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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说到此处,萧扶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好。
“陛下如今后悔吗?是谁对陛下说太子非您所出呢?”萧扶光歪了歪头,“檀沐庭,对吗?如果我未猜错,金爵钗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您的吧?二十三年秋闱,二十四年春闱,殿试后直入翰林院,在那时他便开始侍奉陛下了吧?所以您继位后才这样迫不及待地提拔他——您那时想过今日吗?您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吗?”
她每问一句,皇帝面色便白一分,说到最后,他的神情已经不是惨然可以来形容了。
“檀沐庭的野心有多重,您总算看明白了吧,后悔吗?”萧扶光说着,又将那本小册子翻开,指着内页画上人道,“这握刀的女子,是我母亲。她素有沉疴,所以五年前我寻桃山老人为她医治,而檀沐庭却指使檀芳杀死桃山老人,分食予我,将我沉入湖中。我娘听闻后旧疾复发,撒手便去了——他恨我母亲,恨整个萧氏,他要的从来不是权势,他要覆灭王庭!这就是檀沐庭,睚眦必报的檀沐庭——不,他并不是檀沐庭,或者我们应当叫他——‘阿九’,兰陵城外的卖鱼郎阿九。”
皇帝惊疑不定,半张着嘴,喉咙中像是有无数气泡,正“嗬嗬”地响动。
见他如此,萧扶光却并不觉得痛快。
“阿九原是兰陵城外卖鱼郎,他并非兰陵人士,来时操着一口南音。他在城外打渔卖鱼,但兰陵冬日不比南国,河流湖泊四处结冰,他为谋生冬日破冰,却不慎落入水中,是我母亲带我经过时救了他一命,为报答恩情,自愿入府为奴,直至二十三年春——那年春末,皇祖提前来兰陵为我庆生,携生辰贺礼一批,却被阿九连同府中下人盗走。皇祖震怒,母亲不得已杖毙数人才平息此事,然而阿九在那次后连夜潜逃出府,辗转去往济南一带。同年秋,济南暴雨,檀沐庭动身前往东昌府,路遇阿九,遭其毒手——陛下现在看到的人,便是剥下檀沐庭面皮后换在自己脸上的阿九。”
皇帝虽没有说话,但剧烈起伏的胸腔却能代表他此刻心境。
“阿九利用檀沐庭的身份获得檀家支持,而檀老夫人却在秋闱后一直未见过她这位长孙。檀家米商起家,持巨富之资,可惜檀家儿孙个个纨绔,檀沐庭更是个中翘楚。但阿九与檀沐庭不同,阿九是为奴为婢一路从南国走来的人,他得了檀沐庭的身份后自是好好利用。东昌府有个叫尤彦士的人,秋闱考题十押九中,阿九借机接近他,拿到考题后毒害尤母,以致尤彦士因母丧错过秋闱。
阿九的耐心,想来陛下看得清楚,他能伏匿在陛下身边十数年,因他那时起便能用三年又三年拖垮尤彦士。从他代替檀沐庭时起,便已经盯上了陛下。他恨先帝冤错他,恨我母亲要杀他,所以陛下您才是最好的棋子,因为在您、父王和小王叔中,只有让您同父兄妻子疏离最为简单,您最好掌控。”
皇帝听后终于没忍住,白眼一翻,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阮偲看了一眼后忽然走进来,两手一拍慌忙喊道:“吆!怎么了这是!郡主您真要杀人了呀?!”

萧扶光气得头疼,回首斥道:“大呼小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阮偲被她视线盯得发毛,没敢继续上前,只得站在门边喏喏:“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郡主可真就脱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秦仙媛便走了进来。
她翻看了看皇帝的眼皮,又喂了他一颗不知什么丹。
秦仙媛看了萧扶光一眼,问了一嘴:“他与你说了什么,心脉竟这样动荡?”
“我们两个被困住的人还能说什么?”萧扶光冷笑一声,“自然是说待陛下大行后,要将妙通仙媛凿颅开顶,灌了铅水后供在陛下陵寝内,携伴陛下一道飞升。”
秦仙媛脸色一变。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说笑。”秦仙媛白着嘴唇道,“且想想自己今日后如何立足吧,郡主。”
过了片刻,皇帝终于清醒过来。
他忽视秦仙媛,梗着脖子看向萧扶光这边。
“扶扶…”他拼命咬牙喊道,“你…你要为朕…不…为阿寰…就算是为阿寰…”
萧扶光担心他言多有失,抢先道:“这个仇,等我出去了自然会报。”
皇帝听后,终于舒心了,头往后一仰,再次昏死过去。
“郡主真是会安慰人。”秦仙媛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开口,“陛下都这样了,郡主还知道哄他。”
萧扶光眼角余光瞥见门边一抹枫红,再看秦仙媛时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人人皆知陛下与妙通仙媛共修,如今陛下得了急症,你以为你能逃得开?”她反笑道,“陛下活着,你就能活;陛下若有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秦仙媛。”
秦仙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阮偲。
阮偲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立在一边眯着眼,那双眼珠子却在里头来回地晃动。
秦仙媛心里没了底,转身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外间便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为何会这样?他死了难道还要我陪葬?!为什么——什么狗屁规矩!你才是谋逆主犯,你该诛九族,你为何不死,偏要我死…我不服!我要出宫——檀沐庭!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你竟然陷害我——放开我——檀沐庭!你不得好死——”
伴随着一阵沉闷脚步声,秦仙媛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
阮偲睁眼一只眼往外瞄,见着红衣一角后立马又闭上了眼睛。
檀沐庭走进来时,整个人精神又与方才不同。想来在外等候的这一小会儿他想了很多,也筹划了很多。
“同陛下说好了?”他的手掌再次放在她面前,像做过许多次那样自然随意。
与力气大的人不能角力,与脑子好使的人不能比术数,与城府深的人不能玩心机,不然最后吃亏的只是自己。
萧扶光将手放上去后,檀沐庭唇角显然上翘了两分。
他没再问她同皇帝说了什么,临走时甚至在叮嘱阮偲好好照看。
阮偲应下,没有秦仙媛在旁,起码皇帝睁开眼后不用心惊胆战自己会死——毕竟这两日以来秦仙媛可是将皇帝折磨得不轻。
檀沐庭牵着萧扶光的手,从寝殿回神殿。
他有心想要多同她说两句话,便绕远路从山泉回廊下走。
万清福地是个好地方,平地起一座山的难度可想而知,又是移宫后再建。前有湖后有山,几座神殿建在山腰,从回廊之中便能观山望水,可见檀沐庭的确用了心,当然也破了不少费——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檀沐庭花得是檀家的钱,哪里有一分是自己的?
“当初臣在建万清福地时,只觉魏宫太大太空,便起了这座山。陛下在山端,天下万民在山脚,当初他可是很高兴。”
萧扶光抬头看了看天,万清福地的上空总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黑烟。
“这处本没有山,是你强行扭转,所以魏宫之上一直是阴天。”
“因为陛下从来都不是这里的主人。”檀沐庭面上依然挂着不变的淡雅笑意。
“陛下不是谁是?萧梦生?”萧扶光轻蔑一笑,“一支金爵钗,一场谋划内的宫变,檀大人以为,这样就能让江山易主?大臣们都不是吃干饭的,我在内阁他们尚且有诸多埋怨,又何况一个萧梦生?”
“郡主为何认为,臣一定要萧梦生代替郡主呢?”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像是盛满了万清福地山水,澄澈夺目的同时又泛着一丝欲望的绿光。
萧扶光不禁脚下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神殿。
檀沐庭将她带到正殿,皇帝与萧梦生先前坐过的莲花座上,赫然立着一套帝王衮冕。
它在阴暗中不显,因它黑色为底,乍看之下像是一条游龙吞日衔月地卧在山端,细看却是金丝织成日月星辰,红缨缀入袖中成山火。
它造型与真正的衮冕不同,皇帝的那件有些硬朗,而这件一眼望去,却让人觉得它的主人该是位女皇。
萧扶光呆怔了片刻,回身抽手招呼在他面上。
“檀沐庭,你疯了?!”她怒道,“陛下、平昌、萧梦生…下一个是我?你当我萧扶光是泥巴捏成的什么人偶,会任你摆布不成?!”
檀沐庭猝不及防地被抽了这一巴掌,她臂力本就过人,盛怒之下这一掌完全不可小觑。
不过片刻,他那张清俊的左脸便浮现红肿。
他的眼睛褪去了山川湖泊色,因背后神殿大门被人由外关闭。明亮的窗棂艰难地想要透进一缕光,却被他身形尽数遮掩去。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可任人摆布的玩物,所以我费尽心机走到今日。”
“你自小想要什么,便有人拱手送上,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觉得世间一切合该就在你眼前——可你说只有一样,你拿不到手。”
“你说你若做皇帝,定然比赤乌要强。但因你是女子,无法成为皇储。”
“我记你这话记了十六年。”
“我铺了这样远的路,就为了今日,这一切你唾手可得。皇帝要杀便杀,自有公主和秦仙媛替你背负骂名。萧梦生不过遗腹子,金爵钗在我手中,你说你想要金爵钗,那它便是你的。”
“而我只要一样东西,那便是你——阿扶。”

光献郡主究竟是什么模样,在所有人眼中大约都很模糊。
一颗真珠价值连城,端看它有多大、多圆润,你若问它色泽如何,在日光与暮光之下分别是何模样,见过几次的人都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魏武捉刀的道理便是如此——帝王家儿女,气势在前,仪态绝佳,哪怕隐在人群中,也容易被人一眼发现。
约摸是在十二年前,赤乌二十四年夏,刚刚通过殿试的檀沐庭甫入翰林院,便引得各方瞩目。
年轻俊朗是招牌,可真靠脸吃得开的那是勾栏,不是朝堂。
翰林院汇聚天下人才,檀沐庭在其中,论资质充其量能用“平平”二字概括。然而文人总是相轻,若你也登上帝都塔顶,便会发现这里早就挤满了人,日光月色与清风,总有人要来分一杯羹。三把刷子丢一把,至少要有两把刷子才能在塔顶站稳。
阿九很幸运,因为他如今是檀沐庭。檀家别的没有,钱财多得是。从前那时一两银子都要掰碎了称着花,而今只需动动嘴,一万两,两万两,十万两,檀家也拿得出来。
官场走动,人情往来,恰恰需要银子。
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真不会手软。翰林院有位才俊,但会来事儿,虽说沾带些铜臭味儿,可没有文人架子,待谁都很不错——小檀郎的名号渐渐打出去,白日勤勤恳恳务工,夜间呼朋唤友作乐。
放得开,玩得开,嘴巴甜,会说话,不吝啬,爱交友,我有千金财,甘为仁义散——这样的小檀郎,有谁能不爱?
有小资难以同巨富相比,檀家正是巨富——巨富究竟是什么?简而言之,它散财不及敛财快。甚至说,它花出去的每一分钱,实则都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赚回来。
檀沐庭便是如此,在入帝京之后便大手一挥盘下两条街,那些花出去的钱,最后都流回了他口袋中。
帝京中贵公子不少,大多都与檀沐庭玩得来。青龙继位,檀沐庭开始步步高升,解决了尤彦士的他心情大好,与同僚一道畅饮时看到了司马家的公子。
彼时的司马廷因父亲在阁,不得科举,只能被阁老保荐入阁。小阁老出自河内司马氏,年仅十六岁,却已长成八尺之高,猿背蜂腰,一张脸还嫩得很,却是十足派头的名门贵公子。有人同他举杯相庆,司马廷玉抿了抿杯沿,已是很给面子。有人问他,小阁老为何不饮酒,他吊着一张嫩生生的脸,一双眼睛透着清澈锐利的光。他说:“酒色一旦沾上,一生都要为其俘虏,哪怕戒了,也会让自己难受。”
檀沐庭听后,只觉得这小阁老说话倒是有点儿意思。
有人又开玩笑:“小阁老日后要娶光献郡主,萧氏皇族素来貌美,万一日后逃不开郡主姝色可如何是好?”
檀沐庭听后不大高兴,那时的阿扶才多大,十三岁的丫头片子,能有何姝色?堂堂郡主,私下竟也成了这些脑满肠肥之人口中的消遣。
司马廷玉听后,黑着一张脸,起身操起八仙椅,将那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十六岁的小阁老一战成名,成了极难相处之人。
二十四岁的檀沐庭依然是低调却八面玲珑的檀沐庭。
时光匆匆又过一年,年末时万清福地被工部承揽。
大雪纷飞之时,檀沐庭迎着风雪监工。帝京冬日难捱,这些年他养得好,已很少生冻疮,然而白龙珠城人依然难捱冰雪盛季。
风雪中车马难行,他坐着小轿回家,路上依然觉得冷,便下轿独行。
沉沉夜色中,武卫却将架好的栅栏破开,开始清理街道。片刻后,街边瞬间变得空旷。
檀沐庭静立在屋檐下,仰头看到一驾金銮车像是自天际而来。
景王的车驾,他认得,车中人他却不认得了。
只看眼,实在太过艳丽,不像人,有些像山间的妖精。幸而生了一双浓眉,英气压了些许妖气,如此一来又过于浓丽——很难形容这副容颜带给他的震撼,明明七年前还是个小丫头,雪白的皮肤,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哭起来上下长长密密的睫毛都会黏连在一起,豆大的嘴唇一抿便消失不见,如今竟出落成这般亭亭妖冶的模样。
檀沐庭于风雪中目送那驾金銮车远去。
“郡主长大了。”
若二十五岁的阿九喜欢十四的郡主是禽兽,那么今日三十一岁的檀沐庭喜欢二十岁的郡主便不是禽兽。
“檀沐庭,你说什么?!”
萧扶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不等他再次重复,她攥紧了拳头,伸手便要再挥一掌。
檀沐庭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郡主不想听,不敢听?!”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处热意灼灼,疯狂跃动,“我喜欢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只要你,阿扶,我要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你做皇储,将来是女皇,我们的儿女要生便生一双——他们出世便有一位富有的父亲,更有世间最高贵的母亲,我们一家四口永远是大魏穹顶之人…”
萧扶光翻转手腕,将自己的腕子从他袖中拧了出来。
“檀沐庭,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她后退数步,高声道,“难不成你是烧坏了脑子?我凭什么要嫁给你?凭什么要为你生儿育女?!”
她后退,他便上前,直至将她逼至莲花座后,退无可退。
“阿扶不嫁给我,要嫁给谁?”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司马廷玉?他已经死了,被宇文渡弄死的,巨石滚落山坡,砸得整个人都血肉模糊——阿扶要嫁给一具尸首?”
“他…”萧扶光刚说出口,看着他眸中疯狂底色,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廷玉…真是你害死的!”
“哈哈哈…宇文渡不早就告诉你了吗?”檀沐庭扬唇大笑,“司马廷玉,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也配和我争?!”

萧扶光恨得双目通红。
她的廷玉,那样意气风发、嘴巴从不饶人然而眼中只看得到自己的廷玉,叫她又爱又恨的廷玉果真是檀沐庭害死的!
什么仪态风姿,全部被抛去了脑后,她一个猛冲便将檀沐庭扑倒在地。
乌黑的发散落在檀沐庭耳边,郡主的脸还是那张脸,然而面上却是一双痛恨他到极致的眼。通红的眼眶凝出雾气,顷刻间泪水便滚落而下。
人一旦怒极,纵是女子也有神力,又何况是用惯弓箭的萧扶光?檀沐庭双手被她所制,一时竟难脱身。
“你还我廷玉!”萧扶光一手扼住他脖颈,力道慢慢收紧。
檀沐庭只觉得喉咙被死死掐住,空气进出艰难,眼看着她竟真下得了手打算扼死自己,于是膝盖一弯,触到莲花座上一个凸起。
整个莲花座瞬间倾斜,露出底端太极阵。
事发突然,萧扶光蓦然卸了力,偏着身子摔去另一侧。
檀沐庭终于有了丝喘息之机。
哪知萧扶光新仇旧恨齐上头,摔倒后又爬起。
这次檀沐庭有了防备,伸手制住她双臂。
檀沐庭取巧,不同她拼臂力,只伸手扯下卷帘,缠紧了她一双手腕,便能叫她折翅难飞。
鎏金云凤卷帘足有三丈三尺长,却险些拢不住暴怒郡主的手。她挣扎间忽然抬起头,死死地咬住檀沐庭一臂。
檀沐庭吃痛,却未将她推开,反而把人裹得更紧。
萧扶光不撒口,睁着一双泪眼,将他咬得死死的。
“恨我,是吗?恨也好,起码还能让你记我一辈子。”他俯身直视她,“郝赞的娘亲问你是否忘记我,你为何说忘了呢?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檀沐庭死之后,我才将他的脸剥下来,他是个死人,没有痛觉,可我呢?我是活着的时候生生揭开自己的脸皮,才能变成他——阿扶,我吃过的苦比谁少半分?我得到今天的一切,难道不应该吗?”
萧扶光咬得牙齿酸痛,被他用力捏住脸颊后麻木地松了口。
檀沐庭的脸距她不过两寸,近得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
这个疯子,她一生仇敌就在她眼前。
“司马廷玉粗鲁桀骜,乖张难驯,不过是靠着他那阁老爹上位的纨绔罢了,他究竟有什么好?如今帝京还有谁能比我更配得上阿扶?”檀沐庭赤红了一双眼,不顾手臂伤口正在流血,扣着她的颈子迫使她贴得更近,“阿扶记不得我,难道还看不到我吗?!”
萧扶光被迫仰望他,眼中满是不屈恨意。
她张了张嘴,只觉口中满是血锈味儿。
“便是个死人,也无一处不比你好。”她道,“我不会一辈子恨你,今日你不杀我,我定亲手杀了你!”
檀沐庭似在意料之中。
“不急,阿扶,我们慢慢来。我能等一个十三年,就能等两个十三年,”他松开了她的脸颊,末了指腹还在上面揉搓两下,似乎有些贪恋这种触感,“阿扶难道不好奇,我的人去了哪儿吗?”
萧扶光正要啐他,听他这样一讲,忽然想起好像的确未见万清福地隐匿的那一众黑衣人。
她面色一变:“你…”
檀沐庭伸手再次抚上她的脸——只有揭开一张底牌时,她才能稍稍安静一下。
“华太傅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吗?他是阿扶的师尊,数十载才收郡主这一位徒弟,怎会因今日这一件小事同阿扶背道而驰呢?”他轻笑一下,“太傅要去哪儿呢?去城外调兵吗?”
萧扶光神色一凛,“原来你早就知道。”
“要沈磐和司马炼同去临江不过是个幌子,战功给了司马炼,以惑人心神,再让沈磐神不知鬼不觉将人调来,是吗?”檀沐庭赞赏地看着她,“阿扶的确聪明,表面看似让步,实则暗度陈仓。可惜阿扶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防备身边人。”
萧扶光自知又败一手,冷眼睨他。
檀沐庭又来抚弄她,她一偏头,如瀑长发隔开了他的手。
他失了手,却也不生气,继续劝道:“阿扶,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强撑呢?只要你点头,这一切还是你的,你依然可以进出内阁,诸事依旧由你做主…”
“然后呢?白日在内阁,夜间在你榻上,然后为你生一双儿女,好让世人都知道光献郡主与檀大人苟且,对吗?”萧扶光冷声道,“檀沐庭,你未免太自信,你凭什么认为,没有司马廷玉,我一定会选你?今日我告诉你:纵是天下男子死绝了,我都不会同你在一起。”
她说得决绝,檀沐庭听得恼怒。
“你不想又能如何?如今你在我手上,还以为自己能出得了万清福地?”檀沐庭道,“今日就请郡主在神殿好好想清楚,自己日后究竟该如何做,该依靠谁——想清楚了再说话。”
檀沐庭说罢,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阮偲匆匆带着人走了进来。
见此情景,阮偲也吓了一跳,先命人来为檀沐庭医治手臂,再上前看萧扶光。
“奴说怎么这么大动静呢,原来大人在陪郡主玩儿呢。”阮偲说话间上前,看着被卷帘缠住上半身的萧扶光不禁笑了,“大人真是好法子,这么着郡主就用不了手了——哎,大人不是还给郡主做了个小玩意儿吗?”
檀沐庭沉下双肩,抬手打了个响指。
两个小宦官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碰撞声,里头似是有什么重物。
“来了来了。”阮偲将箱子打开。
金灿灿的光泽瞬间映亮了人的眼,待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这是一对黄金锁。
萧扶光不禁变了脸。
阮偲拍手叫好:“郡主力气大,少不得要用这个,只是这未免有些…”有些侮辱人了。
萧扶光看向檀沐庭时,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震撼。
“我是先帝之孙,景王之女,我行事磊落,二十载从无罪愆。”她蓦然失笑,“檀沐庭,你竟然要给我上黄金枷?”

司马炼单手扶在腰间,抬头看向神殿。
郡主嘶吼声犹在耳侧,这会儿里头却静了。他仰目望去,片刻后便见阮偲从里面走了出来。
“站在这儿干嘛呢,大人没有自己的事儿要办?”阮偲上前催促的同时感叹,“不过,要说天家风骨,还得看景王这一脉——方才郡主在里头同檀大人对峙,都这时候了你说你就不能服个软、说两句好话先哄哄他吗?人家偏不,人家愣是给檀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叫一个宁死不屈…”
司马炼问:“郡主如何了?”
“檀大人拿景王和公主要挟她,她还能如何?”阮偲将手腕子怼在一起往他身前一送,“那么沉的链条,直接扣上去了,谁叫她会拉弓射箭呢,檀大人早就防着她这一手,打了几十斤重的黄金枷,就为了困住她…啧啧,委屈大喽…”
阮偲说罢,司马炼沉默半晌。
神殿门开,檀沐庭从中走了出来,虽有些狼狈,整个人却是不同以往的意气风发。
“阿炼。”他开口便唤司马炼。
司马炼上前,拱手低声应了。
经过萧扶光一番歇斯底里的痛骂,如今檀沐庭再看司马炼竟出奇地顺眼——往日一直怀疑他与小阁老有关联,而今疑虑打消,接下来总算高枕无忧。
在他眼中,司马炼同他一样,都是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物。
“阿炼,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檀沐庭道,“华太傅正出城调兵,你将他拦截下,再入定合街将景王带出来。”说罢又拍了拍司马炼肩膀,“妙通仙媛如今心绪不稳,先让她自己呆两天,待事成之后,你便可以将她带走了。”
司马炼听后感激涕零,同他一拜再拜后,动身出宫。
而华品瑜佯与萧扶光分裂,实则出城集结兵马打算入京。不过在他出城前一刻浑身发麻,直觉告诉他萧扶光有危险。
思来想去,华品瑜决定将事情托给白弄儿,自己则护送平昌公主出城。
萧冠姿坐在车中,听闻他来,神思惊惶不定。
华品瑜素来对青龙的一双子女没有什么好脸色,直至将人送出了城,交到另一拨人手上才打算回城。
萧冠姿下了车后,便见披着斗篷的崇殷向她走来。
“公主。”崇殷松了一口气,“崇殷总算等到公主了。”
此番还能再相遇,二人心中皆十分欢喜。只要人还在,哪怕路远天高,日子总归有了盼头。
华品瑜心系萧扶光,自然没有闲心看这二人卿卿我我。
他策马回身,却听到公主在唤他。
“太傅!”萧冠姿踉跄奔来,“太傅,我阿姐呢?”
“你既出来了,还管这么多作甚。”华品瑜拧着一双白眉道,“她出不了事,你快走吧!”
华太傅离开后,崇殷上前,欲要将她带离此处。然而萧冠姿双手覆面,顷刻间便落下泪来。
“都怪我…是我害了阿姐…”她流泪道,“若不是因为我,阿姐也不会进万清福地…为何我总是给她惹麻烦…”
白弄儿正要调兵围城,未料出发之际兵部员外司马炼带人从天而降,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私下聚集兵马乃谋逆重罪,哪怕是景王也要掂量几分,更何况是白弄儿?
僵持不下之时,司马炼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你若就此离去,我便当今日从未见过你。”
白弄儿听后一惊,又怕其中有诈,思来想去还是先撤离,再带领一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城——郡主还在万清福地,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能进不能出。
司马炼警告了白弄儿后,先他一步回城,却是直接去了定合街。
先前他在定合街东院所借住了数日,王府对他本人并没有什么防备。直至人从侧门进了银象苑时,大家才反应过来。
府卫自四面八方而来,将司马炼一行人围在正中央。
司马炼单手举起诏书,道:“郡主擅闯万清福地,欲加害陛下,现已被囚禁宫中。陛下有令,捉拿尔等不怠!”
清清正在做衣裳,听他如此说,针头都扎进了肉里。
“怎么会?!”碧圆慌了神,眼泪险些掉出来,“郡主不是入宫救公主去了吗?怎会如此?!”
清清捏着渗血的指尖,推了碧圆一把:“你快走…快和贺麟去给小冬瓜报信儿,让他将殿下送走!快!”说罢,清清叫来宜宙,“你同我出去将人拖住。”
碧圆擦了擦眼泪,她找来贺麟,卯足了劲儿绕阁后向外走。
清清稳住心神,匆匆走了出去,看到司马炼后张口便道:“好个厉害的状元郎,我家郡主怜你被烧了家,好心收留你,如今你却要恩将仇报,竟拿人拿到银象苑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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