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自然,成与不成,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二人又入了万清福地,不过这回檀沐庭却不在。不仅如此,皇帝也未出面。
秦仙媛还是头一次进神殿,战战兢兢了半晌,小心翼翼抬头,却见太极阵上斜躺着一位华服美人。
眼下已入了冬,天气有些冷,她却赤足靠在婢女跪坐的双腿上。身后有四个模样清秀的小宦官,俩人端着托盘,盘里盛着瓜果热茶,另二人一人为她捏肩,一人捶腿。
秦仙媛疑惑地开口:“郡…主?”
那女子笑了,问:“你是哪个?”
秦仙媛心底疑云更胜,怎么有些日子不见,光献郡主像是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没了福相?且看她眼神迷离,同往日清亮实在大不同。
秦仙媛心里没底儿,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不记得自己了,便不情不愿答:“我是秦仙媛,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子又笑,这次挑了挑眉,张口道:“掌嘴。”
姜崇道与阮偲二人立在一旁,听后同时抬起头。司马炼起身欲拦,可平昌公主身边都是自己用惯的人,她说一不二,谁也挡不住。
几人摁住司马炼,另有三个小宦官上前,俩人将秦仙媛摁倒在地上,一个人撩起袖子,左右开弓直接扇了几个嘴巴。
“让孤瞧瞧他有多像。”女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朝司马炼的方向一指。
司马炼被反剪了双手在背后,一时动弹不得,只觉有人狠狠捏住他的下巴朝着女子的方向转。
“像,真像。”萧冠姿哈哈大笑,起身走到他跟前,俯视着道,“没准儿就是呢,你说对不对?”
左右纷纷道是。
秦仙媛被打得脸颊红肿起来,瞠目怒视着眼前人。
萧冠姿抱臂,转眼又看向她,问:“这女的又是谁?是你的姘头?”
秦仙媛张了张嘴,一道血丝混着涎水从嘴角溢了出来。
司马炼满目惊痛,咬着牙道:“小人司马炼,此女是内子,不是什么姘头。贵人认错了人,请不要再责罚她!”
“你说什么?司马炼?”萧冠姿保养精细的手指捻了捻耳垂,打着哈欠道,“司马炼没听说过,只听他们说小阁老又回来了,便好奇想要看看——你同这女人倒是伉俪情深,来了这儿居然还拖家带口的。”
婢女用热水浸了帕子,绞干净了呈给上来。
“今日是孤好奇,才央了陛下将你们召进宫。”萧冠姿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继续道,“如今孤也见识过了,你这人吧,长得同小阁老一样倒是还不错,可惜俩眼儿跟瞎觑了似的,却不及小阁老的好。”

千金不换(二十四)
“小阁老只有一样拿得上台面,那便是眼神好。孤原对他有两分兴趣,但他软硬不吃,又死得惨,可惜可惜。所以听起宫人说,近日来有一人频频出入万清福地,竟同小阁老有九分像,孤这才好奇,召了你们入宫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还能比我们更像?”
萧冠姿说罢,走到司马炼跟前伸手抬起他下颌。
眼前人的身份不消多说,夫妻二人内心早已明白。称孤道寡的压根就没几位,她是平昌公主无疑了。
可这种被当做玩物观赏的姿态是司马炼这样的读书人难以忍得的,同萧扶光接触是主动攀附,公主却不是。
司马炼想要避开她的手,猛地偏过头去。
可萧冠姿又不是萧扶光,哪里容得别人忤逆她的意思?
她手下再使力,将他的脸扳了回来,尖利的护甲陷进面上皮肉中,血珠顿时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秦仙媛泪流满面,摇着头说不要,然而嘴巴却肿得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萧冠姿一手捏着司马炼的下颌,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脸。
“我那好堂姐仁慈心善,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她做不来吧?我却不一样,我下手从来没什么忌讳,也没个轻重,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你俩弄死了。”萧冠姿突然回头,恰巧看到怒视着她的秦仙媛,眨了眨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越是这样,只会让我越兴奋。”
她松开了司马炼,又道:“孤听说,堂姐曾上门相请,如何利诱都没能让你动心?为了这么个糟糠妻连光献郡主示好都拒了,真是好个清高读书人。可惜清高在孤这里没什么用。”她说着抬了抬手,“来人,将他带下去净了,收拾好了送到孤寝殿去。”
众人听闻后无一不瞪大了眼睛。
阮偲与姜崇道相视一眼,姜崇道悄悄地退了出去。
“殿下,不能这样啊!”阮偲上前拦道,“这司马炼可是中了经魁,待开春后还要参加春闱的。宫刑处置的都是罪人,他又不曾犯什么律,如何能进宫伺候殿下?!”
萧冠姿耐心不多,烦躁一挥手:“他不曾犯,那随意给他安个罪名不就行了?便说他二人以下犯上,将他那恶妇也一并罚入宫中为奴。”
平昌公主荒唐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能说出这种话来阮偲也不意外。阮偲从前跟过皇后多年,话里话外全是为着她想。
“不可啊殿下!”阮偲抱住了她的腿,“陛下已召见司马炼数次,任谁都知道陛下的看重。您就是再看不惯他,也不能趁陛下不在时将人阉了啊!陛下还想看他春闱能否榜上有名,您这样岂不是忤逆了他?”
“我忤逆他的时候还少吗?我何时怕过他?”萧冠姿虽说沉下了脸,可意志却已是松动了。
神殿的内门的磬忽然响了一声。
众人望去,见内门后似乎站了个高高的人影,纷纷跪倒下去。
萧冠姿神色一凛,回头看去,随即不甘心地跪下。
“平昌,你先前说好奇司马炼是何模样。”皇帝道,“结果是来闹事?”
皇帝的声音入了秦仙媛耳中,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想看看堂姐又瞧上了什么人,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萧冠姿哼了一声,“她也不过如此。”
阮偲拽了拽她的袖口,头也没敢抬,“殿下少说两句吧!”
“阮偲。”皇帝命令道,“将人送走。”
阮偲道了声是,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使人将司马炼与秦仙媛带离神殿。
阮偲念着明年春闱,看此情形,这司马炼虽无后台,却是一直在受诸方关注。想是觉得他有些实力,光献郡主又是个念旧情的人,没准儿一时心软就能放他进了殿试,于是言谈间也殷勤起来。
“司马公子今日受委屈了。”阮偲瞧着他面上的伤,道,“脸上带了伤可不好,破了相,考官们不喜欢,回头治治吧——您这夫人不是会这手?回家了让她帮您瞧瞧。”
秦仙媛鬓发凌乱,泪痕未干,双颊肿得像馒头,依然用力地点了点头。
“摄政王主理春闱,郡主那儿也该活动活动。”阮偲叹了口气,说,“檀侍郎虽在户部,可他是出了名的散财小檀郎,礼部吏部的人都同他关系不错。公子上次来遭了檀大人磋磨,今日又受了公主的罚,以后的日子只靠自己,难说顺遂…”
阮偲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秦仙媛听在心里,又洒下两行泪。
回去的路上,秦仙媛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司马炼的肩,用一双泪眼凝视他。
她看着他面上的伤,口中含糊不清道:“阿炼…回去我帮你治好。”
她探出手想要摸摸他脸上的伤,却被他偏头躲过。
“仙媛,你回河内吧。”他叹气道。
秦仙媛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大哭着扑进他怀中。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阿炼。”她涕泗横流道,“我不走,我这次一定要陪着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司马炼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苦笑:“如今日屈辱日后不知几多,却也只能咽下。我尚且自顾不暇,我怕会护不住你。”
“都是他们的错!”秦仙媛愤然抬头,“就因为我们无权无势,所以活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吗?!”
司马炼没有说话。
夫妻二人靠在一处,频频唉叹。
萧冠姿回了德阳殿,烦躁地将所有人赶了下去。
她靠在榻上,手边便是一支铜烟斗。
她卷了烟丝掖进去,塞得满满当当,要点燃时手却一抖,烟斗整个儿地翻了个个儿掉在地上,铺好的烟丝也撒了一地。
寝殿后有一尊七八尺长的罗汉,应是纯金所铸,浑身上下冒着金光。宫人远远地看过几眼,公主却说贵重,不让人上前清理。
倘若此时有人,便会发现这金罗汉却动了动,竟一步步走到公主跟前。
他半跪下去,拾起烟斗,又重新替卷了烟,点燃后送到她嘴边。
平昌公主就着烟嘴猛吸一口,回味后吐在他脸上。
“和尚学得不赖嘛。”她说,“刚刚还烦得很,现在看到你,我心气儿倒是平了不少。”

千金不换(二十五)
日光照在崇殷脸上,金面被映得发白。他本就生了一张刚毅又端正的脸,令萧冠姿初见时便打定主意要拉他一道沉沦。
有句老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令许多修行之人大为不解,为何恶人封刀能成佛,这对修行多年的普通人太不公平。萧冠姿清楚知道,对于真正的恶人而言不再作恶才是最难的。
就好比她与崇殷,他是大悲寺的罗汉,轻易被她引诱破戒,他却永远不可能令她“放下屠刀”。
她手指一勾,他便俯下了身子。
妖女披发遮身,生出三头六臂来啃噬攀附他的金刚之身。皮肤上金墨因汗液渐融,一滴一滴无力地垂洒在雪肌上。清规戒律下的和尚遇上这妖女,一颗向佛之心也随身动颤,唇齿间尽是妖女近似绝望的喘息。
师父常说女子不过红粉骷髅,师父说得实在是对,次次欢好,次次醉生梦死。飞升若极乐万年,同她一道却也能得尝极乐片刻。
然而极乐过后,妖女抽身而去,四大无我成空。
萧冠姿洗去一身汗腻,来时仅着一件披袍。
烟斗早已凉了,她就着烟嘴嘬了一口,半合着眼回味一番,最后开口:“等明年天气暖和些,我将你弄出去。”
崇殷伏在榻中,锦被下全是她的味道。
他闻言一怔,问:“去哪儿?”
“何处来,何处归。”萧冠姿道,“若大悲寺不让你回去,随便去哪儿都好。跟过我的人,倒也不至于饿死。”
崇殷再问:“那您呢?”
“我?”萧冠姿伸手扣了扣烟斗,将燃尽的烟丝抖了出来,“我是公主,自然要在宫中。”
崇殷直直地盯着她,道:“公主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萧冠姿笑了。
“你这和尚,长得端庄,倒还挺粘人。”她说,“你要是条狗,自然能在我身边待着。可惜你是个大活人,我不能留你。”
崇殷入宫也有一段时日,虽说已经摸清楚了她的脾气,听她如此羞辱自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有时他想剖开她的胸口,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颗石头,才能让她毫不留情地排斥贬低周遭所有人。
想归想,他终究还是不能。
崇殷自榻间起身,又深深地跪了下去。
“但凭公主安排。”
萧冠姿睨了他片刻,突然甩出烟斗砸在他身上。
“滚。”她怒道。
平昌公主喜怒无常也不是一日两日,崇殷从地上拾起烟斗,又放回她身前,最后沉默离开。
崇殷有自己的住处,那是偏殿角落一间狭小宫室,终年不见阳光。他身份特殊,是魏宫中除却皇帝之外唯一的男子,只有一个叫锁儿的年轻小宦官伺候。说是伺候,其实崇殷都是自己吃饭穿衣,只是平昌公主需要他,锁儿便要给他身上涂满金墨。崇殷禅定功夫了得,能一天不吃不喝不动,其他宫人偶然见了,也只当这是尊漆金的铜像,不疑有他。
锁儿见他回来,身上的金墨掉了不少,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出去打了桶热水回来放他屋里。
崇殷清洗干净后,锁儿已经拿了刷子和笔墨等着了。
崇殷坐下,锁儿便上前,一点一点地替他重新上墨,先是手指和脖子,最后才是头脸。
“公主说,要放我走。”崇殷忽然道。
他从未主动和锁儿说过话,今日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公主有自己的思量。”锁儿正替他涂着手背,垂着眼睛说。
崇殷心里发堵,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内四处乱撞,难以发泄。
“公主看得起你,才留你在身边。”锁儿又说,“她若看不起你,你连进京的机会都没有。”
“那为何…”
“嘘,别问。”锁儿又道,“我说了,公主有自己的考虑。”
崇殷闭上眼,不打算搭理他了。
“公主小时候遭人作践过。”锁儿又道,“那人欺负公主,我咬了他一口,他将我甩出去。我摸了把剪刀回来,捅了那人的下边,他便死了。那是宗室的一位王公,身份不算低,公主没把我交出去,同皇后说是自己杀的。当时伺候的人都处死了,就只留了我一个。”
崇殷骇然,睁着眼直视着他。
“你要是不信,等出去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锁儿将金墨滴在他头顶。
良久后,崇殷才道:“我信。”
冰凉的笔尖划过戒疤,崇殷又问:“可她是公主。”
“你以为谁都是光献郡主吗?”锁儿道,“公主她上头还有皇太子,没人在意她的。说修行也是假的,她不这样,陛下哪儿愿意放她离京?在外头活得多自在。帝京这样大,人这样多、这样杂,这里不适合她。”
崇殷正想说什么,锁儿一笔点在他嘴上,封住了他的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锁儿边涂边说,“同光献郡主长得像,我从前也常见郡主,她们是堂姐妹,起小比现在还像,这才是真巧了。至于别人…反正我是不信那些人是凑巧的。
不过要说郡主,我觉得她不坏,只是可惜。谁是光献郡主,谁都可惜。谁让先帝宠她呢,都越过辈分去了,这不合适。”
锁儿涂完了,再看崇殷,端端正正一张好脸,的确有令公主动心的本事。
“你听公主的,她不会害了你。”锁儿笑了笑,“你们佛家是不是常说‘因缘所生,皆是无常’?明年…明年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呢。和尚,公主让你走,你便听她的,早早离开吧。”
锁儿说罢,收了刷子和笔墨便离开了。
崇殷坐了会儿,转身打开朝北的那扇狭小窗台。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哪怕烧了地火,吹在脸上也似刀割一样疼。
崇殷晾干了身上的墨,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去合上窗户。
公主作息不好,常日夜笙歌作乐。
崇殷来到她寝殿后,透过门缝看她执鞭将所有宫人赶出去,看她独饮后醉成一滩烂泥。
他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公主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醉醺醺笑嘻嘻地说:“好,还是信佛好。”

时间过得极快,无论愿或不愿,总要到年底。
然而越是这时候,帝京中越越来越热闹。尤其是腊月下旬之后,眼望着要采购年货,街上人比平时更多,又因春闱考生在京,各类花货变着法的卖,就连往年上元节才来京中的异域商人也提前了二十多日赶来京中,就为发这一笔横财。
发了薪酬后,林嘉木将炭给了卖炭郎。
陈九和见后便笑:“嘉木,赵大人待你不好?怎么连你也要卖炭了?”
林嘉木摇了摇头。
赵元直不仅不亏待他,还待他极好。除了俸禄,赵元直还自掏腰包另外添了不少。
“赵大人待我很好。”林嘉木蹙着眉道,“只是…我在他手下,却比从前还清闲。有什么事总叫白隐秀他们去做,总让我歇着。”
陈九和想了想,道:“若是避着你,总归不显好,想法儿跟他说开了吧——没准儿他是要准备明年春试的事儿,都不一定呢。”
陈九和说罢,笑着离开了。如今他有了女儿,便是在阁部里待着,那心思也被家里收住了。
林嘉木不由想起光献郡主来——自阁老司马宓离开后,他已经很久不曾同她说话了。听说她有段时日去过清枝胡同,他也悄悄去过一趟,既没见着那位同小阁老相似的经魁,也没能见着她。
他走出内阁,见院门前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等着,见了他后甚至恭敬一笑。
林嘉木知道,这些人都是春试的考生,他们手中拿着的便是自己的文章。他们特地来等人,或是赵元直,或是白隐秀,或是其它某位内定的考官。春闱前走门路拜师,若是日后高中,便又是一股新势力。
党派是杀不尽的,若是不能以师生相称,他们甚至能认亚父。人向上能爬多高,头向下就能有多低。
林嘉木走出两步,忽然反应过来。回家备了礼后匆匆去了定合街。
定合街前比内阁还热闹,依然是春闱考生。各处求门路,不如直接来求摄政王——一来摄政王主理大权,只要他高抬贵手,春试殿试那都不在话下;二来摄政王家中有未出阁的郡主,郡主年后双十,还未成亲,若是摄政王瞧不上,叫郡主瞧上了,那还考什么试,直接原地一飞冲天。
于是不管拿着文章来的还是将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的,眼神中聚有满满的野心。
那些人见他既没有作文章也不打扮,交头接耳起来,似是在奚落他自不量力。林嘉木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进了门。
从前林嘉木只要靠近府门,门房见了也不必通传,直接使人领他进银象苑。
而今却不同从前,门房让他暂且稍待。通传过后,银象苑里的人回了话,说郡主在忙,不便相见。
林嘉木不解,这种理由他数月来听了不知多少次,她有什么可忙?不过是敷衍的话罢了。
饶是如此,林嘉木依然留了礼物,转身离开定合街。
林嘉木前脚刚走,云晦珠后脚便出来了。
她掀开车帘子远望了下林嘉木的背影一眼,放下后便命车夫赶路。
云晦珠这次来没带狗,小住了两日,眼看着小年将至,又要回高阳王府。
刚进了门,一身狼狈的圆子便扑上来抱住她的腿,痛哭道:“小姐,踏雪没了。”
踏雪便是她养的那只通体漆黑四爪白色的小狗。
云晦珠急问:“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出去撒疯了?”
圆子哭着拧过身子,指着院子当中的那一口锅。锅里还热着,只剩了个底儿,依稀可辨里头煮了一锅肉汤。
云晦珠一懵,眼前跟着黑了一下,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劲后才大喘着气,用颤抖着的手指着那口锅问:“谁…谁干的?!”
“这个地方,还能有谁?!”圆子涕道,“王妃说她身子不适,让大夫替她瞧病,大夫来了说她是阴虚体寒,年纪大了不便用药,要食疗,要来逮踏雪补一补。奴拦着不让,她便骂奴是狗腿子,既然都是狗,一样补,要扒了奴的皮。他们人多,还动手,奴实在拦不住…踏雪便叫他们架锅煮了。奴没用,只能抢下来这么个锅底…”
云晦珠怒急攻心,也不嫌热,双手端起锅便要去找人算账。
高阳王与其他几位老王爷正在下棋,一手下得臭了,想要悔棋又不大好意思,正难受的时候下人来报,说小姐大闹王妃住处,就要打起来了,于是假意说抱歉,离开座位后去了后宅。
到了妻子居所,见云晦珠端着一口锅在大哭,登时便心疼了,问:“我孙这是怎么了?”
“她吃了我的狗!”云晦珠抽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高阳王皱了皱眉,说:“一条狗罢了,外祖再给你寻一条好的…不,三条,你看如何啊?”
云晦珠抽噎声停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不要!我就要我的踏雪!”她大声吼道。
曾在街头叫卖的卖酒娘,嗓门不是一般的高。这一声险些震聋了高阳王与其他来看热闹的老王爷的耳朵。
“晦珠!”高阳王眉头紧锁,“大呼小叫做什么?!”
高阳王妃一笑,脸上尽是褶子:“我都吃了,还怎么赔给你?我给你吐出来?”
“你现在就给我吐出来!”云晦珠红了眼,她只听到了这一句话,于是转头吩咐自己的人,“帮她抠出来!”
团子和圆子身先士卒,上前就要掰高阳王妃的嘴。王妃身边的婆婆妈妈们也不是吃素的,啐了口“小娘们儿”,竟同她二人撕扯起来。团子圆子养狗养久了,自是情深义重,悲愤在心,人又年轻,以二对多竟还占个上风。
一时间庭院中乱做一团。
眼看着事情真要闹大,高阳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都给我回去!”他高喝一声,“晦珠!带着你的人走!”
“凭什么?!”云晦珠哭得厉害,指着高阳王妃道,“就是她害死了我父母,如今连我的狗都要吃,你想让她以后也害死我么?!”

千金不换(二十七)
云晦珠声嘶力竭地质问,因她实在不甘。从前身后无人,进了帝京也不敢大声说话,背后受的委屈不知几多。有萧扶光出面替她摆平了高阳王妃,可总依赖别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海货被放出来,她还是要受刁难,养的狗竟也被盯上,明摆着就是冲她来。
可惜高阳王懦弱怯事,海货是太祖爷让娶的,他不敢轻举乱动。只是男子的毛病不会因胆小而消失,这才有了云晦珠的亲外祖母那一房。后宅干净的不是没有,譬如摄政王,可摄政王那样的又有几个?闹来闹去,根上还是出自高阳王,年纪大又久居高位,再疼爱云晦珠也要分场合,上次他看在光献郡主的面子上已经惩戒了发妻,这次总不好再向妻子发作。
于是他脸一沉,冲她喝道:“晦珠,回去!”
云晦珠双眼含着满满的泪,站在原地咬着牙就是不肯不动弹。
“你这么大声,吓着她了。”高阳王妃道,“也怪我,让下头人去寻了肉狗来宰,谁道他们见着有条小狗在门前晃悠,顺手抓来了——要知道那是晦珠的狗,我是万万不会动的。晦珠,你别哭,这只已经炖了,外祖母再赔你一条可好?”
高阳王一偏头,见几位老王爷正交头接尾乐呵呵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难听的话。
“晦珠,回去,这不是你闹的地方!”高阳王再次出声。
云晦珠没看他,咬着牙带着人离开了。
高阳王妃笑了,砸吧着嘴也回了房。
“晦珠苦了这些年,性子是与别人不大相同。”高阳王硬着头皮对几位老王爷道,“兄长们给我个面子,就当今日之事未发生过。”
人难过的时候总会想很多,最多是“为何”,思来想去,云晦珠觉得还是高阳王的错,他不该把自己接回来的。
她回住处便开始收拾东西,团子和圆子二人面上挂了彩,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忙活。
云晦珠将泪吞回去,带着婢女出了门。仆人上前要问,被她瞪了回去。
到了街上,临近年底人流越发汹涌,云晦珠只觉得自己更似浮萍。
刚从萧扶光那儿回来,短期内是不大好意思再去了。她想了想,绕到定合街前去了秋娘那儿。
伸手敲门,从门里探出个头,是个面相憨厚的年轻仆人。云晦珠一问,才知道秋娘想着日后姜崇道若是出了宫,俩人又无儿无女的,早晚得找人照顾,于是趁着年关买了几个人。
“夫人常说起您,还念叨有一阵儿没看到您了。”仆人将云晦珠请进了门,将手中的笤帚放下,动作干净利落。
秋娘在屋里,见着她后便笑了:“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云晦珠看见她,鼻头又开始发酸,心中有一腔难过想要告诉她,然而眼睛扫到秋娘面前桌案上的衣裳时却愣了愣。
秋娘笑了笑,展开一件绣袄给云晦珠看:“这是给姜崇道做的,一入冬他身子就不大好…”说着说着又静默一瞬,继续道,“晦珠,你在高阳王府里什么都不缺,今年就没给你做衣裳。”
云晦珠与秋娘相依为命这些年,年年都是秋娘为她做新衣。
她听到话后愣了愣,一肚子委屈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事儿,阿扶也叫人替我做了好几套,我衣裳多得穿不完。”云晦珠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开怀,“快过年了,我来瞧瞧,你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
秋娘摇了摇头,说:“姜崇道都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缺。万清福地年节时有那几位大人去跪拜,若是用不着他,还能回来过年呢。”
云晦珠一听,既开心又难过。开心是为秋娘孤单这么多年终于算是定下了,难过是自己的这个年从哪儿过呢?
最后云晦珠同她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带着团子圆子二人离开了。
云晦珠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年轻仆人将她一直送到门外,最后回头问秋娘:“夫人,您也给云小姐做了新衣的,怎不拿出来呢?”
秋娘摇了摇头,说:“晦珠已经找到真正的家人了,应不再需要我了,这样对她也好。我当初不过是她家人雇的奶母而已,不能算作她亲人的。”
秋娘是真真切切的认为云晦珠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不再需要自己了。
云晦珠在外溜达了一圈儿,最后不得不回了高阳王府。
已无处可去,再难受也只能忍着,将那点儿锅底归拢了埋进庭院树下,还立了块碑。
云晦珠这一仗算得上是惨败。
如若不提情事半分,萧扶光近日来可以说是事事顺意。
治大国如烹小鲜,手生时小鲜易碎。然而一回生,两回熟,万事开头难,但万事只要肯开头,再难的事也就是一件事罢了。
只有景王手下几个亲近的和白隐秀等人知道秋闱是萧扶光主裁,没有出乱子,便算得上圆满。这给萧扶光极大信心,也在春试上更为上心。查人用人且不说,只要同考院有关,哪怕是当日饮食这样的小事,事无巨细一一由她亲自安排,待忙完时抬头看历,恍然间已是到了年底。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综漫同人)  随军年代文二  替嫁自卑病戾  穿书荒年,我  穿成不良从业  大厂时髦亲妈  横滨的硝子医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