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by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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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你大哥杀死桃山老人,我母妃也能多活两年。檀英,你该庆幸这次来的是我。”萧扶光一字一句道,“若换做我父王,你们檀家所有人都要千刀万剐。”
檀英听后,眼中浮现惊怖之色。
至此之后,檀英被打包送入府衙。
不过他为何一丝不挂,却无人敢问那两位当事人,这便成了众人心中未解之谜。
且檀英算是自愿献出檀家家业,不必经府衙审讯,一来保全了在京为官的檀沐庭颜面,二来留得老夫人一条性命,三来…
檀府列出一张清单,除却田宅商铺、书画古籍、珍宝文玩、器物首饰等,光金银银票竟有千万两之巨。这还只是檀家一半基业,可见其富庶远非纪家所比。
若是数十万两也就罢,这样大的数目她实在不敢一人独吞,想想终究还是向帝京去信一封,将此事陈情。同时将缴获的坟典墨宝收拾了两大箱,派人送去恩师华品瑜府邸。
处置完了这些,萧扶光坐在廊下发起呆来。
“怪不得先帝常叹你是女儿身。”司马廷玉看在眼中,同她道,“我先前只当你一时心血来潮要出门游乐,后来以为你是要追查檀沐庭舞弊。如今看来,能不走府衙且兵不血刃就拿下檀家,倒是我小瞧了阿扶。”
萧扶光听出他话中埋怨,仰头正视着他,目光清澈纯粹。
“此前我并不知晓檀英是断袖,我虽有意收檀家,但如今却是下下之策。”她道,“我原本是想获取檀沐庭消息,只要能证明如今的那位檀侍郎是赝品就好。是檀英打乱了我全盘计划,这次倒逼得我回京后不得不与檀沐庭正面相抗。你若不信,我敢在地藏王菩萨跟前发誓,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利用你。”
她说话间,手中摸着一柄搜刮来的玉如意。
想起“檀沐庭”三个字,她总是莫名感到焦虑。
司马廷玉在朝堂浸淫多年,论起心眼手段,只高不低,又如何不知道她是无心插柳?
“那就是我坏了阿扶的事?”司马廷玉蹲下身来看她。
“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任性。”萧扶光摇头,垂首道,“幼时我有一只黄玉雕的蟠螭杯,阿寰见了十分想要。我很喜欢阿寰,我可以给他很多东西,但他先看上我的杯子,我便不想给了。”
“今日是一只蟠螭杯,焉知明日不会有人潜图问鼎?”司马廷玉坐在她身侧,一伸手,将她的头摁到自己肩上,“我倒觉得阿扶做得对。该是你的,这辈子都是你的。宁愿毁了,也不能让它落于他人手中。”
萧扶光靠在他肩头问:“你是在说你?”
司马廷玉反问:“你又在说哪个?”
她难得地再次扭捏起来,想了想又说:“反正我看檀英那个样子,我是挺膈应。当时就在想,你可不能叫这种人糟蹋了去…”
“胡言乱语。”司马廷玉伸手搓她脸,“你到底能不能将这事儿忘了?”
林嘉木与陈九和进了院子,恰好撞见这一幕。
二人收了手,萧扶光看着他们微笑:“什么事?”
林嘉木看了司马廷玉一眼,拱手向萧扶光道:“檀英一事已上报京中,因罪名不详,他又是自愿赠予家产,景王殿下要郡主自行处置。”
萧扶光又笑:“知道我不贪财,这是逼我回去呢。”
陈九和却说:“但檀沐庭同样也知晓此事,并且遣人来回话。”
萧扶光一怔,问:“檀沐庭的人在哪儿?”
话音刚落,院门外走进两名高个头的汉子。
夏日炎炎,这二人却穿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黑斗篷,也不嫌热。他们步履相似,一步约两尺半长,一看便是练家子。
二人单膝跪地,朝萧扶光拜了一拜。
其中一人抬头道:“大人听闻此事,十分痛心,虽说檀英乃檀家掌家之人,但冒犯郡主,罪无可恕。大人还说,他对处置毫无怨言。”
萧扶光以为檀沐庭的人是来兴师问罪,一早脊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然而出了这样大的事,檀沐庭却轻飘飘一句“毫无怨言”就结了?
她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不知道,檀英已经将家底儿全部奉上了?”
“大人知晓。”黑衣人又道,“大人说,那些不过身外之物,郡主若能笑纳最好。”
倘若檀沐庭遣人来问责倒还好些,如今他这样示好,反倒叫人不安。
萧扶光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檀大人这样大方,倒显得我小气了。”
黑衣人连声道不敢,又奉承两句,说檀大人还有话要带给檀英,这才离开去寻人。
林嘉木欲言又止,被陈九和一把拉走。
出了院子,陈九和这才指着屋檐恨铁不成钢道:“方才若不是我阻拦,你打算说什么?”
林嘉木抄手在背,默了半晌后答:“司马廷玉配不上她。”
“你你你…”陈九和放下手,这次换指着他鼻尖,“人家郎才女貌,起小定下的亲!就摄政王那个样子,怕是等不到陛下成仙,直接送人去见先帝了!到时候谁配得上她?神仙下凡也要看她脸色!还轮得到你来说配得上配不上?!”
话说出口,又觉得重了,陈九和复又放下手,叹着气劝:“人常道娶妻娶贤,这次你也瞧见了,还没见血,檀家便没了。郡主哪里是寻常男子驾驭得了的,你还打算犯糊涂?如今那二位蜜里调油似的,你呢?连句话都插不进去。”
林嘉木嘴唇都白了,“可我…”
“你什么你?!”陈九和将他向外推,“知道了,你们这种内向的八成就喜欢这种瞧着厉害些的。沈通判有个孪生妹妹,身高近七尺,能单手举鼎。回头咱们去灌他酒,叫他把妹子介绍给你…”
檀英坐在密室中,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地盯着墙壁。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慢慢转过身,见是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其中一人半蹲下身,看着檀英的脸问:“我们刚从东昌府过来,查到尤彦士已跳水自尽。可大人却不放心,因为郡主暴雨那日曾离开过,不知是不是去过东昌。”
“不可能。”檀英摇头,“那日内城已经淹了,山路泥泞不好走。”
黑衣人点头,又问:“郡主应问起过大人往昔之事?”
檀英道是:“她问为什么堂兄这么多年不回家。我说若是换了人,大哥不可能继续跟着堂兄做事。”
黑衣人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又突然站起身来,绕到檀英背后。
另一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牛筋绳扔过来。
檀英瞳孔慢慢睁大。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将牛筋绳在檀英脖子上绕了一圈,同时发力。
檀英未料如此,伸手想抓住系在脖颈上的绳子,可惜喉头一紧,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
“大人说,他要为老夫人养老送终,让你在天上好好看着。”黑衣人死死地勒住绳索,面无表情道,“大人还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光献郡主。”
血潮涌动,盖过轰天耳鸣声。檀英视线渐渐模糊,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指。
萧扶光是在午后听闻檀英缢死的消息。
那两名黑衣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跪到她跟前:“大人说,与其在景王殿下十八套刑具下走一遭,还不如当下了结的好。”
“可那是他堂弟!”萧扶光豁地起身,“他怎能如此冷血?!”
她都未狠得下心杀人,檀沐庭却先她一步出手。
祸起东宫(一)
黑衣人听后却笑了,又道:“大人远在京中,管教无方,以致檀英闯下祸事。原该就地格杀,谅是堂兄弟一场,这才保个全尸。郡主若无其它吩咐,小人便去复命了。”
言辞恳切恭敬,如若非有家仇在前,萧扶光几乎就要以为檀沐庭是为萧氏尽心竭力的忠臣。
到头来,他仍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
不,或许如自己先前所想,他根本就不是檀沐庭,是鸠占鹊巢之辈,所以他不会在意檀英的死活。
黑衣人走后,萧扶光几乎瘫坐在椅子上。
“在他眼中,人命都是不值钱的。”她喃喃道,“为了替他自己铺路,不折手段,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谁阻拦他,谁就要死,对吗?可我娘又何其无辜?天生病体,只得养在山中,与他又能有什么纠葛?他若恨我,只管冲我来便是。”
司马廷玉手指一动,道:“若是冲你来,只怕还未近得你身,就先被殿下处置了。”
萧扶光想了一会儿,却是毫无对策。
如今身负巨资,且景王已知晓她来济南,若是现在不离开,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被押回京中。
“我这两天就要回去。”她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司马廷玉答:“我既来此地,汛期前便不能离开。”
萧扶光噢了一声,神情似有失落。
司马廷玉嘴角上扬,“这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我这一趟赚得盆满钵满,天下谁有我富?睡觉都要笑出声,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萧扶光哼声道。
“白眼儿狼,这一路都是谁鞍前马后地守着你。”司马廷玉神情很是不悦,“现在有钱了,撒腿便要走,竟是一点情分也不顾了。”
萧扶光连连点头:“是,有钱,回京养他十个面首,初二四六同我喝茶,初三五九陪我观花…”
司马廷玉咬牙:“初一漏了。”
“总得让我歇一天吧。”萧扶光摊手道。
司马廷玉一伸手,萧扶光当自己要挨上一下,立马捂住了脑袋。
哪知他却从她头顶掸下一小片树叶来。
“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动郡主一根毫毛。”他又冷笑,阴阳怪气了一句。
这段时日以来,萧扶光已摸清了他的脾气——刚刚那样的口气,明显是真的不高兴。
再看人,已经背过身去,摆明了不想搭理她了。
萧扶光底气十足,自然是不肯先低头的,索性也转过去身。
俩人就这么背靠背,明明一句话的事儿,谁也不肯先低头。
这样萧扶光有一瞬间想起宇文渡,他与司马廷玉很不一样,他会主动认错道歉,当然,他更不会气自己。
可宇文渡与司马廷玉最大的区别便是,他靠近她时,她不会好奇,不会心慌,不会迫切想要逃离,不会想要逃离之后停留在角落回头窥视。
她心足够大,可碰上司马廷玉,立马变得小性儿了一样,别别扭扭,总想争个高低,说不出的小家子气。他若是那等屈服顺从之人,她早便回绝了这么亲。
但他偏不,一口个臣,干的竟是些僭越之事,够剐他十次八次。
可就是这般相处,却令她品到了春雨淅沥未尽的滋味,说不出的欢愉。
萧扶光这么想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连忙捂嘴,身后那人却转过了身子,皮笑肉不笑地问:“还乐着呢?”
“是呀。”萧扶光说,“想想就开心,美滋滋的。”
司马廷玉揪着她的后领将人提到半空,“真有能耐,干脆别回去了,留下陪我一道下河堤。等汛期一过,论功时将你写在前头。旁人一看,光献郡主真是了不得,感动得无以复加,上赶着以身相许来做你面首。”
他一双剑眉拧起,说话时都在咬着牙根。
萧扶光大笑:“我闹你呢,还生气。内阁怎么选了只雀儿做未来首辅的?”
麻雀小心眼儿,她又在骂他。
司马廷玉将她放下,抱臂说:“闹也要有个度,不能随便说面首什么的,不像话。”
“我应了。”萧扶光就坡下驴。
司马廷玉得寸进尺:“也不能让林嘉木他们动不动就找你。”
萧扶光迟疑,随后拒绝:“这恐怕不行。”
司马廷玉又背过去身子,要人一顿好哄。
月上梢头,八方灯火耀彻帝京。
高台之上又是一片黑暗。
身条纤细婀娜的姬妾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着裙摆稳稳地走了上来。
她跪坐在蒲团上,将托盘放下,递上一盏酒。
遥望魏宫的黑影缓缓转身,袖衫中金纹若隐若现。
他伸手执起酒杯,拇指上那只纯金蜃龙血口大张。
“什么声音?”他低低问道。
姬妾柔声答:“阿武他们从济南带了消息,说尤彦士发疯跳了河。慧心听闻尤重溺死,从一更时哭到现在,四更开始啼血。”
“随她去。”他道,“若她能忍得,继续跟在尤彦士身边,今日少说有诰命在身,又何苦屈居这方寸之中。”
“大人说得是。”姬妾笑得婉转,又问,“檀英的尸首,大人要如何处置?”
“烧掉。”他没有一丝犹豫,“我看见他就烦心。”
姬妾再问:“那,老夫人呢?郡主弄聋了老夫人的耳朵,说要她日后再也听不得戏。”
他饮尽一杯酒,慢慢感受火辣烧灼的感觉。
“老夫人曾苛待郡主。”他斟酌后道,“从明日起,一日两餐,一碗时蔬,半碗饭,日日浣洗衣物三十斤。”
姬妾掩嘴道:“大人会要了她的命的。”
“原就不打算留她。”他轻笑,将酒杯放下。
杯中不知何时多了两粒亮澄澄的丹药。
姬妾心下一算,点头道:“过两天便是十五,太子殿下的确到该服丹药的时日了。只是…为何这次是两颗?”
他背过身去,夏夜晚风生在脚底,轻轻掀起衣摆,露出一双满是陈年旧伤的平足。
“太子妃有妊,留她不得。”他轻声道,“宫中戒备森严,有什么比借刀杀人更省力的法子呢?”
姬妾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待太子殿下真正失了心智之后,会杀掉太子妃?”
“谁知道他恨谁,谁知道他想杀谁。”他在露台上踱步,“总之,越乱越好。”
姬妾又是柔柔一笑:“知道了。”说罢便捻起那两枚丹药揣进袖中。
她执灯下了长梯,回房正拿了一个精致木盒将丹药装进去,便听隔壁院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转为哀鸣。
这样下去是睡不着的。
她挑灯走出去。
看守的门卫见是她来,稍稍弓了身子,问:“可是这贱妇吵扰了夫人休息?”
她含笑摇头:“姐妹一场,我来看看她。”旋即提裙跨过门槛,背影纤细似杨柳。
她推开了门。
慧心见是她来,哭声戛然而止,拂了一把唇角鲜血,踉跄扑过来。
“三笑!你替我求求大人,让我再去一回!让我去找重儿!”因哭得太久,就像是吃了一喉的碎瓷,高高低低不成声调。
“大人在锁凤台饮了酒,现在去是自讨苦吃。”颜三笑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再等等,等郡主回京,大人心情好一些,我再去帮你求他恩典。”
慧心歇斯底里:“我等不得!我等不得!那是我的孩子啊!”
颜三笑俯下身,温柔替她拭泪。
慧心发疯之余一巴掌甩过去,长长的指甲划过颜三笑的脸,硬生生割出一条口子。
一张姣美的侧脸顿时血流如注。
守卫们闻声赶来,见状大惊:“夫人离这贱妇远些,我们好送您去治伤。”
她浑不在意,只是掏出帕子来摁在伤口上。
“不必劳烦你们,我自己去。”颜三笑另一手挑起了灯,再次回眸,“不要声张。”
守卫们忙不迭道是——不声张最好,免得主人知晓后降惩,到时所有人都要遭殃。
颜三笑回房后,命婢女打了盆水进来。
她对镜一照,看到自己左眼下至嘴角被割伤。先是清洗干净了伤口,等血流得慢些时狠心撒上药粉。
面上顿时又辣又疼,疼得人脑子都快要不听使唤。
颜三笑被这股痛意逼得满眼血红,咬着牙忍了下来。
次日,不到天亮她便睁开了眼,又去了趟慧心所在的院落。
如她所想,昨夜之事终究未能瞒得过檀沐庭。
慧心连同守卫们消失了一般,人去楼空,更有淡淡血腥味入鼻。
颜三笑一愣,又奔去锁凤台。
朝日将出,纵然是夏季,清晨时依旧藏有几分寒意。
他背对着她在逗一只银白长尾雀,一手执了把折扇背在身后。
雀儿扑棱几下翅膀,两片白色绒羽轻轻落在他血红下裳上。
衣袂拂动,好似衣衫上的金霞红枫成了近景。
“三笑,当初我带你入京时,曾对你说过什么?”
他长眉长眼,五官精致,面如白玉,神色中带着温和。唇角上翘,明明不笑,却带着两分笑意。
颜三笑垂下眼睫。
“大人说,大人与妾皆似蜉蝣,刚爬上一棵树。树在林中,林在谷中,谷在群山之中,帝京便是那片山。”
“嗯。”他用折扇挑起颜三笑的下巴,“天底下有什么居然值得蜉蝣去可怜?”
颜三笑被冰凉扇骨激得汗毛直立,努力扯出笑来。
“大人,妾知错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抚她的脸,蜃龙血口大张,一点点地吻过眼下。
好不容易愈合一些的伤口重新裂开,血珠与黄色脓液混在一起,观之有些令人反胃。
“郡主身边有个被毁容貌的侍卫,如今恢复得差不多。”他道,“等她回来你去求她,她会帮你治脸。如能博得她可怜再好不过。”
颜三笑忍着痛道:“郡主天潢贵胄,如何会为妾这样的人治伤呢?”
檀沐庭轻笑出声。
“你不懂,阿扶最是心软。”
“阿——嚏!”萧扶光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嘟囔,“谁念叨我?”
“自然是我。”司马廷玉正为她收拾行李,闻言道。
“我就在你身后,你念叨我做什么?”萧扶光看他来回忙碌便问。
“我念叨白眼儿狼发发善心,临走时能不能念起我的好,多留几日。”司马廷玉道。
萧扶光从榻上下来,一跃跳上他脊背。
司马廷玉不曾防备,险些被她冲断了腰。
“你想干嘛?”他声音听着不高兴,却还是空出手来将她往背上掂了掂。
“我得回去为父王请罪。”萧扶光勾着他的颈子道,“阿寰生辰也快到了,我必须回去。”
司马廷玉嘴角沉了下来。
“你还敢去招惹他?”他不高兴道,“宫中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得了失心疯?那次你去见他,他是怎么对你的?虽说堂姐弟亲厚,可太子殿下却没有将你当做堂姐。”
“我小心着,进宫时带着藏锋,宫里也有姜公公照应着,没事儿。”萧扶光伏在他肩窝说,“周尚书先前曾来找过我,他想让我想法子将太子妃弄出来…我虽没这么大本事,可总得进宫瞧瞧木兰。”
司马廷玉叹了口气,又说:“我倒不担心太子,我最担心陛下又炼出什么丹药要赐给你。”
萧扶光想了想:“我趁初一十五进宫,他要进香,不会管我。”
见她坚持,司马廷玉也无法,只得再三叮嘱她要多带些人。
萧扶光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听着。”眼睛却地盯着他颈上那条蜿蜒血脉,鬼使神差,一张口咬了上去。
司马廷玉“嘶”了一声,又痛又痒,转而将她放下来,将人圈在怀中狠吻了一通。
“阿扶,咱们现在算什么?”他微微向后,看着她丰润的唇低声问道。
萧扶光仰起脸来,眸光比唇畔水泽更盛。
“算什么?当然算君臣。”她看着他笑,“不然呢?难道算白眼儿狼和喂口水的狗?”
司马廷玉低头,又来咬她。
萧扶光被他咬得嘴疼,不得已求饶:“我错了…错了…是…是未来的夫妻!”
司马廷玉听后,终于肯放过她。
“乖乖等我回去。”他想了想,又警告道,“同殿下说,咱俩好着呢。可千万别听你胡话去找我爹退亲。”
萧扶光看着他,眉眼都笑成了月牙。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伴着香风,云晦珠与姚玉环来到门外。
姚玉环故意拉住云晦珠,敲了敲敞着的门问:“我们方不方便进去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萧扶光推开司马廷玉,去门口寻她们。
云晦珠伸头进来瞧了瞧,见司马廷玉在,又缩了回去。
姚玉环倚门道:“我又来同郡主添麻烦——我想同你们一起走,这样好快些回京。”
“你太香了,我呛得慌。”云晦珠不情不愿的。
萧扶光却说可以:“万一来了响马,你打头应付去。”
姚玉环这才不甘心地冲她们道歉。
司马廷玉为她收拾好了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不过两件衣裳,毕竟她来时轻装简从。檀家的东西早被摄政王指派下的人捆上马车,浩浩荡荡足有一里长,盖面绣着“景”字儿,谁敢来犯?
姚玉环上了自己那辆腌入味的车,萧扶光与云晦珠依然同挤一车之内,藏锋护在车外,几人与车队一道出了府衙,同回帝京。
临行前,林嘉木等人同她们送别。
汛期不过两月,八月他们便可回京。
两个月说短也短,说长也长。短到初蝉鸣泣声声止,长到情人高楼之上望眼欲穿。
云晦珠上了车,听到陈九和在唤她,正在纳闷,撩开车帘子往外一看,见他正冲自己挤眉弄眼。
再往旁边瞧,小阁老一双眼黑得发绿,正盯着她身边人看。
云晦珠噢了一声,下了车硬着头皮与他们道别。
陈九和笑道:“稍待给我内人的特产已放在车上,到时会有人去高阳王府去取…”说话间眼睛一直往马车那儿瞟。
云晦珠点头说好,眼角余光望去,见小阁老钻进了车。
萧扶光端坐着,见司马廷玉进来,诧异问:“你怎么又进来?”
司马廷玉道:“我瞧瞧你落了什么东西没有。”
藏锋出声:“郡主可要帮忙?”
“不用。”萧扶光伸手推司马廷玉,低声道,“你快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司马廷玉反攥住她腕子,捏在手心细细摩挲着。
“两个月而已,我还能跑了不成?”萧扶光笑话他。
司马廷玉摇头,“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心中忐忑。”
藏锋咳了一声。
萧扶光握紧了司马廷玉的手,殷切地望着他:“只要你按时回京,我便能保证咱俩的事儿黄不了。我是知好歹的人…”
司马廷玉心念一动,还未能捱近她,便见她后退一步,高声道:“小阁老要带给殿下的话我听清了,还请止步罢!”
话音刚落,藏锋便伸手来拽人。
司马廷玉脑子一懵,人就被推出了车外。
他站在车下看她坐在里头笑,万蚁噬心一般酸痒——真个白眼儿狼,两个月是吧?两个月后就是求他也无用,管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云晦珠赶紧上了车。
司马廷玉与众人目送萧扶光车驾离开,这才回了府衙。
司马廷玉正在更衣,宽袖衫退下,胡服换上,这边刚系好腕带,便听到有人敲门。
“进。”
林嘉木进来后,先拱了拱手,又用袖子掩面,道了声失礼。
“什么事?”司马廷玉问,“我赶时间。”
林嘉木道:“南支河下游田产密集,工部同僚考量后,决定加固南支河下游堤坝,同时上游改道疏流,这样可以避免暴洪时期…”
“杨大政在工部十余年,又是济南人。年年来济防汛,按他所说行事即可,不必特来同我讲。”司马廷玉打断了他,“还有事?”
林嘉木摇头说没有。
司马廷玉转身,从武器架上拿下一杆虎头精钢枪放在手中掂了掂。
林嘉木一怔,忙问:“小阁老要做什么?”
司马廷玉斜睨他一眼,视线紧紧锁着他,看得人胆寒。
林嘉木心头一颤,见他提枪而出,想了想仍是跟了上去。
院内来了二三十人,清一色人高马大,神情冷肃。
林嘉木知这是昨日帝京景王指派来人,心中正纳闷他们为何没有随同萧扶光回京,却见司马廷玉已带他们出了院子。
林嘉木追出去时,司马廷玉刚提枪上马带人离去。
“小阁老这是去哪儿?”陈九和好奇走过来问。
“不知道。”林嘉木快步牵出一匹马跟了上去。
虽说林嘉木马术不及司马廷玉,但司马廷玉人多,他也勉强能跟得上。
林嘉木策马尾随在其后,一队人马奔波一二十里后进了山,在山中行路许久,最后抵达一处山寨前。
林嘉木一愣——他是来剿匪来了?
此时山寨中人来人往,但村口却未有守备之人。
林嘉木纳闷,却见司马廷玉一扬手,身后一干人等冲了进去。
未过片刻,便厮杀起来。而景王手下之人骁勇精悍胜过常人,不几时山寨中便一片残籍。
林嘉木惊骇到无以复加,却见司马廷玉突然回头,一双锐眼望向他藏身之处。
“跟了我一路,还要我请你出来?”
林嘉木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却仰头质问他:“即便是剿匪,也要先写奏表上陈后再作决议。小阁老这般行径,同肆意滥杀何异?”
司马廷玉拉了拉手中缰绳,道:“你进内阁时间不长,场面话倒是一套一套。”
林嘉木暗暗握拳,朗声道:“我虽资历尚浅,却也是先考入翰林院,再入阁部。件件按规行事,案案依律法办!”说罢又朝帝京方向看,“郡主将将离去,小阁老后脚便来杀人,不知她听闻后会作何想?”
司马廷玉听后却不生气,勾唇笑问:“你懂什么?”
“什么?”林嘉木一头雾水。
司马廷玉坐在马上,忽而冷下了脸睥睨他。
“要做大事,便要不折手段,多简单的道理,这都不明白?你当郡主日后要嫁为人妻,在家相夫教子?”他冷声道,“句句为郡主着想,却依然将她视作普通女子。林嘉木,你懂什么?像你这种人,只会挡了她的道。”
林嘉木面色渐渐变白:“我…我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