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by水聂

冷冽的清风淡扫而过，树上的枯叶又飘落数片，飘忽不定地繾绻在风中，时间仿如停住般宁静。
规律的鼓动声由远方逐渐清晰地震响耳边，一片空白的脑子也渐渐恢复思考能力，尹文流迷惘的双眸往上一抬，惊觉他不知何时竟依偎在段易炀的怀中，他尴尬地挣开这宽阔温暖的胸膛。
尹文流一脸羞窘地低着头，震耳欲聋的心跳似能穿破耳膜般地怦然悸响，不平静的心，荡起阵阵浪花冲击着内心深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段易炀望着他优美的侧脸满腹疑惑，以尹文流的为人应该不至于会去招惹那些胡作非为的家伙，还差点被他们给玩去了！真教人不得不替他担心！
“没什么事！”身体蓦然一僵，淡淡地回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不想将它越闹越大。
段易炀不悦地微拢俊眉，发生这样的事还说没什么！不晓得刚刚是谁一直发抖个不停？现在却故作坚强地排斥别人帮助，没想到沉静寡言的个性下还另有固执的一面。
“你如果不说，我就将方才的事告诉文风，以他的个性相信他恨不得去找那群对你企图不轨的家伙，到时。。。。。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段易炀无视直射而来的埋怨眼光，看来唯一会让他在意的，就只有拥有相同面貌的双生兄弟而已。尽管兄弟俩个性迥异，但是彼此关心的程度都不亚于对方，令人非常羡慕。
“”这又不关你的事，为什么你执意要知道？况且他们也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告诉他又能如何？事情过了就算，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看不出来他也挺爱管闲事。
段易炀挑了挑眉，“我要知道的理由可多了，我不仅是你的救命恩人，何况你又是文风的哥哥，再者我是学生会长，有必要了解本校学生为何遭遇要胁，于情于理，于公于似，我都应该查清楚事情的始末；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会就此罢手，你最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免得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到时你也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今天就算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还是会无端地找他麻烦。并不是认为算了他们就会罢手。
段易炀恍然有点了解尹文风为何老是顺着尹文流，原因是他有个与外表不符的单纯双胞，表面上看起来是尹文流处处关心着尹文风，实则不尽其然，这两兄弟还真令人费解。
尹文流脸色严正地思量他的话，这些话也不无道理，万一他们下次真的找上文风，那事情岂不是更糟了？他扬起双眸直视那双深邃黝黑又令人依赖的沉稳眼神，逼不得已地说出事情的发生经过。
带着冷意的寒风迎面袭来，眼前的落叶随风凌飞发出细细的窸窣声，尹文流身体瑟缩了下，蓦然背上多出一件温暖的外衣，他困惑地看了看段易炀，正想开口婉谢。。。。。
“你还是披着吧！我不忍心见到跟文风有同容貌的你受寒，连谢字也可以省去。”
段易炀早一步堵住他连个字也未出口的话，他可不想听什么不需要等等的客套话，虽然他不见得有多好心，但是面对同样的一张脸，他就是忍不住付出相对的关心，谁教他深恋着这张脸！
一股悸动的暖流牵动着内心，却又有一丝说不上来地失落。。。。。
最近他是怎么回事？好象变得多愁善感，明明没什么事，心里却莫名地骚动着，尹文流纳闷地紧颦着深墨的一字眉。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来找你和文风的麻烦。”他以为蹙眉沉思的尹文流是为了这件事正伤脑筋。
“啊！那。。。。。谢谢你！”跌如思绪中的尹文流，猛然回神地掩饰失态，他怎么会这么漫不经心？正是糟糕。
“不用谢，文风的事就是我的事。”
两人之间一时静然。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如何认出我不是文风？通常我们两兄弟是很难让人分辨出谁是谁，可是你却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是我，实在令我想不透？”尹文流望向穿着质料暖薄的深蓝色毛衣搭配羊毛米色长裤的段易炀俊帅的外表，轮廓鲜明的五官，不仅足以吸引众人目光，更让女孩子为之迷恋，但是他却爱上相同性别的双胞弟弟！
段易炀望了他一会，扬唇一笑，“你们两个的确是想象到难分是谁，但是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情人都会认错；其实你们本身的感觉并不相同，虽然你们是双胞胎，但也是两个个体，所以不会全然不顾一模一样，我能分辨你们两个当然也就不足为奇。”
这是尹文流头一次听说他们兄弟有差，然而事实上他们真的“不象”，除了外貌身材外，其余像是个性、思想、行为等等，的确有着诸多的差异。
“不过你能在我未开口之前就认出我是谁，还是很厉害的直觉。”其实他很希望有人能一眼就分辨出他们两兄弟，倒不是排斥跟自己有相同面貌的兄弟，而是盼望有人真正了解他们是不同的二者，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他弟弟的情人。
“但是有时候还是会产生小小的错觉，像是声音、眼神、沉思的表情，一些细微的地方都还是很接近。“就如现在，他用那双灿如星子的黑瞳望着自己时，感觉就像是文风在看着他，虽然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可是还是会有一时的错觉。
尹文流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黑臞石般的深炯眼眸，仿佛是渗透自己般地深望着，似是看他又好象不是，眸中掠过的丝丝柔情，顿时让他恍然明白，他是在看着文风。。。。。透过他。。。。。看着另一个形同虚设的自己，心中除了羡慕文风能有这么爱他的情人外，还有一丝没来由的失落。。。。。
这时，下课钟像回荡在四周，不知不觉他们也聊了一堂课的时间，尹文流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沙，原本是想上图书馆看书，不料却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他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对了！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告诉文风，我怕以他的个性不知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所以你先暂时不要告诉他。”尹文流转过头，对着跟在他身后站起来的段易炀交代，又想到什么似地将披在身上的外衣取下还他。
“谢谢你！今天多亏你出手帮忙，否则。。。。”回想起倍受屈辱的那一刻，背脊上的阵阵恶寒直达心里，尹文流难以启口的咬了咬略微苍白的下唇。
“总之。。。。。这都要感谢你，还有这件外套——”
“你穿着吧！改天叫文风拿给我就可以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我怕他们会在半途中堵你。” 段易炀瞟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外套，只穿白色套头毛衣配件浅蓝色牛仔裤的单薄身体，看起来还比较需要这件厚衣保暖。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他们不会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我麻烦，何况他们好象被你打得不轻。”既然他无意取回外衣，尹文流只好顺其好意地穿上，瞬间，一阵属于衣服主人的独特气味，淡淡地充斥鼻腔，直直渗入心中。。。。。
“既然如此，我送你到校门口，不必怕麻烦我，至少确保你不会再出事，否则文风怪罪下来，我可担受不起。” 段易炀语带调侃的先发制人，让尹文流才刚启唇的嘴，吐不出半字一语。
他真服了尹文流过于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世界要是有他想得这么单纯，就不会有一大票作奸犯科的人。
尹文流望着已迈开脚步的背影，迷惘的眼瞳深含着困惑，困惑于被他影响的心，困惑于心里陌生的滋味，困惑于他关心的态度，这一切。。。。。都令他深深不解。。。。。
“你怎么还不走？” 段易炀停下脚步，回头催促着裹足不前的尹文流。
他朝着挺拔俊帅的身影踏出迟疑的步伐，每一步，都莫名地牵扯着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渐渐被他吸引。。。。。
“你坐一下，我上楼换件衣服，你若口渴，冰箱里有饮料。”
今天下午上完课后，史匡司突然提议要到他家复习功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念书，尹文流还是将他带回家里。
“你放心，我自己会自理。” 史匡司也不客气地当作自己家中一样悠闲无拘。将不怎么重的背包放在沙发旁的地面，自己则懒懒地先坐进舒适的沙发上。
尹文流莞而一笑，便走上楼。
“文风。。。。。”
尹文流刚要旋开房间门把，隔壁的房内却出现低沉又饱含情感的沙哑声，他定定地看着尹文风房门，双脚已不听使唤地被默默的牵引。
他轻轻推开一隙轻掩未合的门扉，从一道细缝中，窥视到衣衫不整的两人正激情的拥吻对方，遽然心口仿佛被落石砸下地猛然一震，他紧抚着胸口悄然地离开门边。
亲眼看到同性之间的亲密画面虽然震撼，但是却没有比意识到心里的感情来得震惊！他怎么会。。。。。喜欢上不该有好感的人？若不是眼前的景象给他当头棒喝，也许自己还可以继续懵懂不知——
为什么要让自己发觉到内心的真情？明明这是不会有开始的单方感情，为何还要让好感萌芽？他承认段易炀对他们兄弟都不错，对文风更是深情以待，还曾经出手救过他，他私底下圆满解决那次意外实践，让法律系的系花吴今沛隔天亲自来向他道歉；但是，他也不能因为感动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而动了情，这是不行的！
“文流？你怎么了？”乍见尹文流脸色苍白地走下楼。史匡司甚是关心的询问。
“什么怎么了？”他一脸茫然的失神反问，随即惊觉到史匡司的存在，连忙改口否认，“没。。。。。没什么事。”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史匡司在家里。
没事才有鬼！史匡司一脸狐疑地端瞧着神情慌措的尹文流，“你不是上楼换衣服吗？怎么连换也没换地就下来了？”这实在很奇怪，平常态度不冷不热的尹文流，很少见他慌乱的样子，而且令他比较在意的是，他刚才茫然无助的表情，他肯定楼上发生过什么事！
“嗯。。。。。我忘记今天早上才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而已。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课业要紧，你想先复习哪一科？”尹文流抑住心内的动荡不安，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搪塞，好借此转移史匡司的注意力。
“随便你要先复习哪一科，我都没意见。”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在史匡司的心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这个问号在下一刻便得到了解答。
“那我们先复习。。。。。”
“文流！你回来了！这位是。。。。。”此时尹文风正走下楼从背后搭上尹文流的双肩，使尹文流顿时一僵。
“我是文流的同学——史匡司，你们两个长得真像！”不待尹文流开口，史匡司便自动介绍自己，别有深意地目光瞥向他身后的学生会长——段易炀。
“那是当然啰！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嘛！”尹文风不吝惜地堆起满脸迷人的笑靥。
“文风，可以走了吗？”史匡司突兀的插道。
“你们要出去？”稳住激荡不已的心情后，尹文流才敢面对他们，他绝对要掩埋这颗悸动的心。
“放心吧！我会早点会来。你们慢慢聊，我走了。”两人便偕同出门。
“你弟跟学生会长很熟？” 史匡司一脸若有所思地问道。
“文风也是学生会干部一员，会跟段易炀走得很近也不算希奇。”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然怎么一副古怪的神情。史匡司意味深长地看了下尹文流，他刻意隐瞒的结实加深他的疑虑。
“可是我觉得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心跳漏跳了一拍，尹文流小心翼翼地掩饰心里的惊讶，他怎么有可能会看出他们的关系不寻常？
“这。。。。。你太多心了吧！我比你更常跟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发现他们有哪里不寻常，是不是你太神经质了？“尹文流不以为然地拿出背包里的书本，准备复习。
“吻痕！“
手上的书本僵在半空中，“你说什么？“他一脸震惊地屛息问道。
“尹文风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吻痕，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而且你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吧？“史匡司一连串的道出事实，更让尹文流产错愕地无言以对。
“你——”尹文流面有难色地欲言又止。
“我怎么会猜到是不是？”同是同道中人，怎么会看不出同类！史匡司正盘算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先别管我是怎么猜到的，倒是你不会排斥同性恋吗？”
“要是排斥，他们现在怎么可能大方地在我面前出现。”既然他都猜中了真相，再隐瞒只会越描越黑，他颇为无奈地承认。
史匡司思忖了下，收起平时爽朗不拘的态度，一脸正经八百地问道；“那如果有男同志向你表白，你会不会考虑接受？”
尹文流才刚摊开书本，又被他唐突地一问，整个人不禁愣了半晌，“我不会回答还没有发生的事。”他今天哪里不对劲了？尽问些敏感问题！
他如果不想讨论功课，他也没兴趣跟他乱扯一堆，尹文流迳直拿出笔记本开始埋头温习。
“我喜欢你。”经过深思熟虑后，史匡司打算顺着眼前的情势，向他心仪很久的尹文流表白。
“你说什么？”手中的笔顿然滑落，尹文流扬起惊愕万分的双眸，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是他最新的冷笑话吗？
“我说我喜。。。。。”
“够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在闹着玩的，我也不会将这个笑话放在心上，我们就当作你没有说过这句话。”尹文流敛起冷淡的面容截断他的话。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先是无意中窥剪刀文风他们接吻，然后又察觉自己的心意，现在他的同学兼好友——史匡司又对他示爱。这接二连三的震惊，令他脑筋无法跟上事情的急速变化。
“我没有逼你现在就要给我一个回答，我只是想对你坦承我对你的好感，希望你能留一个机会给我，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这件事就否决我们之间的友情，所谓当不成情人还可以当朋友，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同志朋友，我们还是可以单就朋友的关系继续继续交往下去。”他激烈的反应本来就在他的预期中，史匡司只是希望能以同志的身份坦然面对他。
对他的一番坦白，尹文流只是轻叹一声，“我都能接受文风他们，怎么会排斥你这位朋友，只是。。。。。你的感情我无法接受。”他才刚认清盘旋于新中国的那份牵动之情，怎么会有可能接受他的介入，而且。。。。。他也无法将史匡司当情人看待。
“那我可以以喜欢你的心情，继续在你的身边当你的朋友吗？”凡是起头难！感情这回事是急不得的，他可以慢慢培养，攻占他的心防。
尹文流忧郁了片刻，勉强的点头答应史匡司的要求，希望他能清楚的认知到，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 三 章
春夏秋冬依序匆匆轮转，转眼间他们也已经升上了三年级。
“我们那位代课教授看起来虽一副老土的样子，但是说起话来却很犀利，而且那装模作样地不苟言笑，竟然还大受女孩子欢迎，你说奇不奇怪？”趴在床上看书的尹文风，一手撑着下颔，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书本，嘴上滔滔不绝地自顾对着坐在书桌前读书的尹文流说话。
“听你的口气好象对他非常不满？”尹文流戴起桌上的银框眼镜面向他，最近文风的话题老是绕着他口中那位代课教授打转，而且似乎也满注意他周遭的事物，不禁令他有些好奇。
“说不满是太严重了点，只不过有点看不顺眼他那副自以为多了不起的土样。”他耸一耸肩地撇嘴。
尹文流瞧了瞧他，“你平常就不会平白无故地看人不顺眼，是不是他对你说过什么话而让你不高兴？”以文风开朗圆融的个性，会跟处不来的人是少之又少，除非是对方言行不当，否则他是不会如此明显地讨厌一个人。
“倒不是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唉！这要怎么说？”真是的！他总是瞒不了心思细密的文流，一脸难言之隐的神情正不知如何开口。
“当然是照实说，难道你还想瞒我？”果然事情没那么单纯！尹文流略显强硬的口气，逼得尹文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爬起身盘腿而坐。
“我不小心被他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