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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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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同她说话,双眸被晦暗的狂风天气映得有些发灰。
他声音极轻,带着难以察觉的一丝恳切与温柔。

帝都雪大(二十六)
萧扶光看了他半晌,眨了眨眼,指着街道尽头说:“外面多的是客店,你没住过店吗?”
“臣身无分文。”
官不小,还挺穷,檀沐庭也不缺钱,怎底下人如此不济事?
“你不是与檀沐庭关系不错?我瞧他家大得很,一百一千个你也住得下。”
“臣拖家带仆,不大方便。”
萧扶光倒也听说过,皇帝赏了四位美人。皇帝年轻时风姿冠绝大魏,他赐下的人也均是千里挑一——这司马炼,艳福不小。
“当初秦仙媛可是坑了我一座宅子,就在长秋寺旁。”萧扶光半是讥讽地道,“就算不愿去,清枝胡同那也应还空着吧?”
“酉时宵禁,臣来不及。”
萧扶光抬头看了看天,清枝胡同离得远,长秋寺也不近,一路行走过去的确迟了。
“我记得诰敕李大人也住在东街,你去寻他先对付上一日。”
“臣人缘差,同朝中诸位大人处得并不好。”
这倒也是,他在街头不遭人打已经是很好,同僚哪个是真心看得起他的?若非如此,檀沐庭又怎敢用他?
萧扶光不禁蹙眉:“就你事多,那干脆睡大街去好了。”
这回司马炼实在是没了理由,只能万分无奈地说:“…臣领命。”
司马炼离开后,萧扶光头也没回地进了侧门。
过了片刻,侧门在值的守卫见郡主悄悄探出了一个头来。
定合街只景王府这一户,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半个人影也藏不住。
“人呢?”她问。
守卫料想郡主是问的是状元郎,于是贴心地说:“他已经离开,应是去问邻里借铺盖了。”
至于借铺盖做什么,那还用说?郡主不是已经发了话让他睡大街去吗?
萧扶光气息一滞,却没说什么,旋身回了银象苑。
帝京秋日不仅干燥,偶尔伴有沙尘,尤其是这种刮风天气,出去转上一圈儿回来,带了一脸的灰尘。
萧扶光一回来,清清和碧圆立马上来,一个替她宽衣,另一个端水伺候净面。
“外面的风可真大。”碧圆将衣裳送出去,回来后细细叮咛,“皮肤娇嫩得很,万万吃不得风吹砂砾,明天郡主可得带件斗篷,不带您就别想出门了。”
萧扶光说哪有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了?”碧圆反驳道,“这样大的风,任谁出去不是灰头土脸地回来?街上的人都恨不得包了头脸,偏您就不当回事。”
“郡主还是听她的吧。”清清也说,“我们不出去,也知道今天这风怪得很,听说京中好几处都走了水,西关卖货的地方险些烧了一条街。”
萧扶光只能说好。
日光偏西,眼看着就要落山,定合街前的武卫们已架起了栅栏,擎等着哪个不要命的来闯。
萧扶光坐在屋里,听着外间狂风怒号,眼前书卷上的字个个都认识,看起来却很是晦涩。
她干脆合上书本,褪了袍子上床。睡了一会儿又醒了,扬声问外头值守的碧圆:“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酉时。”碧圆道,“您今天歇得早,这才睡了一刻呐。”
萧扶光问:“咱们这一片有走水的吗?”
碧圆说有:“听说东边烧了,遭殃的有三四家,具体是哪座府上倒不清楚,没问。郡主问这些做什么?”
“随口问问。”萧扶光清了清嗓子,又道,“着人去瞧瞧吧,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帮一下——我不是滥好心,我是担心再烧起来会燎了王府。”
碧圆心思单纯,主人常做好事,她跟着也积阴德,于是叫了清清一起,带了十几个人去东边。
几人一打听,便知道烧毁的是那座状元府,状元郎连着自家仆婢正在住宅残垣下清理,即便如此,那院墙依旧黑里透着黄,四处漏风。
竹斋见了他们,向他们行礼。碧圆见是司马炼,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怎么是他呀?”
碧圆头脑简单些,清清却一下就明白过来。
清清派了人手来帮忙,又上前对司马炼道:“王府东有座院所,平时不住人,偶尔存放些书籍彩绘,日日倒也有人清扫。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先去将就一晚,等府宅重修好再做打算。”
“那便叨扰了。”司马炼点头道。
别过他们主仆后,清清带着碧圆离开了。
“你何必发这个善心?!”碧圆十分不忿,“当初郡主想要留他在银象苑,人家倒好,为了秦仙媛三贞九烈的。今日遭了难,就要来投奔咱们郡主了?”
清清叹了口气,没有搭理她。
碧圆心大,没有因此同清清置气,回去后也如实同萧扶光禀了。
萧扶光倒也不曾意外,应了一声,没有表态。
碧圆摸不准她的脾气,索性把事情丢给清清。
稍晚一些时,清清带着人来了东院所,将各类生活用具补全了。竹斋千恩万谢,四位美人也是知礼之人。只是从头到尾,清清都未同司马炼说过一句话。
临走时司马炼来同她道谢,清清看了他一眼,叹息道:“郡主现在过得很好,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感情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
萧扶光一夜好睡,自然醒时也不过寅中。她常卯时过后去内阁,这样便不必碰上许多人。
藏锋那架车从日出便侯在侧门前,两个小童见郡主出了门,很是殷勤地上前来请。
上了车后,路过东院所时车马速度突然间慢了下来。
“怎么了?”萧扶光问。
“啊…无事。”小童们面面相觑,慌忙道。
这一路不紧不慢便到了内阁,藏锋将萧扶光送下车,自己也回了高阳王府。
回去的路上他才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一小童道:“风大迷了眼,咱们的马车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不过那人起身很快,又匆忙走了,我们当他没事,又怕耽搁了郡主行程,这才没说。”
藏锋倒没放在心上:“不必内疚,那条街上住的都是王府中人。”
这边萧扶光进了西堂,忙碌到午时后,才打算进膳。
还没用上几口,便听到一阵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司马炼单手抱着一摞文书立在门口。而他另一只手抬起,正打算敲门作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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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节是作者生日,所以请假一天哈,少更的章节会在之后三天内补上。

帝都雪大(二十七)
萧扶光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惊奇于为何来人是他,按理说这等传送的活自有人做,万万不会叫一位阁臣亲自来送卷疏。
“放下吧。”她头也没抬地道。
碗盘里摆着她今日午膳,浇头燠面、桂花蒸糕和玉露团,东西不多,样样精致,厨娘们一早便拿捏了郡主喜好,做好后从银象苑送过来。
司马炼将文书放好,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臣曾听人说,郡主常食素。”
浇头里带着肉碎,燠面下叠着一层鸡丝,怎么看怎么荤,实在不是吃素的人能进用的。
“人总是会变的。”她丢下这句话,却依然没有抬头。
司马炼又道:“昨日之事,还未谢过郡主。”
“不必谢我。”她说,“要谢就去谢清清,不是我让她们做的。我也说过,今日你不必来上值,早些找好地方搬走要紧。”
这一下将话头堵死,叫人接不下去。直到他离开,她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今日事务繁多,申时萧扶光才得以离开。
她走出大门,见梧桐树下依然停着那辆车。两个小童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扶着她的手上车。
藏锋关切道:“这两天风大,郡主多添些衣裳。”
萧扶光解开帽檐扯了两下,正要伸手去解,听到两个小童呼喊:“咦?怎会是你?”
不等车里的二人问话,小童又道:“请主人和郡主稍待。”
另一个小童低低说了一声,复又高声问:“公子,您没事吧?”
小童们下车去看,过了片刻又说:“怎么没事?路都走不利索了…您贵姓?住在哪儿?等我们将人送回去,日后向公子登门赔礼…啊?定合街?那、那不是…”
萧扶光听到声音,掀开车帘一看,司马炼正背对着她与那两位小童说话。
“怎么了?”她问。
司马炼偏首看了她一眼,只说无事,抬脚便走。
两个小童面面相觑,最后一脸为难地做央求状:“郡主,我们今早来时不小心撞伤了这位公子,他…”
萧扶光看去,见司马炼的背影有些不稳,走路慢慢的,像是伤到了腿。
她忽然想起午间他来时脚步声便有些不对,可她也是蹭的车,正犹豫要不要捎人一程时,藏锋低声道:“臣早听说此人与小阁老渊源颇深,正好可以试探一番。”
萧扶光没说话,算是应了。
藏锋随即便命小童将人搀上车。
司马炼道声打扰,果然挤了进来。
他身伟腿长,纵然车内空间不小,却到底有限。往那一坐,头垂着,身子半躬,倒显得有些委屈。
只是高个头自带压迫感,自他进来之后,萧扶光也往里坐了坐,这一坐便坐到藏锋身边。
她方才想要松下斗篷系结,藏锋见她往自己这边靠,便随手替她松结。
藏锋是在她拜师华品瑜时便来到她身边的,那时除了他还有清清和碧圆,仨人此前都不是很会照顾人,是相处三年不断磨合才有日后默契。
所以藏锋一伸手,萧扶光便轻轻昂起头。
司马炼看了他们一眼,见她半眯着眼,十分乖巧地抬着头,任这位云世子替她重新松结系结。
云世子的手指干净修长,在她雪白颈项间翻飞。偶尔也会触碰到,她觉得痒,便会笑笑,再伸出小指来蹭蹭。云世子看到后会收一收动作,轻缓地说声“快好了,再忍忍”。她没有张嘴,用鼻腔嗯了一声,声音又懒又娇,人又乖得很,全然不似午间西堂里的那位气势慑人的光献郡主。
藏锋忙活完手中事后,直觉让他看过去,却发现司马炼眼观鼻鼻观心,不曾注意过他们。
有司马炼这个“外人”在,二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许是不愿意冷落第三人,萧扶光主动同藏锋介绍起他来。
纵然不说是哪个,也总有耳闻。藏锋关切地对司马炼道:“我家小童无礼,不知晨间撞伤了大人,大人伤到何处?若是严重,我送过郡主后便请大夫上门替大人医治。”
司马炼这才正眼看他。
“是我行路着急,撞上你们马车。”司马炼道,“没有大碍,不必放在心上。”
“他还能走,料想不碍事。”萧扶光接道,“即便有事,王府还没个大夫不成?你何必再跑一趟。”
藏锋眼睫一垂,忽然说:“本想找个借口再见郡主一次,可惜可惜…”
藏锋从前不大露面,可到底跟她久了,偶尔也有促狭的时候。从前自峄城一路来时,也因宇文渡频频纠缠于她而出面解围。
萧扶光却说:“你想来便来,何必找什么借口,我还能拦着不让你进不成?”
藏锋笑着说好,再看司马炼,依然是那副万事不干己的模样。
说话间便到了定合街,藏锋先将萧扶光送进府中,后送司马炼去院所。
藏锋看着司马炼,过了一会儿后便笑了:“大人很像一个人。”
“不少人都这样说。”司马炼神情淡淡,却抬起暗得发灰的眸子盯着他,“云世子也很像一个人。”
藏锋一笑,果然上当了。
“哦?不知大人说的是何人?”
倘若司马炼说他见过自己,就证明他是小阁老无疑。毕竟小阁老早前见过藏锋,而司马炼却是在自己去檀府后才出现,绝对不可能见过藏锋。
然而司马炼却笑了笑,道:“之前在拜访檀大人家中时,我总觉得像是见过云世子…”
藏锋心中一惊,如今局势尚且不明,自己曾在檀沐庭府中埋伏一事绝对不能泄露。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司马炼一眼,忽然便笑了:“应是我记错,想来是大人面善,这才觉得似曾相识。”
“真巧。”司马炼也笑了笑,“我也觉得云世子面善。”
小童哼着曲儿驾着车,不知身后正暗流涌动。
很快便来到东院所,司马炼与藏锋没事人似的别过了。
日落西山,夜幕还未降临,王府便上了灯,照得整条定合街都亮堂起来。
清清正在房中叠衣裳,忽听外间人报,说有人来找自己。
她正纳闷,待出了银象苑的二门后才看到来人竟是司马炼身边的竹斋。

帝都雪大(二十八)
“府上遭了难,迫不得已借住在王府,我家主人一直记着郡主收留的恩情。听说郡主从前常用素,近来才改食荤,恰巧家中有面食做得好的厨子,打山东来的,应合郡主口味,便命我来送些新炙的酥来给她尝尝口味。”
竹斋说着,双手将一个精巧的篮子奉上。隔着绸布似乎还能闻到其中的香气。
清清没有接过,只是看了他一眼才道:“郡主日日吃什么都是小厨房管着,一日三餐,八个人忙活完了还有俩人试菜,确定不出岔子才能进给郡主用,这你当是知道的吧?”说罢看了一眼篮子,深吸一口气说,“你家主人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懂事。当初我们郡主瞧他像逝去的小阁老,亲自去请他,结果呢?连门都进不得,还被夹了手,肿了好几天才消下去。先帝和殿下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舍得动的人,却硬是在你家主人这儿碰了几回壁。”
竹斋尴尬地托着双手,苦笑道:“清清姑娘,我…”
“我念你是后来人,不为难你,你走吧。”清清道,“现在有云世子心疼郡主,我们比谁都高兴,不想再看到什么朝三暮四的人了。倒是你们,赶快找到地方搬走是要事,日后也别来了。”
竹斋发现清清看似好说话,然而一旦坚定起来,说话滴水不漏,一点空子也让人钻不得。
竹斋没了办法,垂头丧气地回了东院所。一篮子炙酥不敢拿进去,因为司马炼说,送不出去就自己全吃掉,别回去见他。
竹斋坐在院里,过了会儿肚子果真饿了,拿起一块金铃酥来吃了。刚啃了两口,眼都直了,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东院所是从前王府用作收纳锦绣织物之处,司马炼带来的人少,住着也不算拥挤。夜幕刚下,司马炼那四位御赐美妾结伴来院中散步,闻见香味儿也跟着凑了过来。竹斋分食给她们,几人尝过后连说好吃,不一会儿便吃了个精光,完事儿还追问厨子明儿做不做。
竹斋没吭声。
恰巧司马炼从房里走出来,见他们五人凑在一起,眼尖地发现了竹斋要藏起来的篮子,顿时便明白竹斋没能打通清清的路子。
四位美人素来畏惧他,这是第三次打照面,弱弱地唤了声夫主,有个胆大的问明日还有无炙酥烤酥,司马炼瞥了她们一眼,没应声,转身又回了房。
“夫主可真难相处啊。”美人们说。
竹斋没说话,清洗了两遍篮子后回房了。
今晚清清值夜,刚收拾好外面的绣榻,便听到萧扶光吩咐:“你带个大夫去东院所去一趟。”
清清一愣,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晨间藏锋来接我时,马车不小心撞到他了。今天一天都走得不利索。”她说罢,又补了句,“叫他不必去上值,不听,总不能让外人说我苛待阁臣,到时免不了又要说我小心眼儿。”
清清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将竹斋来过的事儿告诉萧扶光。
不过两刻,清清便带着大夫来到东院所。竹斋听到动静,随即便迎出来。
清清面色平静,对他说:“郡主吩咐下,来为大人看伤。”
竹斋将人引进司马炼住处,敲了两下门,过了有一会儿才见司马炼披衣开门。
清清说了声打扰,便使大夫进房替他验伤。
因先前秦仙媛之故,清清又护主,心底对司马炼多少有些抵触,是以今日不忌男女大防,同竹斋一起进屋看着大夫替司马炼检查身体。
司马炼坐在床边,慢慢褪了上衣。昏黄灯光之下,他上半身慢慢裸现。实在难以想象文臣竟有这样一副结实遒劲的半躯,原来着衣时蓄势待发之势并非虚假,司马炼的确很有真材实料在其中。
只是一道青紫相间的瘀痕由劲腰蜿蜒而下,又没入袴裤之中,的确是伤得狠了。
大夫将要上手,清清也默默转过身去。
大夫处理好伤口,又开了几贴药,却磨磨唧唧一直未起身。
清清转过身,见司马炼已合衣坐在床头,由着大夫为他的手上药。
“烫伤处不可沾水。”大夫嘱咐道。
司马炼点头说好。
清清看在眼中,离开时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回银象苑后照常来值夜,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萧扶光。
“司马炼的确受了伤,万幸是没有伤到骨头。”她斟酌后又道,“有件事,奴觉得不该瞒着郡主——竹斋傍晚时来过,说他主人听说郡主开了荤口,特来送了些肉酥。我想着您晚间用过,他们又一直示好,便回拒了。可刚刚与大夫一道过去,发现司马炼的手被烫伤过,奴猜测,他是亲自为您下厨了。”
清清说罢,好一会儿没听到里头有动静。正当她以为主人睡着了时,萧扶光的声音从里面慢慢传来。
“他刚入京时,我追去清枝胡同,他将我拒之门外;后来我强行将他弄进来,秦仙媛又追过来,二人是苦命鸳鸯,我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去年秦仙媛外出寻药,他对我若即若离,我被那张脸迷了眼,险些真拆散了别人姻缘;最后秦仙媛进万清福地,他又来献殷勤…一件接着一件,若我再看不清,算是白来这世间一趟。”说罢她又轻笑一声,“自己下厨做点儿吃的我就会感恩戴德?我光献什么没吃过没见过?难不成离了他这一顿我就要饿死了?我是什么便宜货不成?”
清清听后终于松了口气,“还是郡主通透。”
可越是通透的人,往往情路越艰难。毕竟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自这日之后,司马炼也偃旗息鼓。起码萧扶光无论早晚来去,不会碰到他了。
如今正局势不明,不过在藏锋回来之后萧扶光便明白萧梦生梦魇所在。只是如今皇帝病卧龙床,连召见哪位都是檀沐庭决定,她无法擅入万清福地。幸而调兵后多了道防患,她手头宽裕得很,养得起许多人马。
只是平昌公主与檀沐庭婚期将近时,德阳殿的锁儿托姜崇道捎了信出来,说公主被拿进万清福地,万恳郡主搭救。

越是四面楚歌之时,皇子皇孙们便越发烈性。
萧冠姿可以放崇殷离开,但若要她嫁给檀沐庭,那是一万个不愿意。太平时节的公主挑驸马,哪怕贩夫走卒一个,只要可自己心意就上上大吉。纵然你封疆大吏权势滔天,不中意就是不中意。
萧扶光当即叫上白隐秀一起进了宫,万清福地入不得,德阳殿总入得。
锁儿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道:“郡主上回走后,公主便打算去万清福地拜见陛下,一来探病,二来惩戒妙通仙媛。可她每每求见,檀沐庭便说陛下不想见她。公主不信,昨日便索性闯了神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奴去打听,他们都不开口,只有姜公公偷偷告诉奴说檀沐庭怕公主生事,嫌她闹腾,索性将她关起来…”
“他敢?!”萧扶光愠声怒道,忽然又想起檀沐庭既然敢控住皇帝,又迎回萧梦生,他还有什么不敢的?随后又说:“看来这万清福地不去不行了。”
萧扶光当即便叫来白弄儿,调来些人手后先去万清福地待命,随后命白隐秀出宫去请华品瑜,万事有他万事轻省。
这期间动静不小,阖宫上下都在瞧。见禁卫禁军都已出动,不免人心惶惶,纷纷奔走说郡主要逼宫了。
宫中老人都知道,光献郡主是个善性人,哪怕真逼宫,也顶多是动万清福地那几位,断断不会拿他们这些宫里人开刀。
消息通天,渐渐传入城中。华品瑜闻言后不免心惊——眼下可不是好时机,她怎会做这等傻事?!随后白隐秀带人前来相请,并将宫中发生之事同他说了。
“糊涂!糊涂!”华品瑜怒声道,“公主被抓干她何事?顶多死个人罢了,如此一来她倒有借口去扳倒檀沐庭。怎这般糊涂,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骂归骂,可人依旧换上衣裳打理好了出门。
此间萧扶光已经带人登上万清福地,先帝之师,非比寻常,然而檀沐庭花大价钱养出来的人也无一不是精锐,见有甲士朝万清福地而来,顷刻间便列出一字长蛇阵来,乍看之下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蛇,正狂吐信子看向来人。
檀沐庭闻声而出,他站在月台上,俯首看着萧扶光笑道:“郡主想要什么,檀某自当双手奉上,何须大动干戈?”说罢又看向她身后,“白弄儿,你这是要让郡主蒙上不义之名吗?”
“你少来泼脏水!”萧扶光上前一步道,“睁大你的眼睛瞧好了,我的人未带任何兵器,如何算得上是不义?还是说你早料到有今日此时,所以是特意来请我入瓮了?”
檀沐庭凝视片刻,见白弄儿的人果然赤手空拳。
“郡主倒也是个聪明人。”他道,“可惜聪明人却来错了地方——这里是万清福地,陛下的修道之所。陛下不曾召见,郡主如何能进来呢?”
“我不进去。”萧扶光昂起头,高声说,“你将公主请出来,我立即走人。”
檀沐庭抿了抿唇,又道:“公主入万清福地,臣既为驸马,自然侍奉得妥帖。倒是郡主,如此大动干戈,知道的当郡主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逼宫——郡主想要再向前一步吗?陛下可是不曾下过命令。”
萧扶光果真上前,白弄儿欲拦,她回头说:“我先进去,你在外等太傅来就好。”
白弄儿不免担心,“可是郡主,檀沐庭他…”
“你放心,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一个人上的。”她说罢,转身上了台阶。
未带兵器,一人而上,说破天也不是逼宫。没了勤王的由头,檀沐庭也只能挥手撤人。
萧扶光来到神殿外,俯身跪在门前。
“郡主胆子不小,难道不怕陛下将您以乱贼之名抓起来吗?”檀沐庭上前,却从一边随侍之人手中接过一柄伞来替她遮光。
“我只是来接平昌,并未作乱,为何会是乱贼?”萧扶光平视着厚重的神殿大门问,“平昌在哪儿?”
檀沐庭向前探了探身子,指着空空如也的神殿道:“郡主何必着急?公主就在里面,随意进去寻人便是。”
檀沐庭殿门前,亲手为她推开门。萧扶光斜视他一眼,飞速踏进神殿。
轰地一声,殿门被重重关上,光从窗棂中钻进来,空中飞尘如白烟。昏暗的神殿底部,似有人在低低啜泣。
仅一瞬间,萧扶光便明白人在哪儿。
她走到正中央太极阵上,将机关打开,阴阳鱼一阵错落旋转后,露出了一人空隙出来。
萧冠姿正在其下,她痛哭流涕,两只手的指甲都抓出了血痕。
豁然开朗,她看到萧扶光来,伸着手哭道:“阿姐…你来了…父皇他被秦仙媛下了过量丹砂,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话未说完,她猛然看到萧扶光身后像是掠过一道身影,整个人踉跄得一屁股坐在湿滑的青苔石上。百足虫路过她的指尖停留一瞬,还未触碰到她,她又吓得跳了起来。
“阿姐!”萧冠姿哭道,“都是檀沐庭做的!阿姐,你一定要杀了他,为父皇报仇!”
“先出来。”萧扶光朝她伸手。
萧冠姿攀住了她的手臂,幸而她练过弓,臂力较常人大些,萧冠姿体瘦,将人拉出来并没有什么困难。
出来之后,萧扶光手臂酸痛得厉害。而萧冠姿则紧紧地抱住她的腰,涕泗横流地哭诉。
“我求见父皇,他们不让…他们算个什么东西!我见我父皇都有人拦着?!我闯进寝殿,正见秦仙媛在喂父皇丹药…那丹里被她用了不知多少丹砂,她硬塞给他吃,他不吃,她便拿筷子噎进他嗓子眼儿里,我全看见了!阿姐!秦仙媛和檀沐庭谋害我父皇,他们一定要死!”
正当萧冠姿泣诉二人行径之时,一阵杂乱无章地脚步声远远传来。
姐妹俩一抬头,见萧梦生目光呆滞地走上前来。他身后还跟着阮偲,像是听极了阮偲的话似的,阮偲说坐,他便坐到皇帝的莲花座上。
“那是我父皇的位置!”萧冠姿怒从中来,“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种?还不快滚下去!”
阮偲欠着身子,轻轻贴在萧梦生耳边说了两句话,随后她们便见萧梦生慢慢摇头:“我不是野种。”
“我是先帝长孙。”
“我有御赐金爵钗在手。”
“我应践祚御极,成天下至尊。”

帝都雪大(三十)
“公主还没认清楚这是谁呢吧?”阮偲捂着嘴笑了一声,随后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可不是您口中的什么杂种,人家是先帝正经的长孙——先帝从前在民间有过一位娘娘,那位娘娘忌惮太后母家势大,多年流落在外。她诞下的皇长子,倒比摄政王还大上两岁呐。眼前这位就是当年皇长子的儿子,如今可是正经的皇太侄。”
“阮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冠姿拧眉,“还不快叫人将这野种拖下去!”
阮偲又笑:“奴可不敢——您年轻,不知道其中那些弯弯绕绕。若是不信,您不妨问问郡主?”
萧冠姿回头,眼见着萧扶光只死死盯着着莲花座上的人瞧,却一言不答,渐渐地,她浑身血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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