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家教》——by聂遥

　　　高亢，優美的流瀉在不夜城的禁夜酒吧。

　　　「再一杯威士忌。」

　　　「夠了吧！你真的想一醉解千愁？那是不可能的。」蕭玄辰困了下身
　　　旁喝著悶酒的翟雋風。

　　　這陣子他幾乎每天都在借酒消愁，既然那麼放不下關珞，又何必通自
　　　己一定要放棄呢？真是自尋煩惱。

　　　翟雋風瞄了他一眼，俊逸不羈的神來略顯黯然。他歎口氣、喝了口酒
　　　，「誰說我借酒澆愁來著，我只不過多喝了幾杯，醉不死人的。」

　　　「等醉了就麻煩了。怎麼？不打算搶回關珞？還是對他的父母有所顧
　　　忌？」蕭玄辰玩味的挑了挑眉。對方的父母名聲響亮，想必是阻礙重
　　　重。

　　　翟雋風無語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也許趁這個機會讓他走回正常
　　　的軌道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況且，他原本就不是同性戀，也許這只是
　　　他一時的感情迷失。」他歎了口氣，一手爬梳過層次分明的黑髮，幾
　　　綹鬆落的髮絲輕懸額前，凸顯出其狂狷氣質。

　　　蕭百辰一臉不可思議的瞧著他，「我說你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
　　　了？不過你的考慮也是沒有錯，大人不像小孩子憑著感覺衝動行事，
　　　不但要為他的將來設想，也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最重要的應該是
　　　他的身份吧？關氏集團的繼承人，這頭銜可真不小。」看來情況並不
　　　是普通的棘手。

　　　「那也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是……」翟雋風頓了下，正盤算著什麼事
　　　情似的凝神沉思。

　　　「但是什麼？」蕭百辰感受到他不尋常的語氣。

　　　「美國一所姐妹校的教授，看了我寫的論文報告很感興趣，如果沒什
　　　麼變掛，我想近期內應該會出國進修。」他搖晃了一下酒杯，看著曉
　　　瑰色的晶瑩液體蕩漾其間。

　　　「原來你已經都打算好了，那關珞怎麼辦？」他很懷疑他當真放得下
　　　關珞？

　　　翟雋風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還能怎麼辦？他能毀了他的將來嗎？

　　　「算了，既然你都做好決定，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如果需要我幫忙就
　　　說一聲吧！」看他愁眉苦思的樣子，蕭玄辰瞭解的歎了聲。

　　　「謝啦！」翟雋風無奈的莞爾一笑。

　　　悠揚流瀉的悅耳琴聲，輕輕撫過心靈，但仍揮不去翟雋風內心的陰霾
　　　……

　　　※ ※ ※

　　　「小珞！」久立在校門口，等候放學人潮散去，才見關珞緩緩走出來
　　　，高秉惟立刻上前跟在他身邊。

　　　這一個禮拜以來，他每天放學都會等著關珞一起回家，也已經習慣地
　　　對他視若無睹、不理不睬，他知道他仍無法原諒自己向他父母告密的
　　　事。

　　　「小珞，你要罵要打我都隨你，你可不可以說句話？」高秉惟一臉懇
　　　求的望著他，但見關珞恍若未聞的直視著前方，好像徹底的將他當成
　　　隱形人一樣，連看他一眼也不願意。

　　　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托他的福，他現在過著有如犯人般的生活，連
　　　上課時也隨時隨地有兩個隨從緊緊跟著，名義上是保護他的安全．實
　　　則監視他的行動。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這期間翟雋風一次也沒跟他聯絡，而他也被監控
　　　到連電話都沒辦法的地步，不禁令他感到莫名的焦躁。

　　　想見他！這幾天他腦海裡滿是翟雋風的身影，他從來不知道想念也是
　　　一種煎熬，直到分開後，他才更加確定自己的感情。他知道，他永遠
　　　不想失去那雙溫暖的臂膀。

　　　「唷！關少爺上課也不忘擺闊，後面還跟著兩個保鏢咧！你們說是不
　　　是很大牌啊？」紀豪一群人正圍在校門外討論要上哪兒玩樂，卻有人
　　　眼尖的發現關珞，出言便是嘲笑挪榆。

　　　關珞經過他們身邊冷冷一瞥，「幼稚！」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他們立刻阻擋在他面前圍堵他。

　　　他冷著臉婦看他們一眼，「淨做些幼稚的事，你們還真是樂此不疲。
　　　」關珞嗤聲哼道。

　　　「小珞！」高秉惟出聲阻止他繼續挑釁他們。

　　　「關珞，你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欠扁？」

　　　一名血氣方剛的少年伸手便抓起他的前襟惡言惡語，而跟在關珞身後
　　　的兩名隨從一見事態不對，便立即上前保護他。

　　　「想幹架？我求之不得！」話落，關珞一拳便揮打過去。

　　　瞬間，一群怒焰高張的同伙，顧不得此刻是在校門外，便大打出手了
　　　起來。

　　　兩名盡責的隨從為了保護關絕安全無虞，幾乎擋下所有的攻擊；而此
　　　時的關珞趨著混亂之際，便朝另一方疾步離去。

　　　「小珞！你要去哪裡？」高秉惟追上悄然逃走的關珞。

　　　關珞墓然回身，「別跟著我，別逼我恨你。」

　　　他認真的神情讓高秉惟停住追趕的腳步。

　　　他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高秉惟為什麼會出賣他，就算知道，事情也已
　　　經發生了，他更不想聽他事後的辯解。

　　　「小珞，你們不會有結果的！這個社會容不下違背常理的同性戀，你
　　　一定沒辦法忍受別人對同性戀的異樣眼光；而且我也不認為他對你有
　　　多真心，否則為什麼他到現在都沒出現？也許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你何不就此結束這種關係？」高秉惟情急之下試著阻止他離去。

　　　「你什麼都不懂，就別妄下斷言的隨意猜測我們，我－－相信他。」
　　　關珞語氣堅定的否決他。雖然翟雋風未明確的說過一句承諾，但是這
　　　並不影響他們之間與日俱增的感情，他只要相信他就夠了。

　　　「你就這麼喜歡他？」高秉誰不禁脫口一問，心中五味雜陳。

　　　關珞默然的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直奔遠去。

　　　望著地背影逐漸消失，高秉惟一臉沉悶。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才
　　　察覺自己真正的心意？原來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因為嫉妒！

　　　但是這份認知未免來得太遲了，他還有機會挽回關珞嗎？

　　　※ ※ ※

　　　關珞懷著一顆思念的心一路飛奔到翟雋風的住處，他喘著氣的按下門
　　　鈴等待著。

　　　「玄辰嗎？你來得有點早了，時間還沒……」翟雋風打開門，見到佇
　　　立在門前的關珞，戛然止言。

　　　「雋……」

　　　「回去！」

　　　不帶感情的命令口氣，讓關珞的興奮心涼了半截，他難以置信的瞪著
　　　地看。

　　　「你說什麼？」面對態度冷淡的翟雋風，關珞恍愣不解，心中莫名的
　　　寒意不安的竄起。

　　　「我叫你回去，不要再到這裡了。」翟雋風輕描淡寫的說道。

　　　「為什麼？是因為我父母的關係嗎？還是你對我只是玩玩而已？」全
　　　身止不住憤怒的顫抖，關珞握緊垂在身側的拳頭，晶黑照亮的雙瞳怒
　　　不可遏的瞪視他，他不明白為何他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愛戀，翟雋風很快便收起心中呼之欲出的澎湃情
　　　思，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珞，你的人生現在才開始，很多事情都在摸索的階段，連感情也是
　　　一樣；何況你將來得繼承你父親龐大的事業，必須好好的規劃你自己
　　　的將來。」翟雋風以說教的口吻淡然說道。

　　　控制不住滿腔的怒火，關格兩手猛然抓緊他的前襟，「為什麼現在才
　　　說這些？什麼人生將來的，我不需要道些冠冕堂皇的藉口，我也不希
　　　罕繼承他們的事業，我只要你就夠了，為什麼你還要趕我走？」他忿
　　　然的咄咄逼問，胸口霎時一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心中盤桓不去
　　　。

　　　他不懂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冷漠，難道他只是一時興起耍著他玩，還
　　　是這一切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翟雋風平靜的望了他片刻，「現在你也許不明白，等到以後，你就會
　　　瞭解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還是回去吧！」關珞交織著憤怒與錯愕的
　　　俊秀臉龐，讓他心有不會，卻又不得不狠心的了斷此情。

　　　「為什麼你們老是說著以後，難道現在的我就不重要嗎？我現在不就
　　　是在過著我自己的人生？為什麼連你也跟他們一起否定我？為什麼要
　　　逼我放棄這段感情？我才不在乎別人用什麼眼光看我，也不在意別人
　　　如何指指點點，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意，告訴我你的心裡究竟是怎
　　　麼想的廣關格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壓抑的怒容顯得惶恐不安。為什麼
　　　他有一種將被丟下的感覺？這不禁讓他想起孤單的童年，令他有種不
　　　好的預感。

　　　翟雋風看著關珞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溫柔，他低頭系了下關珞的額頭
　　　，輕輕拉下緊抓著衣襟不放的雙手，難捨的沉下臉色：「回去吧！」

　　　他將關珞略微推離，便迅速的關上門，而關珞卻來不及反應的愣住。

　　　下一刻，他立即回過神的用力敲打著門，「開門！你給我開門說清楚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你開門啊……」

　　　他胡亂的槍打踢門嘶吼，裡面的人卻依舊不為所動，直到破碎沙啞的
　　　聲音硬在喉間，關珞才發覺自己哭了。他咬著牙逼回盈眶的淚水，頹
　　　喪的靠著門滑坐在地，一臉的戚然。

　　　「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不愛我了？第一次體會到人的體溫原來是這
　　　麼溫暖，是你給了我這樣的感覺，讓我享受被愛的幸福的也是你，教
　　　我彼此身心結合的喜悅的也是你！為什麼你給了我這一切卻又要拋下
　　　我？我不懂你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我真的不懂……」關珞泣然欲泣
　　　的哺哺自語，然門始終緊閉著，難道這就是他的回答？

　　　眼簾中驀然出現一雙腿，關珞根本無心理會是什麼人，神情木然得連
　　　眼都不願抬。他覺得現在怎樣都無所謂了，既然翟雋風不要他，就算
　　　是他父母來押他回去，他也無力反抗了。

　　　「小珞？」

　　　蕭玄辰蹲下身摸摸他的頭，他才剛到樓下準備接翟雋風去機場，正巧
　　　他電話就來了，還將棘手的問題丟給他處理。嘖！淨叫他做些吃力不
　　　討好的事，他可不願被關珞討厭哪！

　　　「蕭大哥……」關珞茫然的望著他。他們之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看他一副無助的模樣，蕭玄辰卻不知如何開口，他歎了口氣，這下翟
　　　雋風欠他的人情可大了。

　　　「小珞，雋風不是不愛你，也不是要拋棄你，只是他希望你能過得一
　　　帆風順。你可能不知道大人一談起戀愛，可是比你們十幾歲的小毛頭
　　　還要沒自信，所以難免有些顧忌，你不要想太多了。」唉，要他說什
　　　麼活他都可以口若懸河，唯獨安慰的話總令他難言，不知道關珞聽不
　　　聽得進去。

　　　「總歸一句話，他就是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他冷著一
　　　張帥氣的臉站起來，眸色一黯的凝視前方。縱使有再多的理由，也無
　　　法改變一項事實--他被拋棄了！

　　　「小珞！他是……」蕭玄辰有口難言，不知該如何解釋。

　　　「算了，無所謂了，全都無所謂了……」關珞一臉茫然、眼神空洞，
　　　失魂的離去。


第九章



　　　黯沉的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無情的灑落在毫無知覺的關珞身上，卻
　　　怎麼也沖刷不去心中的陰霾，連悲傷的淚也流不出來。

　　　他茫然的走在濛濛煙雨中，仿怫是被遺棄的小孩，不知道自己要走去
　　　哪裡。就連唯一會愛他的人也對他棄之不理了，他還有哪裡可去？

　　　雨幕模糊了他的視線，突然急駛而過的車子叭了一聲，使失神的關珞
　　　嚇了跳，腳下踉蹌的跌倒在地，飛濺的污水遽然噴落在他濕透又狼狽
　　　的身上，使他更是落魄戚然。

　　　關珞恍若無事地站起來，驀然感到一陣暈眩，搖晃的身體撐不住的往
　　　後傾倒，霎時，一雙熟悉的強臂接住他下墜的身軀，他恍然的看著翟
　　　雋風。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剛才有沒有哪裡跌傷
　　　？」關珞離開他的住處後，翟雋風就不放心的跟在他身後，生怕他有
　　　什麼狀況發生；沒想到他竟然呆呆的走在雨中，淋雨想搞壞身體，若
　　　不是他擔心的尾隨在後，這時不知道他會變成怎樣了。

　　　關珞眼神迷濛的望著他擔心著急的臉色。既然他已經決定斷絕他們的
　　　關係，又何必假惺惺的關心他？他要怎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與他無關，
　　　他更沒資格管他！

　　　「你不要管我……」關珞很想朝他大吼，但是腦子卻突然沉甸甸的，
　　　吼出來的聲音氣弱游絲的就像蚊鳴，乍聽之下就如哀求的語氣，令他
　　　更不悅的皺緊雙眉。

　　　「你怎麼了？」翟雋風察覺到他的異樣，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糟
　　　糕！怎麼這麼燙？

　　　「好熱……」關珞無意識的呻吟一聲。奇怪！明明下著雨，為什麼他
　　　卻覺得身體像有一把火在燒？而且翟雋風的瞼為什麼愈來愈模糊，連
　　　聲音也漸漸飄遠不清，他是不是又要丟下他離開？

　　　關珞下意識的抓緊地的衣袖，神智遊走在半夢半醒之間，含糊不清的
　　　哺哺念著：「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的，我愛你。」翟雋風在他耳邊輕聲安撫，心中自是
　　　掙扎難理。他緊緊抱起關珞，攔了一輛計程車急奔醫院。

　　　天空傾落的綿綿細雨，不知何時已成豆大的大雨，沉沉的敲落地面，
　　　也敲亂了他的決心……

　　　※ ※ ※

　　　在寂靜無聲的病房中，悉卒的細語聲斷斷續續的傳過逐漸轉醒的關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