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家教》——by聂遥

　　　上面幾顆鈕扣，露出怎麼曬也曬不黑的細白鎖骨；原本應該繫上的黑
　　　領帶，早就被關珞扯下來放在口袋裡，而俊秀端整的五官因散發著不
　　　馴的氣質，更彰顯出其酷帥的外型，再配上柔軟如絲的耀眼紅髮，自
　　　然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

　　　雖然街上不像假日那般人潮擁擠，人群也是稀稀落落的，但是不喜歡
　　　被別人盯著看的關珞，對他們投來的視線仍感厭煩，彷彿是被多雙眼
　　　睛監視著一樣，令他想好好放鬆心情都難。

　　　還是回去好了。關珞歎了口氣的往公寓方向走去。

　　　不知道翟雋風會不會在家？如果讓他發現他翹課，不曉得又要怎麼念
　　　他了，就隨便編個哪裡不舒服的理由騙騙他好了。

　　　奇怪，他幹嘛在乎他的看法？關珞不禁輕皺起姣好的眉，難道自己在
　　　不知不覺中漸漸被他影響了？

　　　就在思緒遊走之間，關珞也正搭著公寓的電梯直升六樓，叮的一聲響
　　　起，電梯門往兩旁自動打開，他將書包挾在腋下，一手撥弄著掉落額
　　　前的幾綹前髮走了出去。走沒幾步，他抬著揚眼一看，腳步霎時定住
　　　，書包也遽然從腋下滑落，砰然落地，震醒了在門的吻別的兩人，回
　　　望著目瞪口呆的關珞。

　　　「關珞，你今天怎麼提早回來了？」真糟！怎麼會正巧被他撞見？

　　　雖然被關珞撞見他極力想隱瞞的事，但是翟雋風仍然不慌不忙的拉下
　　　環在頸項的雙手，與懷中的男子略微分開些距離。

　　　「他是誰？」擁有模特兒臉蛋及身材的漂亮男子略皺了下眉，顯然不
　　　滿自己突然遭他冷淡的拒絕，心高氣傲的他帶著敵視的眼光別向打擾
　　　他好事的關珞。

　　　「那跟你沒關係，你可以回去了。」翟雋風淡然的一笑置之。他只不
　　　過是昨晚一夜情的對象，但是卻意外的難纏，令他大歎選人不慎。若
　　　不依他的要求給他個吻別，恐怕難以打發他，但他們的關係也僅此而
　　　已。

　　　「什麼！你寧願陪這個小鬼也要拒絕我？」他聲音略微高揚的眼視著
　　　眼前外形不比自己差的俊秀少年。還是個青澀的小鬼嘛！他怎麼可能
　　　輸給一個高中小鬼頭。

　　　「我說過我們的關係僅只一夜，請你潔身自愛。」翟雋風收起平時滯
　　　灑不羈的朗逸態度，沉穩的語氣含著關珞從沒聽過的冷漠，鐫刻般的
　　　五官更有說不出來的冷峻。他冷冷的投以警告性的一臉，希望男子不
　　　要壞了遊戲規則。

　　　「哼！」面對翟雋風臉色突如其來的轉變，高傲漂亮的男子面露懼色
　　　，勉強維持自尊的甩頭離去，經過關珞身邊時還不忘羞恨的一瞪，便
　　　昂首闊步的走遠。

　　　之後，兩人陷入一陣默然－－

　　　翟雋風歎口氣後打破沉默，「先進來再說。」他站在門邊等著他送來
　　　。

　　　過了半晌，恍若未聞的關珞仍一臉無法置信的杵在原地。

　　　翟雋風又是一聲無奈短歎，朝他走了過去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碰我！」關珞揮開他伸來的手，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又復然
　　　閉上雙唇。他看見翟雋風驚愕之餘掠過一抹受傷神色，下一刻隨即莞
　　　爾笑笑，便不再強迫他的轉身走回屋裡。

　　　關珞見狀心急的想喚住他。他並不是這個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
　　　麼回事，只是心中有一股難以壓抑的怒氣，但那並不是因為他是同性
　　　戀的關係；雖然這個認知也帶給他不小的衝擊，但他絕不是排斥或厭
　　　惡，他只是不能忍受、不能忍受……看到他跟別人接吻！

　　　他心亂如麻的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麼對他解釋
　　　，一臉難色的不知從何開口。

　　　「有事進來再談。」翟雋風回頭交代一聲，先走進屋子。

　　　關珞撿起書包，困惑不已的隨後走進屋內。


第六章



　　　「先說你為什麼在這個時間跑回來？」現在應該是下午第二堂課，他
　　　該不會又翹課了吧？

　　　「我肚子痛。」關珞緊張的面對著他坐過按發裡，隨口胡謅一個藉口
　　　，又瞄了一眼翟雋風不予置評的表情。

　　　「你就不能換個新鮮的藉口？」要裝病人也沒一臉病相，翟雋風當場
　　　揭穿根本不具說服力的謊言的謊言，他挑高眉投以詢問的眼神。

　　　「你不信就當我是翹課好了。」反正編什麼藉口也一樣瞞不過他，關
　　　珞聳聳肩，倒也乾脆的承認。

　　　「為什麼翹課？」自他搬來同住後，就不曾再見他有翹課的行徑，而
　　　且他已脫離了那群不良少年的團體，就更沒有理由翹課了；又看他這
　　　陣子顯得無精打采的，會不會在學校裡出了什麼事？翟雋風若有所思
　　　的打量著他。

　　　「你有聽過翹課還需要原因的嗎？」他為什麼總是對自己的事這麼敏
　　　感？在他面前自己彷彿是透明人一樣無所遁形。關珞避開他的審問，
　　　裝作若無其事。

　　　翟雋風似乎看穿他的偽裝，唇角一揚。關珞一有事瞞他就會故意帶開
　　　話題，難道他還不足以讓他信任嗎？

　　　「你在學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那群人又來找你麻煩？」眸中
　　　的銳光一閃，該不會是那個沒得逞的傢伙又去騷擾關格吧？

　　　關珞愀然變色的微微一僵，又想起那晚差點遭受的屈辱，還有……在
　　　翟雋風手中感受到那全身戰慄的快感，令他臉上不由自主的一熱。

　　　身體依然清晰的記得他技巧快的愛撫，那包圍著自己的厚實大掌輕撫
　　　、控操、套弄，在在令他不能自己的向他索求更多，不斷的追求那份
　　　火熱以及……那溫暖的懷抱。

　　　自他有記憶以來，父母親就很少抱他，即使他用著憐求的眼光拚命告
　　　訴他們他多想要他們的擁抱、跟他說愛他，他們卻視若無睹的忽略他
　　　心中微弱的希望，他所祈求的不過是小小的溫暖啊！

　　　「關珞……」

　　　耳邊傳來呼喚他的聲音，關珞連忙回神收起心思，赫然發現翟雋風面
　　　露擔心的深刻輪廓越過中間的玻璃桌，停在距離他跟前十公分處正在
　　　對著他。

　　　心臟一時難以壓抑的飛快跳動，「你！你幹嘛靠得這麼近？」關珞懊
　　　怒的瞪著他。

　　　「我叫你，你都不出聲，在想些什麼？」翟雋風才一臉莫名，這有什
　　　麼好生氣的？他坐回沙發上狐疑的瞧著他。

　　　「什麼事都沒有！」關珞不耐煩的回道。他最近愈來愈奇怪了，每當
　　　翟雋風一靠近他，他整個人就會變得不對勁，尤其是跟他正眼相對時
　　　，胸口的悸動更是不明所以的擴散至整個心間，令他感到無措。

　　　「是嗎？」翟雋風擺明了不信。

　　　「你實在很囉唆！沒事就是沒事，那些課上起來無聊死了，就這樣而
　　　已，哪兒什麼原因。」他白了他一眼。他非得每件事要追根究底嗎？
　　　再這樣下去，他害怕自己會愈來愈依賴他，所以才隱瞞這件事，反正
　　　那也只是一時的風雨，過一陣子流言自然就會平靜下來，用不著他操
　　　這個心。

　　　見翟雋風仍半信半疑，關珞趕緊轉移話題。「你別光只地說我，你還
　　　不是對我隱瞞你是同性戀的事實，還在門前做……做那種事。」尾音
　　　漸漸轉弱。他們竟然……竟然就在門前接吻起來，一想到剛才的畫面
　　　，他就是種說不出的震驚與氣憤。那個長得娘娘腔的美男子說他小鬼
　　　又瞪他，實在令他氣不過；但是在那種場面，他除了啞口無言外，也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驚愣的呆站在原地。

　　　心有如被石子驚擾的平靜湖面，蒙開一波波的酸澀漣漪。

　　　翟雋風不語的盯了他片刻，平靜的對他解釋：「原本我就不打算告訴
　　　你我的性向，而且也沒必要。在這個文明的社會裡，同性戀仍是個禁
　　　忌的存在；雖然也有人不排斥，但那只不過是滿足他們的好奇心而已
　　　。更何況像你們這樣年紀的小鬼，又怎麼會瞭解同性戀是怎麼回事，
　　　又是以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它。所以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以免你一天
　　　到晚避我避得遠遠的；不過既然讓你碰見了，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拿起桌上的香煙，取了一根點抽著，煙霧裊裊升起，透過絲絲輕
　　　霧，他正玩味的挑眉等著關珞的反應。

　　　事情還是防不勝防，既然被他握個正著，再辯解也無益，現在就看他
　　　如何決定了--離開或留下，就看他能不能接受自己而已。

　　　「你們這些人不要小鬼小鬼的叫，你們一樣也是從小鬼長大的。如果
　　　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是同性戀就被嚇跑，那可就要讓你失望了；再說當
　　　初是我要求寄往在這裡的，當然更不可能因為你個人的性向問題而離
　　　開，只是……那種事不要在這裡做。」他不同性戀沒什麼偏見，但是
　　　他不希望他把男人帶回來這裡，也不想看到他跟其他男人的親熱畫面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雙手永遠不要再去抱別人！

　　　關珞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那種事是什麼事？你可以說明白一點嗎？」翟雋風輕揚迷人的溁?
　　　，他雖感詫異，又因關珞能接受同性戀的他而寬心，這真是出乎他意
　　　料之外的結果。

　　　關珞一張酷帥的瓜子臉倏地微紅，清亮的眼瞳狠狠的瞪著他，這分明
　　　是明知故問，存心捉弄他！

　　　「你自己心知肚明，哪需要再說明白什麼？」關珞沒好氣的冷冷說道
　　　。

　　　「我好像聞到一股酸味，莫非有人在吃醋？」他依然是一臉戲謔的輕
　　　笑。

　　　他覺得隱藏在憤世嫉俗面孔下的關珞，一定是非常惹人疼愛的小孩，
　　　堅強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顆寂寞渴愛的心，有時孤傲得令人難以親近，
　　　卻掩藏不住他的寂寞孤單。也許他就是被他這種矛盾的性情所吸引，
　　　進而想去愛他。

　　　誰會跟那種人吃醋？不要拿我跟他們相提並論，「關珞一反平常的冷
　　　靜朝他憤怒的低吼。他從沒見過像他如此自大又自信過度的人，他以
　　　為每個人都非得為他爭風吃醋不可嗎？他氣紅了臉，瞪著眼前不知謙
　　　虛為何物的男人。

　　　翟雋風促狎的笑臉突然斂起，溫柔的朝他笑了笑，「你當然不能跟他
　　　們直提並論了，因為你是特別的。」

　　　他半認真調侃的說著，關珞霎時從抄發上起身。

　　　「你－－」胸口怦怦的飛快跳躍著，如雷貫耳的心跳聲欲震穿耳膜似
　　　的不斷傳來，心中的異樣感覺，令關珞突然有一股想逃開他的衝動。

　　　他轉身欲奔回房間，卻被發現他不對勁的翟雋風快一步拉住他。兩人
　　　相望，又是一陣錯愕無語。

　　　關珞用力甩開他的手，衝進自己房中，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從愕然之中回過神的翟雋風，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複雜神情。他沒有錯
　　　看關珞眼中的情動！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關珞竟跟自己有相同的心情。說不定這只是他一時
　　　情緒激動使然，他可不能當真。不管怎麼說，他一定要避免讓兩人陷
　　　入無法脫困的泥沼中，這對他們兩個都好。翟雋風原本俊逸的五官，
　　　此刻是黯然的。

　　　而在房內的關珞，此時正仰躺在床呆瞪著天老闆。

　　　你是特別的－－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在他父母的心中，他是一個沒必要的存
　　　在，若不是當初雙方的婚姻條件中，言明必須生了一位繼承兩家事業
　　　的繼承人，否則他也不會誕生在這樣的家庭，更沒有人會以為他是特
　　　別的存在。

　　　為什麼只要想起翟雋風的這句話，胸口就覺得熱熱的？關珞一手按在
　　　胸前！試著平撫心中的鼓動。他覺得內心有什麼逐漸剝落，但卻無法
　　　清楚的瞭解那是什麼；他閉上眼睛想要去感覺，但睡意不一會兒卻悄
　　　悄來襲，令他沉然的入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模糊的幾聲敲門聲輕響－－「關珞，出來吃飯了。
　　　」

　　　遊走在半夢增醒間的關珞睡意正濃，也就懶得應聲，過了半晌，門外
　　　的人又叫了幾聲，片刻，睡夢中的他模糊的感覺到有人進入他的房間
　　　。

　　　「真是的，竟然就這樣睡著了。」一直在門外等不到回音的翟雋風，
　　　索性開門進入他房中，看見他還穿著制服躺在床上睡覺，他也只能沒
　　　轍的歎口氣。

　　　他走到床邊替他蓋上被子，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床邊盯著他的
　　　臉。平時不常笑的清秀五官，其實更凸顯了他的存在感，而現在柔和
　　　的睡容卻是一臉稚氣。翟雋風情難自禁的在他額頭落下一吻，這樣應
　　　該可以吧！他在心中對自己如此說著。

　　　「真是令人難以抗拒啊！」翟雋風歎了口氣的苦笑道。

　　　之後，他關上燈走了出去。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關珞十分驚愕的睜開雙眸。他在翟雋風替他蓋
　　　上被子時就已經清醒了，只是在那種情況下醒來又顯得很尷尬，只好
　　　繼續裝睡，但是接下來的事卻令他連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伸手撫摸尚留餘溫的吻。他應該起來大罵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然而
　　　他卻不討厭。有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非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愛上了他？！這個令人震撼的想法像一枚炸彈
　　　般投入他的心中，炸開所有堆積的思緒，恍然間，一切都再明白不過
　　　了……這一夜，關珞一夜無眠。

　　　※ ※ ※

　　　清朗的墨空懸掛著彎月如鉤，稀稀落落的星子互相輝映的點綴夜空。

　　　寂靜的房間內，銀色月光透過窗戶迤邐於床上一抹未眠的身影，關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