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by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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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意,但水澈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他有些害怕地扯了扯鄢子皓的衣袖说:「二少爷,他是个男
的耶。」这样子好像妖怪哦!
他的声音虽轻,却被人尽数听了去。那胡公子本来就一直在看他,听他这么一开口,立时色迷迷地向
他身边的两个人说:「刚才我就说了,啧啧,你们看看这孩子,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整个姑苏城的小官连
给他提鞋都不配……」鄢子皓一听这话,顿时怒火狂燃。好哇!原来你们这帮混蛋竟然是看阿澈生得漂亮
,想来图谋不轨来着!他的脸臭得可以媲美存放了十年的豆腐乳。
那胡公子像是色迷心窍了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鄢子皓快要杀人的眼光,竟然站起身来走到水澈跟前
伸手就向他的脸上摸去,水澈吓了一跳,赶紧本能地避开他的禄山之爪。鄢子皓见状怒极反笑,不着痕迹
地将水澈和那胡公子隔开,向他说道:「呵呵,有幸结识胡公子真乃人生幸事,来来来,小人敬三位公子
一杯。」好歹他鄢子皓以前也是为非作歹的专业人士,怎能容许有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他偷偷地在酒
杯里加了些牵牛子磨成的粉,然后斟了三杯酒。
胡公子身边的两人见主子一脸的急色,再看看鄢子皓莫测高深的样子,都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催促他
接过鄢子皓的酒。胡公子心不在焉饮不知味地边看着水澈边喝下了鄢子皓敬的加料酒,其馀两人不虞有他
,也一饮而尽。
「三位公子,在下看你们印堂发黑,恐怕不时就会有无妄之灾。」鄢子皓对他们胡言乱语,「现在在
你们的小腹下三寸之处是否感到疼痛难当?有一种挡不住的感觉让你想一泻千里……」
胡公子一直在看水澈,没理他说了些什么,馀下的二人正待呵斥他,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胡公子
的脸上也是表情滑稽古怪。「阿唷,几位是否急需出恭?这画舫简陋之极……鸨儿,快带几位公子去更衣
!」鄢子皓扯着嗓子大叫大嚷。三人不等老鸨出来,早急急忙忙地走进舱房。
鄢子皓哈哈大笑,拉着水澈的手说:「咱们走吧,这堆人恐怕要拉到脱肛。谁叫他招子不放亮点……
阿澈?」他见水澈站着不动,呆呆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胡公子带来的小官。
「你在干什么?」鄢子皓也发现了他,皱着眉头问。
「请两位大爷救救我,若能帮小人脱离苦海,小人愿意给二位做牛做马……」他磕头如捣蒜。
「你站起来说话。」烦!怎么老碰到这种事情!鄢子皓十二万分的不耐。
那人战战兢兢地地站起来,泪水滑过他脸上厚厚的脂粉,形成了一道小沟。鄢子皓见他情状可怜,于
是对他说:「不管你有什么事,先跟我们走吧。」那人一听大喜,赶紧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那个已经变成
公厕的「前」画舫。
在投宿客栈的时候鄢子皓恼火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阿澈竟然已经和那个小官熟识了,硬要拉他
和自己同住一房,使得鄢子皓将要独守空闺。
「我不准!他是个么东西?!」他大声地咆哮着。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动什么该死的恻隐之心,现在居
然搞得自己被丢在一边,简直没天理!鄢子皓那莫名其妙的独占欲又被挑战了一次,他气得发疯。
那小官见他发怒,瑟缩地躲在了一边,水澈赶紧把他拉在身后很认真地对鄢子皓解释道:「二少爷,
文秀他是个人,不是东西啦。看,你把他吓坏了,所以我不和他住一间房子是不行的。」
无力!鄢子皓简直对水澈的天真感到无能为力。面对水澈纯净无瑕的眼神,鄢子皓悲惨地又输了一城
。
何文秀在水澈的陪伴下洗干净了脸,换上正常的衣服,此时他看起来和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文文弱
弱清清秀秀的。他告诉水澈自己本来是官宦子弟,但是父亲不幸被奸相严嵩所害,所以沦落风尘,不得不
委身事人。虽然他的年纪比水澈还要小上一些,但因为经历变故让他早熟了许多。水澈听得不甚了了,什
么「奸相」、「风尘」、「委身事人」之类的他也不太明白,只觉得文秀小小年纪也无家可归,和自己倒
有些同病相怜。
「你们少爷对你可真好。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你是他的小官吗?你长得这样漂亮,他一定很宠
爱你吧。」何文秀带着几分羡慕地说。
水澈不明白他说的话,瞪大了眼睛问:「什么叫做小官?小官是干什么的?」
他坦白的问话让何文秀有些尴尬。「哎呀,就……就是……嗯,陪他玩乐,还有……还有陪他做一些云雨
之事……」他很辛苦地解释着,水澈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红了脸颊。
「哎,这是什么,我……我不是的……」他慌乱地否认,却不由自主地想二少爷抱他、亲他算不算。
「不是最好了,你虽然很漂亮,可是以色事人难长久,一旦超过十八岁就会被抛弃的,所以还是当仆
人好了。」何文秀诚恳认真地说,一点也没有料到自己这番好意的话竟然会让隔壁大恩人鄢子皓的情路铺
满了血泪和荆棘。只是某人毫不知情,兀自在呼呼大睡中,浑不知水澈的心已经悄悄起了变化。
第二天鄢子皓就着急地要打发何文秀离开。他根本无法忍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他问道,巴不得何文秀立刻就走人。
何文秀恭恭敬敬地回答:「家人不幸遭害,现小人欲前往海宁去投靠我的未婚妻家,只是人情比纸薄
,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还肯认小人这个末路书生……」
鄢子皓一听非常高兴。「呸!他敢!你拿上我爹的片子,说自己是他的学生,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敢不认!」他递出一张名刺,何文秀立刻感激地接过,但在看了名片上的字后他却幡然变色。
「你、你是鄢懋卿的儿子?!」何文秀颤声问道。
「是啊。怎么?」虽然有些惊讶他直呼父亲的名字,但鄢子皓向来豪爽,倒也不以为意。
「鄢少爷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多谢您出手相救,但鄢懋卿与严嵩两个奸贼沆瀣一气,杀父之仇不共戴
天,小人不敢认贼作父。」他扔下名刺,一转身很硬气地走了。
「站住!」鄢子皓厉声喝住他。「谁是奸贼?谁又是好人?官场如战场,每个想玩政治的人都要有随
时倒台的心理准备。你有本事、你要当好官就去发奋图强,扳倒严嵩和我爹,不要在那边自以为是!」这
就是鄢子皓厌恶仕途、宁愿做闲云野鹤去悬壶济世的根本原因。官场是个太污秽、太无情、太虚伪的地方
,他很清楚父亲不是什么清官,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也不想去操这份闲心。
何文秀僵住了身子,呆了半晌后终于还是转过身来拾起地上的名片,向鄢子皓深深一揖,说道:「小
人受教了,恩公教诲莫敢或忘,就此别过。」水澈赶紧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小包袱,轻轻地告诉他「保重
」,何文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多谢你」,然后看也不看鄢子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鄢子皓心情大坏,无心闲逛,带着水澈离开苏州直奔钱塘而去。坐在马车里,水澈看鄢子皓一直皱着
眉头不出声,他心里乱乱的,觉得非常难过。
「二少爷,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怯怯地问,二少爷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好陌生,他不要看到这个皱眉
不语的二少爷,他喜欢那个整天笑嘻嘻、会捉弄人的他。
「阿澈,如果我不是鄢子皓,不是鄢懋卿的儿子,你还是一样会喜欢我的是不是?」他突然说出一句
让水澈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喜欢二少爷,真的。」听他的口气里充满了从来没有的怀疑和不确定,水澈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
心痛,他着急地保证,大眼睛坚定地看着鄢子皓,希望能让他安心。
鄢子皓抓住水澈的手用力一拉将他纳入怀中,默默地抱着他,水澈想起昨天和文秀的谈话,心中微微
有些不安,他挣扎了一下,不料却被鄢子皓抱得更紧。「不要动,让我抱抱你。」鄢子皓哑着嗓子说,声
音里带着些恳求的意味。水澈心中一动,这才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头却害羞地埋进了鄢子皓的怀里,心
里自我安慰道让二少爷抱一抱是不打紧的。
马车行驶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帮人来拦住了车夫,鄢子皓听外面的争吵声,不悦地放开水
澈,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只见有四个人围住了马车,看起来绝非善类。
「车上可还坐了一位小公子?把他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匪人甲看到鄢子皓的脸,向他叫道。鄢
子皓一听就猜到是那个胡公子兀自不死心,居然想来荤的,哼,陪他玩玩也不错,他现在正好心情很坏,
急需找人揍一顿泄愤。
「阿澈,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下去打发,千万不要动啊!否则他们会拉你去做小官哦!」他叮嘱着
下了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把水澈吓了个半死,他立刻躲在车里一动也不敢动。
「小公子没有,老公子倒有一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鄢子皓边笑边朝那几个匪人走近,还故意做
作地把手上的骨节捏得咯拉拉直响,一副纸老虎的样子。
那几个人看他是个公子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匪人乙笑出声来:「你嘛,可能差了一点,年纪也
太大了……哎哟!我……」他话音未落就被鄢子皓一拳打飞了出去。剩下三人见他如此勇狠,都大出意料
之外,不一会儿五个人就缠斗起来。因为敌我人数悬殊太大,鄢子皓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待到他收拾了
几人,见离刚才停放马车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鄢子皓心里猛然一惊,暗暗叫苦:「蠢材蠢材!中了
调虎离山之计竟也不知!」他赶紧赶回原地一看,心立刻凉了大半截--那车夫倒在地下,身首异处。马车
车门歪斜,帘幕凌乱,哪里还有水澈的影子?
鄢子皓立刻发狂似地边跑边喊着水澈的名字。他仔细查看路边的痕迹,几道新的履痕让他安心下来,
他跟着那些足迹发足狂奔,一路来到了山顶,只见在悬崖绝壁上站了一道飘飘欲仙的身影,那是阿澈!太
好了!他刚想呼唤,但立刻发现在水澈身边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慢慢地接近他。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跳下去了!」原本甜美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恐惧,水澈
又恨又怕地望着那两个一直要抓住他的人。他因为非常害怕会被拉去当小官,所以一路拼命逃才没有被抓
住,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路了!
鄢子皓一听吓得魂飞天外。眼看那两人步步逼近,他们大概以为水澈只是在吓唬人而已,但鄢子皓知
道他不是。来不及细想,鄢子皓赶紧跳出来朝水澈大喊:「阿澈,不要!」水澈看到他突然间「哇」的一
声哭了出来,也不看一旁有两个虎视眈眈的人就想冲到他的身边,两个人正好一把将他抓住。「二少爷…
…」他挣扎着,但立刻被人反剪了双手。
鄢子皓跑到那绝壁之上,那两人忙喝止他:「站住!再过来就不客气了!」其中一人抓住水澈,另一
个手持钢刀缓慢地接近鄢子皓,狞笑着说:「少爷有令,年纪大的那个格杀勿论,阿大,你说杀是不杀?
」说完他向毫无预警地举刀就向鄢子皓砍去。鄢子皓护住要害避开他的刀锋,但绝壁处那狭窄危险的地方
实在无法腾挪自如,渐渐他的地肩头、腰际、大腿上多处都被砍伤,鲜血汩汩而出。他知自己这样下去必
败无疑,于是奋力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拿在手中,假意拿捏不稳,让它们被风吹散开去。
「阿唷!我的银票!一万两!两万两!!糟糕!都掉光啦……」他高叫出声,那两个匪徒一听顿时眼
睛都红了。那个先前还一门心思攻击鄢子皓的匪徒甲瞬间就被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眼见鄢子皓已经
被他伤得不轻,生怕银票飘下断崖,于是他撇下鄢子皓四下里仔细寻找。「喂喂,你想独吞么?!」那个
抓住水澈的匪人乙见搭档如此地不将义气,气得眉目尽眦。
趁他分神拾拣银票,鄢子皓抓住机会毫不留情地连施重手结果了那人。抢过死人手上的钢刀,他指着
那个抓住水澈的匪徒阿大,冷冷地说:「你休想活着带他走。要人还是要命,你自己看着办吧!」那人见
鄢子皓一脸的决绝,而且他们一共六个弟兄竟然没能奈何得了他,知道自己定然讨不了好去,他狡猾地将
水澈当作挡箭牌,企图逃过鄢子皓愤怒的刀锋。
「好你个贼子!」鄢子皓怒极,加快了刀法向他背后袭击,直想一刀让他了账。那匪徒顿时左支右绌
狼狈不堪,此时水澈在手里反而是个累赘,为求自保他拉着水澈来到悬崖边上,口中狂呼道:「住手!信
不信我将他推下去,左右大家同归于尽!」鄢子皓一惊,硬生生地收住了刀。那匪徒见计谋得手,用力卡
住水澈的脖子说:「你挺看重他的嘛!现在我要你自断一臂,否则我就拧断他的脖子!反正是个死,老子
说到做到!」
水澈被他的双手卡得喘不过气来,一听他的话更是急火攻心。慌乱中瞥见鄢子皓已经慢慢举起钢刀,
他着急地努力挣扎,右手在那人的腰间抓到了什么物事,他也不知道是柄匕首,情急之下他拔出来就插进
了那匪徒的胸膛。本来那人兀自尚在哈哈大笑,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声音立时哑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到
死也浑然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形式逆转,他抓着水澈仰天倒下悬崖。
鄢子皓发出撕心般的狂吼,立刻跟着一跃而下抓住水澈的腰带,另一只手发力将钢刀插在悬崖上,山
石顿时纷纷下坠,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使尽全身的力气举着水澈的腰将他抛上悬崖,此时钢刀也因他
用力过猛而脱离了石壁,水澈昏昏沉沉地看着鄢子皓朝他笑着堕进深谷,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在烟雾缭绕之
中。
等到水澈站起身来,他的大脑中只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想法,连泪都不知道要流,只是木然地
朝着鄢子皓坠落的地方纵身一跳。
水澈知道自己一直在坠落,直到口鼻里灌满了水他才发觉自己居然没有摔断脖子,而是掉进了一泓冰
冷的深潭中。那么,二少爷呢?此时对面浮过来一个人,水澈以为会是鄢子皓,待那人靠近,他定睛一看
吓得全身僵直--竟然是那个匪徒的尸身,正睁着眼睛瞧着他!水澈立刻惊恐万状地奋力从潭中浮起来游向
岸边。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去,惊魂稍定的水澈一抬头,只见四周都是万仞高山,谷中幽静得令人神凄骨清,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让水澈又害怕起来,他努力地四处张望着找寻鄢子皓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