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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by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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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弗洛伊德以来,医学界的态度也越来越趋于宽松和肯定,可这并代表我们就解放了,从此就有了一片明朗的天……

  “大功告成!各位先生请就餐了!”欧阳丰从餐厅口喊。

  “哇!”健康象兔子一般箭射而去,我却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而欧阳丰关切的眼神就像某种暧昧令我红了脸。

  看着他190公分高大的身体,雕塑般精致的脸,标准的身材穿着前面有只爱心熊的粉红围裙实在是见很滑稽的事。我忍不住笑了,他也笑,“没办法,这是健康相中的,非买不可。”

  “以后还是我来吧!你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我说,我是家中的幺子,从小就是远庖厨的,我母亲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子,从来就认为做家务是女人的天职,而父亲则应是家中绝对的权威,所以上大学后到林枫家做客,看到他爸爸掌厨时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知为何,我认定象欧阳丰这样的男人应该像我父亲那样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是一流的,饭菜都很精美,既有饭店中饭菜的外观色泽,又有自家做的甜碱可口。

  两个小家伙很有教养,静静地吃,不挑不拣也不说话。

  “多吃点,你太瘦了。”欧阳丰不停地为我夹菜,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我的印象中,城市中人都是自顾自,谁也不管的。

  “宁宁,”他突然这么称呼,我吃了一惊,抬头看他,遇到他温暖的眼神,这称谓、这眼神让我恍若见到了母亲,虽然他是这样一位昂藏男儿,母亲只是位矮小平凡的农家妇女,可是──这种的感觉真的很像,一时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急忙低头扒饭。

  “宁宁,你大学怎么会念历史系呢?很喜欢吗?”

  “其实我第一志愿是中文,但分数没够就打到了第二志愿历史系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读史不是使人明智吗?”我淡淡地说,“再说,凡是隶属社会学科的我都感兴趣。”

  “哦?正相反,我对凡隶属于自然学科的都感兴趣,我是读建筑工程的。”他说。

  “建筑设计师?”我感兴趣地问。

  他点点头。

  “怪不得你把房间弄的这么好,清新典雅又不失现代韵味。”

  “这房子倒不是我设计的,而是我一位朋友的杰作,他是室内装修设计师。”欧阳丰说。

  “很有才华。”

  “哼哼!”欧阳丰摇头轻笑。

  “怎么了?”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你不这样认为?”

  “不!我是在想如果卓越听到你的话会更狂傲的,那家伙,哼哼!”看欧阳丰无意多谈我也就不便多问了。

  “宁叔叔,那个体育馆我爸爸是主设计师哦!”欧阳健忽然说。

  “××广场我爸爸也参加了。”欧阳康同样自豪的说。

  “是吗?”这回我倒真是不加掩饰地敬佩了,“很了不起!”而且,又这么年轻!

  “当然!”健康异口同声地说,“爸爸是天下最棒的!”

  我停下筷子,向欧阳丰竖大拇哥,欧阳丰爽朗地笑了,说:“我儿子们的赞美才是我最荣幸的事!”

  有你这句话,你的儿子也是最幸福的,我想着。


3
  预支的一千块钱稍微缓解了我的窘迫,还了林枫二百,给家中寄了五百,这是结束我纯消费者身份的一点证明。我本想给父母买点营养品,但他们肯定不会吃,要么串门要么就会放的变质,还是寄钱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我估计父亲会立刻就把我寄的前存起来,以备日后我结婚用。

  爹娘啊……我把简单的一点行李从林枫那儿取了回来,我去的时候他不在,其实我是专门挑那个时候去的,我把钱和那张纸条压在了书桌上,留了个电话号码。

  欧阳家的房子有三间向阳卧室,主卧房居中,健康的在西边,我就住在了东边那间,而且距离厨房、餐厅近,比较方便。关于我住的这间房子,我倒是非常喜欢。

  墙壁是青花瓷中恬淡清雅的淡青色,而窗罩和窗帘是民间蓝印花布,墙头挂着几个青花装饰盘,在白木色家具案头摆着几个青花瓷玩具,整个房间沉浸在青花瓷的色调当中,加之床头上的一盏玫瑰红半透明灯罩的床头灯,书桌上一盏杏色半透明灯罩的台灯,既幽静又非常和谐。欧阳丰说这也是卓越设计的。卓越!怎样一个人呢?我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可是我本身的服饰,却大为欧阳父子所诟病。

  “真土!”健康一针见血。

  “不适合你的气质,牛仔裤也不利于健康。”父亲大人比较含蓄。

  于是一个周末,他们把一向懒地出门的我硬拽出去各大商场逛了一遍,夏服秋装买了一堆,当然款是欧阳丰付的,他说会在我的薪水里扣,我琢磨以那些服装的标价来算,我两个月的薪水算是预支了。

  首饰。我一直认为那是既繁琐累赘又容易引起皮肤病的东西,非要我选择的话,我只要两件。

  一是手表。可是手表已是每个上班族的必备品,不算饰品了。我想要的是一只瑞士手工制作的华贵表,不用说你也知道,那只能是我的白日梦,别说价值百万几十万美圆的江诗丹顿、爱彼、莫托·罗依,就是较为便宜的名士表、萧邦表,也在几千美圆之上。至于名牌表和时尚表,我就认为进口的和一块国产的没什么区别,我不感兴趣。

  另一件是戒指。唯一的一个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价值就不是取决于戒指本身的造价了,而在于他的含义……我天生不是会挣钱的料,而也不是个怎么讨喜的人。穷我一生,这两样,不知哪个更难得。

  欧阳丰说我骨子里是贵族化的。可中国这块土地只出皇帝大臣、巨甲豪绅,是从没出过贵族的。我说我是个文人,而且只是半拉子文人,我很落魄,与这个时代不太合拍,既没资格搞研究,也没才华从事创作,我比较象孔已己。

  欧阳丰大笑,说我体内绝对有自虐因数。可能大概或许……有点吧。当一个人心理不平衡时,往往会有肆虐的冲动,既然我不敢虐待别人就只好自虐了。我想,禁欲也算一种自虐吧?在未亲身体验之前,我对同姓只抱有一种纯情的浪漫幻想,想着和他说说知心话,牵牵手,亲亲嘴就是及至了。

  可是经过那疯狂的一夜,当伤口痊愈,痛楚尽消时就只剩下那种火热和快感的余味在身体里叫嚣翻腾了。清醒时我可以以理智压抑自己,可是睡梦中已和那人翻云覆雨不知多少次了。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耻辱,可是更加感到欲求不满的痛苦,欲望的洪流一经决堤便开始肆意奔流。

  我在想欧阳丰这个人,他会不会是同姓恋?他结过婚,有儿子,或者是双性恋?以那一晚的熟练和事后的平静坦然,都不像是对同姓之事一无所知的人。

  想归想,我不敢有任何动作,我太怯懦了!

  两个孩子白天在幼稚园,放学后会自己搭公交车回来,欧阳丰坚持不让我接送。所以,除了打扫一下卫生,洗洗衣服,买点菜,白天我是无所事事的。我觉得自己有点像骗吃骗喝兼带着骗钱的超级cheater。为了称职,我买了一堆烹饪书籍,学习常见的一些菜肴和面点的烹调制作,同时还要学习肉品、水产品、蔬菜、干货制品、果品、调味品的品质核对总和保管,还要学习各种饮食的营养搭配。如果我说为了做一顿饭而需要涉及到经济学、美学、营养学、水质学、价值学、卫生学……你能想像吗?欧阳丰笑我绝对是个出色的逻辑学家,因为我有本事把很简单的一顿饭弄成相对论、矛盾论,更糟糕的是出现二律背反。

  幸好,两位少爷捧场,我做什么就吃什么,谢天谢地,没吃出什么大毛病,除了偶尔闹闹肚子。在学习上,健康宝贝出人意料的聪明,处理问题举一反三,教什么马上就会了什么,刚刚上幼稚园中班,可小学一年级的水平都有超越了。欧阳丰建议我多教他们一些中国古典文学和历史小故事,至于外语,在学校就足够他们学好了。中国的教育开始急功近利,文化传统越来越淡薄,他希望他的儿子长大后,首先是个中国人,然后才是某某学科的人才。惭愧的很,我虽自称爱好文学,看的却多是外国作品,对中国文化还真的知之甚少,《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戏剧》我得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学,要命的是,两个小家伙已倒背如流了,我仍记不住。我的记忆力一向不好,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我觉得我是未老先衰,如果我能活到五六十岁,也一定是个老年痴呆。

  快到中秋节了,我打算回家一趟。健康死活不肯,欧阳丰也不说话。我很讶异,觉不出自己有多重要。最后欧阳丰说:“健康希望回家时有人等着,我也希望下班后能有热腾腾的饭菜和你的笑脸相迎。”他手里拿着烟,湮没有点。 

  我说过,我气管不好,有轻微的哮喘。欧阳丰从那再也没在家中吸过烟,烟瘾上来时,他会拿着一支烟在手指中玩弄,渐渐熟练得足以和李寻欢玩飞刀媲美了。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对你说,他希望下班后能吃到你做的饭,能看到你的笑脸,你怎么办?如果他是对一个年轻未婚女子如是说,我会以为这是最美丽最诚挚的求婚语言。而我如果是个女人,我一定会小鸟依人地投入他怀里,感动地淌两滴珠泪,然后娇滴滴地说:“我一定会做到的。”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生锈了的脑袋里“叽哩匡铛、彭嗤啪嚓”的象闹了十一级地震,震后是一片空茫茫。我当时一定是面无表情,林枫曾说我这个人缺乏人气,整天象戴着个面具似的,真是亏了那张俊俏的小白脸。可那不是面具,我的脸就是这样,没办法。我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留了下来。

  十五那天正值周末,我们到植物园逛了会儿,然后在书店又驻留了大半天,这多半是我的缘故,我生性懒惰,平时不逛街,只要逛街就一定是去书店,进了书店就拔不动腿。那天乱七八糟又抱回家一摞书,当然还是欧阳丰付帐,这是他坚持的,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是他付帐。可除了买菜,我难得出来,出来就一定是和他们父子在一起,有他在,当然就是他付帐了。怎么说,好像都是我占便宜。

  人家说亲兄弟明算帐,我和他,雇员和老板之间倒成了一笔糊涂帐。我对欧阳丰说,现在流行企业文化,老板给员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家庭般的温暖,以此让员工死忠,你是不是也在实行怀柔政策呀?他说,是呀是呀,我就是想和你签定终身合同。哇!终身合同呀!我生老病死你都管哪?生老病肯定是会管的,至于死嘛,还有待商榷,我比你大,很可能比你早翘辫子呀。那可不行,你独乐乐,忘了我这可怜的小兵,不算违约吗?那我们一起死好了,同赴西天共登极乐。越说越离谱了,怎么听着象“双飞”哪?其实我就是在说海誓山盟呀!你还没听出来吗?他不真不假的贫,我也不假不真的应和。我与他,他和我,似乎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了……晚餐主菜只有一道“什景彩盘”,可单这一道菜就用去了整整两个小时,另外给健康宝贝一人考了一个小蛋糕。

  “宁叔叔,你穿这件围裙真好看,很漂亮也!”欧阳健像个小尾巴在我屁股后面转,他是个很喜欢粘人的孩子,嘴巴特甜。

  “是吗?”我有一句没一句的答。

  “是呀!”欧阳康站在厨房门口气愤愤地说,他很喜欢欺负欧阳健,欧阳健粘我,他也看着我不顺眼,“就像新娘子一样,可是没有奶奶。”他用手比划着胸部,恶意地说。这个超级讨厌的小屁孩!真想把他大卸八块,摁带锅里炖上七七四十九天。

  对面房间内坐在餐桌旁看报的欧阳丰乐出了声,觉得失态又用报纸把脸遮起来。他和欧阳康不折不扣是父子,全有恶魔基因。我偷偷想着明天买菜时,顺道买包砒霜……电视上的联欢晚会是越来越没意思,我们全移到阳台上赏月。我给健康宝贝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半途健健说:“她是坐太空梭飞上去的吗?”

  “笨!她是乘太空船。”康康非常肯定地说。

  “恩,她乘的是‘阿波罗号’”欧阳丰也跟着瞎参合。

  “是呀!她还是美国人呢。”我生气了。

  结果康康问:“不是苏联大鼻子吗?”

  最后健健以一句话结尾:“反正嫦娥阿姨是男的,因为她有胡子,我在画册上见过。”

  康康和丰丰都拚命点头。

  我只想从这十二层楼跳下去。

  九点一刻,两个小家伙终于睡着了,一人一个把他们抱到卧室小床上。

  欧阳丰说:“他们会永远记得这个月夜的。”

  “是呀,因为今天嫦娥阿姨变成了男的。”我说。

  欧阳丰笑了,揽着我出来,轻轻带上门,“再到外面坐坐吧。”

  “恩。”四周一片寂静,心跳过快让我快支撑不住了,我说:“想听首乐曲。”

  “什么?”欧阳丰的眼睛在月光下荡著令人迷醉的温柔。“月光曲,贝多芬的,真的很美,会醉人的。”

  “不用听我已经醉了。”欧阳丰的声音象天外之音,我强抑着一阵阵的悸动。

  “月不醉人人自醉吧?”我笑着说。

  “不!月不醉人,醉人的是别的东西。”

  “什么?”

  “Your eyes。”

  “不懂,我的外语超烂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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