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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萧扶光有一身的硬骨头,越是这样,她越不吭声。
司马廷玉没了法子,只得将人抱上来。
见他叹气,萧扶光梗着脖子道:“别指望我求你,我这辈子脊梁骨就没弯过。你就是将我扔下去,我也不会求人。”
司马廷玉撒开了她,半蹲着身子看她裙摆,见只沾湿一点儿,没大碍,抬头拧眉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又笑开了:“将你扔水里?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婚期将近,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敢惹你,不说殿下如何看我,光我爹就要拿鞭子抽死我了。若是不喜欢我吓唬你,下次不这样便是。”
他说罢,叹了口气。
萧扶光见他神情落寞,也蹲下身来望他。
她偏着头,杏眼瞪鹰眼。外间偶有仆从经过,但亭子内栏靠有半人高,蹲下身别人瞧不见他俩。
司马廷玉伸手搭在她面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又叹息说:“我的阿扶什么时候才能上道呢…”
萧扶光听得出他有怨,眼珠在眶子里转了转,道:“你一激我,我就烦你。你好声好气同我说话,我也愿意好好同你说。”
“原是吃软不吃硬。”司马廷玉道,“知道了,日后改还不成?”
萧扶光笑了——从前宇文渡跟她好时,也吵也闹,只是宇文渡霸道,从不肯低头。
她学着他的模样,伸出手来慢慢摩挲他面颊。
触觉很是奇怪,这样嶙峋的一张面孔,肌肤摸起来却是光滑冰凉的,只是皮下便是骨骼,肉太少,同自己的脸有很大不同。
她伸手掩住他张扬的眉眼,却长了一张平静且温柔的嘴。
这张嘴欺过她,吻过她,咬过她。
她鬼使神差地上手摸了摸。
司马廷玉倾身而来,最后嘴角只能捱着她的脸蹭了蹭,“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这样,你想使什么坏?”
“你方才说我不上道。”萧扶光闭上了眼,“你既能退一步,我便也能上道。”
司马廷玉愣了一下,朗声笑道:“我甘为人臣,原本做好被你打压的准备,可今日总算看到一点盼头。阿扶若真上道,我还能再退一百步。”
不等萧扶光同他抛心置腹,他的声音却引来了旁人。
小冬瓜与藏锋一齐走来,来到亭外便驻足,急声道:“郡主,不好,出了大事儿了!”
萧扶光与司马廷玉相视一怔。
“出什么事?”她起身走出亭外。
藏锋看了她身后的司马廷玉一眼,沉声答说:“周尚书到访,说太子妃失踪了。”

萧扶光听后,先司马廷玉一步走出亭外。
她脚下步履匆匆,边走边问:“何时失踪的?他们找过人没有?去山庄看了吗?”
“周尚书回府中寻过,出来时险些撞上吕大宏的人。臣自作主张拦下吕大宏,他倒是问起,臣说自己同他一样来寻人,总算将那阉官糊弄过去。”藏锋道,“山庄有上百人看守,无郡主命令谁人都不得入,周尚书没能进去。”
“人丢了一日,这会儿才想起来找,足可见太子妃在宫中地位。”萧扶光脚下未停,“让周老头去城外等着,我去找人。”
说话间萧扶光已来到马厩,牵出马来一跃而上。
藏锋也牵马跟上。
萧扶光又从景王亲卫中挑了几个稳重得力些的,数人由侧门而出。只是还未出定合街,却见远处一队人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的除却吕大宏,还有京尹张兆酉。京尹身旁还有两个人,萧扶光见过,那是同知与大宗正。除却吕大宏,三人皆是一脸苦色。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列护卫倒像是禁卫军,应是自宫中分拨而来。
萧扶光拧眉,勒停了马,转头对藏锋道:“你去承明大街寻白少卿,让他带着太子宝卷立刻进宫。我先寻周尚书,再去山庄。”
藏锋并不想与她分头,毕竟景王让他留在她身边,第一要务便是保护她。她看重自己是好事,可这样一来意味着无法护她周全。
然而侧门又出来一人,却是司马承。
“郡主安心去,卑下去寻白少卿。”司马承严肃道,“小阁老说,这里有他,叫郡主放宽心。”
萧扶光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好,又交代道:“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同陛下起冲突,可陛下约摸会将自己摘干净…叫廷玉务必将吕大宏拦在门外,若是进了府,恐怕不见血不好收场。”
司马承拱了拱手,目送她离去,自己则又从侧门进了府,将她的话转述给司马廷玉。
司马廷玉带人来到门前时,吕大宏与京尹在正门同人交涉。府卫站成两排,挑起长枪漠视来人。墙头也满是挂着弩的护卫。
京尹冷汗都要滴下来,连连赔笑:“由我们进去转一圈儿,走个过场便是,何必兵刃相见呢?”
吕大宏斜睨他一眼,扯着面皮笑道:“现在不想得罪人,总有得罪的时候。太子妃丢了,你以为你头上这顶官帽还能戴多久?如今城中已经搜了个遍,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还能走到哪里去?”说着一指大门,“太子妃若是不在这里头,我立时跟你姓张!”
说话间见府门前来了人,定睛一看竟是司马廷玉。
吕大宏愣了愣,将手一放,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小阁老怎的也在?”
身后人架来一张椅子放在门前,司马廷玉落了座,并未回答吕大宏的问题,却大有同他耗到底的意思。
吕大宏面色一沉。
“小阁老同阁老大人俱是国之股肱,后宫水深,天家家事还是不要掺和了吧。”吕大宏说着,又朝天一拱手,“我奉陛下之命,全城搜寻太子妃,如今就差定合街这段便可以回宫复命,小阁老不要叫我为难。”
司马廷玉不仅未动,甚至叫人下去替他泡一壶茶端上来。
“眼睛顶在头上是装好看?想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司马廷玉笑道。
京尹汗流浃背,他原先就不赞同来定合街——这可是摄政王的地儿,如今他大权在握,皇帝却派人来搜家,这不明摆着想要同摄政王撕破脸?撕就撕吧,可若是两边无论谁先问罪,他们夹在中间的总是第一个被开刀。
京尹与大宗正往后缩了缩头,小声劝起吕大宏——毕竟他二人不像小阁老,无论谁在位都要仰仗内阁。
茶壶内水声咕噜噜响,吕大宏的脸也越来越难看。
“我等无意冒犯,只是陛下口谕在,所以不得不得罪。”吕大宏又道,“小阁老也常进万清福地为陛下誊经,粗粗也算与陛下同修了。今日咱就当未看到小阁老,您也放我等进去——咱们不为难小阁老,就两个人进去走一圈儿再出来,也不妨大家什么事。”
司马廷玉斜睨他一眼,“我若说不呢?”
吕大宏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跟前,低声问:“同是为主排忧,小阁老别叫咱们为难。太子妃在不在,我不关心,可陛下那边总要有个交代?”
司马廷玉看着他,眼尾高高扬起,慢声道:“让你进去,你好复命说有人阻拦,你才未能寻回太子妃?自己办事不力,却想将脏水泼进摄政王府,再召平昌公主回京,拿此事做由头胁迫殿下准允立公主做皇太女?”
吕大宏瞠目结舌——自己也曾想过,却未想这样深。难道陛下用意在此,其实并不打算要寻回太子妃?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竟从未看清过自己主子是什么人?现下你我为难,大家都不为难;倘若叫你进去,这天就要变了。”司马廷玉一手执起茶壶,一手指了指太阳穴,“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说罢,他手忽地一抖,茶壶盖不知怎么掉了下来,近整壶滚烫茶水浇在右手上。
吕大宏大惊,连忙后退一步。
司马廷玉的右手皮肉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大片,还冒着热烟。
众人当即吓白了脸。
而他却像是不疼似的,冷眼看着吕大宏笑,忽然间变了脸色,扬声怒问:“吕公公这是何意,眼下我右手叫你弄成这般,如何应诏誊抄万清福地那八百卷道经?”
吕大宏登时急了,翘着两根手指头哆哆嗦嗦道:“明明是你自己泼的!小阁老可不能血口喷人!”
“我为何要使苦肉计?”司马廷玉冷眼看了看周围,“今日是你带人来,要挟私报复也不在我,而是在你。”
吕大宏气得吐血,却不能将刚刚他明白过来的事儿说出去。
说来说去还是在陛下,做个太平皇帝不好吗,孩子死了来奶了,这会子想起太子妃肚子里头还有个孩子、外头还有位公主,早干嘛去了呢?

萧扶光带着藏锋等人出了城,不一会儿便到了山庄。
见是主人来,庄门大开,仆从迎了上来,以为她是要来看那小公子,引着她入内。
此时萧宗瑞刚吃完奶,因上唇漏风,不免又呛了两口,哇哇大哭起来。乳娘嫌孩子长得吓人,喂完奶便借口上茅厕,一天下来要上七八趟。绿珠只得边哄孩子边看账本,庄子里百十口人吃喝拉撒全落在郡主头上,绿珠在想法子让钱生钱,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她听到外头有声音,将萧宗瑞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放下帐子后蹑手蹑脚刚走出去,便见萧扶光裹带一身寒意而来。
“怎么这时候来了?”绿珠有些紧张紧张,担心是宫里知道了他们给太子妃接生的事儿,是要来拿人了。
萧扶光进了屋,撩开帐子,见萧宗瑞眯着眼昏昏欲睡。他打了个哈欠,嘴咧成三瓣儿,甭提有多丑。
萧扶光放下帐子,与绿珠一同走到外间。
绿珠同她说:“小公子不安生,想是母亲怀胎时惊忧过度,生下来又将他留在此地,谁抱都不习惯,只喂完奶后愿意睡上一会儿。他口鼻也与寻常婴儿不同,容易喝凉气,我不敢叫他多吹风,只午时抱出去一会儿,就这还要罩一层面纱…”
“以后恐怕都要这样辛苦你。”萧扶光认真地对她道。
绿珠腼腆一笑,说:“比起这些年吃的苦,这点儿又算什么辛苦?倒是郡主,怎这时候突然来了?”
萧扶光呼出一口浊气,“昨日太子妃诞下宗瑞后随家人离开,刚刚周尚书来府上,说他们出了庄子后不久,太子妃便失踪了,遍处寻也未能寻到。”
绿珠听后大惊:“刚生产完,她身子那样弱,还能去哪儿?”
谁说不是呢。
“所以我来这儿。”萧扶光又道,“你多留意庄子附近,若她想来看孩子,不要拦着她。”
绿珠用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将这件事交代了绿珠之后,萧扶光带人策马来到山脚下。
周尚书一家人险些哭成了泪人儿,见她沉着脸归来,心凉透了。
“郡主…可是没找到我们木兰?”周尚书哆哆嗦嗦道。
“她不曾来过。”萧扶光没下马,看着他们说,“吕大宏搜完了你家又去寻我父王晦气,有廷玉在,我这才同你们出来。如今人没了,多使些人手去找,除了这样还能如何?连一个产妇都看护不住,就算跟你们走,你们能护得住她吗?先紧着自己吧!”说罢打马离去。
周尚书后悔不迭,嚎啕大哭起来——不过在客舍中一顿饭的功夫,谁想到孙女竟然跑了呢?那样孱弱的身子还能跑去哪儿呢?
萧扶光一路奔回城中,到家时发现人已经撤了。
她未见到司马廷玉,小冬瓜虾着腰迎上来,瘪着嘴骂:“奴是偷出来的,不能让吕大宏见着我,可他真不是个东西!硬说太子妃在咱们府上!”
“不打量这是哪儿,谁都能进的?只要有人敢进来,那就是一个死。可若是吕大宏死了,万清福地那儿就不好交代。”萧扶光说着进了门,“没惊动我父王吧?”
“哪儿敢呢,只是动静闹得大,殿下早晚得知道。”小冬瓜犹豫了一下道,“小阁老三言两语退敌,功劳最大…”
萧扶光笑了笑:“他那张嘴,损起人来连我都招架不住。”说罢又点了几个人出来,指派分头去寻太子妃。
办完了事儿,她回房打算换衣裳。小冬瓜跟在她身后期期艾艾的,半天没说出一整句话来。
“你总跟着我做什么?”萧扶光回头问。
小冬瓜挠了挠头,还是说了:“小阁老为了不让吕大宏进门,提了壶开水把自己手烫了,红红白白,就跟那烫猪脚似的…”
萧扶光蓦然转身,“他人呢?”
“回去了。”小冬瓜不敢看她,“吕大宏怕内阁借此问罪,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小阁老还不让我告诉您,可这么多人都瞧见了,就算我不说,也自有人说…”
话音未落,便见郡主裙角飞了起来,像一只蝴蝶,翩跹消失在廊道。
司马廷玉回了家,大夫上来欲为他处理烫伤,却被他拒绝了。
司马承道:“再不处理,您这伤日后要留疤。”
司马廷玉却道无妨,“要的就是留疤。”
司马承仅思索片刻,便明白了主人用意,可他仍皱眉问:“这样一只手,落下疤实在可惜了。”
司马廷玉只由着司马承替他舀了凉水来冲洗,慢悠悠道:“不可惜。”
司马承又说:“那吕大宏快吓死了,生怕自己跑得慢了,您再赖上他。”
“吕大宏想向上窜,讨好陛下,原也无错。”司马廷玉说,“可惜脑子浅,自以为身靠陛下便无敌。可另一边是景王。他当景王府是城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若这般容易,皇帝早就踏破门槛了。龙王斗法,死的皆是鱼虾,他夹在中间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碰了壁,回去也免不了吃一顿打。”
司马承道:“主人不也夹在中间?”
司马廷玉收回了手,摇了摇头。
“今日是例外,这个时候陛下同景王还不能撕破脸。否则局势催变,我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司马承还未想明白他什么意思,便听外间有人来报,说光献郡主已经来到内院。
司马承退出时,萧扶光正迎面而来,朝他看了一眼后便进了屋。
她一进门,便见司马廷玉坐在案边,左手置在桌上,右手掩在宽大袍袖内。
他笑着说:“吕大宏一走,你又不在,我便回了家…你怎么这样快?太子妃找着了?”
“没有,还在找。”萧扶光坐到他右侧,歪头看着他,“叫我看看你的手。”
“我身上能看的地方多的是,手有什么可看的。”司马廷玉放下袖子,笑得很是混账。
萧扶光板着脸开始数数:“一,二…”
“多大了,还跟我来这套,当我怕你?”司马廷玉伸出右手,“说好,就怕这一回。”
袖子被撩上去,结实小臂上两条凸起的筋脉蜿蜒而下,到手腕处却像是绽开了大片不规则血花,皮肉早看不出原先模样。
果然如小冬瓜所说,跟烫猪脚似的,实在吓人。

西登玉台(十五)
“叫你将他拦在门外,他一个阉人罢了,就算借他十个胆,他敢冲你叫板不成?谁让你拿开水烫自己了?”她咬着牙问。
司马廷玉听她嗓门比平日里大,可话里话外都透着关切之意。只是那份关切并不柔和,反倒尖锐。可越是这么个态度便叫他心底越是欢喜——他二人皆居高临下惯了,见多了攀附之人,实未有这样蛮横的,越是这般,她的柔情越是难得。
猫爪虽锋利,可多的是人爱它下面那个肉垫子。你叫它挠一下,它叫你摸两把,乐在其中嘛。
“不能惊动了泰山大驾,又想快点儿赶他们走,便临时起意用了这么个法子。”他伸了伸五花手,道,“不说这个,太子妃没找到?我让司马承带人去找。”说着便唤来立在门口听了半晌的鬼鬼祟祟的影子。
司马承佯装走远两步,哎了一声,急匆匆地进来了。他将手上的托盘放下,药膏和纱布躺在上面,摆放得整齐。
萧扶光摇摇头,净了净手,说:“我派去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宜再让更多人知晓她下落…”净完了手,又拿了药膏,一把拽住他胳膊替他上药。
司马廷玉动了动嘴:“我有手。”
说归说,眼尾都快扬到眉毛,另一只手依然扶在膝上,一动也未动,就这么看着她忙活。
显然郡主从未伺候过人,敷药还好些,包扎时便露了底。
纱布裹在手上松松垮垮,司马廷玉疑惑地抬起了手,布条簌簌落下。
萧扶光没吱声,重新包。
这次她使了几分力道,缠得个小阁老腮帮子都咬硬了,半晌才说:“勒这么紧,一点气都不透。幸而现在出了伏,不然下次换药时里头全是蛆…”
萧扶光听得恶心,干脆一甩手,“你自己弄吧!”
司马廷玉一口拒绝:“你包的,我可舍不得拆开,晚上睡觉也抱着这只手。”
萧扶光没了法子,骂了他一句二皮脸,又拆开来重新包扎。这回上了心,包得正正好,末了还打了个漂亮的结,同她胸前的一模一样。
司马廷玉看了看她胸口,忽而笑了一下,将手收回袖中。
萧扶光就这么坐着看他,叮嘱道:“日后不能再这么干了,万一手上落了疤,阁老那边可怎么说?”
司马廷玉嗤笑一声:“阁部事务繁多,姚夫人又缠他缠得紧,他哪里顾得上我。”说罢又问,“太子妃的事真不需要我帮忙?”
萧扶光站起身,有些焦躁不安地踱步,最后停在室中央悬着的狐狸皮前,背着身道:“我自然是拿你做自己人,这才告诉你。可知道的人越多,往后若有一日宗瑞被陛下发现,便极难收场。”
司马廷玉知萧宗瑞身份敏感,自己先前便疑惑景王为何放过这样一个孩子,未料今日警告竟告知说他是天生狼咽兔唇——寻常民间若是诞下这样婴孩,怕是父母都要就地掐死。皇帝虽需要这个孩子作为皇位传承,可这等相貌若是登上太极殿,大魏威仪何在?甚至有可能会被视为不详之人而被就地格杀。
除却萧扶光身边,这孩子只要活着,的确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于你而言,他是个累赘。”司马廷玉声音涩然。
“我当然知道。”萧扶光涩然,“可他是阿寰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我不能视而不见。”
阿寰临终之前都在为她不忿,她既是姐姐,又是他一生最仰慕之人。她不是无情之人,无论如何,她都想保下萧宗瑞。
不想萧寰还好,只一想起,未免又要伤感。才十七岁,人生路还未走到一半,便就这样去了。
生前是好是坏,他死后便都带走,再与人无关了!
虽说太子之死在司马廷玉心中掀不起多大波澜,但见她伤情自己总归不好过,便劝说道:“今日不去宫中,留下来陪我吧。”说罢举了举伤臂,一脸可怜相。
萧扶光心疼萧寰,也心疼他。俩人情感根基并不深,爱恨都像是平地乍起一阵风,来得很快。萧寰的人生已然终止,她的人生却将将过得风生水起。
“你本不用做到这份儿上的。”她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道。
她半垂着头,稍稍偏了一偏,这个角度的她锐气骤减,粉白的侧脸透着女儿家的柔皙。脖颈细细的,叫人忍不住想拿手围上一圈去丈量——她气你的时候,你恨不能折断它;可她好的时候,就譬如现在,你只想贴上去试试这段颈子什么味儿,香不香。
这么想着,魂儿却带着人果真贴了上来。
萧扶光心里虽念着萧寰,可萧寰远在式乾殿的金棺内,离他们这里十几里远。
猛然间肩头落下一颗沉甸甸的脑袋,紧接着灼热的吐息喷在颈边,激得人汗毛直立。
“阿扶,我实在想你。”司马廷玉闭着眼睛,声音里有埋怨,有委屈。
他一个多月未见她,见面便同她一起跪了。加之太子猝死,她没了心情,即便是他有心,也不得亲近。今日逼走吕大宏,又何尝不是他故意做来?手上顶多落个疤,却能将她的眼、她的心从死人棺材里抠出来,好叫她看看还有个大活人在。
萧扶光说上道,也果真上道,这回没避开他,伸出一只手抚向他脑后,也嗔说:“我在等你来封信,可盼了两日也等不来。是小冬瓜他们看在眼中,这才出了馊主意又托付错了人。”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怪我一心扑在防汛上,竟连这桩大事都忘了。”司马廷玉搭在她肩头,笑得闷闷的,“那倭瓜倒是一心向你,你都不知道这段时日林嘉木以为你瞧上的是他,走路都昂着头。”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说话时唇齿擦过颈边,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太子薨逝,举国一月不得嫁娶。我先前提心吊胆,现在算算日子,倒不耽误咱们亲事。”他声音渐沉,“不见你的这段时日我每晚都在做梦,梦见你躺在那张狐狸皮子上唤我名字。”

西登玉台(十六)
萧扶光果真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块狐狸皮,油光水滑,最难得是一整块毫无瑕疵。
光献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光这种成色的皮子,库里怕是有上千张不止,可这张不同,这是他亲手打的。狐狸狡猾,想要不动刀不动箭活捉它,只有猎人才知道这究竟要耗多大的功夫。
“成天做美梦。”萧扶光扯了扯他的头发,这个姿势实在不得劲。可稍微一动,颈间热意便更甚。她不是忸怩的小女儿家,有的是底气,可这份底气早在灵岩寺那一晚起被他细细蚕食,原来看似不近人情的悍臣竟也有温柔的一面。他会贴在她耳边说“若这世间有厉鬼复仇,尽管让他来找我便是”,会说“阿扶,我不想让你等,我要带你一起走”…
前赴后继来献媚之人太多,能真近得了身的又有几个?而就在这寥寥几人中,小阁老便显得尤为特别。
人与人交往,除却情分,其实更讲缘分。情分如人和,需小心妥善经营,缘分却更胜天时与地利,自古姻缘重门第,萧扶光可选的或许很多,配得上她的却实在是少。
思索间他又贴了上来,萧扶光转过身子,脑袋同他贴在了一块儿。
他用未受伤的手臂箍了一下她的腰,将人狠狠地带入怀中,温热的唇开始畅游四方。只是鼻梁骨太硬,蹭得她的脸颊到处地疼。
“你怎么跟狗似的!”萧扶光向外掰着他的脸说话,却看到他那双眼睛灿若晴夜狼星。
她愣了一下,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走了,改被这双笑眼填满。
他伸出手,就要朝她胸口抓来。
萧扶光这才回过神,以为他又要行那等歹人行径冒犯自己,赶紧伸出手来推他。一只手虽说张弓不在话下,可这个时候了,哪里还真能使得上力气?于是乎被他攥进手心,可劲儿地揉捏了一通,最后拉扯着覆上她心口说:“阿扶,你心跳得厉害。”
原来是为这个。
萧扶光松了一口气,可脸却红了,心底还有点儿埋怨自己,也埋怨他。
掌心之下是一颗玩命跃动的心,不像平日里走完山路那样哐哐跳,它是不规则的,感知他在看自己时,才跳得更厉害。她不是没想过,为什么一夜之间同他的距离会拉得这样近?是不是病中的自己脆弱,这才给了小阁老有了趁机而入的机遇?
可嘴巴能骗人,心是骗不了人的。就譬如现在,她人明明好好的,可就是控制不了腔子里那颗心。它像是活了一般,拼了命地在他们掌下凸显它的存在。
既如此,那也不装了。
萧扶光将手抽出来探去他脖颈,挺了挺身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俩不服输的人凑作一对,掠夺似的探索彼此,就连亲吻都带着血腥气。
“什么郡主,我当多大能耐,这么点儿小嘴你逞什么凶?”司马廷玉边咬边激她,“多大点儿地,吸两口气儿就没了…喘什么你喘,没我一口气渡过来你能死过去…”
萧扶光仰起头,双颊泛着血潮,一直红到颈下。
她深呼吸数下,等眼前那阵儿黑散了,凑上去在他下巴上咬了个印儿。
她见那双浓墨似的眼睛逐渐褪去表面那一层黯色,越发亮了。她笑得前仰后合,“你也就嘴上逞能。我是喘不上来气儿,可你呢?眼红得泪都快掉下来了,还凶?赶快照镜子擦擦吧!”
司马廷玉受伤的右臂扔箍着她,左手探到她腿下,路过臀时很不君子地擦了一把,吓得她脊背都绷紧了。就这么抱着她来到镜子跟前,看了看,的确是有点儿红。然而下一刻心底又浮现出坏心思,却是没说,只在臂上掂了掂怀中人,说:“是感觉阿扶又清减不少,我实在心疼,几欲流泪。”
明明是是鬼话,可经他说来十分好听,流泪是假,心疼总是真。但凡女子没有一个不爱听好听的,你尽管说,老的小的无一开心。
铜镜跟前又厮缠了会儿,直到唇肿得不能看,两只斗兽这才放过,拥在一起合着眼享受彼此呼吸交缠。情人间欢愉的时刻有很多,虽说肉体沉沦能登极乐,可此时相拥时相望亦有一番相惜相怜意,简直叫人又痛又快。
“这一个多月真是难熬得紧,又想快点娶我阿扶过门,又怕准备不够,委屈了我阿扶。”他贴着她的耳垂道。
“我嫁谁都委屈…”萧扶光下意识的话一出口,猛然见他眼底掠过一道精光,吓得改口,“廷玉自然是不同的。”
他蹙起的眉头这才抻平了,笑意盈盈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你擎小就相中了的,你抵不得赖。”
萧扶光将脑袋搭在他肩头,心说那会儿她才多大一点儿,怎么就瞧上了他。
他将受伤的那只手放了放,轻轻拥了她一下,问:“你刚刚看我手时偷偷挠什么屁股?”
萧扶光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谁受伤,自己屁股尖儿就疼…你眼怎么那么贼呢?”
“这是什么怪毛病?”司马廷玉头回听到这种事,挑了挑眉,“那我给你挠挠…”说着就要动手了。
萧扶光嗷了一声,扯住他袖子不让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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