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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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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登玉台(九)
式乾殿外立着一道又一道灵幡,皇太子生前无子,薨后自有各路朝臣携自家庶子上赶着来认皇太子为亚父——一来太子有人送终,二来彰显朝臣忠心。
那些人披麻戴孝跪在金棺之前哭声震天,好似真的丧了慈父,然而这位慈父生前也仅仅同他们年纪相仿罢了。
大殿内一片漆黑,却又被满殿白烛撑起一片清冷诡异之光。
“平昌与阿寰同岁,俱是八月十五的生辰。”萧扶光将冥钱投入盆中,慢慢道,“阿寰不受宠,平昌更甚。不过平昌性子更活泛些,她会问陛下为何不喜欢她。我不知陛下是如何回答她的,但她后来又寻我父王…”
萧扶光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了。
司马廷玉接过她手中冥钱,将它们投进炭盆中,又拿钩子来按下去尽数烧了。
“我曾听说,景王殿下与皇后曾是青梅竹马,且二人曾有婚约在身。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识谢妃,这门亲事才落到当时尚是兖王的陛下头顶。”他斟酌后道。
萧扶光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
“的确是有这样一回事,皇后是太后娘家人,也因为这件事,父王同太后闹得很僵,逼她去了小行宫。”萧扶光愣了一会儿,头皮有些发麻,“经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平昌与父王一样,右耳后都生有一颗痣。”
她从前未曾注意过这件事,可经司马廷玉这么一提醒,皇帝应是见过平昌耳后那颗痣,误以为这对双胎皆是她父王与皇后私通所出?!
无人比她更了解景王,且自己也问过他,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萧寰确然是皇帝所出。帝王本就多疑,继位后频频被兄长掣肘,二人之间怨念自会逐然加深。
父亲的自尊绝对不会让他将这种陈年往事告知自己,而若是怀疑父母的感情,她也不必做他们的女儿了。
司马廷玉自然不会抓住未来岳父的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追着问,仅凭寥寥数句,他便知道这其中症结所在。
炭火盆噼啪作响,自打司马廷玉一来,要么关得好好的侧门吱吱呀呀突然打开,要么殿角刮阴风一阵一阵。太子殿下还睡在金棺里,左右侍立的人双腿已开始打颤,有些品级的宦官已出去找了熟人。
过不一会儿,钦天监正跑过来,抖抖袖子朝他们二人一揖,满脸歉意道:“小阁老八字极阳,冲撞了殿下,殿下是要怪罪的。”
萧扶光觉得此言实在可笑,死都死了,活人却忌讳这个。倘若这世上真有鬼魂,恐怕萧寰更愿意同自己多说上两句话,又或是飘去山庄瞧瞧萧宗瑞,又哪里顾得上司马廷玉呢?
说是这样说,可司马廷玉依旧站起身。
监正从未近距离同小阁老打过交道,只见他坐时身杆儿笔直,尚还有几分文臣模样,站起时却如獒鹰,瞧着不大显,亮翅方知其羽之巨。
光是那么随便一站,足足高了监正一尺有余。
监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说怪不得这位八字同皇太子犯了冲——哪里是犯冲,分明是小阁老模样里就带着煞,与谁都犯冲。
这等锐气过剩之人若想压制,需得寻个才色双绝娇柔体贴的女子来。
监正偷瞥一眼萧扶光。
郡主有才有貌,可怎么瞧怎么不像那等娇柔体贴之人。
思索间,三人已出了大殿。
一场大雨洗过,天却算不得晴。夕阳吊在天边摇摇欲坠,揪长了人的影子。
白幡猎猎,司马廷玉下了月台,转身朝萧扶光伸出手。
“阿扶。”
萧扶光看着他掌心,这段时日以来他在济南事事亲力亲为,不似在阁部时处处有人侍奉,掌心的茧已经发白。
萧扶光伸出手。
她的手白皙细软,指尖透着红润之色,像雪地里刚挖出的白萝卜。
司马廷玉用力握了一下,嘴角扬起一道似有若无的弧度。
监正愣了一下,随后朝他们一拱手,算是别过。
这二人八字他们早便看过,不大合,若硬凑作一对,非死即伤,宜迟不宜早。
当然,这种话钦天监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二人于暮色之下并行,因穿着氅衣与披风,又捱得近些,无人注意到他们衣裳之下相牵的手。
“太子的事再大,你一个人如何操劳?不如先放给高阳王等人,等休息好了再去送他。”司马廷玉道,“总归要停棺数日,现在不缺冰,不急于一时。”
“其实我什么都未做。”萧扶光叹息,“我若早知他如此,起先便不该冷落他。”
人已死,再说这无用。萧扶光也仅仅是随口一叹,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司马廷玉身上,“你昨日为何冒雨来?怎么也不多等一日?”
司马廷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因为,我想见阿扶。”
萧扶光抬起眼,见他恰好回头,背着暮光仍能看出笑容肆意,眉眼飞扬。
因萧寰骤然离世而久恸的心倏忽间停了一刹,旋即一下一下重重地在胸腔内来回跳跃,像只欲破网而出的鱼。
“那你现在见着了。”她别开眼道。
司马廷玉见御道旁来了一队宫人,应是去太子宫中的,匆匆朝他们一拜后便离开。
待他们走后,司马廷玉终于露出嘴脸,半昂着下巴说:“光见着还不行,我还得访一趟景王府。”
萧扶光愣了一愣,开始还以为他打算寻个没人的地儿俩人好好说两句话呢,闹了半天他想去她家——她家有什么好?父王这会儿在,他若上门还要更衣,还要备礼。
“去我家做什么?”萧扶光问道。
司马廷玉一边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道:“去瞧瞧你那阿胶吃了多少了,还够不够吃,不够再给你添点儿。”
萧扶光心道不妙,敢情他一直记着。
可托林嘉木办事儿的是那仨活宝,关她何事?
她同司马廷玉解释了来龙去脉。
司马廷玉很聪明,两句话就听懂。
可他却又拐弯抹角阴恻恻地说话:“是了,连郡主身边的伺候的都知道,还是林大人讨人喜欢。我算什么?无根草罢了,走哪儿都不受待见。”

西登玉台(十)
“如何不受待见?”萧扶光就着他伸出的手上了车,“自打你回来,我可没冲你甩过脸子。”
“臣谢郡主不甩脸子。”司马廷玉说罢,忽而回头看了三个婢女一眼,视线最终落在颜三笑身上,微微停顿一下后收回,魁梧身板挤进了车厢。
清清与碧圆早就听到小阁老拿阿胶说事,吓得头缩进脖子里,半晌没敢抬。颜三笑听不懂,也不多话,跟着她二人坐在车舆前的横座上。
昨夜她的车驾冒雨后有细微损毁,身下这辆马车是山庄里置下的,空间不大。司马廷玉块头在那儿,一个赛俩,挤进来时稍显委屈,只堪堪坐在她身侧。
俩人又像回到那一晚,她从万清福地太极阵下钻出来,又同他离开的那一晚。那时二人互相看不顺眼,他却仍将座让给了她,自己则蜷着腿偎在车壁旁,瞧着可怜。
说来也怪,二人之间未见时便已剑拔弩张,真正面对面却阴差阳错汇于万清福地。中间种种暂且不说,直至昨夜暴雨求到皇帝跟前,方才醒悟自己身边还有个他在。
原先萧扶光只是听父王的话,既然父王觉得司马廷玉合适,只要这人没有太大毛病,她日后也愿同此人过相敬如宾的日子。
谁知竟是这么个人,眼睛总粘在自己身上似的,一口一个“阿扶”唤得比谁都热络。
司马廷玉将车门关好,又过来蹭她。二人穿了一身素衣,心中循了礼法,并不敢妄动,可眼神骗不了人——一两个月未见,昨夜又生那等事端,连句贴心话都还未说。
萧扶光伸手碰了碰他下颌角,“你瘦了。”
司马廷玉个头高,面骨也长得丰盛些,如今脸颊肉削去了些,越发显得五官嶙峋了。
“在地方不比家中,奔走时多,吃得少。”他将她的手往自己面上按了按,末了又道,“无妨,吃些阿胶补补就好。”
萧扶光:“……”
三句不离阿胶,这次若不给他个交代,自己怕是做梦都要梦见阿胶。
“你怎么总揪着这事儿不放?”她头痛道,“是那仨起的头,其中都是误会。”
司马廷玉惊讶道:“我早已放下,是你说我瘦了,才想着补补,你怎么又扯到那件事上。我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萧扶光的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他怎好意思大言不惭说自己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看来回去后要将小冬瓜仨人当面同他说清楚,否则自己能被他烦死。
定合街距宫城不算远,几句话的功夫便到。
司马廷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恰好景王今日未出,也有意当面去拜见。
因太子萧寰突发恶疾暴毙,他二人刚进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各自下去沐浴更衣。仆婢将换下来的衣物拿去烧掉,又围着燃香驱邪,好一通忙碌后,这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对方跟前。
裘管事由大使升任左史,府内庶事一并经由他手,来请司马廷玉的亦是他。
“阿扶,我过会儿再来寻你。”司马廷玉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
萧扶光回了银象苑,小冬瓜便偎了上来。
他发髻上缠了白纱,比萧寰那几个孝子扎得还要漂亮。
“郡主,郡主您节哀。”小冬瓜道,“奴知道您同太子殿下要好,可太子殿下这么一走,您日后担子可就重了。”
“我不是哭天抢地的人,难受也不会一直憋着。”萧扶光边走边道,“王妃仙逝时我哭去半条命,剩下这半条无论如何也动不得了。”
小冬瓜连连叹气:“太子殿下从前多好的一个人,见了谁就笑眯眯的,那一笑起来跟朵花似的,崩提有多漂亮。后来服了陛下赐的丹,就变了个人了,可惜,可惜…”
萧扶光想起萧寰饮鸩一事,虽没有透露给小冬瓜,却也同他说:“日后在人前不要说起是丹药毒害了太子,不要留人口柄,一定一定记着。”
小冬瓜愣了愣,虽不知道郡主为何这样说,却是极听话的,当下就点头应道:“是,但凡郡主交代的,奴一定记在心头。”
萧扶光笑了笑,又说:“你如今见不着宫里什么人,有火也烧不到你身上。只是眼前有一桩,估计一会儿要难受,你好好想想怎么回话吧。”
小冬瓜听得一头雾水,问:“回话?回什么话?”
萧扶光笑而不语。
清清与碧圆则一脸菜色,认命地低下头。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司马廷玉来了。
小冬瓜见了司马廷玉,实在心虚得很。越是心虚,越要奉承,一口一个小阁老渴不渴,小阁老饿不饿。
司马廷玉坐定了,抬袖间带着厉风,却微微笑道:“渴倒是不渴,说饿也不饿。就是有点儿馋口,想尝尝阿胶什么味儿。”
来了,来了。
小冬瓜叫苦不迭,当下便认怂下跪。
“都是奴的错,眼瞎心盲,弄错了人。托人去为郡主置办些特产,谁知道那些人搞错了呢…”小冬瓜偷偷拿眼觑他,见小阁老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忙继续道,“应是下头人觉得这等小事必不能劳驾小阁老,这才托付错了人。哎呀呀,真是的,总归是奴的错,掌嘴掌嘴。”说罢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两巴掌,树叶子落脸上都比他的手重。
萧扶光打圆场:“跪也跪了,错也认了。廷玉,快别瞪他了。宦官下疾多,瞪出症来日后怎么侍奉我。”
小冬瓜委委屈屈挤出了两滴泪。
“这奴才也算忠心,这事儿我不追究。”司马廷玉转头又笑,“可他当初仿着你的口气传信儿,我也热心肠置办下了两车阿胶。如今司马承已经在门外候着,那两车阿胶可怎么办?”
萧扶光对小冬瓜道:“你们又来口粮了。”
小冬瓜哭丧着脸,清清与碧圆也是一脸菜色——买来的阿胶还没吃完,这下又来两车,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仨人垂头丧气地退下迎胶,留了颜三笑一人伺候。
颜三笑正在泡茶,司马廷玉只看了她一眼,便出声道:“你先下去,我同郡主说些话。”
颜三笑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待她一走,司马廷玉这才正了颜色,对萧扶光道:“你这个婢女从哪儿弄来的?”
“买来的。”萧扶光答,“家境不好,面上带伤,遭人挤兑,我便要她留下了。”
“你可曾注意到她泡茶?”司马廷玉指着茶杯道,“单看手法,像是练过千万遍,哪家婢女不做活计,天天只管泡茶?她上一任主人必定是个富贵闲人,且有些雅致情趣。若这婢女有些酒品在,便了不得了,约摸是富贵人家逃妾。”
萧扶光的眼睛看他时亮亮的。
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这让司马廷玉不自在,面上有些烧。
“看我做什么?”他问。
“我可不是单纯瞧你。”萧扶光说,“我心里在夸你厉害。”
司马廷玉的身板不由得挺得更正,若是个妖精,能长出一只尾巴来,此时必然是翘起的。
“三笑的确有些奇怪。”萧扶光道,“三笑正如你所说,她侍奉得太好,叫人挑不出错来,这就是最大的毛病。与其说她完美,倒不如说像是什么人调教过似的。若是上任主人精益求精,为何会放她走?据我所知,近年并未有被抄了的官宦之家。唯一一点可能,三笑大约是冲我来,想在什么时候尥我蹶子。若真是如此,也恐怕是她那主人的命令。”
司马廷玉又问:“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她放在身边?”
“杀了一个颜三笑,还有更多颜三笑前赴后继而来。”萧扶光叹气,“比起危险,我更想知道她背后是谁。”
她同司马廷玉说了昨日太子生辰时,颜三笑曾借腹痛离开过一阵。二人不约而同地认为,颜三笑或许同皇帝有些关系。
然而这只是推测,究竟是不是,还要再看她行动。
说罢这个,司马廷玉又问起太子妃来。
太子妃失踪这件事,仅萧扶光与景王、周尚书一家知晓其中内幕。
这算是皇家秘辛,且萧宗瑞又是天生狼咽,萧扶光为了他能平安长大,在是否告知司马廷玉这一事上很是为难。
可司马廷玉有一样好,那便是知趣。
她不说,其中一定有不能说的隐情。只是刚刚景王已将此事告知过他,所以司马廷玉并不觉得奇怪。
二人对坐一上午,直至景王又使裘左史来相请,这才一起出了银象苑去伴景王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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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公主凤翔銮经开阳门入帝京,复又北上前往魏宫。
然而此时的公主却十分震怒。
她眉角起了青筋,一跳一跳的,瞧着十分可怖。
僧人端了金盆进来,她身披袈裟,一遍一遍地净手,直到僧人呈了帕子来,她才张了口。
“她居然没碰过你?”萧冠姿擦着手,一脸嫌弃道。
宇文渡刚从一场奇怪的经历中恢复神智,听公主这样一说,面色变得煞白。
良久后他才攥着拳头道:“我重她敬她,自然不会做她不愿意之事。”
萧冠姿眉头紧锁,冷哼一声,将帕子丢远了。
“你不必装出这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她冷笑道,“男子多下贱,在本宫眼中,旧玩意儿好不好,端的看它上一任主人用得可信不可信。若是样新物件,只有本宫能瞧上你,你才尊贵。”
宇文渡是男儿,虽不像女子般被娇宠长大,却也不曾有人这样当面折辱他。
方才公主欺身而上,他誓死不从,无奈被公主抓住把柄——血气方刚青年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公主是美人,又同少年情人有几分像,看久了竟真起了意,素手上下翻飞,最终成全他日日求而不得的快意。这一刻来得太快,快到一行大雁由北而来,在他失魂涣散的瞳孔中渐行渐远。
萧冠姿很是气恼。
公主面首无数,什么男儿未见过?一眼就看出她这驸马是个雏儿。她原以为宇文渡是萧扶光旧情人,二人必定早尝人事,谁料他这样不争气?
按捺下不快,她又让崇殷拿了烟杆进来,斜靠在榻上一口一口死命地嘬。
宇文渡整理好了衣服,半跪道:“臣事态,冒犯殿下。”
萧冠姿看到他就浑身难受,骂了声滚。

平昌公主凤驾回京时,也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天子修道,全国上下也跟着拜起三清,不为奉承,乃是时髦。
纵然天子无实权,终究是九五至尊。至尊都信的东西,那必然是好东西——山珍海味吃不起,四海仙君总拜得起吧?便宜又实惠。
正当瑶池仙风席卷而来时,平昌公主却要遁入空门。说起这位公主,多少人咬碎了牙——萧冠姿生在天家,大魏国富力强,不需公主和亲,理应安享富贵便是。可她偏不,她偏要同人对着干。
曾有一件事,便是在赤乌二十三年春先帝寿辰当日大闹宫廷,许多宫人看到公主高举火把意欲纵火焚宫——不过那时的她也才不到六岁,旁只当她爱火树银花,且先帝并未在宫中,而是微服随景王前往兰陵过寿,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后来公主屡屡犯下祸事,比之光献有过之而无不及——光献早年闯祸,顶多是将各地进贡数十年老陈茶饼掰个稀碎、跨上几位嗣王之孙的脊背当马骑,又或带头偷窥宦官便溺,追究到底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平昌公主却实打实闹出了人命。
“陛下继位第二年,公主同宗室族兄私会。”小冬瓜讨好似的道,“那位都三十多了,公主呢,满打满算顶多十二三。俩人又是一个姓,连着亲的,谁成想竟滚到一张榻上?着实不堪!”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回了银象苑,萧扶光要去更衣,回头俩人一起走走消化消化食。小冬瓜便朝正主儿司马廷玉献媚,一声一个小阁老叫得别提多欢。而司马廷玉想起这倭瓜在宫里呆了很长时间,便问起平昌公主往事,小冬瓜这才说了。
“皇后怒气冲冲来拿人,却见公主手里拿着把剪子,竟是将人的子孙根活活割下来一半儿。啧…”小冬瓜一回想起来就觉得疼,身子都绷紧了,夹着屁股给司马廷玉斟茶。
从前司马廷玉虽深入内阁,不曾同后宫有过来往,却也听说过这件密事。因她贵为公主,年方十二,那位萧氏旁支族兄却三十有余,且家中妻妾二十几房,看似那族兄强迫公主,然而他失血而亡死无对证,皇后又将此事压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自那之后,公主突然说自己得佛祖真传,要带发修行,于是三天两头去大悲寺。今年年底要下嫁宇文渡,年初便跑去了大悲寺祈福。
“公主同太子殿下一样,不受陛下和先帝待见。先帝喜欢郡主,公主便处处要与郡主争高下。”小冬瓜放下茶壶,双手端着茶杯到司马廷玉跟前,“不过,奴觉得公主事出有因——公主早年让身边几个心术不正的狗东西带坏了,还没个猫大,人事上便通了。她拢在宫中的假太监有俩,奴见过,模样那叫一个周正。陛下知道后,将那俩假太监拖出来,当公主面活生生打死了。宗室那位应是个幌子,自那后公主便有借口信了佛,离宫去了大悲寺。”
司马廷玉接了,却不饮,只沉沉看着他,“这种事少在郡主跟前说。”
小冬瓜哈着腰说是。
“这些话呀,奴在郡主跟前不敢提一句,生怕污了郡主那双尊耳。郡主是什么人,小阁老没接触过多久吧,可阁老大人总得知道吧?殿下爱女心切,恨不能捂手心里带着,她怎知道里头的道道?莫说天家,就是有些家底子的,后宅里头哪有干净的?郡主投生对了人,咱景王殿下是个痴情种,谢妃又是那等清贵出身,郡主起小离了宫,开门见山,既能怡情,又可远瞻,心境眼界自然同魏宫王府里不同…”
小冬瓜说了半天,最后又绕回郡主身上,夸起她来嘴皮子最溜:“咱郡主啊,那就是天上神将。为何不是仙女呢?因天将看似以暴制暴,实则一颗慈悲之心。仙女儿不成,容易下凡看上穷书生,为张脸、为那点儿酸腐气一下迷倒了,千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这算老几,我呸…哎,不是说您啊小阁老,别这样瞧奴。小阁老这样气度、这等雄姿,哪里是个穷书生,您是西天佛陀转世、东天帝君堕凡,那些个穷书生哪配跟您比…”
这一通马匹拍得天花乱坠,司马廷玉蹙着眉正眼看瓜。
先不论小冬瓜油嘴滑舌,单就这份向主之心便很好。心腹心腹,不护着主人哪能叫心腹?小冬瓜很是孝顺,跟在韩敏身边伺候了五六年,宫中无人不说中贵人养子胜亲子。小冬瓜孝顺韩敏,也孝顺郡主,虽中不上什么大用,可这嘴皮子用来解闷也让人舒心。
正思索着,萧扶光从楼上下来,笑着问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仙女儿穷书生的,怎的还聊到天上去了?”
“正说起郡主和小阁老般配呢。”小冬瓜扬起笑脸说。
萧扶光走到他们跟前,司马廷玉从容伸出手——如今二人越发默契,一个人伸手,另一个人便搭上去。
清清和碧圆自然不再跟着,颜三笑也识趣。
小冬瓜看着自家郡主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被狼爪子包住,垂头丧气地靠在门边。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司马承便上了门,问:“小阁老呢?”
“走了。”小冬瓜蔫蔫儿地靠在门边,“将我们郡主也拐走了。”
司马承不高兴了:“正经的一对,有父母之命的,怎的是‘拐’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小冬瓜捂着耳朵道,“我们郡主是好姑娘,你们小阁老不是什么好人君子,刚刚郡主换了身新衣裳下来,他那眼都绿了。倘若现给小阁老个瓮,他能将我们郡主炖了吃。”
司马承哈哈大笑,“一两个月没见,肯定想多亲近些,哪有你说的那样可怕。”转头招呼后头人将东西送进银象苑内库。
小冬瓜闲闲瞥了他一眼,看见他后头人搬箱子,问:“你那箱子里头是什么?”
“小阁老先头听说郡主要置办特产,不知怎的托给林大人了。不过他不放心,担心没够,便自己掏腰包添了些。”司马承道,“也没什么,就阿胶罢了。”
小冬瓜、清清、碧圆:“……”

西登玉台(十二)
银象苑有座六角亭,夏日里装的纱还未来得及撤下,要等深秋起高风时换上七宝琉璃帘,届时风一过,四面八方彩珠碰撞,听的就是一个响。
此时司马廷玉耳中却听不出响——手里揣着个宝,实在叫人心猿意马,连她在自己耳边说话,一字一句分明都听得懂,可组在一起便有些费解——谁叫那抹唇这样红,吐息这样温热?眼里心里竟只剩下那张嘴、那个人了。
萧扶光嘴唇一张一合,问他:“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司马廷玉方才回过神来,眼神飘忽,反问:“什么我怎么想的?”
“我跟你说话呢!”萧扶光掐他一把,“呆驴似的,你刚在看哪儿?”
司马廷玉扬眉道:“在看我阿扶。”
看着他满载笑意的眼,萧扶光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半边儿。
小阁老人前八风不动,人后只有她知道,这是个二皮脸。一口一句“我阿扶”,不知道的当他将她辛苦拉扯大呢。还有那手,死死拉着她就是不肯撒开,就这么低着头看她,眉眼一片欢喜。
好女怕缠郎,一点儿也不假。萧扶光自以为自己心肠已硬得像石头,可抬眸撞进他眼中,望见一片澄净海潮,一月前将害相思的那股劲儿又开始冒头了。
亲也亲过,抱也抱过,隔开一段时日总觉得情分淡了,可压根就不是那样——内秀之人总会将锋芒敛起,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宇文渡伤透了她的心,索性便将它藏起来。
谁知碰上这么个死皮赖脸的人,硬生生又给扒了出来,仍是活生生的一颗心,跳得厉害着。
司马廷玉躬着脊背,将头垂到她肩上,沉甸甸压得人难受。
她一伸手,他却像是怕被她推开了似的,索性一下抱住了她的身子,叫她动弹不得。
“我想阿扶。”他闭着眼说话,口齿不清不楚,却带着指责和怨意,“可阿扶却不想我。”
萧扶光叫他勒得喘不过气,闻此一言心中大为不满——口口声声说想她,可她回京后连封信都盼不到。
她直接问出口:“那你怎的连封信都不来?”
他怨她也怨,自己趴在床上难受好几日,哪里是光献郡主,分明像是谁家内宅失宠了的怨妇。好在她有父王宠爱,有千金可掷,有大仇未报,儿女情长只在一时,非是离了情人便活不了。
如今他一问起来,她将问题抛过去。说来说去,反正全赖他冷淡。
司马廷玉似是未想到这一层,睁开眼睛又眨了眨,深嗅一口她肩头香气,难为情地笑了两声:“你前脚刚走,我后脚便去了堤上…怪我怪我,竟然忘了。”说罢,他又抬起头,目光熠熠地望着她,“阿扶盼着我来信,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不等她开口,他覆在她背上的手忽然下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绕到膝弯处,将她抱了起来。
萧扶光腾空而起,失了重,惊呼一声后紧紧攀住他颈子。
司马廷玉将她抱到栏靠外。
下方正是水塘,若干条肥肥锦鲤游曳其中,眼见着水面上即将要落下的裙摆,一齐聚在下方想要尝尝天蚕丝什么味儿。
“阿扶说想我,马上就能上来。”司马廷玉坏笑着道,“若是不说,我立时将你丢下去。”
“你敢!”萧扶光恨得咬牙切齿。
她蹬蹬腿,他手臂沉了沉,又将她下放了一尺,霜白裙裾亲在水面,引得鱼儿争先恐后上来嘬。
她咬紧了唇瓣看着他,眼神有怨有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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