫人活活饿死的?”
藏锋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檀沐庭使蓝梦生与檀老夫人用一餐,二人共用,皆用不饱,同是有气无力,骂檀沐庭的声音也小了;五日后餐食减半,二人近奄奄一息;七日后餐食再减半,二人开始反目。檀老夫人上了年纪,又瞎了眼,自然争不过他,活生生饿死了…”
萧扶光越听越是心惊:“人间恶鬼,竟用这等法子来折磨人?!”她从未想到,蓝梦生在檀沐庭的手底下竟然遭了这样的罪,更没有想到,檀老夫人一生衣食无忧,临到头来却是被自家饿死的。
哪知藏锋接下来的话更为惊悚。
“檀老夫人死后,檀沐庭便不再让人送餐食进院。蓝梦生又捱了几日,眼看也要饿死时,檀沐庭却忽然出现,同蓝梦生说,檀老夫人是因他才死。既然人已经死了,便也无所谓了。檀沐庭临走时丢下一把刀,蛊惑蓝梦生,要么自尽,要么让檀老夫人死得其所。蓝梦生原想自尽,但他下不去手。于是臣亲眼所见,蓝梦生割下了檀老夫人的肉,靠着她的尸首又活了七日…”
萧扶光猛然起身,因用力过猛,撞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她有些头晕目眩,藏锋伸手欲来扶她。
“我无事…”萧扶光站住了,胃中也跟着一阵翻滚。
怪不得,怪不得在万清福地见到萧梦生时,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甚至止不住地作呕,原来他竟被檀沐庭这般折磨过,比昔日自己更甚。恐怕如今的萧梦生已经早就没了安全感,除了对檀沐庭的恐惧,脑中再无其它了。
萧扶光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檀沐庭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专门对付他们萧家人?!

帝都雪大(二十一)
“五年前,檀芳也是如此。”萧扶光定了定神,道,“檀芳杀桃山老人后分尸盛盘,我至今仍然时时想起。现在看来,檀芳倒是同檀沐庭沆瀣一气,假兄弟,真狼狈,折磨人的方式也如出一辙。”
“臣管檀老夫人生前对檀沐庭的态度,的确可以确定如今的檀沐庭并非昔日檀沐庭,但他们一定认识,甚至有大仇。”藏锋又说,“因为蓝梦生还未来时,檀沐庭隔门探望檀老夫人,老夫人却说:‘沐庭从来不愿意考功名,当年你在东昌府需要打点时我便觉奇怪,只当是忽然开了窍,没想到是引狼入室。’檀沐庭却说:‘想起你们祖孙,我便如芒在背。昨日杀他,今日杀你。’”
萧扶光细细思索,突然道:“檀沐庭是先帝在位二十三年时参加秋闱,照你所说,如今的檀沐庭应是在此前曾见过檀老夫人。”她伸指一算,又道,“我在济南时打听到,同年济南暴雨淹了内城,檀沐庭赶赴东昌府应试时曾失踪过两日,而后才抵达东昌府,并借住在另一位名唤尤彦士的考生家中。尤彦士押题极准,檀沐庭怕是一早便将檀家和尤彦士算计在内,目的便是为来帝都,做高官——倘若他在下一盘棋,那么这盘棋他居然下了十四年之久!檀家同他有仇,他便杀檀家长孙,拿檀家银两铺路;尤彦士名声在外,他便接近尤彦士,就为要尤彦士手中考题…就连我与陛下,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萧扶光说罢,寒意瞬间裹挟其身。
“檀沐庭权势熏心,将蓝梦生囚禁。陛下的病情也同他和秦仙媛脱不了干系。”萧扶光扶额道,“这些年他接近陛下,看似为陛下铺路,实则就为满足一己私欲…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他是为了官至冢宰,或者更有野心些,想要颠覆超纲,为何在人前摆出顺从我的姿态?倘若他想篡权,为何要控制陛下,再塞萧梦生这么个傀儡入局?难道他不知道,陛下不如父王权势重?他从开始便着手对付我和父王岂不是更准确?”
毕竟藏锋也猜不透檀沐庭的心思,只能摇头。
“不过,还有一事。”藏锋道,“檀家那位小姐,郡主可曾听说过?”
“外间人说她与檀沐庭是舅甥,实则却是檀沐庭的女儿。”萧扶光点头说知道,又问,“那檀小姐是什么来路?”
“郡主同她是故交。”藏锋道,“她是阁老的小夫人,姚玉环。”
“居然是她?!”萧扶光万万没料到,檀沐庭的女儿竟是姚玉环。
她忽然想起阁老司马宓还未离开时,姚玉环拦街云晦珠,要云晦珠帮忙捎了信儿,暗示司马宓不可饮用赐宴上的食物一事——那时开始姚玉环应已在檀沐庭掌控之中了,她既忧心司马宓安危,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来寻自己,这才借着云晦珠之手提了个醒。
可是,为何是姚玉环呢?
萧扶光又坐了下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马上就能抓住了,却没有一点头绪。
萧扶光望向窗外,近日天气依然不见丝毫转凉,院中已有侍女将湃好的瓜果拿出洗净切盘。
一个头大的瓜的切成十几瓣,碧圆还惦记着小冬瓜照顾景王辛劳无比,拿了仨装盘要给小冬瓜送去。清清却在笑:“小冬瓜能吃,三瓣瓜他三口就吞了,剩下的七个咱们六人可怎么分?你还不如送一整儿去给他…”
萧扶光看她俩争执,扬唇一笑。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却有一个想法直刺脑海。
“郡主?”藏锋见她呆在原地失神许久,忍不住出声。
萧扶光回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却比往日惨白数分。
“原来…竟是如此…”她怔然道。
藏锋不明所以:“郡主说什么?”
萧扶光坐在椅中,整个人都要陷下去,只有双臂强撑在扶手,不至于让身子垮掉。
她坐了一个时辰,藏锋也在一旁候了一个时辰。期间清清和碧圆进进出出,见她如此还悄声问起过,藏锋也只是摇头。
夜深了,寒蝉鸣声渐小,萧扶光这才支起身子来,此刻已经浑身酥软乏力,险些站不起来。
藏锋打了把手,她借着力道站起身,却依然抓着他的手臂。
“藏锋。”她抬眸问他,“云晦珠是你妹妹,你是高阳王之后,对么?”
藏锋心中一惊,他不知云晦珠已经将自己老底儿都揭了。
“臣并非有意隐瞒郡主。”他垂首道,“殿下对臣有再生之恩,殿下便是臣的父母,晦珠是女子,她需要人照顾,臣却不要。”
萧扶光又问:“那你对高阳王印象如何?晦珠已离开帝京,她代我前往辽东寻小王叔。高阳王一直在四处寻你,想要将你认回。”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综漫同人)  随军年代文二  替嫁自卑病戾  穿书荒年,我  穿成不良从业  大厂时髦亲妈  横滨的硝子医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