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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21

符老夫人说着,眼泪又簌簌地掉了下来。
萧扶光想要张口安慰,却见她猛然抬起头,狠狠地道:“可户部给的那些好处,我们不要!道已说,户部有人烂到了根儿,那是皇帝的人!道已都是个死人了,他的话我们焉能不信?道已一个孩子,闻见酒味儿都要醉倒,他怎会酒后失足跌落渠中呢?分明是有人要捂他的嘴,不让他说出去!如今我们只信郡主…郡主…您若是日后…日后做了皇太女,可要想着道已的话,您要好好治理那些人,您要原谅我们道已啊!”
符老夫人又要跪,只是年老体迈,动作不利索。萧扶光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其实,殿试那日倘若没有符道已,也会有张道已、王道已,他年纪小,一时想不明白倒也正常,说句实在话,我并没有怨恨过他,又何来原谅?如今他人已去,我也只有惋惜的份儿…只是老人家,皇太女之类的话日后还是不要再提的好,谁都怕麻烦,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符老夫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要有忌口,可到底她也拐过了弯儿来,于是含着泪点头:“对,对,郡主说得对。”
不过得了光献郡主的应承,符老夫人总算放下一颗心,于是又回了厅堂,对着符道已的棺椁哭道:“道已,郡主来了,郡主说她原谅你了。道已,你可以瞑目了!日后在地下可要做个清明判官,接你母亲一起享福吧!”
呜咽声又起,白幡舞动中,萧扶光离开了符家。
她回了定合街,府门前有专人伺候她更衣。带晦气的衣裳不吉利,脱下后便要被拿去烧掉。
这一日就算过了。
次日清晨,萧扶光如同以往那般早早地起了。她用过膳后先去景王处看了一眼,最后才去内阁。
司马炼经过一日的修整,整个人再出现时容光焕发。许是同檀沐庭走得近,身上渐渐沾染了富贵财气,不仅精神头好,身材也不似先前那般削瘦。
身材高大之人自带威慑力,加之他本就长了一副同小阁老相同的凌厉面孔,往角落处一众人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遍体生寒。
“我总觉得小阁老又回来了。”陈九和浑身刺挠,“不然我怎么总是起鸡皮疙瘩呢…”
林嘉木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九和没了趣,打了个喷嚏,埋头公务。
未几,他咦了一声:“啊…这是…”
林嘉木抬头看去,见陈九和手中是一份奏疏,言明失储日久,恐会动摇大魏根基。落款是檀沐庭。
檀沐庭的奏疏,落到内阁不稀奇。毕竟是皇帝宠臣,没有商量过他们是不信的——这是摆明了要给大家看。
陈九和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这烫手山芋我可不敢接…你去给郡主送去?”
林嘉木反问:“为什么是我?”
“哎,你不是对郡主…”陈九和冲他挤眉弄眼,“你都好久没跟她说句话了。”
林嘉木也有此心,他接过奏疏来,又理了理衣襟,随后去了西堂。
萧扶光正坐在西堂内,身后站着白隐秀,有时遇上要务便一同商议,说话时捱得不算近,但一问一答间却是足够默契。
林嘉木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他没有多话,双手将奏疏呈上后便侧立一边。
萧扶光看了眼奏疏,脸色果然不大好。白隐秀见状也靠了上去,扫了两眼后看向林嘉木:“这是…”
“檀侍郎报事进谏书。”林嘉木应道。
“不用理会他。”萧扶光将奏疏一放,压在文书最底下,“若再收到,只管压下就好。”
林嘉木道了声好,只是临出门时忽然回过头,问:“前些日子云小姐还在臣这处留了封书信,言明待寻不到她时转交给郡主。如今臣已有多日未见到云小姐,想是到时候了。”
萧扶光一头雾水——云晦珠走前分明来找过自己,有什么话她不能当面说,反而选择通过写书信通过林嘉木转交呢?
“信可在你身边?”她开口问。
林嘉木拢在袖间的手指捏了捏书信一角,摇头说:“信在家中。”
“那今日下值后我送你回去。”萧扶光道,“取了信再回定合街。”
林嘉木说好,转身离开西堂。
白隐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蹙眉思索许久,连萧扶光同他说话都差点儿没听进去。
萧扶光道:“檀沐庭此时上谏立储,怕是陛下早便有此意。明眼人都知道檀沐庭是陛下的人,由着他打头阵罢了。”
“郡主不怕吗?”白隐秀问。
“若是放在一年前或许还会怕。”萧扶光道,“现在我却不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真立了平昌做太女,我也有对应之策。只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有人打头阵,后面的人见势便要倒戈。我不怕劲敌,我怕的是父王醒来后会寒心。”

淬火焚心(十五)
申时过后,林嘉木交过牌子,换上便服后便来了西堂。见堂内无人,再问来往官员,都说郡主已离开。
他不禁有些失望,攥在袖中的书信也被捏得发皱。
然而当走出内阁大门时,他一眼便见到了站在对面梧桐下的萧扶光。
心动是有记忆的。
有些人不需要如何做作装扮,只在初见的那个地方随意一站,哪怕素钗简装,也有唤醒沉睡之人的力量。
“我担心你会忘,索性提前来此处先等着了。”萧扶光笑道。
林嘉木摇头:“同郡主说好的事,我怎会忘?”说话间一手绕到背后,紧张地将书信塞了回去。
二人间隔半丈,一齐朝着林家的方向走。
林嘉木频频看向她,想要开口问她这段时日为何生自己的气,又担心自己问出口变成质问,会惹恼了她。不问吧,心里又难受,于是这一路走来二人竟无话。
回林家的路上经过长安街,林嘉木忽然见她驻足,顺着她目光望去,竟是一家生意红火的面馆。
林嘉木极会察言观色,问:“饿了吧?不如进去尝尝这家小馆口味如何?”
“不必了,我不饿。”萧扶光垂下了眼,继续前行。
林嘉木觉得奇怪,她像是想尝尝,又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只站在门口看却不敢进去。
二人离开后,老郑抄着锅铲从面馆里走出来,张望片刻不见人,挠了挠头道:“当真是奇了怪了,刚刚好像还瞧见郡主来着…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呢…”
老郑自言自语罢,转身回店铺,却不慎撞到了另一个高大的人影儿。
老郑定睛一瞧,竟是那位人人喊打的状元郎司马炼。
这期间发生的事,老郑也听说了许多,状元郎献妻媚上,又疑似谋杀神通符道已,总之流言满身,并不受待见。
老郑却只是叹了口气,问:“饿了吧?要不要进来吃一口?”
“多谢。”司马炼也摇头,“我不饿。”说罢也离开了。
老郑目送他走远,伙计从店铺里伸出个头来:“师傅,刚刚过去那位是谁啊?”
“哦,他啊。”老郑收回了视线,“状元郎。”
“状元郎?”伙计听后着实一惊,“就是把媳妇儿送给皇帝的那位?”
老郑拿起锅铲敲他的背,“什么乱七八糟的,干你的活去!”
萧扶光来到林家,本想着拿完书信便走,没想到林嘉楠正在门口玩儿,一眼瞧见了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噔噔噔进了家门,拉着众姐妹一齐出来看。
于是萧扶光受到林家上下热情相待。
办事成了拜访,两手空空让萧扶光抬不起头来。可光献郡主纡尊降贵来此便是天大的脸面。
林老夫人携着全家就要跪,萧扶光将人搀起了,这才说:“我不过是来拿样东西…”
林嘉楠有些羞赧看着她,问:“拿什么?”林老夫人正要斥骂孙女无礼,又听林嘉楠口不择言,“想拿什么随便拿,我大哥哥什么都愿意给…”
林嘉楠没说完便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林嘉木一张俊脸染上绯色,故作淡定道:“我去院内取东西,还请郡主稍待片刻。”
萧扶光点头说好。
林嘉木走后,萧扶光被林老夫人请入厅内上座。女人治理下的林家处处清明整洁,令人舒适得很。
林老夫人鼓起勇气进了厅堂,还没坐热乎,林嘉木便来了。
“你不是取物件去了?”林老夫人吓了一跳,“怎么这样快?”
“走得快些,没费时间。”林嘉木摸了摸鼻子道。
东西就揣在袖子里,他哪里去自己房间了,他分明就是没走。若是走了,还不知道家里人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将书信递了上去,她来接了。
那样的一只手,嫩蕊似的,光看就能感觉带着香气。也不知怎么养的,还会拉弓,真是厉害。
林嘉木摒了脑中绮丽的思绪,抬眼再看她,却见她捏着书信,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来。
那封信皱得厉害,一看就是被人揣久了的。
林嘉木这下真乱了心神,一时心急,竟忘了压一压。她那样聪明,定是看出来了。
林嘉木暗悔之际,却听她对林老夫人道:“今日多有叨扰,我这便回去了。”
“郡主来这一遭,连口热茶也未用上,实是老身的失礼。”林老夫人这是真心话,郡主来得突然,家里什么都没预备下,后头茶还没沸,人就要说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生气,回头会不会也抄了他们的家…应该不至于吧?
林嘉木主动道:“臣送郡主一程。”
二人出去后,林老夫人才捏了把汗。
屏风后藏着的几个姑娘也终于敢大声出气儿了。
“我就说郡主娘娘好看吧!”林嘉楠道,“我先头见过她呢。”
林老夫人说是:“好看是好看,只是她瞧人的时候有点儿叫我瘆得慌…”
萧扶光来时便是步行,想来今日是有些游街赏玩的雅兴。
二人走在街道上,林嘉木心中忐忑,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才开口道:“郡主近日多劳,我才将书信一直放在心上。只是朝中诡谲,郡主难免多了些提防,我担心直接拿出来郡主不会相信…”
“我信你,嘉木。”萧扶光出声打断了他,“我一直都信你,但你能不能做到不接触背向我之人,不做有损于我利益之事?”
林嘉木怔怔地看着她,脸渐渐白了。
“你、你知道了?”他张了张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可那次,其实并不是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担心越描越黑,才没有站出来说话。”
“我从不曾见过檀沐庭,但我同他隔着不止一样仇。”萧扶光打断了他,“但凡听命于他为他做过事的,我都不能忍。可晦珠肯将信由你转交于我,可见在她心中,我们三个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嘉木,你家有慈眉善目的长辈,更有可爱的妹妹们,不要被权势迷惑了眼,将自己陷入险境之中,好吗?”
萧扶光说罢,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融入漫长街道中。
林嘉木心中内疚,眼神空洞地一步步回了家。
此时距宵禁尚早,萧扶光寻了处廊桥,凭栏吹风拆开了信。
云晦珠先同她道歉,说自己欺骗了她,想求她原谅,同时也寄希望于林嘉木能将这封书信遗失或忘记,这样就不必说出自己藏匿已久的秘密。
她的秘密是她已同亲兄长相认,兄长便是摄政王自狼窝里捡来而后又侍奉自己的侍卫——藏锋。
萧扶光猛然站起身,反复看了数遍,确认自己没有看漏任何一个字,这才将信丢进了路边冶器灶里烧了。
藏锋一早便潜入了檀府,因檀沐庭谨慎多疑,进去后便再也不曾出来过。只每月逢三、六、九时在檀府墙院的一棵树上折断一枝做记号,以来表示自己无恙。
萧扶光此时万般后悔——若是早知藏锋是云晦珠的兄长,是高阳王之后,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人派去那种危险之地。

淬火焚心(十六)
云晦珠是个机灵姑娘,她能看得出景王和萧扶光对她哥哥的好来,不然这些年,兄妹俩哪里有再见面的机会?海阔天高,自己再闯一回,兄长有阿扶照应,她放一百个心。只是实在没脸同阿扶当面说,便托付林嘉木转交。
萧扶光想破了脑袋要召回藏锋,前去接应的却未能将人带回。
她焦急问:“人呢?”然而上前几步,又掩着鼻子退了回来。
“藏锋大人说,檀沐庭已经看到过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过些时日再回,只是…”接应的人道。
“只是什么?”
“只是,他好像发现了檀沐庭的秘密,所以决意再探一二。他还要郡主您千万当心,檀沐庭的胃口怕是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大。”
没有万全的把握,藏锋不会说这种话。
“知道了。”萧扶光又看了那人一眼,“洗洗去吧,一身的味儿。”
不过,令萧扶光焦头烂额的事渐渐多了,不止藏锋这一件。
在萧扶光想破了头要将藏锋召回时,内阁又出现了新奏疏。如她先前所料,户部现任尚书,正二品的大员,约摸又是檀党之人。可惜太子妃的祖父早已离开,不然户部如今由周尚书坐镇,也不至于急着上谏立储。
萧扶光又将奏疏压了下来。
只是内阁公务并不是全经她一人之手处理,有户部的两位起头,奏疏雪花似的满天飞,随手捞来一本,先是问候,再陈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最后总要说到国本动摇需安定上。
白隐秀将这样的奏疏捆成一捆,正要带走,却被萧扶光拦下。
“来了这样多,恐怕此时连袁阁老手上都有不少。”她冷嗤道,“既然捂不住,那便放出来好了。我倒要看看,趁着父王不在时他们究竟能跳多欢。”
如她所料,另一边大堂早已吵开了嘴。内阁阁臣十余位,舍人更无定员,能坐上公座的不过三五位,人人手中或多或少总拿着奏疏一本,三十多人正为立储吵得不可开交。
袁阁老正坐在上面,伸着头舌战群儒。
“哪朝哪代无储?太子殁了,也还有平昌公主,陛下是清心寡欲的道君,立储只是早晚的事儿。依着我看,尽早不尽晚!”
白隐秀不疾不徐:“先前郡主入阁,多少朝臣戳郡主的脊梁骨,直嚷着牝鸡司晨,一副天下将要大乱的模样。如今要立储,立的还是公主,就不怕天下大乱了?”
哪知袁阁老早有准备:“哪个说要立公主了?”
“不然呢?”白隐秀嗤道,“袁阁老想立哪个?”
“你这小儿,想栽个罪过到老夫头上?老夫入朝时,你还在掖庭同阉人玩泥巴!”袁阁老冷笑着朝天一拱手,“先帝曾造金爵钗一支,可金爵钗遗失,陛下继位,理应顺位立储才是。”
方圆张忱等人交头接耳:“说来说去,不还是在说平昌公主。”
袁阁老说得冠冕堂皇,赵元直有些听不下去,接话道:“奏疏才上,殿下还未松口,袁阁老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偌大个内阁,袁阁老只怕两个人,一是景王,二是司马宓。如今司马宓早已回乡,景王又病着,他又是年纪最长的那位,自然有些托大。
“内阁自然要看殿下的意思的,可殿下有些日子不曾移驾内阁,这又如何同他商量呢?”袁阁老挑眉笑道,“赵元直,你是殿下心腹,不如就由你将殿下从定合街请出来,明明白白地降下旨意吧!”
赵元直也犯难,摄政王的病情究竟如何,人是否还在昏睡中也说不准。去打听,光献郡主只说一切都好,半分也不曾透露——八成是人还没好,不然眼看着女儿被逼到这份上,摄政王哪里忍得下去?
内阁多是景王的人,可袁阁老言之实在有理,年纪又长,大家即便有些不满也不敢说得太过分,加上有少数人帮腔,一时间袁阁老竟占了上风。
眼看着内阁印信就要被请出来,立储之事马上就要被上禀到万清福地作批了。
“慢着!”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低吼划破大堂上空,众人回头一看,竟是穿着道袍的太傅华品瑜。
袁阁老沉下了脸,却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堆起笑道:“有阵儿未见着太傅,听说太傅近日来常与陛下论道?不知太傅此时来是有何指教?”
华品瑜的眼睛慢慢扫过他,最后落到他头顶。
“如今诸位也知道,皇室子嗣不盛,闵孝皇太子病逝后陛下膝下便仅有平昌公主这一位。”华品瑜顿了顿,又道,“可景王在内阁多年,从去年开始,殿下便有退居人后之意,而春秋殿试、内阁诸要务皆是光献郡主一力承办。郡主是求稳之人,不说办得多漂亮,却从未出过什么茬子,想必大家也是看在眼中,对吗?”
“对。”
“不错。”
白隐秀与林嘉木同时出声道。
“诸位如此着急,不知急的什么?是想趁着殿下不在欺压郡主,好让公主接手内阁吗?”华品瑜淡淡地扫过他们,继续说,“倘若诸位将奏疏呈向万清福地,殿下知道了又作何想?还是说诸位看不惯殿下已久,借着立储的由头逼殿下交权?”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袁阁老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
“华品瑜,你休得胡言乱语!”袁阁老怒道,“你自入京后便借论道之名频频出入万清福地,出来又进定合街,谁不知道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墙头草?没准儿你才是巴不得闹出乱子的那一个!”
华品瑜面色阴沉如水,袁阁老却当他被戳中了心事,越发地口无遮拦起来。
“这几十年都不见你变模样,该不是哪里来的老妖怪修成了精,来夺我大魏国运。我看眼下第一等要务并非立储,该是将太傅押去钦天监,由着他们好好瞧瞧,这是个什么精怪…啊!”
袁阁老话音未落,华品瑜便上前抬手一挥。
两颗牙齿和血落,袁阁老也被扇得头晕眼花,捂着半边脸颤声道:“你…你…”

淬火焚心(十七)
华品瑜又要上前,赵元直和白隐秀赶紧上前将人拉住了,“太傅,太傅,您这又是何必呢!”说罢又看向袁阁老,“这是袁阁老您的不是了,满朝谁人不知太傅最厌人说他老?”
“别以为老夫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将光献挤出去吗?!”华品瑜被人拉住了还在骂,“景王护了你们多少年?没有他你们个个都要给南朝慕容家的那些人垫背擦脚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华品瑜脾气本就暴躁,只是从先帝起便位高权重,无人敢当面说他老。而今袁阁老被激怒后口不择言,一下点燃了这颗干草垛,被结结实实打掉两颗牙不说,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此一来,两边又骂了起来。个个都是顶尖的文人,像华品瑜这般动手的少,嘴皮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利索。
萧扶光听到了动静赶来,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索性坐在公座上听他们骂。
郡主是女子,有女子在,骂人的话也收敛了不少。
骂人不带女,威力便少了一半,说到底还是瞧不起女流。萧扶光深知这个道理,索性命人将自己桌案搬过来,趁他们唇枪舌战时埋头公务。有用得上人的,拉扯一把,叫人将名章盖上戳,再送六部发办——从前总是找不到人,要么休沐,要么出去办事,耽搁了不少时间。今日一来竟事半功倍,不过一个时辰便将积攒下的奏章尽数批完。
只是坐久了,累得腰酸背也痛,手指头也跟着发僵。
正当难受时,两杯茶递到桌边。
萧扶光抬头一看,见林嘉木与司马炼一左一右地站在她案前。
他二人对望一眼,很快便错开。
林嘉木收回目光,对她道:“郡主也该歇息一会儿,再如何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萧扶光点了点头,又看向司马炼。
司马炼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又要回自己那通风的小角落——他的位置不显眼,这半天也没人注意到他。只是站起来到人群中,便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袁阁老自然也望见了他,正愁自己阵营中人少,高声将他呼喊过来:“你——状元郎,过来!”
司马炼慢慢走过去。
说来也怪,众人拼命暗示自己小阁老已死,可一见着那张脸,愣是从心里犯怯。等司马炼经过,已经开出了一条道来,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沾一下便要被吞得渣都不剩。
司马炼来到袁阁老身前,袁阁老抬手扶上他肩膀,大声道:“能入鼎甲的,策论文章必是上上品。你来说说,这奏疏究竟该不该上禀万清福地?”
吵嚷声渐渐静了,便是华品瑜也得空喝了杯水。
司马炼拱手道:“某将入内阁,行的是观政之职,不敢妄议此事。”
他这么说,反倒叫人更难受了——顶着小阁老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嘲讽他们似的。
“无妨,你直说便是。”华品瑜清了清嗓子道,“既是观政,也要有自己的想法,不然观也是白观。”
“那小臣便妄言一番,诸位只当听个乐,不要放在心上就好。”司马炼朝着华品瑜的方向微微倾身,道,“立储是国之大事,闵孝太子薨逝一年有余,立储尽早为妙,不该耽误至此。只是如今皇储难择,难在该不该择女储上——若是陛下膝下再有一子,或宗室子嗣兴盛,择其品行优者倒也不是难事。可几位老王爷膝下人丁亦是不盛,或有能力者却早已出五服之外,这便叫人为难。话说回来,女储人选不过两位,平昌公主及光献郡主二人而已。公主理应为储,然公主骄恣;郡主品性能力上佳,是上上人选,却是摄政王之女,难以越过公主去…”
“你倒是聪明,也知道两头不得罪人。”华品瑜冷哼,“两边都不得罪,等同于两边都得罪。既让你开口说话,最好还是说全了,莫要吞吞吐吐令人作呕。”
“太傅教训得是。”司马炼听后不仅不生气,姿态反倒更加恭敬了,“正如先前袁阁老所言,纠结不定之时,大家莫忘了先帝造有金爵钗。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看先帝属意哪个,谁有金爵钗,便立谁为储。”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有疑惑更有释然。疑的是金爵钗下落不明,恐怕这是条死路;释然的便是在中间摇摆不定的几个——如此一来又能继续浑水摸鱼,静观两方相争斗了。
华品瑜也没了脾气,先帝造钗他是知道的,只要摄政王一日不醒,眼下局势便一日对萧扶光不利。能拖一拖自然是好的。
萧扶光看着司马炼的侧脸,渐渐笑了:“可先帝还在世曾说,连他都忘记金爵钗遗失在何处了。我与平昌都没有,这如何作解呢?”
司马炼也看过来。
他躬了躬身,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暗影。
“平昌公主乃正统。”
四目相对,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她眼底一片冷意,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好,好一个‘正统’。”袁阁老满脸笑意,“果然是状元郎,说话就是一针见血…哎呀,若要立储,皇帝的子嗣自然是错不了的…”
华品瑜闭了闭眼,手背攥出一道道青筋。
萧扶光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老师莫动气,动气伤身。”
华品瑜将袖子一甩,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就是你放他一马的后果——若是当初便将他从秋榜上摘下来,还能有今日之事?!”
“那些人,我都记住了。”萧扶光低低地道,“当我软弱可欺?老师且看吧。”
华品瑜耷拉下去的脸这才好看些,“执政就该有说一不二的气势,你可不要别学先帝,由着这起子人骑到头顶撒泼。”
萧扶光好说歹说,最后才将华品瑜这尊神请走。
她紧随华品瑜其后出了内阁,一路前往清枝胡同去找沈磐。
三月底,就在内阁不得不将立储当做第一要案提出时,御史台连发十二道奏疏,弹劾内阁官员七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袁阁老。除却司马炼之外,当日支持平昌公主为储的竟无一人漏网。
华品瑜听后,大赞萧扶光终于硬气一回。

而萧扶光则下令选调翰林院及六部人手来准备填补内阁空缺。
袁阁老退居家中三日,此间司马炼曾登门两次,不知作的什么商议。
光献郡主针对手段太过明显,但这或许并不是坏事,因为她的父亲当年也是如此,甚至比她做得更绝,但凡闻见有不忠之事、有不顺之言,话不多说,就地杖毙——但凡有些政绩的君王,无一人不是踏着血路走来,独裁者犹甚。那些攻讦的人,早晚会死,留下只有史书一部,史书却只能由当政者改写。
户部尚书杨淮、侍郎檀沐庭已有几日不曾到值,毕竟户部关乎民生,以此施压料想她撑不了多久。然而萧扶光召来太子妃祖父、前任尚书周和门生相助,倒也能勉力支撑。
立储一事因此大刀阔斧的威慑而呼声渐悄,就在萧扶光以为风声将过时,赵元直却负荆上门。
赵元直素来体肥,往往是肚子先进门人其后才到,每每来定合街时必定经过一番沐浴梳洗。
而今他人瘦了一大圈,胡须参差不齐,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他嘴唇颤了颤,问:“郡主,殿下…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萧扶光蹙眉,“殿下正在修养,不宜见人。”
赵元直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当年臣犯了大错,想必郡主早已听闻,若非殿下斡旋,我早已在狱中度此残生。如今袁阁老与司马炼等人密谋,袁阁老联同刑部、大理寺弹劾我谋杀姬妾,要为当年之事翻案。”赵元直朝着景王居所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不是我不忠,我是自身难保啊殿下…”
“有话好好说,鬼哭狼嚎做什么?”萧扶光伸手去扶他,“不过刑部和大理寺而已,何处没有殿下的人?你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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