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可他刚一落地,便被人揪着后衣领拎了起来。
檀沐庭一手将他抓起来,淡淡扫了萧宗瑞两眼。
他还未开口,一旁的阮偲大呼小叫起来:“这谁家的…唷,怎是个狼咽?这丑八怪,模样可真吓人呐…”
萧宗瑞虽懵懂,却是极为聪慧的。从前他被保护得太好,从未感受过别人对他有哪怕一丝的恶意。然而就在这两日,他见过许多人,听过许多听不懂的话,看到不一样的眼神,整张脸尽是疑惑与惶恐。
檀沐庭看了看他,又看向萧扶光,见她虽沉默,却眼含厉色。
“他是郡主什么人?”檀沐庭将手提了提。
萧宗瑞被他勒得难受,却有着不服外人的劲头,平时一点儿不开心就要落泪,偏生这会儿忍得眼睛通红也硬是不肯掉一滴泪来。
萧扶光知檀沐庭故意要拿自己身边人来拿捏她,所以哪怕再揪心萧宗瑞,也不能表现在面上。
“我以为檀大人离开这三日,怎么也能想出折磨我的法子来。”她抬了抬下巴,“就这?拿个孩子来要挟我?”
檀沐庭淡淡一笑,将萧宗瑞放在地上。
“臣早知道郡主心肠软,可下头人却也不会随便拿个什么人来糊弄臣。”檀沐庭看着萧宗瑞连路都走不利索,还是执拗地朝着萧扶光奔去,面上笑意更深了,“臣只是好奇罢了,他究竟是郡主的什么人呢?”
萧宗瑞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跟前,又像往常那样伸出双手求她抱。
他眼睛红得厉害,若能说得利索些,怕是想开口问她何谓“丑八怪”——他听不懂,却能感受到陌生人的抵触,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她这里寻求安慰。
萧扶光终究没能忍住,伸出双手,哪怕腕上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却也将他揽入了怀中。
绿珠看着她腕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脸色一片煞白,“郡主…”
萧宗瑞满意了,靠在萧扶光肩头无声地流泪。这孩子总是这样,又听话,又让人揪心。
“你既然能将他找回来,又何必假惺惺再问。”萧扶光垂着头道,“是萧梦生留不住,还是说,你不够自信,想要再多拿一张底牌?”
檀沐庭回头,对阮偲耳语几句。
阮偲听后点头,上前来就要将萧宗瑞抱走。萧宗瑞讨厌这说自己是“丑八怪”的老家伙,舞动四肢又开始挣扎。
阮偲不备,被他踢了好几脚。
“可真是个难伺候的!”阮偲佯怒,“再踢,再踢我就将你从台阶上丢下去!”
“我看你敢?”萧扶光抬眼道,“若是动他一根汗毛,我便叫你血溅当场。”
阮偲看了看檀沐庭,见他没说话,从进来便盯着郡主瞧,知道这是只囚凰,哪怕落了难也不至于斗不过他们这群山鸡,于是缩了缩脑袋,半晌赔笑道:“瞧您说的,奴这不跟他闹着玩儿呢嘛…”
檀沐庭抬手,刮了刮萧宗瑞的脸,又细细端详他的嘴巴,末了对阮偲说:“将人带下去吧,好生侍奉——把照顾他的人也弄到一起。”
这倒也在阮偲意料之中,于是抱着人对檀沐庭弯了弯腰,命人将绿珠也带离了神殿。
殿门开了又关,烟尘在日光中缓缓上扬,枫红衣袂被照出金色,连人漆黑的眼瞳也跟着泛起奇异光泽。
檀沐庭半跪在萧扶光跟前,伸手将她手腕握在自己掌心。
萧扶光抱了萧宗瑞许久,双臂早已坠得发酸,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只能任由檀沐庭将自己一双手置在他掌中,看它们变成别人掌中玩物。
“早先寻到萧梦生时,他藏匿于闵孝太子墓中。说来也巧,在那之后,臣便派人查验了闵孝太子陵寝,却无意中发现太子妃有崩血痕迹,疑似生前曾生产过——这个孩子,便是太子的孩子吧?”檀沐庭道,“可此子天生狼咽,也难为郡主将他照料这样久。若是太子殿下地下有知,不知感激涕零呢,还是会埋怨此子给郡主添了这样多麻烦?”
檀沐庭每每见她前总会沐浴更衣,离得近了,萧扶光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略带潮湿的水沉香气。他整理得一丝不苟,连头发丝儿都是乌黑油亮的,而她却被困为囚徒,披头散发地坐在莲花座上。
这样的她,不仅没能让檀沐庭的执念消失半分,却更激起了他心中不为外人所道的隐忍快意。
“郡主何必强撑?如今的臣,哪里配不上郡主?”不等她开口唾骂,檀沐庭先用手指掩住了她的嘴。
“萧宗瑞,是吗?好个狼咽,不过生得再如何丑,也是太子的儿子。这般模样,没少让郡主为难吧?”
萧宗瑞果然是软肋之一,萧扶光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辱骂,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想说什么?”
檀沐庭笑着道:“若臣说,臣有法子治好他的脸呢?”
萧宗瑞的脸,一直以来也是她的心病。为了能治好她,她可没少费功夫,为此还处处忍让秦仙媛,受了秦仙媛不少的挤兑。
“没用的。”她道,“从前秦仙媛没有救治他,如今的秦仙媛更不可能。”
檀沐庭半垂首,低头看着她手背上血脉。指尖沿着血管走过,指腹却在神奇地跳动着。
“若臣说,臣可以呢?”他又道。
“你?”萧扶光不禁看他两眼,先是诧异,后来一想便也琢磨清楚了——当年的他可以求桃山老人为他换脸,能下得去狠手在自己脸上动手剥皮,料想这过程他清醒参与。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帝都雪大(四十四)
“太子殿下着实可怜,连自己的儿子都未能瞧见一眼便薨逝了。当然,更可怜的绝对不是太子与太子妃,而是这个孩子…”
檀沐庭说话间又伸手来探她的发尾,被她偏头闪避开,只用一双满是怨怒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好似在说凭他也配。
檀沐庭倒也不气恼,他深知要徐徐图之的道理,对于她,自己总有无穷的耐心。
“这孩子的相貌原本不错,可惜毁在狼咽面容上。你一时护得住他,但他日后长大成人了呢?十二三、十八九岁时,你确定他不会想去看看定合街外面是什么样子?”
这种问题,萧扶光怎可能没有想过?甚至在这孩子出世第一日,她便考虑此事。狼咽与毁容无异,出门定会引起旁人恐慌,她自己有几不少庄园,怎么也能护住一个孩子。可萧宗瑞总有一日会长大,他会好奇外面的世界,到那时一旦贸然出门,恐怕就要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模样丑陋的怪物。所以当初她才会对秦仙媛诸多忍让,只是因为世间只有秦仙媛能治好他的脸。
而如今檀沐庭却告诉她,他可以帮她?
“我不信你会有这等好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宗瑞虽是阿寰的骨肉,却不是我的,我心疼他,更心疼自己。要用我自己去换他的脸——”她漠然道,“你倒不如杀了他。”
檀沐庭微微一笑:“郡主已在臣手中,又怎会拿别人来再次要挟郡主?令郡主厌恶的事,做一次就够。只是,郡主难道对如今的境遇不够满意?身边惯用的人都被调来,只要郡主愿意,万清福地既能平地而起,也能再推平了建成另一座银象苑。”
萧扶光抬了抬沉重的黄金枷,“你如此对我,还有脸问我满意不满意?我身边的人被抓进宫,难道不是你想用他们来拿捏我的?”
“怎会?”檀沐庭淡声道,“臣只是想,过去别人能给的,如今臣也能给。”
日光又从窗棂间照进来,他的脸在光下异常清透漂亮。小檀郎名不虚传,眉眼本就俊挺,经过岁月与金钱的打磨,属于真正的檀沐庭的纨绔之气早已被温润儒雅所替代。这样隐忍的人她从来都是十分欣赏的,前提是他不会将矛头对准她。
她忽然问:“你费尽心机,就只为了娶我?”
檀沐庭以为她开始动摇,当即便应了:“臣渔夫出身,鄙薄之命尤轻,难以支撑朝堂,不是为了郡主,又是为了什么?”
“你不要将问题丢给我。”萧扶光又道,“这么多年来,你见过我几次?口口声声说喜欢,说想要娶我,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如何做,你懂吗?”
檀沐庭并未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怔愣了下。
喜欢一个人会如何做?这让他想起颜三笑来。那时的他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颜三笑也是最底层的艺妓。他见过颜三笑三次,每次她都跟着不同的人。那些人因自己有檀家之财而格外奉承,只他知道檀家的钱也是自己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换来,哪里肯轻易应下?颜三笑便笑着来周旋,却被人一巴掌扫在地上,明明嘴角溢出血,脸上还是带着笑的——或许这才是她名字的由来,但那都是后话。总之檀沐庭应下事,讨了颜三笑。这宗买卖里,价值最高的是颜三笑,她会来事,会说话,能饮数杯烈酒,人又温柔漂亮,他便开始带她各种应酬。成年男女常处一室,久而久之,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颜三笑是欢场出身,于此事尤其洒脱,次日依旧像从前那样待他,仿佛一切都不曾有过。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只是在一次宴上,有人看上颜三笑,来同他讨要,他思虑片刻,回头看向颜三笑,那时她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什么眼神呢?震惊,诧异,失落…都有,但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愫,和着盈盈泪光,不难猜得到她会说什么。她是颜三笑,从不会让他失望,哪怕牺牲自己,她也会让他周全。所以最后关头,他拒绝了,回头便给了颜三笑名分。虽是侍妾,然而名义上是他的人,别人也总要给几分颜面,不会像讨物件一样随意讨她。可在那之后,他又做了一件事,便是再娶两房美妾。他说不清楚为何会那样做,或许是为了掩饰心中不安——为何不安?他至今也未思量清楚。
“喜欢谁,便会想将这世间一切珍奇宝物奉给他,就为了让他开心。”萧扶光吃力地抬了抬手,锁链碰撞,声音清脆,“而不是想要独占她,利用她的软肋威胁她。”
见檀沐庭有一瞬间失神,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为了向我复仇。你不甘心自己被冤枉,所以才使我娘病情延误致死。可有一件事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阿九,你在朝中这样多年,仅仅是为了报复我娘吗?我猜不是。你说你喜欢我,你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任何‘喜欢’,你像是在演戏,像是拼命在证明说你喜欢我。可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任何爱欲——阿九,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光献郡主?”
被抵挡的微弱光线之下,萧扶光看到他的瞳仁一点一点地缩成一个点。
他的胸腔未动,呼吸却已然乱了。
“郡主想要说什么?郡主是在抱怨臣下作吗?”檀沐庭忽地一笑,笑容却带了丝狰狞,“郡主喜欢谁?小阁老吗?可并非人人都是小阁老,郡主的喜欢又价值几何呢,他已经死了。”
一说起司马廷玉,萧扶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态瞬间乱了。
“你不配提他。”她道,“我说过,纵然他死了,你在我眼前也一文不值。”
檀沐庭伸手捏住她下颌,她不让他碰,他偏要碰。
“我一文不值,但如今站在郡主眼前的人是我。”他笑道,“你是萧扶光还是郡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帝都雪大(四十五)
小冬瓜借着从前在宫里的人脉,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打开锁住郡主的那副黄金枷,不料回来时便看到檀沐庭屈身半跪在莲花座下,一双长臂却将他家郡主困入怀中,正欲行不轨之事。
小冬瓜暴喝一声,当即便朝檀沐庭冲过来。
虽未练过功夫,可那一身肉撞来便是泰山压顶之势。
檀沐庭掐着萧扶光下颌,正沉溺在她那双清冷眸光中,意乱情迷得很,对小冬瓜一时不备,竟被他生生撞出去足有半丈远。还未起身,小冬瓜便又压了上来,拳打脚踢连带撕咬。
“不准碰我们郡主!”小冬瓜恶狠狠道,“我们郡主看不上你,不准你碰她!”
不喜欢,看不上,光献郡主和卖鱼郎,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近也要千里之遥,若非偶然,合该一辈子遇不到,一辈子只能听说起她的名字,听先帝如何宠爱她,为她年年过生辰而大肆购入白龙珠城特产南珠。
爱一个人要多久?在一起少不过三月,多不过七载便要腻。
恨一个人要多久?有些仇自出世那日起便扎根,与岁月同疯长,至死难消。
折扇划出檀沐庭袖中,扇骨伸出利刃,一下扎进小冬瓜背中。
因照料景王消瘦几分却依然看起来圆圆胖胖的身子像是瞬间便失了力气,塌了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小冬瓜!”萧扶光欲上前扶起他,双臂却被锁链纠缠住,只能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处看着他。
鲜红的血液渐渐蔓延开来,将小冬瓜绀青衣衫染成酱色。
小冬瓜趴在地上,眼角余光看到主人裙裾,向前伸了伸手。
外间听到声响后入神殿,见此情景焉能不知发生了何事?当下便有几名黑衣人入内,扯一床帷幔来将人拖走。
“住手!”萧扶光目眦欲裂,喝声命令,然而此间却无人听命于她。
她不得已回头看向檀沐庭:“将他留下,为他医治,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
然而檀沐庭却并不吃她这一套。
“郡主倒是养了条好狗,中贵人有几分本事,调教出来的人果然忠心。正因为他太忠心,会扰了臣与郡主的好事,所以——臣不打算留他。”檀沐庭说罢,又摸了摸被小冬瓜咬过的手臂——这主仆二人还真是默契,让他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
黑衣人上前,因小冬瓜体胖,趴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轻易难以抬起,索性扯了一面绫来将人裹了拖走。
“放开他!我是光献,谁敢不听我令?!”
黑衣人皆是少年时期便被檀沐庭寻来,九死一生毁灭同伴才了生存机遇,除却檀沐庭,任天王老子来说话也不顶用,何况一个光献郡主?素来沉着的萧扶光终于意识到恐慌,拼命地要挣脱链枷上前,“小冬瓜!小冬瓜…”
“我…没事…郡主…”小冬瓜吃力地抬起头,甚至有余力冲她笑,“您忘了…我…我会…变戏法…大变冬瓜…瞧着啊…我变…”
黑衣人恰巧将绫布将他裹起,将人拖了出去,只余下一道长长血痕。
萧扶光双目沁红,看向檀沐庭时眼神淬毒,宛如地狱怨鬼。
她如此模样,却叫他更为开怀。
“我杀了郡主心腹,郡主恨我吗?郡主不是说臣不懂如何喜欢人吗?臣是不懂,但臣却深知爱恨,料想郡主不懂何为爱与恨吧?今日臣先来教您何为恨——”他俯身而来,伸手紧紧捏住她双肩,“臣是白龙珠城人,白龙珠城,郡主听说过吗?地处大齐以南,却非是在齐境之内,那里除却贝类什么都没有,是连周边小国都不愿占领的孤岛…可是突然有一日,赤乌开始在四海遍寻珍珠,一颗拇指大的南珠从上岸换两斤青菜自那后却能卖出二两高价,所有人开始疯了一样的采珠,小小白龙珠城便成了你们的附属…哈哈,郡主两岁时便启蒙,有人教你识字念书,你以为谁不想?郡主可知我两岁时在做什么?”檀沐庭说着后退两步,将革靴甩出去,露出一双疤痕累累的伤足,“郡主不是一直怀疑我是白龙珠城来人,却一直未看到手上伤痕吗?便在此处——郡主不懂吧?为何我会用足开贝,却不用手?那是因为我三岁时,一手要拉着一个弟弟啊——白龙珠城产珠,只有我们会采贝,父母拼了命地生,就为了给赤乌、给他最宠的子孙冠冕金钗上簪珠,如今的您懂了吗?”
萧扶光看着他的足面,愤怒与惊骇之情交加,满腔怨语控诉堵在喉头,一时连呼吸都难,莫说开口。
“为何恨郡主,当初见郡主时,我本想掐死你。”檀沐庭压手在自己下衣摆处,枫红的底色上绣着黄金叶,“我潜在兰陵城外,就等郡主那日外出。北境冬日严寒,我不知冰上何处会塌陷,不慎落入水中——为何偏偏是你救我?!你若不救我,你便无今日,这世上也不会有阿九,更不会有檀沐庭——你既救下我,为何又不信我?二十三年春,赤乌微服兰陵,蓝婆与蓝梦生知晓后同来兰陵城中。你生辰在即,赤乌要赐你金爵钗,是蓝婆盗取金爵钗后离开。赤乌身侧亲卫数百人,我近不得他身,便将此事告知谢妃——你娘是如何做的?她诬陷偷盗金爵钗另有其人,将我与他人绑在一起要杖毙我们…若非我双脚灵活得以逃脱,当时便要死在她杖下。我不懂,为何救下我,又要杀我?若我有罪时杀我,那我毫无怨言;可我无罪时清清白白,为何你们却要杀我?!”
萧扶光听后已是满目震惊。
她不知当年此事竟真同金爵钗有关。
“所以…春闱前…”她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本册子,是你…我娘举刀…要杀的竟然是你么?”
檀沐庭仰头,每呼出一口气都是断断续续的,十数年来,不,三十年来积怨在此时一吐为快,竟连着叫他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帝都雪大(四十六)
一番歇斯底里的控诉之后,他仰头长舒一口气,再俯首时依然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小檀郎。
“当年之事,真正说来其实同你无关,只可惜,谁让郡主生来便是郡主呢?”檀沐庭探下身,语气温和,然而在萧扶光看来他却是更加阴晴不定。
“既然生恨,便格外关注郡主。自郡主七岁生辰后,每个生辰,臣都会备一份薄礼,没有署名,郡主猜不到。”
萧扶光忽然想起两年前,那时父王身体康健,然而她却发现一颗比父亲为她寻来的成色更好的明珠。
“那次也是你。”萧扶光了然道,“原来这些年,我竟一直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檀沐庭微微一笑,“殿下防人之心甚重,臣连人手都安插不进,见郡主一面难如登天,只能伺机而动,聊备薄礼相赠——可惜郡主从未缺过什么,臣谋算十数年得来的,郡主出世便有了,真是…”
“真是什么?”萧扶光反问,“你想说,我命好?”
檀沐庭没开口,那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你先祖生来采贝,我先祖从一开始便是皇帝么?只顾躺好,甩手万事不管,便有皇位奉上,是么?”萧扶光继续道,“太祖爷九死一生践祚尊位,先帝制衡朝政二十八载,我父王沥血亲政七年,内阁不应是我的?又是谁的?”
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会明白。檀沐庭阴沉着脸,久久不曾应声。
“阿寰,平昌,萧梦生…”萧扶光一个个地点,说到最后居然还能笑得出口,“你要找,好歹找个让那些老臣看得入眼的来,拿储君之位做儿戏,杀我身边人,你就只有这一点本事?”
檀沐庭虽没有被她的话彻底激怒,显然已经动摇了——他潜伏至今,所作所为说到底不过想令她高看自己一眼,如今似乎却起了反效。
“郡主不是素来心软,刚刚那小胖子,难道不是中贵人的干儿子、郡主最看重的奴婢吗?”檀沐庭扬了扬手,殿门再次被打开,清清和碧圆被人押了进来。
碧圆唤了声“郡主”,哭得泪流满面。清清面色惨白,张了张嘴,只小声说了一句“郡主,小冬瓜他…”
萧扶光随意扫了她们一眼,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我是主,他们是奴,为主人赴死效忠是该尽之事。死了一个,再养十个百个,难不成因为这一个奴,我便不活了?如今我双手被缚,自顾尚且不暇,还有心思去护着别人么?”
碧圆与清清二人听后,满脸皆是不敢置信。
“我既出不得万清福地,谁来伺候都一样。”说到最后,萧扶光无奈地垂下双肩。
檀沐庭看了她两眼,见她只望着地面那一串血痕发呆,说不心疼,他绝对不会相信。小冬瓜的命虽是她救的,对她忠心不二,可这小胖子惯会耍滑,又听颜三笑说,小冬瓜倒也有几分得势,且能亲自照料景王,料想知道的应该不少。只是自己刚刚被激怒,一气之下竟动了手——索性她看起来只是略有些伤心,并未哭天抢地,想来高位者皆是如此,视他们这些人皆如蝼蚁。
檀沐庭看了看碧圆两个,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将她们处置了去。
萧扶光也仅仅是抬了抬眼皮,一声未吭。
对于她,檀沐庭依然决定继续怀柔。
他再次俯下身来,用衣摆遮住了自己一双伤足,半跪在她跟前。
“臣只是恨先帝奢靡,恨谢妃有眼无珠,其实在臣的心里,从未真正恨过郡主半分。”他慢慢低声叹息道,“臣听郡主消息听得多了,郡主在臣心中早已是无可替代之人,除却郡主,臣对任何人都没有耐心。郡主年轻,只知宇文南津飒挺、司马廷玉英朗,说起爱又能有几分?若真心爱慕宇文南津,何至于后来又看上司马廷玉?若爱慕司马廷玉,何至于见到状元郎险些委身?说到底,郡主爱的不过是自己。”
萧扶光听后显然一怔。
他没有错过她的失神,转而抬起她的手,对上她半是困惑的眼神慢慢地笑了。
“是的,郡主不爱他们,郡主爱的是自己。天家之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不信郡主看陛下,他修道是为何?为长生永治,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他难道不爱自己吗?”檀沐庭耐心地诱导她,“郡主和他、和先帝都是一类人,只要保全自己,其他人都无所谓。既然都无所谓,那么换臣在郡主身边又有何不可呢?”
他看出萧扶光眼底的迷茫,心中微微一动,再次捱近了她。
萧扶光往后退了两分,锁链又是一阵作响。
“你杀了我的人,你要我如何信得过你?”她反问道,“我身边从不养祸患。”
檀沐庭有些可惜,他距离上手好像总是差那么一步。
不过依然是那句话,对于她,他有足够的耐心。
“那请郡主暂且等候。”檀沐庭道,“万事交给臣,臣一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司马炼回到万清福地时,檀沐庭正站在神殿外的长廊下喂乌鸦。
“阿炼,你来了?”檀沐庭挥手驱赶,乌鸦有些不甘心,上前就要啄他。
司马炼抬了抬手,挡住两只乌鸦的啄击。
檀沐庭见状一笑,道:“郡主护景王护得紧,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景王应当并未出城。你出宫后便带人搜城,掘地三尺也务必要将人找出来——在郡主眼中,只要景王还在,她就还有底气。拿下景王,纵然是昏死之人,郡主也会从的。”
司马炼点头应下,然而在听到他最后那一句时却有些困惑。
檀沐庭自是看得出来,展颜一笑道:“我一直有一个心愿,那便是娶光献郡主为妻。”
他在说这句话时,没有错过司马炼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神态。司马炼像是早料到,有可惜,有懊悔,甚至有几分可怜萧扶光的眼神在其中。
檀沐庭这才放下心来,“阿炼,你可要好好跟着我,接下来才是我们做大事的时候。”
司马炼微微欠身,十分顺从地道:“是。”

帝都雪大(四十七)
自皇帝病倒、檀沐庭入万清福地后,阮偲便卯足了劲儿欺压姜崇道,甚至还将人赶去刷恭桶。幸而姜崇道素来与人交好,在禁中侍奉时一直规矩谨慎,所以那些下头的宦官们倒没有真正为难他的。
姜崇道得知萧扶光出了事,具体是什么事却不知道,心中万般焦急,只是神殿周围全是檀沐庭的人,势头竟比当初皇帝还要大。
从前得过他好的小宦官匆匆赶来,扫了周围好几眼,这才与他通气儿:“坏了大事,檀大人谎称公主毒害陛下,将郡主骗了来,拿了陛下印玺下诏诬陷她谋逆,这会儿被关在神殿,还上了黄金枷,郡主怕是一时半会儿挪不得。内阁的几位也来过,连人影儿都没见着”
姜崇道暗说不好,郡主擎小便是朵霸王花,只有她对付别人,哪有别人囚禁她的?过刚易折,这等屈辱她怕是受不住。
“檀大人还杀了一个人,是伺候过郡主的,您应该认得。”那小宦官又道。
“谁?”姜崇道忙问。
“中贵人的干儿子,模样胖胖的那位。”
姜崇道心里一揪,“小冬瓜?!”
“是,就是他,方才被抬下去时还碰上了阮公公,阮给公公说他是中贵人的干儿子,叫人将他用席子裹了丢出去呢。”小宦官道,“我们都害怕阮公公,没敢拦,后来又押出来俩侍女,也是郡主身边的人。阮公公说掖庭哪处闹鬼,就把她们发到哪处去…”
宫中冤屈死的人不少,所以忌讳多,平白谁愿意去那等地方干差使?有些阴气重的地方哪怕是青天大老爷来了也要吓尿裤子,更不要说郡主身边娇滴滴的侍女了。
姜崇道硬着头皮说:“掖庭里谁当差?如果有门路还是走走,多照应一下。”
小宦官点了点头,打算要走,可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郡主眼下都这样了,内阁来了檀大人都不放人,反而拿皇太侄挡了去…姜公公,我觉得您如今还是先顾自己吧,这天怕是真要变了。”说罢又朝他一拱手,匆匆离去。
姜崇道倚在门框上,无力地垂下头。
内阁数次三番前来要人,从未得到答复,只看到皇帝一纸诏书。檀沐庭称光献郡主意欲谋反,内阁却要求交人——哪怕是谋反,也自有大理寺会审,哪里轮得到他檀沐庭做主?可檀沐庭不放人,称自己只按陛下意思行事。
于是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内阁分成两派,一派以袁阁老为首,以圣旨为尊。可皇帝病着,大家心知肚明,什么圣旨诏书,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剩下的人都是跟过摄政王的,于是赶紧去寻太傅华品瑜。
可围了定合街走了一百遍,不仅太傅没见到,就连摄政王也不见了人影儿。朱门高墙之内像是隐隐有坍塌的趋势。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综漫同人)  随军年代文二  替嫁自卑病戾  穿书荒年,我  穿成不良从业  大厂时髦亲妈  横滨的硝子医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