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草地上有一处草垛,草垛上放着俩垫子,这是大个儿和小好看牛羊的地儿。
云晦珠嫌男人脏,把快包浆了的垫子扔到一边,坐在垫子上望山。
小好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坐去了她旁边半丈远的地方。
“林大哥这个人,怎么说呢…蛮好的。”小好结结巴巴道,“林大哥家里过得不错,他又是老幺,说话就冲了点儿,其实他人不坏…”
云晦珠狐疑地看着他:“他不是说他无父无母,是林子里的猎户么?”
小好头皮一阵发麻,继续编:“猎户也有过得好的呀!云姑娘看林大哥那块头,就知道他全家个个能伏虎。”小好说着,神情也严肃起来,“其实林大哥这人看着粗,却内秀,云姑娘不知道,林大哥曾经娶过妻吧?”
云晦珠摇头:“虽然不知道,不过瞧他年纪应该不小,应是成过亲的。”
小好道:“林大哥的父亲还在世时,逼着他娶的。后来林大哥带着新妇去了别的地方,恰好他父亲过世,俩哥哥又闹得厉害,那新妇便跟人跑了…”
“林大哥还被人戴过帽子?!”云晦珠瞪大了眼,“那他怎么不找他们算账?!”
小好道:“因为林大哥去的地方苦寒,他脸上的疮裂便是长年累月冻的。那新妇又是娇女,肯定受不了啊。”
云晦珠一撇嘴:“受不了就回家呗,哪怕同林大哥和离了再找也无妨,总不能给人戴这样大一顶帽子,传出去多难听啊。”
“所以林大哥同人说她病死了。”小好又说,“因为这个,岳父岳母还来闹了一通。林大哥没办法,将自己的家当赔给他们了…”
云晦珠听得心头发堵。
“什么道理?明明是他们未教养好女儿,最后反倒是林大哥担下所有?!”她极其不忿,“他为何不说出来呢?脸面难道就这样重要吗?!”
小好心说咱们的脸面当然不重要,他的脸面可是价值连城。
不过见她神情大动,一副完全站在他们这边的模样,小好往火上又添一把柴:“光这还不够呢,林大哥的岳父不依不饶的,最后他没办法,给人跪下赔礼了。”
云晦珠忽然站起身。
小好问:“姑娘要去哪儿?”
云晦珠拍了拍身上草杆,低头问:“林大哥的岳父家在哪儿?叫什么?我找他们算账去!”
小好一惊,当即从草堆上起来拦她:“不要问啦!这事儿都过去好些年啦!”
“那不行!”云晦珠道,“林大哥救了我,我怎么能看着他受这样大的委屈?你就告诉我是哪家人,我找他们去!”
小好继续劝:“不要找啦!林大哥要脸啊!”

不臣之心(十)
“我保证不说自己认识林大哥。”云晦珠道,“当了这样久的大小姐,我还没尝过仗势欺人的滋味呢。我想试试…”
小好道:“那家人来头不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呢?”话一问出口,小好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不仅能拦住云姑娘,还能顺便套出她是哪家的小姐。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晦珠并不打算回答他。
“不想姑娘费这个事。”小好说,“林大哥都不追究了,姑娘现在去,只会叫他为难。”
果然,将正主搬出来后,云晦珠便泄了气。
“算了。”云晦珠摊手道,“反正头顶有帽子的又不是我,我闲操的什么心。”
小好点头:“云姑娘心疼林大哥,我知道。”
“是是是,我不仅心疼他,我还心疼你。”云晦珠道,“你有空闲扯林大哥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被你俩吃掉的这些牛吧。万一管事的知道了,将你俩扭送进官府去,官兵在你们身上一搜——好呀,连身帖都丢了,哪里来的乱民!直接将你们定为南齐的敌军,那时就要活活打死你们了!”
“那怎么办?”小好不急不躁地问。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云晦珠道,“赶紧跑吧!”
小好说:“我们跑了,你呢?怎么同你好友交代?”
“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管我呢?”云晦珠挥了挥手,“她耳根子软,我说两句好话就行。倒是你们,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小好“噢”了一声,慢慢挪步子朝瓦房的方向走。
走了几丈,他忽然想起有事要同云晦珠说,然而一转头,却见云晦珠已经上了马车,已经行远了。
小好垂头丧气地回了瓦房,见了大个儿,膝盖一曲跪了下来。
“回来了?”荣王问,“事办得如何?”
“云小姐口风紧,臣没套出来。”
荣王垂眼看他,一巴掌拍到他肩头,拍得人都快要塌下去。
“郝赞,你同孤说说,你还有什么用。”荣王扶额道,“你究竟是不是那龟儿子派来害孤的?”
郝赞委屈道:“臣感激小阁老葬母之恩,感激殿下救命之恩,可臣先前投奔您时便说好了的,臣没用,脑子也不灵光,给您端茶倒水洗衣使还行,您也没说想要谋…唔…”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荣王眼刀比他的手更快地来到脖颈上。
“你作死?!”荣王压低了声音道,“再叫孤听到那俩字儿,先拧断了你的脖子!”
郝赞惊惶地点头。
然而他侍奉荣王数月,早已摸清他的脾性,这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儿,瞧着凶悍,实则再厚道不过。对自己人常喊打喊杀,却从未真动过手;对外人也是不显山露水,却能顷刻间要了别人的命。
荣王松开了他,转身去炕上翻云晦珠带来的大包袱。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头,又不经逗,动不动就红脸的,可人实在不错…咦,这是?”荣王从包袱里翻出两套衣裳,一套冬衣一套春衣,都是利落猎装,外加两双革靴。
郝赞看了一眼,羡慕道:“云姑娘真用心啊…”
“什么话?”
郝赞起身坐到炕前,伸手摸了摸衣裳,却被荣王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上次云姑娘问我,我的衣裳瞧着针脚细密整齐,不像买的。我说是我娘给我做的,每一套衣裳都是我娘生前做好了的。”他摸着自己通红的手背道,“她又问起您,我说您早没了娘,没穿过娘做的衣裳…”
荣王无语看天:“为了同小姑娘多说两句话,你将孤卖了?”
“没有,不是,臣哪儿敢!臣不是想着同云姑娘套套近乎嘛!”郝赞道,“云姑娘应是心疼殿下,这回来特意给您稍带了衣裳…啧啧,这料子真好啊,是云姑娘亲手做的吗?”
荣王在军中日久,早已忘了女人和心动是什么滋味。听郝赞这样一说,骄傲之心瞬间膨胀得比农场里散养的猪还要肥。
“肯定是她自己做的。”他言语间都压抑不住自得之意。
郝赞实在是听不下去,道:“我娘给我做衣服,云姑娘给您做衣服…殿下,云姑娘该不是心疼您没了娘,把自己当您娘了吧?”
“去你的!”荣王大怒,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郝赞拍了拍屁股,又蹭了过来。
荣王翻了翻包袱,在看到十双亵袜时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郝赞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怪不得殿下您一靠近云姑娘时人家就皱眉说头晕呢,殿下脚臭,熏着云姑娘了…哈哈哈哈哈…”
荣王脸上一阵儿晴一阵儿白,都说臭味相投,同一样臭的人在一起久了便没什么感觉,乍碰到小姑娘,还以为人家害羞,自己硬是没想到这层。
荣王默默地脱了靴。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弥漫开来,因离炕头离得太近,味道更加荒诞古怪。
“臭吗?”荣王嗅了嗅,“孤不觉得。”
“还行吧,殿下,也不是很臭。”郝赞走到窗边才敢开口说话,“死了十年的鱼用放了十年的鸡蛋一裹,炸出来也就这么个味儿吧。”
荣王这次没骂他,只是叹气:“营中…离水源有些远,不常洗脚,也难怪会熏到小姑娘。真是委屈她了。”
郝赞呼吸够了新鲜空气,转头道:“臣看云姑娘应是没嫁人,殿下何不…”
郝赞话说得很隐晦,只是看荣王摇头,想起他之前那一桩婚事,顿时便说不下去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们哪里受得住比帝京还要寒冷的辽东呢?
想到这里,郝赞心里舒坦了——老皇帝的儿子都没女人要,自己也没女人要,简直是大快人心。
郝赞在窗边哼着曲儿,听荣王又问:“你同云姑娘说了没有,咱们要走了。”
郝赞身子一僵。
荣王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拧他耳朵:“你忘了同她说了?!”
“疼疼疼疼疼!”郝赞抱着耳朵嚎,“臣忘了…臣忘了啊…臣这就去…”
荣王却松开了他的耳朵。
“不必了。”他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不用去了,现在就走吧。”
“遵令。”郝赞揉着耳朵道。
次日一早,云晦珠又来银象苑。
“昨日来寻你,小冬瓜说你出了门。如今我来见你一次可难了。”她道,“阿扶,这次我是真有事——你还记得之前救过我的那俩人吗?”
萧扶光点头:“我听你说过,还叫你小心来着。”
云晦珠有些不好意思:“今冬山里不好打猎,他俩没地方去,管事让他们在山脚帮忙看农场。看了两个多月,活儿倒是干得还行,只是…”
“只是什么?”萧扶光见云晦珠吞吞吐吐,更加好奇。
云晦珠道:“只是能吃了点儿…把潘姑娘养的牛吃了…”
萧扶光松了口气。
“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宰牛吗,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饶是如此,萧扶光仍然好奇问,“吃了多少?”
云晦珠不敢看她:“十二头…”
“十二…”萧扶光倒吸一口气,“可真能吃!”
“律法中提过,私下宰牛要被抽鞭子的。我先前还担心,知道他俩吃了这么多,我都快气死了。”云晦珠抬头笑,“你不生气就成。”
萧扶光摇头:“我倒是不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云晦珠问:“想起谁了?”
“我不知你听没听说过荣王,那是我小王叔。”萧扶光答,“小王叔自小便爱吃肉,尤其是牛肉。可百姓犁地耕种都是靠牛,律法中严令不得私下宰牛。小王叔吃不到,有次馋得实在受不了,半夜去偷农户的牛。先帝知道后亲手执鞭抽了他一顿,抽完又觉得心疼,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小王叔趴在榻上说‘想食牛肉丸子汤’,气得先帝又抽了他一顿。”
云晦珠笑得前仰后合:“荣王殿下可真是个妙人!”
萧扶光也笑,笑完又觉无奈:“可惜无诏小王叔不得进京,若是他来了,定要请咱们吃上一顿全牛宴。”
“总会有能见着的时候。”云晦珠起身,“如今也开春了,救我的那俩人应会回山里,这段时日给你添麻烦了。我去同他们道个别。”
萧扶光点头,又叫小冬瓜将人送出府。
从定合街出来后,云晦珠便让人驱车赶往山脚农场。
当她来到地方后,发现三间瓦房干干净净,已是人去房空。
管事的带着新人来,见到她后眉开眼笑:“云姑娘的两位朋友可真够仗义的,丢了十几头牛,赔了一锭金。我先前还以为是唬人,牙咬火烧,竟是真金。哎呀您说,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呢…”
云晦珠愣了愣,问:“他们人呢?”
“走了呀!昨日走的!”管事道,“他们走前没同姑娘打招呼吗?”
“是我叫他们走的…”云晦珠喃喃,“走这么快吗,连声招呼都不打…”
她蹙起眉,显然有些不高兴,同管事一再叮嘱,若是他们回来,就给她去个信儿。
山头的另一边,萧轻霖已整装待发。
“孤出来得太久,再不回辽东,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他道,“京中是何种情形,这俩月也探得个七七八八,龟儿子算是没有诓孤。”
郝赞道:“那咱们回去,再不回来了?”
“这是我家,凭什么不回?只是当下时机不好。”萧轻霖笑了笑,“待时机成熟,我不仅要回,还要大张旗鼓地回。”

千金不换(一)
帝京的气候实在怪得很,经过一个少雪的长冬,刚开春不过一个多月,天儿忽然间又热了起来。早间还穿着袄,中午便要大汗淋漓了。若是街道上有打起来的,打斗中撕扯下对方的外袍,十有八九里头只一件贴身衫子。
捂春晾秋,富贵人家门头上的棉毡还未取,银象苑亦如是。
只是近来萧扶光又添一桩烦心事,那便是萧宗瑞又病了。
他在众人照顾下捱过了人生第一冬,到了春季却又难了。开窗通风时应是刮进了花粉,以致于频频打喷嚏。孩子虽长得丑,却是极为聪慧的,难受了便哭,尤其是对着萧扶光的时候,瘪瘪的三瓣儿嘴,泪眼盈盈地看着她,眼泪蓄得满满的,要掉不掉的模样最是惹她心疼。
“秦仙媛怎么还不回来。”萧扶光最是不能看到萧宗瑞这副样子,难得出声抱怨。
萧扶光先前同秦仙媛发过毒誓,不再纠缠司马炼,这段时日连沈家都没怎么去。她只让沈磐兄妹盯着,若是秦仙媛回到家立时告诉她,她派人来接。
人若是回来了,不必她去请,沈磐就能将人送过来。司马炼还问她要人,她比谁都盼着秦仙媛能早日回来。
宜宙驾车而去,不多时便将沈淑宁接了来。
萧扶光出了内院,与沈淑宁在院中长坐。
春日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哪家小儿放纸鸢不得法,东一下西一下歪歪扭扭才上了天。只是有心事的人总是吃不下睡不着,更不要说玩乐。
“来了来了!信来了!”小冬瓜从院门处一路奔来,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封信件,扬声笑着对萧扶光说,“河内那边来信了!”
萧扶光蹭地一下站起身,疾步走到小冬瓜跟前,一下将他手中的信夺了过来。
她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又坐回沈淑宁对面。拿着信件的指尖捏得白生生的,抖了好几回,最后才小心地拆开了信封。
她屏息凝神,将两张纸上内容大致扫了一通,又像是不相信似的,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萧扶光读了三遍,司马宓信中所说,家族中的确有一位叫司马炼的青年才俊,因其生母是司马廷玉堂姑母,父族母族都连着亲,是以二人的确相像。司马宓也在信中说,司马炼为人孤傲,怕是不会求助他从前旧部,倘若可以,期待郡主春闱时能照应一下,他自感激不尽。最后司马宓问她安好,又暗示已去之人不可追寻,要她向前看。
萧扶光让小冬瓜端了炭盆来,自己将信投进去烧了。失望虽压在心头,却也有欣喜在其上,因她的廷玉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一个,他从未变过心。失望的则是他今生今世都回不来了。
沈淑宁摸不透郡主脾气,先是试探性地说:“这些日子只司马公子一人在家中,除却外出买菜买四宝,其他时间都在家中待着,并未见秦仙媛回家。”
萧扶光心烦意乱,只点头说了声好,又叫她继续盯着隔壁动静。若是秦仙媛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小冬瓜惯会察言观色,见萧扶光神色恹恹,猜出十有八九阁老的心中没说什么好话,左右不过司马炼并非司马廷玉,人死不能复生,叫郡主再开下一春之类的话。
思及此,小冬瓜来到萧扶光跟前,问:“派去伏龙岭寻小阁老的人要不要叫回来?毕竟…”毕竟阁老都表态,继续在此事上耗费人力就没有必要了。
二人见她垂首,以为她又在伤情。未料片刻后忽然抬起头,绽出一个笑来。
“找,怎么不找?!”她起身边走边道,“他非廷玉也在我意料之中,毕竟廷玉那性子天底下只有一个,那张嘴天底下也只有一张。别人再像,到底都不是他——无人能是司马廷玉。”
萧扶光离开后,留沈淑宁与小冬瓜二人大眼瞪小眼。
小冬瓜先开口:“郡主的脾气,这些年我也摸清了不少。小阁老走后她不知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睁眼就问贺麟他们人找着没。看吧,越是瞧着轻松,心里越是难受。小阁老这人有两个特点,一是饭量大,二是嘴巴不饶人。烦请沈姑娘凡事多留意那位司马公子,一旦有什么苗头,早早地来告诉我们。”
“你放心,我平日里也看着他呢。”沈淑宁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小冬瓜将她送出二门外,又叫车将人送回清枝胡同。
沈淑宁回家时,像往常一样先去厨房忙活。过年时司马炼帮忙劈好的柴已经烧干净了,如今又添新柴。
她挥着斧头砍了两下,又有人来敲院门。
沈淑宁开了门,见是司马炼站在门口。
司马炼的目光慢慢从她的脸转到她身后院中的斧上。
沈淑宁未曾见过小阁老,但依郡主与兄长等人的态度来看,司马炼同小阁老模样相似程度很高。司马炼有一张极不符合他气质的相貌,眉眼上挑而张扬,面容凌厉。若是着小阁老那身官袍,绯衣白面,该是如何意气风发。连郡主都心心念念的人,果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我来帮你。”司马炼只说这一句话,不容她开口,便自行进了院子。
沈淑宁看他将厨房的柴火拖了出来,一根一根地劈。她想起小冬瓜说的话,索性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忙活。
司马炼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即便做劈柴这样的活也自有一股斯文气。
沈淑宁想起秦仙媛,突然有些好奇——像他这样的人,是如何看得上秦仙媛的?
她忍不住问:“你与秦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她见司马炼手中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三年前,仙媛寻她师父时途径河内,那时我们便认识了。”他说话时并没有抬头,“我家人不喜欢她,所以成亲之后便不怎么同家人来往。去年年底家宴时因此事被家人辱骂,我们才来了帝京。”
“怪不得大年初一就来了呢。”沈淑宁想了想,又问,“可你同小阁老这样相像,若是尚了郡主,日后荣华富贵自是不必想。至于秦姑娘…到时可以补偿她。”
司马炼听后抬起头,问:“沈姑娘,你应当没有过心上人吧?”
沈淑宁坐直了身子:“为何这样问呢?”
司马炼极为认真地道:“倘若有了心上人,你便会知道,她的好是世间一切都难以替代的,更遑论那些身外之物?千金不换的便是她了。”

司马炼猜得很对,沈淑宁的确没有心上人。
沈淑宁与兄长沈磐自幼失怙,沈磐是务实之人,知道想要照顾妹妹就必须要往上爬,所以一旦有机会接触光献郡主,便死死地抱住这只大腿;沈淑宁明白兄长苦心,知道这些年他在官场中行走不易,努力做好一应家务事,不让兄长回家还要操心。即便有朝一日要嫁人,沈淑宁也希望夫家能带给兄长和自己一些助力。林嘉木虽好,但她与蒙焕秋不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起初接近林嘉楠等人也不过是为了借住他的力量,能靠得光献郡主近一些罢了。
清醒如沈淑宁,在听到司马炼这番言论后也不禁有些晕头转向——世间真有这般值得的人?
不过她依然有些怀疑——瞧着他同秦仙媛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好,有时俩人走在一起一前一后的,隔了好几丈远。
沈淑宁想想秦仙媛,再看看司马炼,莫名觉得他这张脸若是安在那位小阁老身上,似乎还是同光献郡主更般配一些。毕竟去年小阁老为了迎娶郡主可谓用心,同进同出护佑她来回万清福地不说,临成婚前只差将家底搬空,实在叫人难以忽视这一对。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料人竟折在了伏龙岭?实在是可惜。
柴劈得差不多,因沈淑宁一直在一边看着,司马炼再热也没脱衣裳。他后背洇湿了一大片,额头上的发丝也贴在鬓边。司马炼皮肤很白,出汗后整张脸开始泛红,乍看之下竟比姑娘家还精致。
沈淑宁心生艳羡,递给他巾子和水:“辛苦你了。”
司马炼道无妨,连喝了几口水后问:“我上午来过,可你出门了。”
沈淑宁点头:“去了定合街。”
司马炼眼波一转,问:“郡主传见?”
沈淑宁说是,想他是秦仙媛夫婿,便也不隐瞒:“郡主问秦姑娘回来没有。”
“她问你?”司马炼蹙眉,“为何不来问我?”
沈淑宁斜睨他一眼:“秦姑娘不让郡主同你来往,郡主自然不会问你。”
司马炼想起那日沈磐同他说,秦仙媛逼迫郡主发毒誓不再纠缠他一事。他又道:“她既不同我来往,那么我同她来往总不会应誓。”
沈淑宁像见了鬼似的看他——千金不换的人她还未见过,朝三暮四的人她今日算是见着了。
“先前郡主来找你的时候你拼命将人往后推,现在怎么…”沈淑宁来回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突然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秋闱快到了吧?!”
现下已是四月,距离八月不过又四个月。三年才有一次,多少人埋头苦读,又有多少人抻长了腿去走另一些歪门邪道,秋闱不是那么容易考的,便是优秀如司马炼,想来心中也是怀揣一番令自己扬眉吐气的想法的吧!
想到此处,沈淑宁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这司马炼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高洁嘛,趁着媳妇儿不在,还是想攀上郡主这根高高枝儿的。果然男子惯会装,人前一副面孔,人后一副面孔…
沈淑宁频频看他,脸色换了许多种。司马炼很聪明,瞬间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司马炼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家中。
下午沈磐散了值,看到被劈得工工整整的柴,直接猜到是谁帮了忙。
“你也少同那位来往。”沈磐警告道。
“我没让人帮忙,是他自己要来。”沈淑宁双手一摊,“不过司马公子还真是讲究,柴劈得整整齐齐的,每一块粗细都一样。”
沈磐笑了笑:“他这样的人,若是能在秋闱春闱中杀出,一路进殿试,日后前途无量。”
“为什么?”沈淑宁不解。
沈磐答:“因为习惯使然,他书写也定然工整,翰林院与内阁都喜欢台阁体。从前小阁老便写了一副好字,皇帝也常请他抄道经。”
沈淑宁颔首:“那还真是巧呢!”
沈磐一愣。
如此相像的二人,果然只是巧合吗?
帝京冬日占据了春日时长,使得春日极短。春衫还未穿几日,天气便热起来。
天一热,景王府便又开始忙活起来——光献郡主生辰将至。
去岁她同景王联手,父女将纪家拿下。景王虽未在朝中表彰她功绩,却送上大礼为她庆生。今年…
想来今年又要得一份重礼吧?有这样的父亲在,怎可能少了宠爱?
六月初一,景王特意抽出一天空闲时间来为她做寿。
萧扶光不用出面,寿礼依旧是拿到手软。今年银象苑人比去年多,人人在这日得了赏赐,人人也都拿出自己那份贺礼,就连内院的灿灿和玉堂也一人绣了一只荷包奉上。都知道郡主什么不缺,索性变着法的玩心意,就为了哄她开心。王府没有听戏的习惯,因香姐儿的缘故,萧扶光也没有请戏班子来。可小冬瓜几人自告奋勇,在银象苑搭建了座简单的戏台,并亲自上台表演一折戏,请景王与太傅同观。
这出戏是《梧桐雨》,说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贺麟扮唐明皇,气势有些不足,人也年轻了些,但是够看;清清是杨国忠,碧圆是安禄山,谁知扮杨贵妃的却是小冬瓜。当小冬瓜穿着女装羞答答地出场时,连景王都捧腹。这边的热闹引来了好些人,银象苑的墙头上挤了一排又一排。当小冬瓜跳起《霓裳羽衣舞》时,犹如冬日里站在冰上转圈儿的大鹅,墙头上笑倒下去一排又一排。到安禄山叛变,杨贵妃缢死在了马嵬坡,小冬瓜脖上缠着绫子骨碌碌地滚下了台,众人也笑了最后一次场。只是最后贺麟一人独坐台上,听秋叶雨打梧桐伤心垂泪,不免叫人感伤。
景王经历得多,清醒得快,说了声好,个个有赏。小冬瓜戏台担当,得的赏赐也最多;贺麟演得不如小冬瓜,可最后一副场景令他想起谢妃离世后的自己,有些身在其中。其他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之景王与太傅夸赞说,这些人收得好。
戏台撤了,人也散了。去年有南珠,今年有小冬瓜几人卖力表演,萧扶光心里的高兴不比去年少。
晚间她回了寝居,开始查看自己收下的贺礼。
景王送得自然最是贵重,知道她有意插手秋闱与春闱,特意列了份朝廷新贵名单予她,这些人可拉拢,只是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与攀附时机,日后说不定能为她所用;相比景王,华品瑜便直接很多,他送了一把宝石匕首给她,意在弓箭防远,匕首防近,高位者远近皆有敌,时刻不能掉以轻心。
令她惊讶的是,宫内也送了贺礼来。皇帝道心不死,赠丹药一枚,上刻“福寿长生”,至于平昌公主…她合上了匣子,吩咐清清收起来,不要让她见到。
清清打开看了看,脸瞬时红了个透,不声不响地替她收进库房角落中。
最后的一份礼,没有姓名,不知是何人所赠。乌木匣子雕琢得精细,外面一层又涂了蜡,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
萧扶光打开一看,一颗便是连她都前所未见的巨型南珠静静躺在其中。
她隔着帕子轻轻拿起,见匣子内还压着一张纸条,上书——
“千金俗物,赠万尊之人。”

过了六月,整座帝京都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烤。
生员为参加此次秋闱,有习惯未雨绸缪的,担心水土不服,便提前动身从京畿周围赶来。大魏共设十余处考场,帝京身为首善要地,既是其中之一,又是最大考场。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综漫同人)  随军年代文二  替嫁自卑病戾  穿书荒年,我  穿成不良从业  大厂时髦亲妈  横滨的硝子医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