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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司马承稍稍安心下来。
等菜做好之后,二人才端着酒菜进了帐子。
军中吃喝同京中自然不同,司马廷玉也不是挑剔的人,既能坐下吃上饭,就代表已经过了眼下这一关。
辽东人能吃更能喝,一坛酒下去,二人脸色酡红,已是微醺模样。
荣王看了司马廷玉一眼,想起阿扶年幼时伸着小胳膊要他抱,再看眼前人,心中越发不忿,纯心想为他添堵。
他拍了拍手,陈校尉便钻进了帐子。
“殿下有吩咐?”
荣王抬了抬下巴:“将先前准备的人叫来。”
陈校尉低头说是,又退了出去。
司马承在外间等了一会儿,便见陈校尉去而复返,带着十余个身高腿长的汉子入了帐。
帐子再大,进来这么些人便有些逼仄。
司马廷玉看着站成一排的英伟军士,不明所以地看向荣王。
萧轻霖满意地点点头,对司马廷玉道:“侄婿,这是孤为阿扶挑的人,你既来了,便一并带走。”

司马承提心吊胆地看向司马廷玉,只见他眼周一片绮红,沉默地点头应下。
“都说宰相腹中能撑船,不愧是小阁老。”荣王笑着道,又挥手将人遣了出去。
那些人呵声道是,声音极为浑厚有力,纷纷出了帐子各自收拾行囊去了。
司马承脸色青青绿绿,捏着盘子的手指头都发白。
“男子能娶妻纳妾,可我家阿扶到底与一般女子不同,你担待是应当的。”荣王说着,将酒杯推了推,“没眼色吗?”
司马承替主人委屈,可主人未发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恭恭敬敬为荣王斟酒。
伺候了这位殿下,他却仍是不满意,只低头看了眼酒杯,说了句“打算养鱼吗”。
司马承上前再倒,荣王却一拂袖将他推开。
先前看着没什么,如今掌风贴到了自己身上,司马承被推出一丈远,若非身后的帐子钉在地上,他怕是要滚上一圈才能停下。只是他手中抱着的酒坛子早已倾斜,烈酒顺着坛口全数浇在司马承头上身上。
司马承愣了一愣,饶是脾气再好,怒气也浮了上来——他是司马氏旁支庶子,胆识过人,很得阁老司马宓欣赏,这才派给儿子司马廷玉作伴。常随司马氏父子出入阁部,所见之人谁不给三分薄面?再说,这次是瞧在郡主的面子上给荣王送银子,荣王羞辱完了司马廷玉,又来找他的茬,司马承自然生气。
陈校尉见不对劲,连忙将他拉起来:“司马兄弟随我换身干净衣裳去吧。”
司马承起身,却见司马廷玉挥了挥手:“下去吧。”
司马承开口:“可是——”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司马廷玉回过头来看着他,“下去!”
司马承无法,敷衍一拱手,随陈校尉退出帐子。
陈校尉将他领到自己住处,虽说军衔不高,可他常跟在荣王身边跑前跑后,倒也有自己的小帐。
司马承脱下湿衣,换上了陈校尉的旧衣裳,可心里那股怒意依然难平。
陈校尉道:“我们王爷平时也不这样,他对大伙儿都可好了。今天要招待小阁老,伙房才舍得开荤,平时这个点儿,他都煮几个鸡蛋就俩蒜对付对付得了。不光有鱼有肉,还有酒喝呢——军中禁酒,若不是打了胜仗,酒是不许带进军营的。”
“你们是他的兵,我们又不是。”司马承瓮声瓮气道,“他对小阁老如何,你也看到了,弄那么些个人,这不是给小阁老戴绿帽子?!”
陈校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挠了挠头,将装着司马承脏衣服的盆端起来道:“我给兄弟洗衣裳去吧。”
“不劳烦你了。”司马承拽住了他,“我自己去。”
他端着盆出了帐子,陈校尉追上来,“你知道河在哪儿吗?”
司马承说不知。
陈校尉叹了口气:“我同你一起去吧。”
俩人出了营地,走了不到两刻钟便来到河边。
司马承闷头洗衣裳,陈校尉躺在一边看天上的月亮。
“司马兄弟,你从帝京来,见过这样大的月亮吗?”
司马承哪有心思看月亮?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说没有。
“其实,我也是帝京人。我老家也在帝京,可我好些年头没回去了。”陈校尉道,“家中还有个堂兄,特别有出息。以前在翰林院,据说现在也进了内阁。”
司马承手下动作一顿,“陈九和陈大人?”
“对,他是我堂兄。”陈校尉坐了起来,“我们家中就数他最有出息。”
司马承笑着点头:“陈大人待人和和气气的,同林大人关系最为要好,俩人都很不错,前途无量。日后你想回京不难了。”
“我不回去。我念书念得不行,想参军,可堂兄说,帝京是个吃人的地儿,要我走远点儿。我这才来了辽东。”陈校尉又躺了回去,“荣王殿下是性情中人,你别不信,他对我们真的很好,自己有口吃的,就从不亏待底下人。殿下早些年有些家底子的,因为打仗都兑成粮饷了。当初他还有位王妃,是先帝指的婚,那位受不住边境苦寒,等先帝一驾崩,她便跟个南方富商跑了。殿下嫌觉得丢脸,又不想让人戳她脊梁骨,就说她是病死了。王妃的家人起先来闹了一通,他又赔了好些银子,还给人下跪,折腾到最后人也没了,钱也没了。城里也有官员想巴结他,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妾的,可他不要,说自己哪天不定就死了,怕耽误了人家…说来说去还是先帝的不是,看人没看准。”
司马承听在心里,气渐渐地消了。
“可我还是搞不明白。”他一摔衣裳道,“殿下既然有你说得这样好,怎么对我们是这个态度?”
陈校尉嘿嘿一笑:“自己小时候种的白菜叫猪拱了,搁谁谁不闹心啊。”
司马承无声与他对视半晌,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人一走,落得个清净。
萧轻霖开了旁边的新酒,司马廷玉准备接过,却被他推开了。
他将二人的酒杯满上,最后放下酒坛,端起酒杯。
“萧雾东做爹不怎样,可他的眼光我信得过;阿扶的眼光不怎样,可只要是她认定的,便从没有得不到的。”萧轻霖看着他道,“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对阿扶是否能忠心到死?”
司马廷玉觉得他话中有话,端起杯稍低了下便与他的一碰,道:“三岁起旁人便说,我日后要娶光献郡主,十八年来我便只认这一件事,再过八十年也只认这一件事。”
爱与恨,归根结底都是执念。
萧轻霖酒饮尽了,连声说了几个好,最后红着眼睛看向他:“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司马廷玉倾身过去。
次日一早,司马廷玉便要启程回帝京。
他时间非常紧迫,今日起轻装回京,少说也要八九日。
“司马兄弟的衣裳还没干,就穿着我的走吧。”陈校尉笑道。
司马承点点头,同他说上几句话便告辞了。
荣王昨夜酩酊大醉,今日不曾来送行。
饶是陈校尉宽慰司马承一晚上,可当他看到那十几个相貌各不相同的男子时心口依然堵了一下。
“走吧。”司马廷玉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轻装出发,折返帝京。

进了九月下旬之后,突然间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起因是这些日子萧扶光略忙,大家都看在眼中,便想她能多休息一会儿。可这日直到日上三竿都未见人影,清清稳重些,端着香茶来唤她起床,却怎么也喊不醒。
香茶翻倒在地,清清提着裙子出门,与小冬瓜分头,一个去叫大夫,一个去寻裘左史。
裘左史来得比大夫快,见人还睡着,探探鼻息,一点儿事没有。起先大家还觉得没准儿是快要出嫁,郡主有些紧张,却被小冬瓜一句“咱郡主什么大场面不曾见过,有何值得紧张”又高高吊起了心。
大夫来后,又是把脉又是掰眼皮儿,瞠目结舌半日,哆哆嗦嗦地说,这是中了毒。
众人一惊,裘左史最先反应过来,一面召集人,一面去请景王回府。
小冬瓜也没闲着,结结巴巴地吩咐下去:“把…把苑里所有人都捆起来!一个也不许漏!”说罢又看了躺在床上的萧扶光一眼,抹了抹眼睛,翻找了条绳子出来先把自己捆了,跪在院子里等发落。
苑里人越来越多,除了常伺候的四个,守卫、大库、副正,就连厨子厨娘与来做嫁衣的绣娘工匠都未放过,加起来三百多个人,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小冬瓜几个看着大夫们进进出出,灰败着脸,头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伺候好,我该死…”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大家都没伺候好。”碧圆只哭,“咱们贱命一条不值钱,可郡主怎么办?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如死了!”
小冬瓜看了她一眼,继续撞头。
清清倒是冷静,她思索了半天,忽然抬头看向颜三笑。
若是郡主中毒,那么最有可能下毒的便是他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了。颜三笑是后来的,被怀疑倒也在情理之中。
颜三笑的脸白得像是盖了一层霜,望着清清摇头,口中喃喃道:“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碧圆心急,逮住便骂:“打量你也不敢!待会儿殿下回来,把咱们一个个拉进地牢里审!没伺候好就是没伺候好,就是活剐了我我也认!只是不能放过那个残害郡主的凶手,我就是死也要在天上看着那人,我看他能得了好死?!”
颜三笑依旧白着一张脸,没听见似的一直摇头。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景王终于回了府。
那双白靴一踏进来,诸人便感觉到滔天怒威,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
小冬瓜还在撞墙,景王路过时一脚将他踹翻。
“还未到你死的时候!”景王丢下这句话,闪身便入了内。
小冬瓜躺在一边,哭得满脸是泪。
府中的大夫尽数被召来,人人断言是中毒,但这种毒却见所未见,人人无计可施。
起先来的那位大夫拱手说:“卑下从前听闻,云贵一带山中有此毒。宫中有位姓朱的医丞便是来自云南,殿下不妨传唤他前来一治。”
景王当即便使裘左史带了谕令去宫中请那位朱医丞——当然,不止他一个,所有人都被请了来,就连几位七八十岁的老医丞都不曾放过。
这下不仅定合街,连宫中也知道了这件事。
大婚将至,光献郡主却中了奇毒。有些同钦天监来往密切的官员便恍然大悟,连说还是钦天监算得准——都说光献郡主同小阁老八字不合,起先只是熟人之间小声传说而已,这回真算是板上钉钉了。
景王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儿,好不容易才定下了神,又命人将银象苑的人一个个分开审。
既是审讯,免不了要动刑。刑来刑去,除了那四个,诸人都不曾近过郡主的身。
小冬瓜几个便被拎去单审。
宫内的医丞来时,也是先把脉。朱医丞为首,瞧了半天最后断定:“殿下,郡主中的乃是箭毒木之毒。”
箭毒木是一种南方毒木,云贵中最是常见。箭毒木汁液有剧毒,猎人常混合枝叶树皮捣烂后涂在箭尖以来狩猎。因林中动物敏捷,中箭后上坡的最多跑九步,下坡跑八步,平地的跑九步,所以又有“七上八下九不活”的名号。
“郡主可曾碰过箭?”朱医丞又问。
景王当下便命人将墙上箭矢取下来,待朱医丞看过后,断定箭矢上涂了毒。
这下轮到景王内疚——三年前他将萧扶光送到华品瑜处,便是从他那里学了射箭的功夫。
若不是他,阿扶也不至于此。
不过知道是箭毒木便好办,朱医丞当即便留下开了方子,等婢女熬了药,给郡主服下后再作观察。
这一番折腾下来便到了晚上。
除却朱医丞,其他医丞纷纷回了宫。
帝京晚上有宵禁,可夜黑风高看不清楚。无人见护送医丞回宫的人中多出几位来。
而宫中在听闻光献郡主中毒后,终于也有了动静。
为示天恩浩荡,皇帝特又派遣自己身边最近侍奉得力的阮偲带着珍惜药材去了定合街。
阮偲一走,万清福地能说得上话的便只剩下了姜崇道。
姜崇道看了看天,觉得时机正好,便低声道:“陛下今日练功有三个时辰,可要走走?光献郡主青春年少,一个不小心,竟中了箭毒,也不知如今是好是坏。陛下虽在春秋,却也要保证身子,神殿要常通风,不能总是在一处闷着呀。”
皇帝虽修道,然而终究还是凡人。光献郡主年方十八,不过碰了下箭毒便倒下,何况他一个中年人?思索之后,皇帝踏出神殿,举袖投足间仙风四溢。
“陪朕一道走走。”
姜崇道躬身道了声是,又小声说:“陛下,阮偲不在,奴一个人站在门口便想起吕大宏来。到底是一同伺候过陛下,总觉得有点儿凉飕飕的,现在陪着您一起,觉得罡风阵阵,胆子也壮了不少了。”
皇帝终于笑了:“你倒是会说话。”
姜崇道躬了躬身,“陛下当心脚下。”
转眼间,他望向身后,一队人已悄无声息入了神殿。

鹰挚狼食(二十二)
一队人悄无声息地入了神殿,依照先前郡主所言,直往中央太极阴阳阵而去。
开了阵,果真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个瘦些的男子在同伴的帮助下入了阵内,打开火折子,贴着墙壁入了密室中。
“可是中贵人韩敏?”来人见着他,收了火问。
韩敏听到动静,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问:“是谁?”
“在下宜宙,是受郡主指派来接中贵人出宫。”宜宙道,“郡主为今日筹谋已久,长话短说,请随在下离开。”说罢又道了声得罪,上前将韩敏背在背上。
韩敏先是一愣,随后便攀上宜宙脊背。
他在地下密室中许久,原就比普通人瘦弱些,宜宙背起来丝毫不费劲。二人来到出口,宜宙在下,抱着韩敏双腿将人抬上去。上头人见了,赶紧将韩敏架了出去,随后宜宙才出阵口。
一番折腾下来,竟用了半刻不到。几人前脚刚从侧门将韩敏抬走,神殿值守的宦官后脚恰好刚刚进来换灯油。
离宫门越发近了,出宫虽说难些,可一早便有对策。
一道焰火腾空而起,噼噼啪啪在空中炸了不大一朵火花。贺麟见状,知晓人已经到了,带着早先准备好的棺材挤到了门口,什么也不说,就地坐下。
守卫见状,提枪上前,指着面前这群披麻戴孝的人问:“不知夜有宵禁?来宫门前找死来了?!”
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们是御前红人吕大宏的远亲,听说大宏死在宫中。官爷你行行好,可否容我们进去收个尸?”
守卫面面相觑,吕大宏的确也曾是皇帝亲随,可一早便被赐死,说好听些是给闵孝太子陪葬,可实际上早就被挫骨扬灰,烧得没了影儿了。眼下来收尸,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不是?
守卫又问:“信口雌黄,你们如何证明你们是吕大宏的亲戚?”
贺麟抹着眼睛道:“大宏在宫中认了个干儿子不是?大宏带他见过我们的。”
如此,守卫便拨出一两人去请金小砂。
金小砂来后,看清楚来人,拱手道:“贺大哥来了。”
守卫见果真认识,收了枪,小声对金小砂说:“想法儿将人打发走,别闹事。”
金小砂点点头,又对贺麟道:“贺大哥,干爹走得敞亮,下去伺候闵孝太子了…”
话没说完,贺麟捂着脸坐在地上便开始嚎。
金小砂脸上抽了一下,心说郡主哪里找来这么个人,演得比真的还真,不去哭丧真是浪费此材。
他暗暗掐了下大腿,忍住笑意,悲恸道:“大哥先不要哭,人没了,我收拾出来干爹生前衣物,你们抬回去给立个衣冠冢。干爹知道了也会高兴…”说着便着人抬出两大箱东西。
守卫照理去翻看,第一箱里是些吕大宏往日旧衣,第二箱里刚扒拉开上头一件衣裳,便见下面一层的银子。
金小砂按了按他的手,从袖中滑一块金子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这贺兄弟是吕公公从前表弟,专门替他干些阴私事,不好招惹,不拿银子他早晚还要来闹。”
金子沉甸甸的,不知几重,绝对值钱。
守卫收起来,又装模作样地摆弄了下衣裳,随后让人将箱子抬了出去。
贺麟摸着箱子边哭便叫人往棺材里抬,又回头问:“就这些啊?”
贪得无厌的表情几乎将人气死,守卫又提起枪道:“再闹果真要你们的命!”
贺麟抖了一下,冲金小砂咧出个难看的笑,灰溜溜的离开了。
金小砂又拱手:“有劳诸位大哥。”说罢也离开了宫门,回掖庭去了。
此番瞒天过海,将中贵人韩敏从万清福地顺利救出。
银象苑灯火通明,景王还在床边,一边理事一边看着萧扶光。
整座银象苑的人都被审了一个遍,尤其是那四个。可审来审去,大家只说郡主每日都会取下弓箭练上小半个时辰。又有几人说一日曾听郡主自言自语“不知涂了毒再射草木,草木是否会枯萎”,想来应是她误触。
不能说真相大白,却是不少人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只除了小冬瓜——无论如何问他,他只撞头磕头说自己没照顾好郡主,都是他的错。
银象苑内所有人还在被关押,只小冬瓜与碧圆被放出来,一个守在门口不敢进只敢哭,一个在床头跟着照顾喂药。
景王用手敲了敲桌案,“两副药下去,还未能转醒,你到底行不行?”
朱医丞看着碧圆将煎好的药给郡主喂下去,叹了口气道:“不瞒殿下,卑下虽是云贵人,可我们都知道这种箭毒木有剧毒,除了那些老道的猎人,寻常人不曾碰过。如今郡主中了此毒,卑下也尽力医治,只是郡主何时醒来,还很难说。”
“郡主是孤唯一的女儿,她不能有事。”景王又道,“除了你,还有没有人能解这种毒?”
朱医丞想了想,道:“既然是郡主误触,想来是有人给她。这样一来,找到给她箭毒的人便可。”
景王当即唤了人来:“去请华品瑜,速去!”
“先前郡主要大婚,说三顾茅庐请太傅,太傅才会来。”碧圆道,“这下他不来也要来。”
景王捏着眉心,一句话也不想说。
此时贺麟与宜宙已经将中贵人韩敏偷偷带了回来。
小冬瓜站在门口撞头,宜宙上前拉了拉他,小声道:“接回来了。”
小冬瓜抹了把眼泪,跟着宜宙去了偏房。
此时虽是晚上,可韩敏因在密室中久了,连星光月光也有些见不得,便闭着眼休息。
小冬瓜踉踉跄跄来到韩敏跟前,跪地抱着他的双腿便大哭起来。
“干爹——”
韩敏的眼睛开了一道缝,见是小冬瓜,微笑着伸手抚摸他的头。
“怎么哭了?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韩敏道,“郡主安排得好啊…冬瓜,郡主呢?”
小冬瓜仰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郡主说,她嫁了人后就是司马家的人,就不好安排了,想了个法子,自己在手上揦了道口子,涂了毒,让医丞们出宫,这样才好接您出来…”
韩敏听后,沉默了半晌,最后问:“这事儿,你亲眼见的?你没拦着她?”
小冬瓜哭着点头。
韩敏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朝着小冬瓜面上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好战之主(一)
宦官不能人道,子嗣于他们而言,比寻常人家亲生的孩子还要珍贵。就算打,也多是做样子吓唬一下,哪里真舍得下狠手?
韩敏为人温和宽厚,小冬瓜自认了他做干爹,一个手指头没叫他碰过,只出宫前演了一出戏假死瞒混过去,屁股腿上垫着厚厚的垫子,哪里真挨打?
今日是头一回,这一巴掌用尽了韩敏教养他十数载的力气,打得小冬瓜耳朵嗡嗡了好半天。
“从你认我做父亲那日起,我便同你讲,先君臣然后父子,你要时刻将君主安危放在首位,要做忠贞笃敬之人。”韩敏指着他道,“你虽同我入太极殿侍奉,可你的这条命是郡主捡回来的,她便是你主君。如今你为了干爹,致君体于不顾,日后你如何再侍奉呢?”
小冬瓜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天冷了,干爹受不得冻,两床被子抵什么用处?郡主便要我将您接出来奉养,旁边的崇恩寺废着,收拾好了就能住进去。郡主说她有法子,可儿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自损八百的法子。儿没用,又舍不得您,郡主又说她早算计好了,即便朱医丞救不好,太傅也肯定赶来的。太傅神通,她定能安然无恙,儿这才答应了…”
韩敏却不听他解释,只面朝北,抱着伤腿频频叩头:“陛下!臣愧对陛下托付了!”
小冬瓜知他口中“陛下”不是当今皇帝,而是先帝。惶恐侍奉先帝数十年,同先帝是君臣主仆亦是好友,想是先帝曾交代他要好生照料郡主。
“儿这就去同殿下谢罪。”小冬瓜擦着眼泪道,“干爹不要再生气了。”
韩敏抬起头来看他,又道:“你如今的主人是郡主,既已做了,就要谨遵她命,她要你开口时你再开口。听明白了吗?”
小冬瓜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儿知道了。郡主是儿的天,郡主让儿做什么儿就做什么。除非郡主要伤自己,儿一定拦着她。”
韩敏这才点头,枯瘦的手落在小冬瓜肩头,坐回了那个父亲。
“你在郡主这儿,都好吗?”
“儿一切都好,郡主御下如何您是知道的。她宽厚,待谁都和善,有时也凶巴巴的,可都是吓唬人来着。”
韩敏听后笑了:“是,陛下从前也说,‘威仪天成,又常比春风’。你刚跟着我时,我也想让你做郡主的伴当,可她的伴当哪里是这么好做的?幸而她心善,救了你,你便有由头巴着她了…陛下看人,不会看错的,你不信我,总要信他呀。”
小冬瓜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儿的不对。只当他是想念先帝了。
韩敏低了低头,又问:“景王殿下他,一切都好吗?”
小冬瓜道是:“殿下都好,殿下可厉害了,如今朝中上下除了檀党那几个,有哪个不服他的?”
韩敏点头,又摇头:“风头太盛了,也不好啊…”
小冬瓜挠了挠后脑勺,“干爹,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韩敏看着他被自己打肿的脸,眼底有几分心疼。
他又探出手来,小冬瓜便乖巧地上前献上脸。
“干爹随侍先帝这些年,心气儿高时,也曾自比金日磾与汉武,主君生前身后交代过的事,都要一件不落地记住。哪怕主君不在了,也不能做为主君蒙羞之事。多少宦官眼红干爹,说一个阉人如何这般得宠,构陷干爹的大有人在。可主君知道干爹的忠心,信任干爹,这才避了祸。”韩敏抚着他的脸道,“日后,你好好跟着郡主。我说过的话,你千万要记在心中:你要做一个忠诚的奴婢,嬖宠不骄,落宠不躁,你的一辈子有多长,就要为郡主想多长,能做到吗?”
小冬瓜连连点头:“儿记住了。”
韩敏这才笑了:“好,你从前最听干爹的话。日后也要听郡主的话。”
此时外间守着的宜宙道:“今日不宜叙旧,若陛下发现中贵人不在,定要搜查城中。陛下修道有忌讳,不犯佛家。中贵人还是先随我们去崇恩寺安置,那边都是咱们的人。”
小冬瓜抹了抹眼泪鼻涕,又说:“干爹先随宜宙兄弟去,等郡主醒了,儿同她一道去看您。”
韩敏眼神黯了黯,点头说好。
宜宙进来将人背起,小冬瓜跟着忙前忙后,一路陪着将人送到王府侧门。
侧门下挂着六只灯笼,上绘阖家团圆,红通通的,瞧着特别喜庆。
韩敏偏头过来,看着小冬瓜,招手道:“冬瓜,过来,干爹告诉你一件事。”
小冬瓜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干爹有什么要吩咐的?”
韩敏摇了摇头,说:“你同郡主说,先帝是赤诚之人,从来只有别人骗他,没有他骗别人的。”
小冬瓜歪着脑袋:“干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韩敏笑了笑,“郡主模样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宜宙紧了紧身上的人,将他背离了王府,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冬瓜瞪着红灯笼发愣。
收拾好了心情,擦干净的脸,小冬瓜死皮赖脸地回去伺候。
景王依然守着萧扶光,身边现置的书桌上已经摞了一堆奏章。
小冬瓜怯怯地上前,跪在榻边瞧着郡主,看她嘴唇白里透青,还没醒过来,想起韩敏说过的话,心里头一阵难受,几乎就要落泪。
“人安置妥当了?”景王忽地出声。
小冬瓜一惊,脸上还挂着泪,惊恐地看向景王。
过了好半晌,小冬瓜才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是何时…何时…”
“孤若什么都不知道,早被人灭了一千回了。”景王头也未抬道。
小冬瓜爬到他脚边,磕头道:“都是奴的错,若不是惦记干爹,郡主也不会变成这样…殿下就是杀了奴,奴也没有一丝怨言。”
“孤说过,还未到你死的时候。”景王嫌弃地收回尊足。
小冬瓜听他话音里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小心翼翼道:“那奴现在不用死了?”
景王嗯了一声。
小冬瓜高兴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儿,还不忘说一连串对景王的溢美之词。
有景王罩着,想来就是宫中追究到他们身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中贵人韩敏却于当夜在崇恩寺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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