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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男枕》(夜色昧影之五—夫复何求)--丹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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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倏地抽痛,像是被人抓在手中,无情地摇揉着,痛得令他几欲俯下身子,却又倔强地咬牙忍住。

  他快步地走到房内,拽上门房,发泄似地将手中的书本丢到书桌上,拉开椅子,像是生着闷气,径自盯着桌面;他偏不如她的意,要他走,他偏不走,他不相信她能奈他何!

  那女人睨了他一眼,眼光随即转到印炽身上。“印炽,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别老是呆在房里嘛!”

  文沛儒竖耳一听,不禁思忖着这话中的意思;难道她的意思是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到这房里来?

  “我累了,不想出去。”印炽兴致缺缺地回答。

  “可是人家想出去嘛!”那女人爱娇地喊着,甚至如入无人之地,将整个身子偎在印炽的怀里,放肆地在他的怀中磨蹭着。

  文沛儒难以控制以余光扫掠着,一股怒火灼热的焚烧着,却又含着诡异的椎疼,像根刺般地扎在他的心里,连呼吸都无法自然。

  他也是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这暖玉温香的滋味是如何地迷惑心神,印炽……当然更明白这个中滋味。

  他蓦地重击一下桌面,发出一声巨响,却仍是拂不掉翻搅欲呕的恶心感,瞬地推开椅子便离开房间,留下错愕的两人。

  --------

  文沛儒将背抵在门板上,却仍是止不住一股腥腻直涌上喉头,令他痛苦地走了几步,敲了敲斐懿和侯沁晔的房门。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斐懿没好气地端详着他,却发现他的脸色过于苍白。

  “沛儒,怎么了?”

  “我不舒服……让我进去休息一下……”文沛儒艰难地说。

  “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炽不是在房里吗?”

  斐懿见他的神色古怪,没再多问,便将他扶到房里,要侯沁晔为他倒一杯热开水,让他先润润喉,随即让他躺在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文沛儒的脸上才慢慢地恢复一点血色。

  “沛儒,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侯沁晔坐在床边,担忧的眸子不断地梭巡着他乍变的脸色。

  “嗯……”他低吟着。

  他疲惫的抬起眼,望着担忧他的两个人,心里蓦地掠过一抹温暖,但是下一刻却又感觉到眼前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着诡异的气流在回荡。

  他们两个皆赤裸着上身,脸上浮泛着微丑的红晕,而这房间里头更是充赤着一股淡淡的……属于男人的麝香。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只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总是透着一点微妙的氛围,以往只觉得他们两个表兄弟特别好,但是现在看来总觉得多了些诡异的情愫。

  “怎么了?”斐懿坐在书桌边,双手搁在椅背上反坐着。

  “没有。”文沛儒惶愕地低下眼眸,直斥自己是受了印炽的影响,才会用这种有色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个。

  “你是中暑了吗?”斐懿神色一闪,明知道他在思忖着什么,也不点破。“炽不是在房里吗?你为什么不待在房里?是不是因为炽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说?”文沛儒诧异地瞪大眼眸,欲盖弥彰。“我们都是男人,他能对我做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房里有客人,我觉得我若是待在里头的话,好像有点怪怪的,所以我就……”

  “女客人?”他促狭地说着,直往他的痛处挖。

  “你……”文沛儒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是御飞跟我说的。”斐懿狂傲地笑了笑。“你真的当我那么神,什么事都知道吗?”

  “御飞知道了?”

  “他是斋主,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眼?”斐懿淡淡地说着,双眸却是十分玩味地注视着文沛儒。“你要跟印炽讲,他若要找女人便闪远一点,别给御飞惹麻烦;而你啊……既然炽有意思,倘若你也有意思的话,不如凑成一对吧,别让他老是搞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懿,你在说什么?”文沛儒的心像是被他紧握在手中一般,霎时间透不过气,稍有血色的脸涨成深红色。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双眼直瞪着斐懿,却在他仿似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眸里看出他漏洞百出的掩饰。

  “我有说错吗?”斐懿挑高傲然的下巴,戏谑地睇着他。

  文沛儒仍是说不出一句话,双手不自觉地颤动着,心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抖颤,只觉得氧气愈来愈稀薄。

  “我是不知道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十之八九一定是因为炽对你告白了,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这我就不知道了。”斐懿故作可惜地说着。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

  “当然是炽跟我说的。”他一副他在说废话的模样,否则他真的以为他能卜。先知吗?“虽然我和炽很喜欢抬杠,但是也会有谈体己话的时候。”

  听斐懿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文沛儒也无力再隐瞒下去。

  “其实那只是炽的一厢情愿,我……”

  他实在没想到印炽居然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斐懿,当然也没想到斐懿会用这么轻松的语调与他对谈,这种感觉很特殊,少了一点压迫感,也没有陌生的羞耻心作祟,显得坦然多了。

  “别跟我说这些屁话。”斐懿没好气地打断他。“你和炽之间的事情,自己搞清楚,别因为他找个女人,你就气得脸色发白,一副像是撞到鬼似的模样,不但搞不定自己的问题,还坏了我和沁晔的好事。”

  “我没有因为印炽找个女人回宿舍而气得脸色发白……”文沛儒急着解释,却又突地想到事情似乎……

  他和沁晔的好事?懿和沁晔?

  文沛儒瞪大黑白分明的晶眸,呆若木鸡。

  “你和沁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他和沁晔竟会是这样的关系,而他怎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我和沁晔的事情,炽早就知道了。”斐懿毫不在乎地说。

  他从来没有隐瞒的意思,只不过是没有习惯四处张扬他和沁晔的关系,但不代表他惧于被人知道他与沁晔之间的事,事情总有定数,该公开便会公开,他用不着自寻烦恼。

  “炽知道了?”他更加错愕了。

  这岂不是代表着,在印炽转学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而炽曾经提起过……他不要他爱上懿……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指,他已经知道懿和沁晔在一起,所以他不让他爱上懿,只为了不让他受伤害?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令他无法相信,令他……

  “炽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我相信你一定感觉得到。”侯沁晔也跟着凑上一句,算是帮印炽一个忙。

  没有人知道印炽到底为了什么而离开他们这一群朋友,但是他和斐懿全都猜测这和沛儒有绝对的关系。而再次见面,印炽脸上饱含沧桑的折磨,这一点,他们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把话摊开说清楚而已。

  “感觉得到又如何?即使我也喜欢他,我们也无力跳脱那么多的束缚,我们太年轻了……”文沛儒幽然地说着。

  这个世界没办法善待他,况且,他不爱他,他不打算和他一起抵抗这个世界,而且印炽他……也不一定还爱着他,因为他正抱着一个女人;说不定,夜色中诡魅的欲念波动,不过是因为印炽的报复而已,报复他半年前所对他造成的伤害,所以他才会在夜色中折磨他的灵魂。

  他的心缓缓地抽痛着,像是破了一个缺口,所有的血液快速地自缺口淌出,仿似要将所有的血液流尽似的,感觉快要停止呼吸般。

  “你未免也太懦弱了?事情都尚未去做,你便急着去想结果,会不会太愚蠢了?我们的存在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你为什么要分成我们的世界和别人的世界?”斐懿捡起地板上的衬衫套上,随即拉着已着装完毕的侯沁晔直往门口走去。“你要是休息够了便回自己的房间吧,我和沁晔要出去逛逛。”

  离去之前,他又苦口婆心地交代:“你自己把事情厘清,想想自己、想想印炽,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感情。”

  文沛儒呆愣地睨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疲惫和摸不着边际的酸楚直向他袭来,旋即卷入深沉的梦境中,只惦着斐懿最后说的那句话。

 

第八章

    待文沛儒自睡梦中醒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而印炽早已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没有打开灯,只是让自己置身于这一片暗黑合之中,摸索着书架上的音响,打开电源,音箱倏地传来那一首他最爱的歌,而后他则坐在印炽床边的地板上,若有所思地发起愣。

  或许是甫睡醒,感觉整个脑袋清晰多了,不如往常老是淤塞着古怪的思维,令他分不清最真的自我。

  伴随着悠扬而激昂的乐器敲打声和主唱沙哑的嘶吼声,幻成一句句沁血的字句,穿入他的体内,混合着斐懿跟他所说的话,激出迷幻的漩涡,狂肆地在体内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对印炽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曾经想要理清这错综复杂的一切,但每当他想要深入的时候,总觉得思绪会梗塞,不愿再探索下去,仿佛再探索下去的话,他便会自这个世界跳脱,进入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怕,他恐惧着这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世界,却又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与他分担这种压在心头上的痛楚,直到斐懿对他说了这些话,今他有了新的认知,令他愿意再一次地探索,寻找着他真切的自我。

  他将脸枕在他的床上,鼻息之间缠绕着印炽摄魂的味道,像是鬼魅一般地揪引着他的心神,牵动着他悸动的灵魂。

  他的心在狂跳,强烈的几乎可以震动他的身躯,一股渴望使得他心中蓦地燃起一道火焰,狂肆地推向下腹部,酥麻地啃咬着他全身,战栗而放肆地当吻着他发烫的肌肤……

  谈论情感太陌生了,倘若论的是欲望,他无法否认,印炽对他有种无法抗拒的魅力,令他想望着他的爱抚,他的舔吻,他激情而热烈,霸气却不失温柔地探索着他的身体。

  而当他正沉沦于这肉欲的禁锢之中,门却突地打开,灯光顿时照亮黑暗的室内,也照亮他丑陋却又刻意隐瞒的欲念……

  --------

  “炽?!”

  由于室内突来的光线,刺得文沛儒眯紧眼眸,过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是印炽,他羞愧欲死地遮住袒露的下身,清秀的脸庞涨成红色。

  “沛儒?”印炽呐呐地唤着。

  他瞪大邪魅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在狂跳。

  他可以把这种情况解释为他对他……有所期待吗?

  原本以为他是厌恶他,所以宁可到外头去,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心烦意乱地到外头去晃个一圈回来,他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

  “你不要看我!”

  文沛儒屈着身子,羞惭的脸几乎贴附在地上,倘若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隐形人,别让他撞见这羞人的一幕。

  有的时候,事情便是凑巧得可怕。

  “沛儒……”印炽低喃着,低柔的嗓音里有着难掩的粗嗄和低哑。

  他走到他的身旁,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几乎要将他揉入自己的体内似的。

  “不要碰我。”文沛儒羞愧得泪水几欲淌出,却又挣不开他的双臂。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怎么会做这种丢人的事,尽管意乱情迷,情难自禁,他也不该这么做……

  “沛儒,这是原始的本能,你用不着不好意思,用不着难以面对我,我又不会笑你,你又何必这么执拗?”印炽像是低斥般,又带着轻笑,欣喜若狂地拥紧他略嫌瘦削的身躯。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对他有所欲望,想不到他对他是有情欲的,倘若真的是如此,他是否可以认为他对他是有着有别于友情的感情?

  “谁执拗了?”文沛儒不服气地吼着,脸上仍是一片晕红。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是因为对我有所欲望,所以才会……”印炽附在他的耳畔,低柔地说着,而胸口更是因感动而剧烈震动着。

  “我不是……”

  才要反驳,文沛儒突地想到,他确实是因为他才产生欲望,倘若要以年少喜淫色为借口,那实在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对他怎会有欲望,怎么会有这种羞人的欲望?

  “你不要否认了,为什么要否认呢?”印炽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袒露的肩上。“难道要你面对这样的欲望,令你难堪吗?”

  他知道沛儒一向沉溺在他营造出来的情欲世界里,即使因为他是为了友情,为了那些劳什子的理由,都显得太过牵强;倘若他真的没有半点的情感,他又怎能忍受他对他的占有?

  “我……”文沛儒嗫嚅着,却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仿佛置身在五里雾之中,隐隐约约可以在身旁见到点点的炽热光点,却又凝聚不成一盏明亮的灯光;不,或许可以说,那点点炽烫的光亮是他不愿面对的,是他不愿让那光亮凑近,免得照亮了他看似平静,却丑陋污秽的内心……

  他不想面对的到底是谁?是印炽?还是他自己?

  “沛儒,倘若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意思,你就告诉我吧……”印炽轻啃着他的肩低喃着。

  如果他可以爱他的话,他为什么不愿意爱他?

  “我不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文沛儒想也没想地否认着。

  他不可能爱他的,如果他真的对他有特别的感情,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倘若他真的喜欢他的话,早在半年前,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忍受与他分离的日子?

  而且,就算他喜欢他,他们也不可能有未来……

  他不会忘了吧,半年前的事,便可以让他们分隔两地;即使是现在,他们也没有余力对抗最基本的亲情。

  他珍惜与他相遇的每一刻,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而不该再品尝着那各分两地的椎楚滋味;不管爱与不爱,他只想保持现况,不想破坏眼前的平静。

  “你不可能不喜欢我!”

  印炽更是将他推到床上去,将他压在身下。

  “印炽,你别太过分了!”文沛儒粗喘着气,闪烁的眼眸却不敢看向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对我做的事,别以为我可以一直忍气吞声地不揭发你卑劣的行径。”

  “你现在就可以揭发我,相对的,我一样可以揭发你,其实你一直在假睡,你每天晚上都期待着我的温存!”印炽不客气地回应。

  如果有一丝的机会可以得到他的心,他为什么要放弃?

  “我没有!我没有揭发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堪,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绷,我……”文沛儒急急地想否认,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忍受这一切。

  “那是因为你对我有所亏欠,你对我有所愧疚,但是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多的顾虑?那是因为你需要我、你喜欢我,所以你才会任我予取予求,任我抚遍你的身体……”

  他相信沛儒对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友谊,绝对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

  文沛儒惊诧得说不出话,只觉得他的话语化为利刃,一刀刀刺向他窒闷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入痛处,蓦地感觉到身边的光亮燃为一片火海,完完全全地照亮他体内的丑陋。

  是的,他一直不愿意深探的内心,他一直不愿意细究的心情,仿佛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打从很久以前,他总是跟随着印炽的视线,但每当他接触到印炽那像是会把人燃烧的眸子,他总是惊骇地挪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只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受了他的牵引;这是不是表示他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察觉自己的心情?而当他察觉自己的心情之后,他随即封闭自己的心,不愿让任何人发现他诡异的倾向,所以他连自己也一并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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