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的缺点,不知道上帝为什么偏偏让我爱上你。可是,我也不需要他给我什么理由,我爱着你,并且决定一直好好爱你,因为,爱一个人是一种没有原由的幸福,是一种不由分说的满足。每每抬头迎着你羞涩涩的笑容时,我就悄悄祈求上天:你可以拿走我的所有,但是,请让这个倔强的小孩永远这样快乐……
1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席慕容】
那天天气很好,骆依磊的心情也很好,好到他不能容忍看一个人流泪。
那是一个下午,在咖啡馆里,咖啡馆清幽而闲散,阳光透过他身旁的玻璃窗洒在面前的桌子上,泛起一层锡箔一样的光,窗外的梧桐树好象触手可及,那是个天高云淡神清气爽的秋天,那个时候正好有叶子在风里落,飘摇飞舞着,旋转成各个不同的舞姿,只是落叶,骆依磊却仿佛看到了霓裳羽衣般陶醉,他眯起眼睛,端着一杯咖啡,咖啡是不加糖的,到了嘴里却泛起淡淡的甜味,让他的心也熏熏的甜起来。
他刚和一个女人分手,只交往了三天。
很多女人和他交往只是因为迷恋他的俊美,他的财富。他有一张俊美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屏息的脸。剑一般凌厉而无丝毫弯曲的眉,高挺的鼻梁,习惯紧闭着而薄情寡意的唇,没有丝毫柔媚的,全是刀劈斧砍出来的冷硬线条,他的眼睛幽深,略微有些蓝,在他极端愤怒或者极端兴奋时才会变成深黑色,其实那也不是深黑,还是蓝,深到成了黑色的蓝。
他是个混血儿,却不知遗传自谁。他没有父母。他有个比亲生父母更疼爱的养父,和一个可爱俊美的弟弟。他的养父很有钱,他也是个出色的商人。
女孩走了,骆依磊依然品着咖啡,望着窗外的落叶缤纷,他的心情出奇的好。
外面车水马龙,是一幕流水一样的风景画,渐渐这些都淡化成了黑白调,只有不停纷坠的水晶迷惑了他的眼。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街对面,长椅上,坐着一个人,灰色的风衣,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一个大黑框眼镜,可是他在不停的流泪,泪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向下滚落,他竟擦也不擦,茫茫地看着车水马龙,永远涌动的人流,似乎也是永远流不尽的泪水。
那个大黑框眼镜遮住了那人大半的脸,看不清楚长的什么样,可是知道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骆依磊第一次见,他有些震撼地看着,他一直鄙视流泪的男人,好男儿是流汗流血也绝不能流泪的!
可是……这次他没有鄙视,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哭成那样?
那个男人静静的坐着,紧闭着嘴巴,无声的流泪。
过来过去的人流中,不时有几个人回头看看他,看一眼然后又掉过头漠然离去,有几个小孩似乎想走过去看看他,却被紧牵着手的父母狠狠地瞪一眼拉走了。
没人去关心一个莫名其妙的在大街上流泪的男人。
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骆依磊的心情依然好得出奇。于是他决定去慰问一下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整齐的后梳,皮鞋也黑亮亮的,没有一丝尘埃。可那个男人却像在风尘里打了几个滚儿一样,灰沉沉的,土土的,也许真的是个疯子?在靠近前一秒,骆依磊稍微有些犹豫。
「可以坐吗?」他像个笨拙的毛头小子。
那个男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茫茫然地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也仍然流着泪。
「今天的天气真好。」骆依磊径直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掏出一条淡蓝色的手帕递给男人,「这样的日子只适合欢笑,不适合流泪。」
男人依然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物,当然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手帕。
「你看,天边起云了,风也变凉了,你的手都冰冷了,去喝杯咖啡暖暖吧?」骆依磊依然微笑着,他的涵养,让他自信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他。如果这男人一开始便对他微笑感谢什么的,也许他会掉头就走,可是男人的态度让他心里暗暗着了火!还没有人这样冷淡的对他过!
男人依然沉默着。
「喂!」骆依磊终于恼了,他霍然站起身,双手搭在长椅上,男人便被他困在了长椅和他高大的身躯之间,「我在和你说话,听到没有!」
男人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他闭了眼,然后又睁开,眼睛越睁越大,似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骆依磊。
「这才象话么!」骆依磊笑起来,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效应,看到他的人没有不为他震动的,无论男女。
来往的人都向这边看,看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暧昧的姿势。
「去喝杯咖啡吧。」骆依磊拉起他的手,那只手竟然意外的瘦小,干涩涩的骨感,冰冷冷的纤小,站起身,骆依磊才发现男人比他矮了将近两头,他有一百七十公分吗?
男人没有说话,却顺从地任他拉着他的手,在十字街头,等着红灯变绿,骆依磊拉着他向前走,他却迟疑起来,眼睛像磁石一样定在骆依磊身上。
「怎么了?」骆依磊回头,看到那双隐藏在大黑框眼镜之下,犹如小鹿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了犹疑和困惑。
「我不是人贩子,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骆依磊苦笑,这世道容不得做好事,做好事也会被揣摩成图谋不轨。
在原来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送上两杯氤氲着热气的咖啡,也送上来咖啡伴侣。
「要加糖和奶精吗?」骆依磊问坐在对面的他。
他摇摇头。
「这里的咖啡是附近最好的,尝尝看。」骆依磊带着温柔的笑容说。
可男人盯着咖啡看一会,又盯着他看,盯着他的脸,似乎他脸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然后男人就低下头看眼前的咖啡,盯着那浓烈的颜色出神,杯子溶化了他的眼泪,一滴,两滴……他开始轻轻地抽泣,消瘦肩膀的颤抖令人心疼。
骆依磊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他遇到一个只会哭的泪娃娃吗?他抽了一张面纸递给哭泣的男人,可是男人依然不理。
骆依磊便径直为他擦泪,不擦还好,越擦越多,纸很快就粉了。「眼泪都流进了杯子里,再换一杯吧!」
他叫来侍者,又点了一杯,这次他特地要了加白兰地的弗萊明咖啡,喝一点酒对情绪不稳的他应该有好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可是我想看你微笑的样子。」骆依磊说,就像个蹩脚的情景喜剧一样,是钓马子时的酸溜溜的话语。
没办法,他今天心情好,不想看到眼泪。
可是他觉得有点糗,因为对方并不是个美人,按骆依磊一贯审美的要求,眼前这个灰灰的家伙怎么看都都和美沾不上边,那个大的离谱的眼镜更是滑稽怪诞,挂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让骆依磊担心它随时会掉下来。长长的指甲,指甲也灰灰的,上面还有白色的斑点,有的呈现小小的月牙型,那是不健康的色泽,是缺乏锌钙铁诸多营养的表现。
不知何时天色变暗了,一阵劲风过后,雨点啪啪地落下来,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看看依然脸色苍白的男人,骆依磊站起来:「饿不饿?我们走吧。」
男人坐在那里看他,两眼的不安宁,在骆依磊的眼里,他就像只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全身戒备,惊恐地看着这个世界。叹口气,骆依磊牵起他的手,还好,这小小的手已经有了点温度。
没有伞。骆依磊的西装格外名贵。男子脱下风衣给他,骆依磊怔住。
男子的眼神中又开始溢满惶惑,似乎对骆依磊的注视极为不安,拿着风衣的手举起又放下,他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愈发显得身体单薄,萧瑟如风中落叶,骆依磊怀疑他是不是还未成年?这样单薄的身子……
骆依磊穿上了他的风衣,幸好风衣足够肥大,他没有系扣,敞开风衣的大襟,把男子就藏到了怀里,正好遮蔽住他的头,男子从衣襟下探出毛茸茸的头,眼镜随即被雨点打湿,他又急忙忙地藏下去,小鹿一样的机灵,让骆依磊哑然失笑。
几乎半抱半拖着,走到对面商厦下的停车场,人华贵,车也华贵。骆依磊的车是火红的法拉力跑车。
法拉利550Barchetta Pininfarina属限量版,全球只生产448辆,特别珍贵。
动力惊人,车身线条优美,但对车主来说,它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你知道吗,我最爱的是它跑起来特别轻盈,时速从0至100公里,只须4.4秒,差不多等于从1数到5,最高时速可达300公里,性能特佳!嘿!」骆依磊的神情就像介绍一位绝世美女。
男子坐在他身边,冷漠,不语。似乎坐在这价值百万美金的跑车内和坐在那大街上的长椅上并没什么区别。
骆依磊有些惊讶,他再次打量身边的男人,隐藏在大黑框眼镜下的脸蛋是什么样的?那肌肤是如此的细致……而隐藏在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下的灵魂又是怎么样的?是一个哭泣的灵魂吗?
「既然你接受我的邀请,我总应该知道你叫什么吧?」骆依磊唠唠叨叨,契而不舍。
男子看着雨刷一下一下的摇摆,外面的雨势滂沱,整个世界陷入迷蒙之中。依然不回答。
「骆依磊,我叫骆依磊。」骆依磊有些气馁,更多的是不服气。如果这个男人想钓他,那他是成功的,真的钓起了他的胃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男女通吃,荤腥不忌的。很多人为了博得他的好感,往往用尽了计谋。可是没有一个计谋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让他自愿上钩。
沉默之中,车子很快开都到了目的地,一座西洋式别墅,三层楼的乳白色建筑。院落的花木扶疏,雨打芭蕉,一滴一滴。青石板的路,石板的罅隙里有青苔,今年多雨。
从停车房到大厅的这段路里,就已把全身淋湿,两人落鸡汤一般。
推他到主卧房的浴室里,骆依磊跑到客房的小浴室匆匆洗了一下就作罢。他是很想洗鸳鸯浴,可是男子警戒的大眼睛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自动退让了。
男子穿着他预备好的浴袍出来,长长的浴袍裹住了他的脚,细白的脚踏在长毛绒地毯上,就像踏在骆依磊的心坎上,那双脚真漂亮,骆依磊有点晕陶陶的想。
乱糟糟的头发现在都服帖地贴在他小巧的脑袋上,湿漉漉的就从浴室出来了,骆依磊便急忙去找吹风机,洗过的头发触感出乎意料的好,他边吹边不停地揉来揉去:「如果留成长发一定很漂亮。」这么柔顺的发,如果及腰的长,一定如云如瀑一般。
「客厅隔壁是游乐室,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我去做饭。」骆依磊觉得自己就像个尽职尽责的标准家庭主妇,可是心里却满心欢喜,也不多加思索这欢喜何来。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骆依磊走过来喊男子吃饭,却意外地看到他依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规矩的很,放在面前的吹风机还维持着骆依磊刚才放下的样子,他竟然动也没动一下。
「吃饭了。」骆依磊说,说着便牵着他的手走向餐厅,就像领着一个孩子。这真是一个认生的孩子,就像个小木偶,要拨一下才动一下。
是色香味俱佳的四菜一汤。
「好吃吗?」骆依磊问。
他点点头。
骆依磊便笑起来,觉得一晚的忙碌终于有了超值的回报。
外面的雨声玲珑,里面的温馨无限,骆依磊又开始晕陶陶起来:「人间的幸福莫过如此吧?在风雨之中,有个温暖的窝,有个窝心的人,然后有一顿可口的美酒佳肴。」
男子直直地盯着他,忽然扯了下唇角,就慢慢的漾起了笑,笑容有点调皮和调侃,似乎觉得骆依磊是个梦幻家,不切实际的幻想。温暖的窝不假,可口的饭菜也不假,窝心的人呢?男子又垂下了眼角,落寞下去。
骆依磊觉得他的笑容有点痴呆,刚开心了一下,见他又不高兴了,便觉得满不是滋味:「有些话还是说出来好,憋在心里会闷坏的。」
他从来没去主动关心过别人,更别论一个刚见面没半天的陌生人了。
可是今天……唉!今天他的心情好,他不想有人难过!
* * * * * * * * * *
空气中流泻着宛如天籁的《夜曲》,是骆依磊精心挑选的曲子。
无论做什么都要有氛围,就像打猎要有猎枪,钓马子自然就要营造浪漫气氛。
骆依磊特意挑选了适合现在情景的夜曲,萧邦的二十一首珠玉般的钢琴小品--《夜曲》全集,刻画了夜的万般娇媚,也传达除了无尽的浪漫。
「喜欢吗?」他问,信心十足的问。
小鹿般的眼睛又瞪得大大的,很紧张地盯着他看,瞪得那么大,看得那么认真,让骆依磊也紧张起来:「不喜欢?」
小鹿忽然笑起来,这一笑就醉了整个夜色,让骆依磊的心一颤,莫名竟想起了古龙先生的名著,记得古龙先生的名著《七种武器》的第一部叫《长生剑》,先生却在最后说:『这第一种武器不是剑,而是微笑。』
骆依磊也跟着笑起来:「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不喜欢!《夜曲》源自拉丁文的『Nox』,意指罗马的『夜之神』,把它作为钢琴曲形式,虽然不是萧邦的首创,却因萧邦而不朽,对了,萧邦可是个美人,嗯……和你一样神经兮兮的。」
骆依磊今天特别饶舌,把自己能知道的东西全数卖弄一番,也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东西,眼前这个小人儿是能够理解和欣赏的。
可是这个『神经兮兮』好象触痛了小鹿般的男子,他又闭上了嘴巴,骆依磊怪起自己的多嘴。
「酒好喝吗?」他很聪明的岔开话题。
小鹿点点头。
「是我自己调的鸡尾酒哦,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知道叫什么吗?」
小鹿又摇摇头。
「『醉生梦死』。」
小鹿的眼睛又瞪大了,让骆依磊颇有成就感的欣然一笑。
「传说中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喝了以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试试看,你明天就会是一个全新的自我,开心微笑的自我。」骆依磊闭着一只眼睛,自认很迷人地向他眨一眨。
小鹿当真就举起了酒杯,而且是一饮而尽,这回轮到骆依磊瞪大眼睛了:「喂!鸡尾酒不是这样喝的!」
可是好象一杯不够尽兴,小鹿又径直夺过骆依磊手中的杯子,再次一饮而尽,骆依磊目瞪口呆。
「酒可乱性,你可要悠着点喝。」
小鹿大大的眼睛瞪着他,抿着嘴笑,笑容渐渐迷乱起来,带着一种绮丽的色彩,骆依磊心里暗叫不妙,说他乱性,他当真就醉起来了。
两排珍珠一样的牙齿咬在一起,还有两道弯月一样的眉毛也舒展开,是个眉开眼笑的开心娃娃的样子,骆依磊的话生效了:从一个泪人儿变成了一个开心娃娃。
他离开座位,走到骆依磊面前,捧着他的脸看了好大一会,用纤细的手指抚摩着骆依磊的眉眼,像小鹿一样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直直地盯着骆依磊那双幽蓝幽蓝的双瞳,然后轻轻地叹口气,就坐在了骆依磊的腿上,骆依磊本能地伸手揽住他的腰,腰很细,很不健康,令骆依磊产生一折即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