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设防》——by韩月

「你难道没想过试着去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吗？」明明就是四肢健全，身强体壮，不至于连一个象样的工作

都找不到吧。干嘛非得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呢！
「我二个礼拜前才刚失业啊。」他搔着头老实说，没听出江慕予话中的讽刺。「之前的存款缴学费缴掉了

，再加上积欠了房东好几个月的房租，所以我这次领的薪水全被他拿去了，因为还不够付，所以，他就干

脆借口公寓不能养猫，顺便把我赶出来了。我现在工作还没找到，搞不好开学后我还找不到地方住。」
「你是……学生？」江慕予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个活像流浪汉的家伙至少三十岁了－－若他是学

生的话，岂不是比他年轻？
「我今年大四，只要再一个学期就毕业了。」叶天翔笑说。
大四，那不就才二十二岁而已，小他三岁──不会吧！
江慕予瞪着叶天翔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的脸，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有人说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看出江慕予的怀疑，叶天翔笑笑说，反正他也习惯了，他每次告诉别

人他是大学生，没一个人信的。
真是这样吗？江慕予还是持保留态度。
「慢着，你等我一下。」
想到了什么，叶天翔走进客厅，在行李里翻了老半天，才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出来。
「这是我的学生证。」他将学生证交到江慕予手中。
兴趣缺缺的接过他的学生证，江慕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已经磨损到已经很模糊的照片。
看着手中那张照片，模糊到压根儿分辩不出五官，连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叶天翔都看不出来。
「这是你的学生证？」
「对啊。」
学生证上标着的是一所知名的国立大学，离他所住的地方只有数条街的距离。
若他真的是那所大学的学生的话，也难怪他会在这附近接连遇上他两次了。
微波炉在这时发出声响，江慕予将学生证丢还给他，反正他是不是学生一点都不干他的事，过了今晚，他

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了。
起身打开微波炉，江慕予取出热腾腾的食物，将其中两份放到叶天翔面前。
「谢啦。」叶天翔一脸感动的说，差点没对着食物痛哭流涕起来。
接过江慕予递过来的筷子，叶天翔立刻开始朝食物进攻，那活像饿死鬼的吃相，让江慕予反感的蹙起眉。
「你到底饿了几天？」犯得着吃成这个样子吗？
叶天翔只顾着低头猛扒饭，抽空伸出左手比了个三。
「三餐吗？」
叶天翔摇了摇头，口中的饭还没咽下就说：「三天。」
三天！
这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让江慕予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那你这样够吃吗？」
叶天翔点了点头，不过，他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吃完了第一份餐点，准备朝第二份进攻。
江慕予突然失去了胃口，索性将他还吃不到三分之一的晚餐推到他面前：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份也给你吧。」
「那你呢？」叶天翔诧异的看着他。
「我在公司有吃过晚餐，还不太饿。」江慕予撒了个小谎；其实他只要饿过头的话，就会失去食欲。
也许是闻到食物的味道，也或许是叶天翔太过激烈的吃相吵醒了小猫，总之，叶天翔的怀中传来了「喵呜

」的叫声。
「你醒了，肚子饿了吗？」叶天翔摸着小猫的头笑问着，小猫亲热的摩娑着叶天翔的手，喵喵叫着。
「我来弄牛奶。不过，别让牠靠近我。」江慕予警告着他，取出在超商买的盒装牛奶，以微波炉加热。
叶天翔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凝视着江慕予替小猫准备晚餐，似乎没有想到江慕予虽然讨厌猫，却依然细心

的准备了给小猫的食物。
取出牛奶，江慕予将牛奶倒在盘子中，放在桌上。
「吶，金子，这个大好人也替你准备了晚餐，怀着感激的心去吃吧。」
叶天翔将怀中的猫放到桌上，小猫响应似的喵了一声，便靠近盘子，开始享用起牠的晚餐。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冷漠的人……不过，我似乎看错了。」叶天翔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江慕予闻言，全身一僵，许久，他才冷冷的说：「我确实是个冷漠的人，所以，别妄想你能在这里留下，

明天清晨，请你离开。」
第二章
足足有一个礼拜没有洗澡了，叶天翔从不晓得洗澡竟是这么美好的一种感觉。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干净得

像是新生的婴儿。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叶大翔望着天花板，睡习惯了坚硬的木板床和公园的草地，突然让他睡弹簧床，他还

真有些不习惯。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的是早已沉沉睡去的金子，这小家伙适应得还真快啊，倒是他，翻来

覆去还睡不着。
那家伙应该是个好人吧，虽然总是装作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想到江慕予，叶大翔忍不住微笑起来。
大学四年，一直都是半工半读，但因为景气不好，连打工也跟着不好找，有时失业了，连房租都缴不出来

，这次是真的积欠得太严重，房东才会把他赶了出来。
他是不怪那个房东，毕竟，就像那个房东说的，他不是在做慈善事业，缴不出房租的是自己，能怪得了谁

？连续遇上江慕予两次，他就帮了他两次，他要是真知他自己说的无情，大可以狠下心肠视而不见的——

然而他没有，不是吗？
所以，不管他装得如何冷淡，叶天翔相信，那不过是江慕予伪装的假象而已。
唉，要是两人在另一种情况下相遇，或许两人还有机会成为朋友吧，不过，眼前的情况——不可能吧，他

对他似乎有很深的误会啊。
再多想也没用吧，明天他就要离开，两个人以后只怕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闭上眼，叶天翔正想强迫自已入睡时，他彷佛听到隔壁传来的细微声响，轻得几乎要让叶大翔以为是自己

的错觉。
＊＊＊
腹部传来一次又一次的绞痛，江慕予在床上翻腾着，惨白的脸上，额际已冒出了冷汗。昏昏沉沉中，他隐

约听见门上传来「叩、叩」两声。
「你没事吧？我好象听到了什么声音。」叶大翔带着关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咬着下唇，强忍一波波的痛楚，江慕予勉强自己平稳的说：「我……没事。」
「没事？你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我开门进去了。」
「你……别……进来……」听着门把转动的声音，江慕予心中一阵惊慌。
门被打开了，自外头透进的光芒，映着叶天翔高大的人影，江慕予忍着痛，转身背对着门，不愿让别人看

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叶天翔摸索着开了房间的灯。
当房间充满了光明后，他看到缩成一球，活像虾子的江慕予，迈步走向床边。
「没事的，你……出去……」
「你的声音虚弱成这样，还想逞强，怎么说我都欠你一份情，我怎么可能放着不舒服的你不管。」
看着江慕予没有转过身来的打算，叶天翔干脆用蛮力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翻过身来。江慕予则因他粗鲁的

动作而倒抽了口气，眉心揪得更紧。
「对不起。」叶天翔道歉着，旋即问：「你是哪边不舒服？」看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叶天翔双眉担

心的皱起。
「胃。公文包里有药……」江慕予终于痛到无法忍受。「我的桌子旁……」
「我去拿，你等我一下。」叶天翔到厨房倒了杯水，走了进来后，在公文包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一包

夹在厚厚的文件中，皱得不象话的药包。
叶天翔将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主动扶起江慕予，江慕予此时也没有抗拒的力气，任他扶自己坐了起来。

「你还能吃药吗？」
江慕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过水和药，一口气吞下所有的药后，将水喝下。
看着江慕予吃药的叶天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为什么不吃晚餐？」
「没有胃口。」江慕予蹙着眉说。感觉着胃的骚动渐渐缓和。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叶天翔气急败坏的说，因为自己也是间接害了他胃痛的帮凶，是他

吃掉了江慕予的晚餐。
「这不关你的事吧。」药发生了作用，觉得舒服一些的江慕予再度板起脸。
「我看你也没有按时吃药，对吧？」集大翔不理会江慕予的话，径自问着。
江慕予抿紧了唇，不答。
「没有，对吧？你难道不晓得不吃药，病是不会好吗？」
听着他像是在教训小孩子的口气，江慕予不悦的说：「我当然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凭什么他得乖乖坐

在这里听他训话呢！
「你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叶天翔摇着头，沉思了半晌，就在江慕予正打算开口赶他出去时，他说：「

这样好了，我们打个商量，我留下来照顾你的三餐，你呢，只要提供我一个住的地方就好了，等我打工领

到钱时，房租我会照付。」
「说得太好听了吧，其实，你只不过是想找个免费住宿的地方吧。」江慕予冷冷道，他可不是个那么好欺

骗的人。
「就算是吧，」叶天翔倒是坦白自己的意图。「不过，你不开火，对吧？三餐都吃外食，你的胃是永远都

不会好的，我提出来的，只是一个对我们两人都有利的方案，既可解决我的住宿问题，也可以解决你的胃

痛——你觉得呢？」
「我会找医生治疗，犯不着你操心。」江慕予对他的建议根本不予考虑。
他没打算和一个算得上是完全陌生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等尝过再决定也不迟啊。」叶天翔不死心的游说。
说一句实话，江慕予压根儿不相信他会煮东西——而且，看他的外表，江慕予相信就算他真的煮得出东西

来，那东西肯定也是不能入口。
「如果明晚我无法做出你满意的晚餐，那我马上走人，如何？」
「我看不出我有答应的必要。」
「答应我对你有什么损失呢？如果你真的不满意，明天我一样会走，不会多留一晚，不过早走晚走而已。

还是你怕了？怕你明天会喜欢上我的手艺？」
「你——」一口气冲上了头顶，江慕予冲口道：「可以，明天你要是无法让我满意的话，请你马上离开！

」
「成交。」像是不给江慕予反悔的机会，叶天翔的回答来得极快。「这对你绝对是项有利的交易，你不会

吃亏的。」他笑道。
真是这样吗？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江慕予不禁如此怀疑着。叶天翔的笑容，让他已开始后悔自己

的决定了。
＊＊＊
凝视着前面的路况，开着车往象的方向驶丢的江慕予心中想着：不知道那两个不速之客走了没？
今天早上他离开时，叶天翔跟他请了一笔款子，说要去采购食物 他料想叶天翔可能会拿了钱之后开溜，所

以今天上班时，一点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应该是走了吧，叶天翔昨夜只是为了骗这一笔钱所以才曾说那些话吧。
想到他往后平静的生活，江慕予觉得在那么一点钱就可以打发那个流浪汉是很值得的。想到这里，他的心

情轻松了起来。
和往常一样，他到了便利商店，买了一份微波晚餐，继续往回家的路前进。
然而，他轻松的心情，只持续到回到公寓，看到门前生了一个人时终止——他错愕的发现到，那个家伙竟

然没走！
「你可回来了，我忘了我没有钥匙，就跑出去买东西，结果被关在门外了。」叶天翔看到他后，高兴的站

了起来，笑得露出了隐藏在茂密胡子中的白齿，这样的笑容，除了嫌恶外，丝毫无法让江慕予对他产生任

何的好感。
除了换上了较为干净的衣服外，叶天翔那邋遢的样子和昨天记忆中的完全没什么两样。心情瞬间转为恶劣

，脱了鞋，江慕予没有回答，径自开门走进客厅，眼前凌乱的景象足以教他眼前发黑、一阵晕眩。
只见报纸杂志散落在沙发土、茶几上，原本放得好好的面纸盒也不知道为什么摔落在地上，地板上，处处

可见一处处灰灰的、沾了泥巴的脚印，有大有小——不消说，这铁定是那两个不速之客的杰作了。
看到自己原本整洁干净的住处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一把无名火开始在胸中焚烧——看来，他根本就该忘了

昨夜的约定，直接赶人出去才是。
叶天翔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进来，没发觉江慕予恶劣的心情，他径自说：「你等我一下，晚餐等会儿就可以

好。」
江慕予怔了一下，没想到他请了那笔钱，倒是真的去采购食物了。
不过，他给的钱买一个礼拜的食物还足足有余了吧，剩下的钱，他当然是自己收下来了。心中理所当然的

如此想着，江慕予对叶天翔没什么好的评价。
出乎江慕予预料之外的，叶天翔从口袋中掏出邹成一团的发票和几张纸钞、几个硬币。「你算算看金额是

不是相符。」
愣愣的接过叶天翔递过来的东西，一时之间，江慕予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什么东西都买了一点，你有不吃的东西吗？」没发现到江慕予的反应，叶

天翔自顾自地问着。
「……没有。」
「那就好，我还买了一些水果，你要是有特别喜欢吃的，就告诉我好了。」
江慕予没回答，事实上，因为怕麻烦，所以他几乎不吃水果。
叶大翔走进厨房后，江慕予坐在沙发上，想着等会儿就算东西真的好吃，也要昧着良心否认，虽说昨大的

约定是那样，但没说他不能说谎吧——他压根儿不想自己平静的独居生活就此断绝。
但是，不久后，鼻端飘过阵阵食物的香味，让原本不饿的江慕予突然感到饥肠辘辘起来。闻着令人垂涎三

尺的香味，叶天翔的手艺似乎真的如他自夸般不错。
所有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暂时被赶出脑海，江慕予将手中的微波晚餐悄悄丢到垃圾桶中。他不晓得叶天翔

是否有看到，但即使他看到了，他也聪明的没说什么。
倒是江慕予，因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愧疚，但下一瞬间，他又很快的将这感觉抹去。他

的反应是正常的，毕竟叶天翔只是个流浪汉，他要是相信他所说的话，那他就该去检查脑袋了。
＊＊＊
看着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糖醋排骨、奶油白菜、鱼香茄子、冬瓜排骨汤全都飘散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鲜丽的色泽引人食指大动。轻咳了一声，江慕予将心中的惊讶隐藏在漠然的表情后——真没想到这个流

浪汉竟也有好手艺。
用餐时候，江慕予一径的沉默，虽然他极力的想维持着一径的冷淡，但滑入口中的食物却让他的努力毁于

一旦。
「如何？」叶天翔专注的盯着江慕予的表情，一脸认真的问。
真的很想如当初所想的，昧着良心撒谎，但是，一想到叶天翔离开后，自己就吃不到这样的美食，江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