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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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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值时,白隐秀早早地来寻她。近日来他总是先绕个远路来定合街,再与她一道来内阁。
同期如林嘉木陈九和等,便是日日勾肩搭背上下值也无人说闲话。但若是换成一男一女,便有些引人玩味,先前无人说,而今她早间立威,自有不服气的拿此做文章,因在女子头顶上泼脏水是最容易的事。
先帝膝下养大的一双兄弟,都将她拿半个主人半个妹妹看待,这让白隐秀很是为难。他思虑再三,将萧扶光送回定合街后,自行去了清枝胡同。
他是暗访,并没有带什么人。敲了几下门,司马炼闻声而来。
如今的秦仙媛可谓是草木皆兵,自打从宫中回来后,也不敢出门了。只要听到敲门声便心慌意乱,担心平昌公主会将他们夫妻充入掖庭中去。
她躲在司马炼身后,警惕地看向来人。然而在见到是白隐秀后,神情也随之放松下来——与蛮横不讲理的平昌公主相比,光献郡主倒是好拿捏得多。
只要自己一双手还在,将光献郡主能吊多久是多久。
白隐秀见到他们,先说了声打搅:“我想与阁下谈一谈。”
不等司马炼开口,秦仙媛便接过了话:“你想要谈什么?是郡主要你来的?我不是同她讲过,等我夫君考完了再去过府医治吗?”
白隐秀并不看她,只盯着司马炼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仙媛,你进去吧。”司马炼转身对秦仙媛道,“我同他说几句话便来。”
天色有些暗,家家院门前亮起了灯。冷风飕飕如刀揦得人脸上生疼,这时候基本见不到人。
二人来了胡同尾,白隐秀看了看他身上的粗布袄,满肚子的话萦在嘴边,最后决定直说了:“我自见你的第一日起,便知道你是谁。虽然不知小阁老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但我想,您与郡主的情谊总归是还有些的。如今郡主入阁,举步维艰,做得好是她份内,一旦出了茬子,便要以其是女子而攻讦。殿下大撒手,她一个人实难顾全。您曾在阁部这样久,若还念着同她往日的情分,即便不出手相助,也总要同陛下走远些——郡主走的是死路,檀沐庭又做了考官,我担心他会在春闱上动手脚,陷郡主于不义,再借机扶持公主入阁。”
司马炼神色平静,依然是那句话:“你又认错了人。”
“但愿是。”白隐秀深深地看他一眼,“只是希望您记着,小阁老对她再重要,也重不过她如今肩上的担子。真到了孤掌难鸣的时候,自有人上赶着要来帮她。”
白隐秀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枝胡同。
前脚人刚走,后脚秦仙媛便跳了出来。
“阿炼,他是来做什么的?”她摇着他的臂膀问,“他是郡主的说客?该不会是拿春闱作引子,想拿这个威胁你吧?!”
司马炼摇了摇头:“没有,他也是来试探我的。”
“烦死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秦仙媛有些不高兴。
司马炼与她一道回了家,刚进了门,他又问:“仙媛,都准备好了吧?”
秦仙媛左顾右盼一番,最后小声道:“都准备好了。”
夫妻俩进了卧房,司马炼将床榻移开,露出下面几个箱子。箱子打开来,赫然是满满的南珠。
“阿炼,你看!”秦仙媛欣喜道,“光献郡主给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司马炼轻笑一声:“没有搬着箱子到处乱跑的道理,这几日我想法子把他们换成银票。”
次日,他果然起了个早。
司马炼个头高,人略瘦,可冬日里大家都穿得厚实,并无人注意他。
秦仙媛不敢出门,只在家中等他。待晚上他回来,果然见了满手的银票。如此循环往复,还未到上元节时,便凑齐了一沓银票。
秦仙媛数了数,一万九千八百两整。
“还差两百两。”她愁闷地说。
司马炼起身:“我去隔壁借。”
不等秦仙媛开口阻拦,他便来了沈家。
开门的是沈淑宁,见是他来,侧了侧身请他进门。
沈磐还未回来,沈淑宁替他倒了杯热茶。
她问:“有事吗?”
司马炼说有:“我想找你借钱。”
沈淑宁惊了,心说怪不得司马炼这段日子以来总是往她家里跑,没事儿就帮她干活,敢情就为了在今天开口同她借钱?天老爷,这是什么人,她可真是见识到了——多少人都说司马炼像小阁老,她打头一个不信。
小阁老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若要他向女人借钱,倒不如杀了他。
沈淑宁心中百转千回,她喝了口茶,出声却道:“借多少?”
司马炼答:“二百两。我写借据。”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帮了她不少忙,又主动说写借据,沈淑宁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她仍道:“有点多,我要跟我哥商量一下。”
司马炼说好,道了谢后便离开了。
沈磐回来时,沈淑宁将司马炼同她借银子的事儿告诉了他。沈磐听后亦是一脸震惊。
兄妹俩细一琢磨,觉得司马炼过得清贫,开口借得不少,若是准备春试,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人与小阁老,绝无可能是一个人了。
于是由沈淑宁出面,将银子借了出去,并拿回了司马炼亲手写下的借据。

千金不换(三十三)
二百两银子,说少不少,可对司马廷玉来说却是九牛一毛。司马炼到底不是他,若小阁老借人二百两还打了借据,传出去便也不必做人了。
沈磐想通了,大家是真的彻彻底底的认茬了人了,于是借钱这档子事儿便也没有上禀郡主——事事都去烦扰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司马炼夫妇凑齐了银票,两万两整。夜里秦仙媛将银票揣进怀中,厚厚的一沓,心里的那份空虚与不甘终于在此刻被填满。
她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在院中坐着。她在面前斟了碗酒,先往地上倒了,再满一碗,一饮而尽。
一碗下去又一碗,空腹饮酒更容易醉,没过多久,她便醉得一塌糊涂。
司马炼出了房间,见她如此也未多说什么,反手就要将人拎起来。
秦仙媛忽然睁开了眼。
她怔怔地盯着司马炼看了半晌,眼睛是红的,还带着泪意。
“外面冷,进去吧。”司马炼低声道。
他将她抱起来,动作轻柔又小心,仿佛她才是郡主给予的那一箱箱南珠,她才是被人放在手心珍爱之人。
秦仙媛一颗心都要化了。
进了屋,司马炼将她放下。她不愿他离开,双手抓住他前襟低低地啜泣起来。
“我去生火。”司马炼说。
秦仙媛却道:“我不冷。”旋即抓得他更紧了。
时间渐渐流逝,她的哭声也由强变弱。司马炼实在是个好夫君,不厌其烦地哄劝她。
“阿炼…明天我们就去找他。”她喃喃道,“这样我们阿炼就能进殿试,做大官了…”
司马炼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
二人依偎在一处,守靠到东方鱼白。
自打太傅被郡主薅走了宅子送人,太傅住进了银象苑。小冬瓜伺候的人多了一个,却也赚得盆满钵满——太傅华品瑜要做春试主裁的消息早就散了出去,在定合街外蹲守的人又多了一批。
若说守光献郡主是为了走捷径,那这一批可就是真有些本事在身。谁不知道太傅历经两代,连亲王都上赶着要拜师的人,何况一直是童颜模样,更为他身份添上一层神秘之感——说不准华太傅是仙人也未可知。
小冬瓜在院子里扫落叶,抬眼见江北流走了进来,嬉皮笑脸问:“江大人,近日辛苦哇?”
江北流侍卫出身,而今已肩负护卫银象苑的差事,贺麟宜宙主内,他主外。这差事也抢手得很,但江北流在王府时间久,人狠话不多,又喜欢颜三笑,于是近水楼台揽下了这个差。
江北流知道小冬瓜崩不出什么好屁,他低头一看,见自己靴子上果然粘着一张纸。
纸上是考生作的文章,末尾还有署名。一到春闱,自诩有些才华的便主动向考官自荐,争取成为他们的门生。考官们若是欣赏某位的才华,为了拉拢也总会在春试上放水——文章好坏虽说没有一个分明界限,但人在做文章时风格却是迥异的。最终结果是考生榜上有名,拜在主考官名下,成为另一股势力。
这种事见怪不怪,念书一辈子,好不容易能进京考试,谁不想多走走门路?朝廷明令禁止,却依然有人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出头拜师。
江北流将靴子上的纸撕下来,团成一团扔在小冬瓜脚边。
“三笑在郡主跟前呢。”小冬瓜提醒道,“郡主找太傅说话,三笑在煮茶。”
江北流点了点头,将给颜三笑买的烤鹌鹑递给了小冬瓜。
小冬瓜看到吃的喜笑颜开,扫把一扔,双手在身上随便搓了搓,将烤鹌鹑拿了过来。
他坐在廊下避风口,一口一个腿儿,吃得满嘴流油。
“你最近也不要找三笑了。”小冬瓜边吃边道,“我听太傅跟郡主说,陛下想邀太傅共修,太傅不大愿意,想要将自己身边的人培养出来送进宫呢!”
“什么?!”江北流面色骤变。
小冬瓜吃饱喝足,嘬着手指头道:“兴许是陛下憋不住了,这些年掖庭又未进新人,便想要寻个两全的法子选秀。郡主自己还未出阁,哪有给叔父挑婶子的道理?三笑长得好看,人也规矩,会做事,会泡茶,脸上的疤也消得差不多了。我要是太傅,我也将她送进去…哎哎?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完话呢!”
小冬瓜站在原地,看着江北流的背影越来越远。
这厢颜三笑煮好了茶,端着呈给萧扶光与华品瑜。
华品瑜朝她点了点头,颜三笑收了托盘向外走。
“春试在即,有些问题还想要请教老师。”萧扶光道,“先帝在时,春秋试中总会留几个名额,用以…”她没有说下去,指尖在滚烫的茶水中沾了沾,写下一个“卖”字,又及时擦去,“父王掌政之后,已经杜绝了春试有此可能,但我依然有些担心,毕竟考官这样多,若有人心术不正…”
“你既要我做这主考,那这些事便不用你操心。”华品瑜道,“先帝在时,国力不济,而今已强富许多,不必再靠这种行径敛财充库。只是长久以来怕是滋长了人的贪心,一时根除不去。不过我会替你盯着。”
“多谢老师。”萧扶光起身一拜到底,“内阁我能出面,但在春试上我却不能出面。这是我主理的第一次春试,考生个个心比天高,若见是我来,只怕不会服气。”
华品瑜点头:“我在前,你放心在后。”
颜三笑端着托盘离开,走到回廊拐角处。
她静默片刻,江北流便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江大人?”颜三笑微讶。
江北流看着她,问:“你遇上了难事?”
颜三笑摇头:“何故这样问?”
江北流将小冬瓜告知的事情向她重复了一遍。
颜三笑听罢,面上血色褪尽。
“应当是你们打听错了。”她犹自强撑道,“太傅待我极好,应当不会将我送出去的。”
“我信得过郡主,却信不过太傅。”江北流却道,“太傅狡猾,从来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你怎知他有什么样的盘算?将你送出去,既能保全他自己,又能稳住陛下,如此一来便只有你…”
“不要再说了。”颜三笑忽然便打断了他,“郡主将我送给太傅,我便是太傅的人,他若将我献出去,那也由不得我。”她惨笑道,“为奴为婢,可不就是流水的货物?除非老了死了,哪里有个归处?”
江北流一肚子话卡在了喉咙眼,笨拙得不知如何劝她。
颜三笑绕过他,走时还回头望了他一眼。

因有考生在京,今年的上元节比往年热闹。
只是距春试不过一个月,萧扶光诸事缠身,无暇闲逛。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萧宗瑞又病了一场。裂开的嘴巴打喷嚏都四分五裂,只顾哇哇大哭,搅碎不知多少人的心。
萧扶光与秦仙媛有誓言在先,然而萧宗瑞已经一岁多,还未得到救治,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坎儿。她已着人盯着清枝胡同——秦仙媛可以拖,但她不能让秦仙媛逃脱自己的掌控。
若非萧宗瑞只这么一个人能治,她真恨不得处置了秦仙媛。
然而上元节一早,盯守清枝胡同的人却来报,说司马炼夫妇近日来动作频频,今早二人更是一同出了家门。
萧扶光沉思片刻,让人继续去跟。
而秦仙媛与司马炼二人出了清枝胡同后,径直向城南而走。
两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揣在怀中也沉甸甸的。今日又是上元,大清早起街头巷尾便挤满了人,城门处更是只进不出。秦仙媛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她已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压在这上面,只为司马炼能在春试中入榜。
二人直下城南,一直到了西明门。西明门北紧邻一座昭玄曹,那是前朝僧署,如今已改做道署。
秦仙媛看了又看,确信这里就是“南关曹局正街一十六户”。
秦仙媛一脸疑惑:“是这里不错呀?”
司马炼看了看道署前的牌匾,道:“曹局正街没有一户,也没有十五户。”
他上前敲门,片刻后一个黑面皮的官员探出了头。
那官员似是刚醒,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司马炼看了秦仙媛一眼,低声道:“吾有黄金千两,欲织锦绣前程。”
那官员霎时便清醒了,他打量了二人一番,眼神锐利无比。
他侧身一让,道:“请进吧。”
二人拾级上前,然而官员却拦下了后面的秦仙媛,“你不能进去。”
秦仙媛欲理论,司马炼却道:“我自己去便好。你先在此处等我。”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道署不是什么要紧地方,天底下顶要紧的不过只有万清福地那一处。
黑脸的官员引着司马炼入了内。
过了牌坊后便到了二门穿堂,司马炼前脚刚踏进来,四角便有人上前来。
一人用一条黑巾子蒙住了他的眼,又二人搜了他的身,道:“未带兵器。”
那官员说好:“那便备车吧。”
司马炼被蒙住了双眼,看不到,只听得到。他被人架上一辆略狭小的马车,与那官员同乘。
耳畔有风声呼啸,似是逆风行了数里,又拐了两个弯儿,最后停下。
司马炼感觉许久都未有人来扶他下车,正觉奇怪时,听到那官员同人私语:“不是一个人吧?这怎么行?那就先问问大人再做决定吧,反正他被蒙着眼,谁也看不到…”
另一人不知说了什么,便听先前道署的官员又说一声好。
司马炼被二人半搀半带着进了一座门,应是侧门,通过时身旁两人还按了按他的肩膀,说:“低头过。”他个头高,寻常大门是不必低头的,只有通过侧门时才需要低首。
刚入了门,又行了几十步,脚下像是忽然宽阔了。有人在清理花园苗圃,连脚底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见有人来,像是也放下了动作,安静地等待他们通过,复又动作起来。
他最终被人带入一间厅堂,堂内有淡淡焚香气味,道署官员问:“这香好闻,为何不继续点?”另有一人压低了声音答:“那位大人不让点这个,万一家里人闻到就不好了。”道署官员一笑:“家中竟有位胭脂虎么?”那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司马炼依然被蒙着眼睛,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只能凭一双耳朵去听。
几人在厅中坐了许久,约摸半个多时辰后,道署官员似乎是坐不住了,给几人上了一茬又一茬的茶,还问司马炼:“公子饮茶否?”
司马炼动了动微干的嘴唇,道:“有劳。”
官员让人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司马炼伸手去触,感觉茶已不热了。他端起茶盏欲用,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山呼海啸声,似是在迎接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不必紧张。”官员道,“大人马上就来了。”
司马炼点了点头。
温茶入口,是今年的雪片掺了一点儿去岁剩茶,口味不算好。
片刻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厅内众人站起身,他也跟着起身,面朝门口处静静等待。
脚步声到了三丈远处,厅内人唤了声“大人”。但那来人却“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道署官员上前,那位大人似乎又向外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炼才听到官员又进了门,这次却直接问他:“你是何时来京,又是如何找上门的?”
司马炼答:“承蒙几位大人照顾,秋试时便走了趟门路,于是再备两万两,想在春试能讨一席之地。”
官员又道:“光献郡主寻过你,陛下也召你进过万清福地,你为何不仰仗这二位,反倒花这个冤枉钱?”
司马炼再答:“一时恩宠日久便消,真金白银换来的才实在。”
门外那人听后,忽然笑了一声。
官员再次走出去,片刻后又回来,说:“你在秋试中夺得经魁,按理说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但我们听说你与发妻过得拮据,这两万两白银又是从何而来?”
司马炼面有赧色,像是下定了决心后才回答:“小人面相上取了个巧儿,光献郡主误以为我是小阁老,以千金相赠…”
他没继续说下去,厅里的人却纷纷笑了起来,似乎很是认同他说的话——男女情爱,上头时莫说千金,便是为对方舍生赴死的也有,这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吃软饭的男子多的是,倒也不多司马炼这一个。
几人笑够了,道署官员却说:“这不是件小事,但你等了这样久,我们也不能让你白跑,这样,十日内给你一个答复,你看可好?”
司马炼欠身拱手:“谢过诸位大人。”
他被送回了马车中,过了半刻不到,官员也挤进了车内。
只有他们的时候,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那官员甚至同他抱怨:“不是我们不替你办,这世道,谁不愿意多挣几两银?只是你有所不知,上头这些年查得严,去年下半年,原先那批人都被换下来了——谁成想摄政王竟将考试这种大事放给郡主?小丫头片子一个,她懂个卵的朝政。先帝在时都卖,两万两一个名额都不止,遇上顶富庶的能炒到五万两去!轮到他们父女便要做清做廉,哪里是这样容易的事!幸而下头走惯了门路,禁是禁不掉,只要咱们的大人还在,你就放心等入榜。”
司马炼默了一瞬,又问:“今天那位大人是什么来头?”
“他?他自然是…”官员警惕地咳了一声,“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蒙着你的眼可不就是不想告诉你嘛!”

司马炼被带回道署后便解下了蒙眼的黑布。
乍见光亮,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
“阿炼!”秦仙媛奔了过来,紧紧抓住他一双臂膀,“事情怎么样了?成了吗?”
道署官员摇了摇头,正欲解释,便见她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成?!”她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不是说只要给你们两万两,阿炼就能进春榜吗?!我有钱,为什么不行?!”
官员被她突然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捂她的嘴,“你大呼小叫做什么?是担心别人听不到吗?!”
此时的秦仙媛双眼通红,泪水顺着两颊滚滚而落。
她挣开了官员的手,坐在原地哭道:“你们懂什么…我为了走到今天有多辛苦…”
官员受惯了人吹捧,见她态度不好,脸也冷了下来。
“我懂什么?我难道懂得会比你少不成?多少人要走这个门路,我们是瞧你夫妻嘴严,这才应承下来。摄政王与郡主都在查这事儿呢,不让买不让卖,抓到就是一个死!我们难道不是冒着性命之危来挣这几两银?”
秦仙媛喃喃:“那怎么办…”
官员见她声音渐消,语调也放缓下来。
“只是说让你等等,又没说真办不成。”官员道,“你就在家好吃好喝等上十日,一有消息,我马上就告诉二位。”
秦仙媛流着泪颤颤巍巍地起身,司马炼伸手扶住了她。
官员将他们送出道署,最后掩上了门。
夫妇二人出了昭玄曹,一路朝着家的方向走。
而盯梢的人也完成任务,回定合街复命。
萧扶光在阁中,清清与碧圆看着绣娘来为她量身。现下还是正月里,春意还未发,夏季的衣裳便要提前做了。
绣娘上手一量,呵了一声:“这怎么的,比上回来又短了半寸,郡主多吃点儿,这么瘦下去可不行。”
碧圆替她应下,吩咐下去,中午要多加两道菜,然而一转头就碰到贺麟。
贺麟知道现在不方便,在门口候了一会儿,等里面忙活完了才进去。
他将盯梢司马炼夫妇一事告知萧扶光后,果然见她有了怒意。
“我第一次接手春闱,他们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她惊怒非常,原以为这司马炼虽同司马廷玉不是一个人,好歹也应老实规矩些,谁知竟然入京竟要买榜。
最最令她愤怒的是,这笔银子还是秦仙媛从她这里拿的——那原是用作萧宗瑞救治的诊金。
这岂不是恶心她?!
“不过他们出了道署之后一路向北,咱们的人没跟住。”贺麟犹豫了一下后道,“他们十分谨慎,蒙了司马炼的眼睛离开,只是向北必经铜驼街,又逢节日,人实在太多,没敢清扫人流,唯恐打草惊蛇。”
萧扶光说无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贺麟不敢居功,又道:“他们的马车是朝着官署的方向去,想是如郡主所料,朝中有内鬼。”
“连父王都没能除尽这些人,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抓住的?”萧扶光叹道,“怪只怪人太复杂,考生想要出人头地,既有向上爬的机会,没道理不想抓住。只是我先前还当司马炼多有才气骨气,现在看来不过一俗人罢了,也不过如此。”
“是。”贺麟附和。
面相真是玄得很,小阁老不磷不缁,司马炼却弄出这摊子事来,实在令人唏嘘。
上元节过后,姚玉环便不怎么见到檀沐庭了。
偶尔见到,他都是来去匆匆的模样,但是看起来心情极好。
他很会照顾人,对她有无限包容。在接连不断的好处之下,姚玉环有时也生出一丝错觉——倘若没有娘亲的仇恨在身,檀沐庭应当会是一个很好的家人。
姚玉环第一次这么想时,伸手直接抽了自己一巴掌。
她娘死得那样委屈,她母女二人一生的悲惨都源自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哪怕他如今想要赎罪,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她却绝对不会原谅他。
今日檀沐庭早早地起床,命婢女将她好生打扮了一番后,又将人唤去了前厅。
姚玉环由人搀扶着前去,见前厅架起了一道绢丝屏障。檀沐庭坐在上首同一位儒雅青年说话,那青年恭恭敬敬地一一应答。
姚玉环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檀沐庭打算要她定亲一事,瞬间怒不可遏,起身就要踹翻屏障。
左右婢女好大力道,制止了她的行动。
然而动静闹得太大,檀沐庭与那青年都看了过来。
“玉环被我骄纵惯了。”檀沐庭道。
青年却说无碍,诚惶诚恐地起身:“小姐金玉之身,有些性情实不为过。”
檀沐庭微微一笑,似是对他极为满意。
姚玉环连抗拒的声音都还未发出,便被力士一样的婢女带了下去。
过了一息,檀沐庭来找她。
“这个人家世不错,有些才气,家中长辈不多,都是厚道人。”檀沐庭道,“我看好此人,已将你许配予他。”
姚玉环声嘶力竭地吼:“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就凭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他仅用这一句话就能彻底激怒姚玉环。
姚玉环伸手拿起架子上的青瓷瓶,摔东西已经成了她的日常。
檀沐庭却不在乎。
“如果不喜欢,过些时日寻个由头退了亲便是。”他又道,“东西任由你摔,檀家金银无数,将来全是你的。”
檀沐庭对她向来有耐心,这让姚玉环有力气也难以使出来。
她无力地将瓷瓶放回原位,心中却憋闷得紧。
想是檀沐庭在与那青年商议定亲一事,酉子也跟着去伺候。姚玉环在府中自有人看管,她闲逛无事,就是不能出门。
她心中委屈,在庭院中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了先前来过的被高墙禁住的一处院落。
上次她来时,里面有个年轻人,自称蓝梦生。他身侧不远处便是一具老妪尸身,已然发臭腐烂。
那时她隔着门缝见他哭哭啼啼,想来他也是被檀狗抓来的人吧?檀狗折磨人的法子那样多,他又是因何而来呢?
姚玉环忍不住靠近了那座大门。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了门缝,见庭院内的石墩上坐着个穿黄衣服的人。
待她看清楚后,瞳孔无限放大——
他怎么穿着皇帝的衣服?!

“上元安康。”
同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关系不好也不会明面上扯破脸皮。姜崇道年轻些,主动打了声招呼,阮偲便也不情不愿地回应一声。
对头就是对头,祝福完了,下面的话就没这样好听了。
阮偲道:“昨日陛下修行打坐,我在一旁伺候,姜公公去了哪儿呀?不会又是出宫去了吧?啧啧,在京里安个家可真是方便得紧呐!”
这人阴阳怪气的功夫比当年的吕大宏有过之而无不及,姜崇道担心多说多错,索性闭上眼不理他。
阮偲鼻子里哼了一声。
二人站定片刻,寝殿伺候的小内侍垂首匆匆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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