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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钗by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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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木一头雾水:“为何?”
白隐秀笑了:“公主殿下不是想做皇太女,想在内阁说话有分量吗?这些事难道不该由她去做?”
林嘉木先是一怔,然后便想通了。他一拱手,抱着奏疏离开西堂。
萧冠姿正春风得意,袁阁老将她捧得极高,还带了自己不少门生来拜她,一口一个“皇太女”叫得好不热络。
她本性傲慢,今日也是放下了身段来。看到萧扶光被灰溜溜地挤走,打心底里觉得畅快。
正当高兴时,几位阁臣抱了文书来,在她跟前摞成了小山。
萧冠姿面上笑容一滞,看向袁阁老。
袁阁老见状,却更加高兴了。他看了看一旁一动不动的赵元直,挑了挑眉,腰杆挺得更直。
“陛下不朝,诸事皆是由下以文书方式递呈,内阁票拟决策再下发。”袁阁老喜道,“在这之前,都是摄政王做的事。”
“孤听懂了。”萧冠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我说了算对吧?”
包括袁阁老在内的众人闻言皆是一窒——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不错,但总是要多方商讨后再行决策,国之大事,关乎民生,步步需谨慎再谨慎。
萧冠姿掀开最上面一本奏疏,见是工部呈来关乎各地夏秋防汛诸事项。她不耐烦,直接翻到最末,看到拨款时当即便皱了眉:“八十万两?这么多?”
都水司主事上前一步道:“殿下,但凡堤坝均是良工岁修,库区亦要修检;若有旧堤损毁,要重筑新堤;若有强汛,也需提前转移百姓。条目详细列在其中,殿下一看便知…”
“好了知道了。”萧冠姿又拿起一本,说来也巧,还是工部的。
“怎么又要钱?”她看得头疼。
都水主事看了一眼,见是其它司的,都是同僚,便也帮着说了几句:“大到屯田水利、营缮虞衡,小到皮革鞍鞯、颜料织染,无一不由我部掌管。要进便要出,要出便要进,所耗费资材也已列出,殿下尽管过目。”
萧冠姿面色不佳——这只知土木的土包子是在暗示她不懂?
她扭头问袁阁老:“从前是如何解决的?”
袁阁老再看赵元直,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不必要的款项,锐减便是。”
“袁阁老口气太重了,离孤远点儿。”萧冠姿嫌弃地道。

淬火焚心(二十三)
她拿起笔圈了几处,又对都水主事说:“这里、这里、这里…这几处耗费太多,全部减半。”
主事忙上前看了看,张着嘴不敢置信地道:“殿下,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能行?”萧冠姿合上奏疏,抬手扔给他,“就这么办。”
终于打发走了工部的人,萧冠姿低头再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觉得头都疼了。她伸手想拿烟斗,却又想起烟斗早就被自己丢在了云台,如此一来更加烦躁。
不过好在还知道自己不懂不能随意决定,便道:“先放这儿压着吧,待孤看完后再给你们。”
几位阁臣张了张嘴,说:“殿下给个准信儿,我们担心…”
“知道了!”萧冠姿不耐烦地说。
分出一批公务之后,萧扶光明显清闲了不少。午时不到便做完了事,不必在内阁同白隐秀一道用荤素掺杂的油腻堂食。
从西堂出内阁要绕大堂,她经过时,脚步特意放慢了几分。
春日阳光晴好,午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到的灼热暖意。
她走在繁茂树下,抬头便看到了窗边那人。
内堂人多,因见解不同,时而有些嘈杂。司马炼正平视前方,头发梳得整齐,青袍玉面,眉眼如墨,像往年登高望见的一座春山。
他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转头望来,恰好看到她的一抹纤长背影。淡红色裙裾蹁跹,如同胆小怯懦令人抓不住的一尾鱼,慢慢隐入一片春色中。
司马炼久久未能移开眼,直至萧冠姿声调炸在耳边不远处,才挪回了头。
大堂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袁阁老几位。萧冠姿正捏着眉心痛骂:“我既来此,不如将立储奏疏呈上来,朱笔一过,万事大吉。为何还要同那些人掰扯细枝末节?这里用了多少银子,那里又要多少人,不是说好了,这等事你们自己决定便好?”
“事不是这样做的。”袁阁老耐心地劝,“治国用臣,臣等只是辅佐,大方向还是要靠殿下决定。就比如今日工部上报那八十万两,殿下完全可以招来户部,对比往年用项后酌情增减嘛…”
萧冠姿抬头反问:“你既知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袁阁老赔着笑:“臣以为殿下应该明白…”
萧冠姿听后暴怒,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文书抖了一地。
“你们是阁臣,自是见惯了摄政王父女的派头,可曾真正为孤想过?”她冷声道,“此前我在大悲寺中,所见皆僧侣,所闻皆佛经。我来内阁便如幼儿学步,你却说你以为自己知道他该如何迈腿?!”
袁阁老没了理,硬着头皮连连道歉。
司马炼见此情景,叹了口气道:“殿下若不嫌弃,不妨由臣来教导殿下。”
此言一出,袁阁老与萧冠姿皆看了过来。
袁阁老蹙眉:“你才来了多久,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司马炼朝他欠了欠身子,道:“臣来内阁观政,几日来亦有些心得。殿下自称小儿学步,臣不才,此道上虽非成人,引带殿下倒也不难。等日后臣难以教导了,再让袁阁老您亲自带也不迟。”
袁阁老从前被司马宓架空,如今也将将上手政务不久,普通人就罢,但带这位嚣张跋扈什么都听不进的皇太女实在有些吃力。一见司马炼主动请缨,思索一番后觉得这主意很是不错——这位殿下什么都不懂,前期教导最费时费力,不妨同意了司马炼的请求,毕竟经魁状元出身,司马炼差不到哪儿去,等司马炼教得差不多,自己再接手,功劳还是自己的,也能为日后做第一辅臣铺路。
决定了之后,袁阁老连声说好,又客气了几句,起身离开。
大堂只余下二人。
萧冠姿看着司马炼,挑眉问:“怎么,想清楚了?觉得窝在内阁一角憋屈,想要做我的驸马?”
司马炼摊开几本书放在桌上,没有搭理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萧冠姿又笑,“刚刚你一直在发呆,在看谁?”她扫了外面一眼,“内阁中还有谁会让你这般出神?我猜猜——该不会是光献吧?你想要教我,又惦记着她,司马炼,你到底想要什么?”
司马炼抬起头看着她,慢慢便笑了。
“殿下前几日还说,臣不过是卑膝逢迎的一条狗罢了。”他道,“既然要做狗,自然是谁手里拿着骨头,谁便是主人。臣能将发妻送出去,也能两头讨好郡主和您——毕竟内阁日后谁说了算,眼下还尚不清楚,难道不是吗?”
萧冠姿瞬间冷下一张脸来。
“好好好,果然是条厉害的狗。”她绷着脸道,“几头都不落下,你比檀沐庭更加不要脸面。我看不论风水如何转,你司马炼日后定能青云直上,一飞冲天。”
司马炼拱手:“那就承殿下吉言。”
萧冠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拂袖而走。
萧扶光也非无脑之人,将繁冗琐事交给萧冠姿,大事却仍旧由她自己做决策。她本想要借此来逼迫萧冠姿退出内阁,然而事情却并未朝着她想象的那般发展。
萧冠姿懒散惯了,被天降奏疏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所幸有司马炼相助,十余日后渐渐地竟也上手了。
就如从前说过的那句话——只要辅政之臣够用,即便皇位上坐个阿斗,也能绵延国祚数十年。
司马炼毕竟有些真本事在身,原本朝中对萧冠姿的反对之声因奏疏渐悄。
皇帝听说后十分高兴,犒赏司马炼一番,赞他是股肱之臣,对他的评价极高。
而内阁大堂西堂,王不见王,这对堂姐妹仿佛日月参商,从不相见。
在众人日渐麻木习惯了女子摄政这一事实之时,五月中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条长河发自河内以西,贯穿数省经帝京南向北入海,其有分流数条,冬时旱,夏秋时水位暴涨,便是伏汛与秋汛。而原本该岁修的河道今年并未拨齐款项,以致工匠懒散懈怠,终于在五月底水位上升时冲垮了沿岸数十里农田。

事发之后,内阁即刻秘议,其后问责,这是万年不变的路子。
萧扶光人在西堂,却被方圆相请前去大堂。
“我拿些东西,随后就到。”她说。
“好。”方圆道,“那郡主可要快些。”
方圆走后,萧扶光才开始收拾文书,动作慢悠悠的,就像学堂里并不着急回家吃饭的二世祖。
“出事了知道来找郡主出面了。”白隐秀冷笑道,“您何必去?不妨让他们自己解决。”
萧扶光叹了口气。
“受灾河道长三百里,两岸漫延出五十里,算来便是两万余亩,其中近一半都是庄稼地。”她道,“虽未淹死人,但一万亩庄稼,一万人一年多的口粮,这下便要折进去十万两——还不算安置与赋税在其中。只是水患之后必有鼠疫,如此一来,怕是二十万两也不够。朝廷的银子,取之于民,自然也当用之于民,工部却是一点儿都省不得的。户部是杨淮和檀沐庭做主,杨淮是什么人?抠得恨不能不洗漱便来上值,只为省那点儿水和盐粒子,檀沐庭又视人命如草芥,自然也不会关心老百姓的死活。出了大事,户部不肯出面,工部却有理有据,他们总不能说是皇太女决策出了问题,此时来便是想抓我去顶包。”
白隐秀眉头紧拧,“那郡主何苦还要去?由他们折腾便是。”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被动等他们来,倒不如主动出击。”萧扶光拿着文书起身,“走吧,再不去他们该急了。”
还未到大堂,远远便听到一阵吵嚷声,细听依然是为工部的事。官场上总是如此,出了事,上面第一件事是问责,下面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开脱。太平盛世,上下能吵到一起,为的就是个“理”,吵完了,该拿钱拿钱,大不了年底对账时再挨一顿数落就是——手里管着钱的最大,户部的人说话,从来没有好脾气。
喧闹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郡主来了”,众人闻言,齐齐回过了头,见是她来,纷纷弯腰拱手作揖。萧冠姿依然端坐主座之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萧扶光不在意,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进来后随意寻了个门边的空位置坐下。
她将文书放好,半晌未听到这些人喧哗,抬头道:“怎么不吵了?继续啊。”
袁阁老看了赵元直一眼,见他依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来到萧扶光跟前,恭恭敬敬地请道:“郡主,还请上座。”
“我可不敢。想当初我来内阁,年纪小、资历浅,又是女儿身,可是惹得不少人不快,背地里不少人一口一个‘女流’地喊。”萧扶光微笑,“主座是设给几位阁老的,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需请我这女流上座?我可不敢去,我怕座上长钉子。”
座上长没长钉子别人不知道,但此时袁阁老的脸色不算好看是一定的了。
“哎呀,什么女流不女流,不过是那些人的无心之言,郡主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袁阁老睁眼说瞎话道,“今日确然是有要事相商。”
袁阁老话音刚落,外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袁阁老说得是,不过有事请郡主,无事便将她置于西堂,知道的当她喜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用得着靠前用不着靠后!”
萧扶光内心一喜,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淡淡神色。她站起身来,朝着来人微微欠身,“老师。”
袁阁老几欲吐血——怎么这老妖怪又来了?
平日里就算赵元直也要给他三份薄面,独独这华品瑜,仗着侍奉过先帝的资历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不说,还当众对他破口大骂。
华品瑜看了袁阁老一眼,对萧扶光道:“为师听说了,也来看看这一月来你在内阁是如何办的事——你父王在时不出事,偏偏近日生出这许多事端,为师从前教你的,都忘记了吗?”
“老师教训得是。”萧扶光再欠身,“老师先坐,莫气坏了身子。”
这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听着是在训导,明眼人儿却知道,这是仗势来了。
华品瑜朝萧冠姿慢行一礼,不等她说话,便也随意找了个靠近主座的位置坐下。
他嘬了口茶,蹙了蹙眉又放下,道:“今日可是袁阁老请你上的主座,可得记好了。免得日后旁人说起来,你支支吾吾说自己要坐,丢了你父王的脸。”
袁阁老脸色铁青——自己方才也没说以后都让她坐啊?
萧扶光马上要憋不住笑,却还得佯装恭敬道是。
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袁阁老的位置上,又向萧冠姿与赵元直分别点了下头——司马宓与蒙阁老离开后,袁阁老不算首辅,却已是资历最老的那一位,是以萧冠姿与赵元直只能在他左右。
皇室血脉,便是女流,气势也丝毫不输人下。难得又长这样一张脸,叫人频频想要上前近观,却因惧其威仪不敢近观。
此时萧扶光毫不客气地占了他的位置,当下便气得袁阁老七窍生烟,却也没法儿说,毕竟是他请人上座,人家挑中了也怪不得。
袁阁老心中暗骂:也就这一回而已,等今日一过,叫她连内阁都无颜再待下去。
萧扶光坐定了,这才开口:“发生了什么事?请说吧。”
户部除了尚书杨淮之外,还来了一位库使,两位副使,一位检校。管钱的人,脾气都不小,尤其杨淮,下巴都抬到天上去,看谁都是一副别人欠了他百万两的模样。可偏偏这种人,连景王都拿他们无法。他们眼中只有两件事——一、钱;二、省钱。
杨淮天不怕地不怕,将账目往桌上一摔,“郡主自己看吧!”
萧扶光拿起账本开始翻看。
“想省,总得拿出个好办法来。工造上的事老夫不懂,可老夫却知道偷工减料必然要出大事。这不,报应立时便来了!”杨淮双手一背,姿态十分傲慢,“我一早便说,钱不该花的不要花,可该花的却不能省!明明是你们内阁捅出这样的篓子,还要工部来背这口锅?!”

淬火焚心(二十五)
“的确不该。”萧扶光将账目放下,点头道,“尤其检修筑堤这项,是万万不能省的。”
杨淮来了兴,手拍在桌上,挺着胸脯发难:“郡主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要削减费用?!一路冲毁三百里,两岸受灾,六月伏汛将至,到时要如何收场?!”
杨淮说到急处,唾沫横飞,险些喷到萧扶光面上。
她擦了擦脸,顺带看了萧冠姿一眼,见她依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态度。
工部理亏,不敢吭声,内阁也无一人说话。
华品瑜看不下去,出声提醒:“杨淮,这里是阁部大堂,你好歹注意一下尊卑分寸。”
“分寸?狗屁分寸!”杨淮怒急了眼,“我早听说郡主要入阁,战战兢兢万事不敢放轻,原也相安无事。可这才过了几个月,居然闹出这样大的祸事?内阁的诸位,一个屁都不敢放,遇事便推给各部!”他回首指着萧扶光的面门,继续骂道,“郡主在一手遮天的感觉可好?哪怕做错了事,也自有人为你说话!可见不仅是郡主决策失误,怕是连内阁也烂到芯子里了!”
白隐秀见杨淮情绪激动,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喊了声“杨尚书”,却被他推到一边。
“莫挨我!”杨淮怒道,“你们一个两个…一群,都是狗腿子!”
萧扶光有些哭笑不得,眼角余光看到萧冠姿勾了嘴唇暗笑,瞬间便不高兴了。
“白隐秀,你将我带来的文书拿过来。”她先是吩咐白隐秀,又转头对杨淮道,“我奔着解决溃堤一事而来,杨尚书好大气派,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和我的人先骂一顿。都说钱袋子脾气大,可父王从前对我说,户部的人脾气越大,民生才安稳。如今看来却不敢苟同了。”
杨淮怒极反笑:“郡主的意思是臣错怪了您?!”
白隐秀呈上文书,萧扶光接后,对杨淮道:“杨尚书难道不知,皇太女殿下也入阁了吗?”
杨淮像是早就打听好了似的,冷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手握大权的依然还是郡主您。如今生了事,您倒要怪罪殿下了?”
“我这一月来可算是为内阁做牛做马,大事用不上,鸡零狗碎的事全倒给我。”萧冠姿也道,“萧扶光,如今出了事你就想泼我的脏水?”
萧扶光睨她一眼,展开文书请人上前。
众人上前一观,见她所拿并非文书,而是将入阁以来所办之事列好条目登记在上,订成薄薄一册。
杨淮翻阅四月五月条目,未见记录工部一字,黑着脸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萧扶光道,“该我做的,我不会不认。不信便拿我笔迹去对便是。”
杨淮当即便使人拿来奏疏同萧扶光往日所批作比对,字迹果然相差甚远。
“我…臣想起来了!”陈九和忽然出声道,“皇太女殿下第一日来内阁时看奏疏,工部有位主事在场。殿下还问起袁阁老,阁老还说什么‘非必要款项锐减’…”
袁阁老早便察觉不对,正在思索对策,冷不防被陈九和揭了台,一张老脸霎时涨得通红。
“你…你…”袁阁老看着陈九和,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九和站出来说话后,渐渐有人也想起当日情景来,纷纷站出来作证,直言当日郡主人在西堂,是太女初来乍到为立威拿工部开支开刀。
杨淮也未料到事情因果竟是如此,张着嘴看了看萧扶光,又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皇太女。
光这还不够,萧扶光又道:“你们说我将杂事放给太女殿下,可你们不会不知道,内阁多的就是这类小事。只是父王在时还好,父王不在,倒越来越多了。我从前都是担心漏了哪怕一件大事,是以从未同你们抱怨过。怎么,放到太女这儿便成了鸡零狗碎的杂事?”
萧冠姿抢来工部奏疏,见果然是自己当日批过的那本,一张脸青得发黑。
“萧、扶、光。”她握着奏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竟然坑我?!”
萧扶光闲闲瞥她一眼,状似无辜道:“事是你办的,怎么能算我坑你?”说着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司马炼,“要说坑害你的人,难道不该是他?你们日日同进同出,也是他教你如何批阅,难道没看过这本奏疏?”
工部奏疏当日放在最上面,萧冠姿批后立即放还工部,并未经司马炼之手。此时她便是想找替罪羊,也找不到这状元郎头上。
萧冠姿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怒而起身,拂袖离去。
杨淮骂了半日,回头发现自己竟错怪了人,自然有些挂不住脸,也打算离开。
然而白隐秀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问:“杨尚书去何处?我们郡主也是超品之尊,今日若是换了景王殿下,尚书大人也这般不留情面吗?”
“想是不会留的。”华品瑜皮笑肉不笑道,“毕竟殿下说过嘛,钱袋子们为国为民操劳,脾气差些无可指摘。想来即便被骂个狗血淋头,殿下也不会吭声呐…杨尚书骂过殿下吗?”
杨淮汗如雨下——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景王一句不是。
他左右下不来台,不得已朝萧扶光拱手一拜:“臣怨错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臣方才口不择言。”
萧扶光从进来便憋着笑,此时有些憋不住,眼角嘴角都弯了起来。
“不敢当。”她说,“我只希望杨尚书能解决好这件事,最好将工部缺的漏补上,至于亏损需要补贴的…”她顿了顿,“谁惹出的事,这个银子便由谁来掏吧。”
众人心说二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怪不得皇太女方才竟落荒而逃了。
杨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声说是,又言自己要尽快去办,也蔫蔫地离开了内阁。
解决完了这件事后,萧扶光总算舒了一口气,压在她心头一月的憋屈之感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她调整了座椅,又对一旁耸着肩膀的袁阁老道:“阁老这把椅子有些薄,我坐着不舒坦,打算换张黄花梨的,您觉得如何?”
袁阁老正担心会点了他来赔银两,冷不丁听她说起这个,一时未了解她的意思,张了张嘴,道:“啊…那有什么,凭郡主的意思便是。”
萧扶光莫测一笑。
稍后她偏头看向华品瑜,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两日之后,袁阁老的老旧座椅被当做旧物扔出了内阁,而光献郡主那把黄花梨木的座椅被置在主座最中央。

淬火焚心(二十六)
檀沐庭也算得上是耳目众多,在杨淮来寻他之前便已听闻内阁所发生之事。如他所料,杨淮震怒,继而责问他:“是你与我说,郡主专政跋扈,而平昌公主同闵孝太子一母同胞,实乃陛下正统所出。我带着头地休沐罢职,好教他们允公主入阁,结果给我弄了这么一出?”说急了眼,杨淮连连抽自己的嘴巴,“檀沐庭,你要我如何对得起先帝和殿下栽培?!你要你上峰的脸往哪儿搁?!”
檀沐庭被指着鼻子骂,倒也是他理亏,于是心平气和地同杨淮道:“大人息怒,此事的确是我先前未察。皇太女入阁时日短,难免会出纰漏…”
“你不必再说了。”杨淮扬手制止了他要解释的话,愤然道,“我自上任以来,从未出过这样大的事。如今可倒好,平昌公主搞这样一出,弄得老夫晚节不保。先将工部那些款项补齐,你赶紧去催,不要等伏汛到来淹死人——到那时老夫便只有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了!”
檀沐庭道了声是,旋身离去。
他先按杨淮的吩咐亲自去催款,随后又去了工部一趟,最后才进宫。
万清福地内,萧冠姿跪在廊下,神殿内的皇帝正在发火。
咆哮声一阵盖过一阵,连姜崇道都有些听不下去。他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殿内,见皇帝刚好抛了个物事过来,险些砸在姜崇道面门上。
姜崇道赶紧跪下。
“往日朕不计较,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你无一不占,内阁又有袁阁老等人辅佐,为何出了这样大的纰漏?!”皇帝怒气冲天,“难道你跟你兄弟一样,是个愚不可及的蠢物不成?!”
萧冠姿虽然理亏,然而听到这话却依旧红了眼。
“是,儿臣是蠢物。”她跪直了身子高声道,“可惜父皇运道不好,生一双儿女,偏巧个个都是蠢物。”
皇帝听后,拔剑出了神殿,剑尖直指跪着的人。
“陛下!使不得啊!”阮偲扑来抱住他的臂膀,大声呼道,“太女殿下可是您的女儿,您怎能拔剑相对呢?请陛下息怒啊!”
“朕恨不得攮死了这孽障!”皇帝怒道,“你可听到她方才在说什么?一双儿女个个蠢物,她这是在骂朕不成?!”
“阮偲,不要替我求情,让陛下动手便是。”萧冠姿诡异一笑,“反正如今有了妙通仙媛,再造个仙童也不迟。”
皇帝怒不可遏,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因他力道太大,萧冠姿身形偏瘦又无防备,这一巴掌竟将她扇飞出一丈远。
日前威风凛凛的皇太女,如今就像一只断了翅的鸟儿,落在月台上动弹了一下后便再无声息。
众人皆是一惊,皇帝也愣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下手真的有些重了。
姜崇道跪爬过去,见萧冠姿一边脸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了血,人却双眼紧闭。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才敢抬头:“陛下,殿下她昏过去了。”
皇帝紧绷着的脸稍稍放松,他冷冷地丢下一句“别让她死了”,随后又命姜崇道去召檀沐庭与司马炼入宫。
萧冠姿被抬回德阳殿时,锁儿听到动静,让崇殷假扮罗汉像立在寝殿后。
“慢点儿慢点儿,伤着殿下可要拿你们是问!”
阮偲的声音大老远传入耳中,竟是朝着寝殿的方向来了。
锁儿一惊,赶紧扯了块长巾将他蒙了。
这边刚弄好,那边门便被打开了。几个小宦官抬着萧冠姿入了内,七手八脚地将她放在床上,后头跟着几位提着药箱的医丞。
锁儿见主人脸颊颧骨高高肿起,惊问:“这是怎么了?”
阮偲叹气:“能怎么?宫里头还有谁敢这样对殿下的?”
锁儿瞬间明白是皇帝所为,不敢吭声。
医丞上前看过,都说是受了点皮外伤,冷敷两日就消肿,并无大碍,开了两贴药便离开了。
阮偲倒是没急着走,站在原地,道:“陛下心里压抑得很,殿下也是个倔脾气,咱们在身边伺候着的,得摸透他们的性子,顺着他们的意来。今日内阁发生之事你们可听说了?殿下办坏了差事,要亏补二十万两…老天爷,二十万两,哪里是个小数目?殿下这是撞霉运了,这个缺要补,陛下刚召了檀大人和状元郎商议此事呢…我说,外头那些够叫殿下憋屈,你打小就跟着她,不能再给她添堵了,明白吗?”
锁儿一抬头,见阮偲就站在崇殷旁边,顿时吓出了一脖子的汗。
“是…阮公公教训得是。”锁儿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生怕阮偲发现了崇殷。
没想到阮偲教训起人来上了瘾,竟不打算走了。
“殿下的这脾气也是倔,但凡稍微软乎一点儿,也不至于挨打…你多规劝些吧!”阮偲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一旁遮物的巾子,哟了一声,“绡纱啊?还是重绣?盖东西可惜了的…”
阮偲说着,将纱巾扯了下来,崇殷整个人暴露在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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