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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躲桃花劫》--夏树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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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骞为了培育他成为樊家庞大事业的继承人,请了许多先生教导他。文武并济下,樊琏虽累得半死,违反本性地半刻不得闲;但他也像干涸的土壤拼命地吸收水分,只为成长茁壮。
樊琏确实学到不少东西,只因想成为更成熟、更能抓住心上人目光的男子汉。樊琏隐忍,聪颖如他也没想到所学这么快便能派上用场。
想挣扎却又担心过度用力下会伤了不会武功的樊琏,好心的枫擎扬在这迟疑下,便让小野狼恣意地品尝起来;等他觉悟到这样不成时,虚软的四肢再也不听从主人的使唤。
火舌不断撩拨着香甜的唇舌,汲取甜美的蜜汁,抚遍其内每一细处,让两人的濡沫相浸、相融,分不清彼此。
樊琏意犹未尽地在枫擎扬耳畔呵着热气。「舒服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知何时坐倒在地上的枫擎扬一听他充满邪气的揶揄,莫名的气力油然而生。他奋力推开轻压在他身上的樊琏,拼了命地跑回和枫念晴暂宿的房内,锁上门房,不再见害他心脏欲裂的祸首,不听身后传来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
樊琏一时不备,被用力地推倒,滚下人工小丘陵,撞倒几棵接木,压坏几护花草,再滚落人工小塘。
扑通,水花声取代了尖叫。
他刚刚好像很用力,那承受他的力量的樊琏没事吧?管他的,是他咎由自取,不管了。枫擎扬抚着火烧般的脸颊,蜷坐在门内,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沾上满身污泥,头顶还附赠一尾被头发缠住的活跳跳鱼儿,大半夜里搞得一身凉意的樊琏,虽然狼狈不堪,但嘴角仍噙着偷着腥似的贼笑,回房后他才想起,啧,该问的他忘了问啦!
枫擎扬究竟在忙些什么?
樊琏抱着这份疑惑,一连数日不得其解。

大半夜来意不善的幽会后,樊琏便怎么也遇不着枫擎扬,甚至连枫念晴那小鬼头也找不着,樊琏郁闷得直想发疯。
累积满腔的郁闷的樊琏单手撑起脸颊,看来阴沉沉地煞是骇人,小厮小坤发颤地拿着茶杯靠近。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总是落在他头上,他怎么这么倒霉!
樊琏当起少爷来一点也没有新手的生嫩,没几天他便学会了狐假虎威、恩威并济等不太入流的招式。一方面是本性的显露,另一方面则是参考樊不骞而来。
高兴时赏罚分明,重赏有如;不言兴时,身旁的人便惨了,可说是动辄得咎,做这不对,做那更不对。
「啊……」趁夫子不在的空档,樊琏大吼藉以抒发满腔的烦闷。他已经有五天没见到他了,他不会就这么走人了吧!?
不!不成!他不能这么对他,不可以!
小坤被他这么一叫,吓得将滚烫的茶水泼洒在他身上。
「你这笨蛋,在做什么呀!」烫、烫死了啦!樊琏鬼叫鬼叫地,叫得很严重的样子,心里打定了主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樊琏的叫声引来不少人,男仆、女仆、总管、大夫、夫子……全给叫来。
在他凄厉惨痛的叫声下,为他包好伤口的大夫也只好说他得好好修养,不宜再做繁重的功课,就这么着,樊琏多了一个难得空闲的午后。

「原来是这样啊……」一丝无奈、一丝遗憾、再加上一丝丝伤感,樊不骞叹道。他的眼神望着远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忙于事业的他其实和家人间一直都不亲,有的也只是零零碎碎的记忆。
记忆中有一个身穿红色碎花衣的小女孩和其它的孩子们在庭院里放风筝,而一个不小心跌倒,风筝自手中脱逸的她,哭得彷若她的世界已然结束般的伤痛,惹得他心烦地转身离开,又去忙不知哪一椿的生意。
转眼间,小女孩长成婷婷玉立的姑娘。慢慢懂了该懂与不该懂的事。
原来静儿早有心上人,他这为父的竟一点也不知情,她就是为了去见那个男人才让贼人有机可乘,将她掳了去,一去……一去就不复返。
就算让他得知,他也不可能成全她,只会更加派人守住她;若是能守得住,那么今天就是办喜而非办丧啊……
「樊老爷,请节哀。」再疏远,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只要是人,很难能不伤心的,就连视钱如命的樊老爷子也不会例外。
「这是答应给你的一百两银票,你收下吧。」樊不惊将银票递给他。
「那我这就告辞。」
恍若未闻的樊不骞,仰着头继续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他的四周彷佛弥漫着愁怅,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的痛。

走出门外的枫擎扬,走着走着,往庭园里的竹林走去。
「你还想跟多久?出来吧。」
「嘻,枫大哥,你好厉害,你是从哪儿开始发现我跟着你的?」樊琏眉开眼笑,一扫连日来的郁结,只因他又见到了他。
枫擎扬眉眼间淡漾一股不舍,像是离情依依。
「你这小鬼灵精,这么快就学会了还不算差的轻功,假以时日,定不可小觑。」话语间有种习惯了的宠溺。
「枫大哥,你的赞美我收下了,但……」樊琏前进一步,枫擎扬便退后一步,「枫大哥,你一定要这样吗?防我似防贼。」
「谁教你总是不规矩。」
「怎生地不规矩?」
枫擎扬侧首掩饰他的扭捏。
「不谈这个,给我一两银子。」
耶?他怎么想不起何时欠他一两银子,该是他欠他一百两吧。
「只要是枫大哥你开口,别说一两银子,五百两我也会拿出来给你,哪。」樊琏自衣袋内拿出一两银子,现在的他虽然仍不可能将入了自己袋中的钱掏出来给别人,但枫擎扬一向是他的例外。
「丢过来。」枫擎扬仍是站在离他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不想亲手递上,顺势摸上一把的樊琏在心里啐道。喷,他的行为被心上人摸透了。
樊琏依言将一两银子丢给枫擎扬。
「枫大哥,你要一两银子作啥?」
「这不是我要的,而是你欠我的。」
耶?他好像不曾向他借过一两银。若真要和他算清,他以往在他身边白吃、白喝、白拿的银于也不只一两,他何出此言?樊琏百思不解。
正当樊琏陷入回忆里,有一物向他飞来,他反射性地将它接住。
一张纸?
摊开一看。
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做什么?」为何给他一百两?
抬眼寻找枫擎扬的樊连却失了他的踪迹,他必一急,不会吧?不要!
「枫大哥!」
樊琏不停地在竹林里喊着,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他了,这张银票为他们两人间微妙不明的关系划上句点,他和他从此不相干。
年轻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沿着双颊而落下,阵阵呐喊回荡竹林里,久久不散。

 

第六章

五载寒暑,物换星移,离开的星子,仍会回来相同的地方等待。
虽然高挂天际的太阳仍然炽热,但依稀可以察觉得到,它的热度已逐渐转降,提早到来的黑夜带来更浓的凉意。
「枫念晴,你的手给我拿开!」
远远地传来暴吼声,及其砰砰的跑步声,急急地靠近 .
「你在做什么?鹰儿都被你吓走了!」柔柔的低沉嗓首宣示着不满。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枫念晴躲在长发披肩、乌亮发丝迎风飘扬的人儿身后,笑得很贼,这种贼笑法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他的父亲见着了总是不禁摇摇头轻叹,思绪又落向远方;发现了的枫念晴总会提醒自己,这种不小心深植他心中的佞笑法,得趁父亲不在时再派上用场,而此时此刻他的父亲确实不在身边。
不知哪一年开始,每到这个季节,枫念晴便会留给父亲一个私密的空间,让他一个人追悼过往云烟,这是他这做儿子的,唯一能做到的体贴。
方才暴吼的祝长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很委屈求全地放低姿态,面向方被他意怒的人儿。「灰火,别生气嘛,天色暗了,咱们明儿个再来喂鹰儿好吗?」
「不必。」
噢,灰火说话的字数愈少,就表示他愈生气,再来就会只剩「哼」一个单音。糟糕!
不知所措的祝长风绞尽脑汁,苦思法子,他可不要灰火一气起来,两三天不同他说话,那么他会难过得想撞墙的。
矮他不只一截的枫念晴轻拉他的衣带,一脸「看我的」的神情。这嚣张的模样,祝长风看了恨不能将这尚称讨喜的脸蛋给撕了,看他还能不能再拿这张无害的脸去骗人。
「灰火,山上的风好凉喔,我好像有点冷。」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枫念晴还附上一阵哆嗦,一副真的会冷的样子。
「你在平地生活惯了,难免会觉得山上冷了些,过来吧。」灰火拉开他的外衣,提供温暖的怀抱。
枫念晴在躲进去之前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祝长风一眼,怎样,嫉妒吧!
看见祝长风扭曲的脸,枫念晴可乐着呢!
「灰火……」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挽回绝尘脱俗的人儿一盼,这时的祝长风像是在念咒语似的,不断重复着灰火两字——他的名。
「好吵。」
「灰火……」于是乎,祝长风的呼唤愈来愈小声,最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在暖暖的怀抱中探出头来的枫念晴,因热气而粉扑扑的小脸,疑惑地看向四方。
「好像有什么声音?」
还在不停叨念着的祝长风在灰火的眼神下侧耳倾听,便随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而那发言者和命令者则待在原处,保持体热,懒得动的等人回来。
那死小鬼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祝长风突然有一种宿命的领悟。
祝长风朝那随着凉风传来的声响而去,在流动的风间很难精准地掌握声音的来源处;但在他几番寻觅下,他发现勾在树枝上随风摇摆的布包。祝长风打开来一看,赫然发现竟是名婴孩呜咽着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飞奔回去告诉灰火,两人正思忖着该拿这小孩怎么办时,枫念晴发言。
「这是天赐的小孩,正好留下来陪陪你们,而且还可以帮他取你们两人名字的综合,就像我的名字是为了记念我母亲所以叫念晴一样!那么叫灰长……嗯,不好,火风……嗯,也不好……」
「叫祝风火。」灰火柔柔的嗓音说的话仍是不长。
「嗯……这名字不错,咦!这么说你打算将他留下啰?不好吧?」祝长风急急抗议。
甩开两人,接过小婴儿的灰火笑得很恬适,除了祝长风,他还能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这是以前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事。
「灰火,还是不……」祝长风瞪了拉住他的枫念晴一眼。
「你没看灰火挺喜欢那小娃儿的,你若是和他过不去,恐怕有你好受的了。」
对,旧火都还没消,这当儿又惹他不快岂不又添上新焰?
「可是……」
枫念晴贼贼的笑意又起,「恭喜祝爷、贺喜祝爷!」
「哼,何来的喜字可言?」祝长风又开始想拧碎这张小脸。
「我是为又多个人来同你抢夺灰火的注意力而高兴万分。贺喜贺喜!」不能跟随爹爹的日子里,多瞧几眼天仙般的美貌和破坏插在鲜花上的牛粪的心情定枫念晴最大的乐趣,不太好的癖好。

一块庄严的埤前插上绽着淡淡香气的鲜嫩含苞桂花,陈旧简朴而且被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墓旁,一道颀长的身影手持铲子,不停掘着,不知正在掘些什么,映着逐渐转暗的晚霞显得诡谲怪异。
夕阳的晚风中似乎仍飘荡着方才正经八百的话语,而声音的主人很不习惯如此地正经。
「呃……我想了很久,决定一定要来同你说一声。」怕惊扰到不该惊扰的万物而压低的嗓子有些低沉。显然是名男子,一个已过变声期的男人。
「你也知道,他为了你遗落了半颗心,只能四处飘零,空洞的心镇日掠过冰冷的寒风,岂能不苦?希望你能将他让给我,除了我之外再也不可能会有比我脸皮更厚、赖着他缠着他不放的人,除非遇上有着不怕死、死缠烂打又坚韧不移的精神的我,才能攻略他的心。十多年了。够久了吧?放了他吧!放了他也等于放了你自己,若是有缘咱们下辈子再公平竞争,我是自认不会输的,你说好吗?」
风儿吹低插在墓碑前的桂花,好似应允,秋风中淡薄的桂花香更像是种未竟的遗憾。

一大清早,踩着朝露便往率先接受阳光照耀的山上前行,一日之计的早晨步履却不怎么轻盈,也许是加了心愁的重量吧?
手拿一株小树苗及一把铲子,枫擎扬为爱妻植千第十一株桂树。
每年他不在天水镇的时候,他总是委托李老——也是枫念晴口中的李伯伯照料爱妻的墓和她的桂花,可以看出来季老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没有他,就算没有他也是成的。
突然间,枫擎扬沮丧起来,对着不曾回应过他,不会同他说话的墓碑,他已经说了十个秋天的话了,还要继续让晴儿在每年此刻担心下去吗?他真是个不尽责的父亲。
掘土不但是为了植桂花,也是为了挖出已酿藏十一冬的桂花酿。
崖边不算大也不大小的地上让枫擎扬筑起爱妻的墓,种下爱妻钟爱的桂花,也埋下了他偶尔贪杯的酒酿。
「咦?奇怪了?没了吗?」没了吗?枫擎扬这声疑问不知是在问谁。
挖遍了墓边可能会埋的土地,就在他要放弃前,终于在来时路上,让他挖到了一瓮。
「最后一瓮了吗?慕晴,也许是到了我该放下你,好好专心一致栽培晴儿的时候了。」低低的问句,充斥着浓浓的惆怅。
枫擎扬打开覆满泥土,尘封许久的瓮盖,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至,他深吸一口,似乎还没喝便已酒醉三分,就盼能一醉解千愁。
平时举止成熟稳重的他在独处品尝愁怅时,粗犷又豪爽。他拿起酒瓮,大口大口的喝酒,吞下浓烈的酒酿,他为她酿的桂花酿。
从早上坐到下午,再从下午坐到晚上。不喝酒时,不动如山,像是坐落墓前的石雕;喝酒时,则豪气万千,似乎想让所有怅然化作酒酿往肚里吞。
「原谅我吧,是我夺走了你的青春,你大好的生命,是我太没用……」

「客倌,客倌……」掌柜的急急想唤住深夜方来住宿的客人,岂知对方竟理都不理,径自向他住宿的客房前去。
「客倌,好浓的酒气。」被这酒气一醺,掌柜的鼻子一皱,在此间让客人溜走,没能交代该交代的话。
「客倌,你的友人……算了,反正告诉他,醉成那样恐怕也听不入耳了。」掌柜的自我安慰。

枫擎扬拖着似在云上飘的双腿,微睁着看不清路的迷蒙双眼,一张岁月并没有留下多少残酷痕迹的俊逸脸庞因醉意而显得有些呆憨。
「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呵呵。」
「别笑了,怎么经过五年,你喝醉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就只是笑着。」
「呵呵,笑不好吗?我喜欢笑呢,你也笑一个。」
「是是,看清楚没,我笑得可好看?」
枫擎扬努力瞠开厚重的眼皮,张大双眼想看清,他伸出双手摸向近在眼前的双颊,愈摸愈是古怪。「奇怪,怎么变了,可是没错呀,我应该不会认错人的……」枫擎扬偏头苦思,但愈想头愈昏。
「那么你说,我是谁呀?」
「你是樊琏。」煞是肯定,毫不迟疑。
「吁……幸好你叫对了名字,万一被你认错,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撞豆腐自杀好了。」
「豆腐哪杀得了人?对了,就是这张嘴,没个正经地。」
「啧,怎地好的没记起来,坏的倒是记得特别清楚。」
没听见樊琏的埋怨,枫擎扬径自转了话题:「呵呵,你怎么可以站在椅子上,这般仰头看你,让我的头很酸耶!」带着酒气的嗔斥,教人一点也畏惧不来。
「你这酒鬼,低下你的头往下看看,我并没有站在椅子上。」樊琏好气又无奈。何苦对着酒醉的人生气,气他不多爱自己一点;他不爱、爱不足的地方,今后就由他来弥补。
「呵呵,真的耶,我们一同站在会浮的地面上,你好像没有站得比我高,这么说是我变矮了?天呀,原来我老到变矮了!呵……」
「你就不能很直爽地承认是我长得比你高了吗?」樊琏在心底对着自己连三叹,自己干啥对着醉鬼那么认真?搞不好明儿个他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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