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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情人》(惹爱四蔻之二)——by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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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冷酷的韋廷是尚書府的少主,亦是新科狀元
如今奉指前往成都押解人犯回京
讓他得以暫時逃避惱人的婚姻大事......
眼前標致的人兒就是他要攔劫的欽差大人!?
可瞧他這般高貴優雅
不像是會欺壓百姓的貪官污吏
倏然昏厥在他懷裡的脆弱模樣又令他心疼莫名
就先誘拐這可人兒回「無名山莊」作客
再重新斟酌原訂的救人計畫吧!......

 

 
 
第一章

细雪纷飞,天际厚云层层,天色灰暗。

一辆马车匆匆从街道跑过,直奔尚书府,而驾车的人看起来似乎心神不宁。

驾车的并非一般车夫,而是身披绛红斗篷、头戴饰玉锦冠的尚书府少公子,也就是今年新登科的状元郎。

「可恨!一早醒来就有坏预感,果然不出我所料。」

韦廷扬起手中马鞭忿忿地朝马匹一挥,马儿受痛,更加往前狂奔。

今早他受诏入宫,皇上竟要招他为驸马,要不是他推托得快,这一辈子恐怕就得被绑在皇宫里了。

方才拒绝皇上的提婚之时,他深切的感受到他父亲射来的如剑目光。

他深知父亲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欠他一份养育之恩。

但他想要的并非眼前的功名利禄。

他想要的是……

韦廷狠狠地一甩头,甩掉那个涌上的记忆。

「驾!」他使劲的催促马儿,风如利刃般划过他的脸颊。

飞驰的马车,像在追赶着什么,又像在逃避着什么。

已经有十七年了。

那个突然获知自己是养子的时节,就是在飞雪的寒冬。

而他就是在那个时节里,遇上他唯一想要的人,并且失去他。

韦廷痛恨冬季,因为冬季只有不快的回忆。

「驾!驾!」

韦廷再次催促马儿,路旁的行人瞧见他疯狂的模样纷纷走避,有的走避不及,还险些被撞上。

当马车戛然而止在尚书府前,立刻有僮仆出来相迎,韦廷将马鞭丢给他们,径自往自己的住处──凌霄阁走去。

进了门,他用放在屋角铜盆里的热水洗了手和脸,随后就脱掉斗篷及身上的锦绣棉袍,像被榨干似的瘫在床上,身上仅穿著素白的单衣。

韦廷的身形虽然瘦削了些,但却不失挺拔,炯亮的瞳眸散发着让人慑服的凛然英气,然而粉嫩的双颊和红润的嘴唇在他刚强的英气之中添了几许柔媚。

「可恶!」韦廷懊恼地翻了个身,左手一拳重重地打在床上。

他紧蹙着眉,像被不可解的问题困扰似的。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迷惘。他的手指移往唇上轻轻地抚弄着,思绪回到那个他想忘、却忘不了的时候。

***

六岁那年的冬天,每天和他吵吵闹闹的韦萱堂妹突然在两人吵翻了时,冒出一句:「你是叔父抱来养的小孩!」当时他们俩是由仆人带着出去看庙会的,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他甩开仆人的手,想冲回家向爹娘问个清楚,但一冲入人群,他就迷失了方向,还和仆人走散。

在孤单无助的情况下,他怎么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在韦廷几乎想放声大哭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

「你和家人走散了吗?」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大他两、三岁的男孩,他用温柔的声音问着他。

韦廷揉着快掉泪的眼睛,愣愣的点头。

「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等一下我再帮你找家人。」

韦廷又是点头。

男孩温柔的望着他,拍拍他的头说道:「别怕!你一定会找到家人的。」

韦廷的恐惧在男孩的安慰下消失无踪。他觉得很安心,破涕为笑,顺从地随男孩回到他在破庙里的家。

「你坐下,我去生火。」

韦廷在铺满干草的地上坐了下来,男孩用石块围起小圈圈,在圈子里放上木柴生火。火一生,韦廷才发现自己真的冻僵了。可是身体一暖和之后,他又想起堂妹所说的话,因而又变了脸色。

「怎么?不舒服吗?还不够暖吗?」男孩紧张的问着。

韦廷一直摇头,但却难过得流下泪来。

「别哭!你别哭!」男孩抱着他,帮他擦眼泪。

「我是爹娘抱来的小孩,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要紧的!你这么可爱,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们一定也会很疼爱你。」

「真的吗?」韦廷抬起涕泪纵横的小脸担心的问着。

「当然是真的。」

「谢谢你,我已经不害怕了。」韦廷笑得灿烂。

男孩的话有股奇异的力量让他感到安心,但男孩的下一个动作,却让韦廷挂念了十几年。

男孩吻去他脸上的泪,还亲了他的嘴唇。

韦廷就在傻愣愣的情况下被夺去了初吻。

后来,府里的仆人果真找到破庙里来了。

韦廷想带男孩一起回府,仆人却硬是不肯,他哭闹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仆人回去。

「我一定会求我爹答应让你住到我家来的。」韦廷紧拉着男孩的手,一副快哭了的模样。男孩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得很落寞,温柔的眼眸里漾着泪光。

临去时,韦廷还不时回头向男孩招手,喊着:「明天我再来找你。」

隔天韦廷获得父亲的允许兴匆匆的赶到破庙.要带男孩回府时,破庙里已找不到男孩的踪影。

往后一连三个月,他天天到破庙等那男孩。

然而,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不曾再出现,韦廷也就没机会追问那个吻的意义。

如果有一天遇上了,他一定要问他为何吻了人之后就突然消失无踪,让他这十七年来一直挂念着那个吻。

正因为无法忘情那段邂逅,无法对那个吻释怀,韦廷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

「愚不可及!」

韦廷移开唇上的手,愤然地骂了自己一声。

这时,紧闭的凌霄阁大门突然被推开,清脆宛转、如黄莺出谷般的甜美的声音响起:「廷哥,皇上怎么说?真的要招你当驸马不成?」

人影都还没见到,一连串的问题就在房门外响起,韦廷皱着眉瞪着闯进房里的娇媚女子。

年约二十岁的韦萱笑容可掬地来到他床前,双颊红扑扑的,晶亮的明眸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啊!真是冷淡!」韦萱夸张地蹙起柳眉。

「是妳热心过了头。」

「我热心过头又有什么不对?驸马耶!多少人想要还巴望不到呢!」

「这么想要的话,妳去当好了。」

「啐!我又不是男的。」韦萱寒着脸,没好气地朝横躺在床上的韦廷推了一把,然后在床沿坐下。

「呵!妳还知道自己不是男的啊?我以为妳已经野得忘记自己是女儿身了。」韦廷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真是过分!我打你,打你!」

韦萱的粉拳落在韦廷身上,韦廷边挡边闪,躲着他堂妹的攻击。

韦廷和韦萱就是这样嬉闹长大的,即使两人已长大,却从未想过男女之防的问题。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妳别再打了。」韦廷躲不过,只好告饶。

「快说!」

韦廷的衣襟被恶狠狠地揪住,只好苦笑着从实招供:「皇上说要招我当菱公主的驸马,我当庭就拒绝了。」

「真的拒绝了?」韦萱半信半疑地瞪大双眼。

「真的拒绝了。」

「唉!我就知道事情会这样。」韦萱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就知道这辈子想要个嫂嫂比登天还难了。」

韦廷多年来还惦记着破庙里的那个男孩,这是他个人的秘密,连韦萱都不知道。

「我早向爹说过我不娶妻的。」

「这哪能由你!韦家的姓氏可得由你传下去。」

一牵扯上姓氏,韦廷的脸色变得黯然,因他懊恼地想起自己被收养的身分。

「有什么关系!妳可以招婿入赘啊,这样一来就有人传承香火了。」

「我才不要!招婿入赘肯定找不到什么好男人。」

「我可以叫爹帮妳物色。」

「免了!」韦萱一口回绝。

「真是的,不知好歹。」

韦萱对韦廷嗤之以鼻。「你才是不知好歹。皇上都说要将公主许配给你了,你还不要,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人,你倒是说说看啊!」

韦廷欲言又止,心里浮现一张童稚的脸孔。

「你不会真的想当和尚吧?」韦萱提高的声音里有着担忧。

「是又怎样?」

韦廷回答得又快又干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叔父和婶婶会哭死的。」

「不用妳讲我也知道。」他就是顾虑着他们的心情,才没有任性的离家去找寻那让他魂牵梦系的人。

韦廷静默不语,脸上毫无表情,似已神游太虚。

一旁的韦萱瞧他这模样,轻叹了口气,悄悄起身。她知道这时再逗留也已无用,廷哥一旦出现这种表情,就不再理人了;若强去叫唤他,只会招来一顿恶骂。

韦廷在心里盘算着事情,全没留意韦萱何时离去。

他得找个借口离开京城,否则连皇上都来逼他成婚,他可消受不起。

就在韦廷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又有人闯进凌霄阁,打断了他的思绪。俊朗的脸庞一受打扰,立刻严肃紧绷。

进房的仆人似乎知道闯了祸,低着头怯怯地说道:

「尚书大人请少爷到大厅,有事相谈。」

「我知道了。」韦廷冷冷地回着。

仆人消息一传到,立即飞也似的落荒而逃。韦廷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仆人们都惧怕他,但他无意改变态度。

自己真是个任性的人啊!

韦廷慵懒的起身穿衣,他约略可以预知爹想说些什么,所以他可不急着跑去挨骂。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韦廷终于离开凌霄阁往大厅走去。

一踏进大厅,就瞧见他爹铁青着脸端坐在雕花的紫檀木椅上,连朝服都还没脱。

从未见过他爹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样,韦廷不由得暗暗心惊。

「跪下!」韦尚书洪亮的怒斥声在大厅回荡。

「爹!」

韦廷变了脸,他从小到大都不曾被责打过的。

「叫你跪下也不听是吗?你真想让我气死吗?」

「孩儿不敢。」

韦廷走到韦尚书的面前,咚的一声跪在大厅的石板上。

「我真是教子无方啊!」韦尚书布满皱纹的脸颊抽搐着,而一向炯亮的双眼早已失去了光芒,只剩下伤心。

「爹,您何必气成这样?」

韦廷的话让韦尚书气得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

韦尚书拿起原就摆在一旁的木棍朝韦廷身上一阵乱打,边打边哽咽地骂道:

「皇宫大殿是容得你放肆的地方吗?在家狂妄也就算了,都到皇上面前了还不知节制,你这不是存心找死是什么?与其让皇上下令将你处死,还不如我这就先将你打死算了!」

韦尚书正在气头上,下手完全不顾轻重,像要将韦廷打死似的。而韦廷也倔,硬咬着牙强忍着痛楚,连被打得瘫趴在地上,痛得快喘不过气了,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等尚书夫人闻讯赶来相卫,韦廷已经被打得气息奄奄,连僮仆想扶他回房,都找不到一处不会弄痛他的地方。

远超过身体所能承担的疼痛让韦廷的意识陷入恍惚状态,但一进了凌霄阁,他就把所有的僮仆赶走,一个都不留,更不让他们替他疗伤。

因为他已经在心里发过誓,除非是那个给过他温暖拥抱和亲吻的人,否则任何人也别想碰他。

「廷儿,你开开门!让娘看看你的伤势。」

尚书夫人来到房门外,韦廷却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

后来又加入了韦萱焦急的劝慰:「廷哥,你快开门啊!婶婶都快担心死了。」

韦廷似乎没听到门外的声音,身体连动都没动一下。

「好痛!」韦廷强忍的泪水这时才流出眼角,滑落发鬓。「为何要离我而去?为何不肯等我?我不是说过会去找你的吗?」

悲怆的咆哮在房里回荡,如受伤动物般的低声呜咽断断续续地由他口中逸出。

「可恶!我受伤了耶,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安慰我?」

韦廷哭闹着,呼喊着那不知在何方、不知何时才能相遇的无名情人。

的确!他连那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呢?

所有的一切终究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在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时,韦廷的胸口像是被好几把利剑刺过,痛得他虽然咬紧牙关还是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韦廷并不怪他爹打他,反而认为他爹早该打他的。如此一来,他多少能减轻内心对他们的愧疚和不安。

这二十几年来,他们虽然待韦廷如己出,韦廷却一直无法对自己是养子的事释怀。韦廷对于自己不知感恩图报感到羞愧,可又无法刻意掩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去附和、讨好韦尚书夫妇。

韦廷就这样气息奄奄地在床上躺了一日。

***

隔日,天朗气清,天气好得不像冬季。

日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床上,韦廷无一处不疼的身体总算稍稍得到抚慰。

然而韦廷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韦萱的声音很快地又在门外响起。

「廷哥!你存心将自己害死是不是?你快让我进去!我送来了药和吃的。」

韦廷的确有将自己杀死的念头。

如果他死了,胸口那无名的痛楚就会消失,他的灵魂也就能获得解放。

「我不想吃,妳端走吧!我再躺一躺身体就会好了。」

「你骗谁啊!你被打得遍体鳞伤,怎么可能躺一躺就好了?」

韦廷不再有响应,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宛如美丽的尸体。

一连两天,韦廷不吃不喝。

第三天,圣旨下诏,命韦廷即日前往成都府彭县,将县令缉拿到的强盗押解回京。

皇上虽命他为钦差,实则有发配边疆的惩罚之意。

收到如此的圣旨,韦廷终于开了门。

他简单地收拾了些行李,带着皇上派来的三名随从及虚弱不堪的身体,动身往成都去了。

一匹黑色骏马奔驰在小路上,最后停在成都郊外的一间客栈前。

挺拔健壮的黑马引来不少人侧目,但下马而来的英挺男子更吸引了客栈里的旅客的注意。

「咦?今日是怎么回事?净是光鲜的少爷。」

店小二一脸惊奇,低声地嘀咕着。

齐伯洸虽然听到了店小二的话,却不动声色。

他将爱马雷霆牵到寄马的处所安顿好,才进了客栈。

他一进客栈,犀利的眼眸一扫,他就知道目标物是谁,也明白了店小二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客栈角落一张特别腾出的位子端坐着一位器宇非凡的公子,一旁则站着三位随从打扮的仆人。那位公子虽然脸色苍白,气色不佳,却仍无损他出众的气度。

齐伯洸蹙着眉,心生疑窦的在店小二指定的桌位坐了下来,两眼则直盯着那位公子。

他真的会是钦差吗?齐伯洸心里不由得升起这样的疑问。

三师弟飞鸽传书的信里,的确有提起是位年轻公子带着三位随从,但眼前这男子一点都没有官宦的味道,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更重要的是,他从未见过如此风度翩翩的官员,端正的五官、粉嫩的肌肤、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和只会压榨百姓的腐败官员不一样。

会不会是自己找错人了?

齐伯洸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端详着不远处的人。

虽然全客栈的视线都集中在韦廷身上,韦廷却毫无所觉,只自顾自的喝着茶,彷佛发生任何事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对于他这种不警觉的态度,齐伯洸不满地紧抿着唇。因为除了自己之外,另一桌的几个家伙早已盯上他,正伺机对他下手。

「小二!房间备好了吗?」韦廷吃饱起身,准备暂住一宿再起程。

「早准备好了上房。」店小二急急忙忙应诺。「请公子随我来。」

韦廷起身随店小二往通向二楼的木梯走去。由于身体的伤未痊愈,所以他走得很慢。当他经过另一桌的客人面前,正要踏上梯子时,忽然有个看来就不是善类的家伙挡住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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