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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花娘夏树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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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的低姿态软化了郭珀的心。他并非不爱看他笑,只是不愿见他勉强自己,连笑不出来的时候仍是笑着,教他看得心疼。



「好,那你别转移话题。说吧,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无疑是有弊无利。」郭珀说得肯定。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是我,怎会晓得这是有弊而无利?」



「就是不晓得才会问,你说是不说!」



平日温吞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竟执拗得教人可憎,可飞羽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郭珀不得到答案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信,只要你不是故意唬弄我的,我都信。」



这话真教飞羽哭笑不得,他承认自己是常说浮话敷衍他,但他也是有正经的时刻啊!



「好,只要你愿意信,我就说。」



飞羽美丽的单凤眼直视他人时,有种说不出来的魄力和十足的说服力,他压低声音,附在郭珀耳旁道:



「依我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王珙失势之期不远矣,而且这一跌非倾家荡产可以了事,连他的身家性命恐也难保;届时上面的追究下来,恐怕任何和他有关联的人也很难不被波及。」



「什么!?」虽似危言耸听,但出自飞羽之口又教郭珀不得不信。



自他接手郭家部分事务以来,有不少回皆是听从飞羽的谏言才得以脱离窘境,甚至咸鱼翻身、广进财源,因而他的能力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他无从得知飞羽的消息来源,却又很相信他在商场上的直觉。



郭珀一直觉得飞羽比自己更有能力,更适合接手郭家的事业,但每当他以此游说飞羽时,飞羽便又会躲进温柔乡里,过着糜烂且教人看轻的日子。



他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无法说服父亲相信这样的飞羽;他们都中了飞羽的计策,跳脱不了他设好的陷阱。



「所以为了你们,还是愈快和王家断绝关系愈好,若能让人留下郭家和王家交恶的印象是更佳。」



「什么你们?不许你在我面前也这么说!」



「是是,我的好大哥,这样总可以了吧?」



「飞羽……」



飞羽觉得郭珀都快咧至耳边的笑实在难看,就叫他这么一声值得让他笑成这般吗?又不是获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终于……」



「等等,你若是在我面前为了这事哭了,以后就别妄想我会再这么叫你!」这多难堪!飞羽慌乱地遏阻,还出言恐吓。



「太好了,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句,再说一次好吗?」



「想都别想!」



飞羽脸颊微红地将头撇向另一边,没发现他向着郭珀的耳垂也变得绯红。



噢,真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这是目前飞羽最想做的事。



第八章



哀鸿遍野,双眼所及皆是一具具相互交叠的尸体,满地遍沛的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不,你不可以杀我!」



「哈哈,王大人,哦,不,现在我该叫你王珙,你这通敌大罪人,想不到也会有这一天。」



「杨国忠,你也不过是靠裙带关系才能爬到今天地位的小人——」



又一声惨叫,不知是谁又丧命于无情的刀剑下,魂归西天,止住了王珙无尽的谒骂,毕竟骂了又如何?



「国舅爷,可别说你不认得这件宝物。」



本将落下的刀剑止于半空中。



「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亏你还认得,看到这还不快跪下!」



王珙说得有恃无恐,方才的惊恐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猖狂的大笑。



「是吗?我记得那宝镜能保住的也只是一个人的性命罢了,难道你可以不顾你女儿的命吗?」杨国忠示意属下押着他的独生女上前。



「救命啊!爹,我不想死!」



「女儿呀……」王珙心疼地看着女儿王蝉。



「女儿,士可杀不可辱,妳不要求他,别……哎!」王珙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看来你为了自己,连女儿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王珙心一狠,不看不听女儿惨死的模样,「杨国忠,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绝对会报今日之仇!」



「哈哈,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你……」王珙惧怕不已,直往后退。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敢无视先皇的遗命?不,逆君之罪就算是他也担待不起。



「王珙,你瞧瞧,这儿还有你的人能站着的吗?」杨国忠一脸狰狞扭曲的笑,直逼视着王珙。



王珙恍然大悟。他……



「你认为我的人会为你主持公道吗?你认为会有别人知道你手上曾持有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吗?要怪就怪你不服从我的命令,要怪就怪你依附错了人,哈哈哈!」



「杨国……不,杨大人,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哈哈,王珙,你不是告诉你女儿士可杀不可辱吗?怎么这会儿竟苦苦地哀求我?」



「杨大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动手!」



「啊——」



也多亏刽子手自以为是的仁慈,一刀便让王珙毙命,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不似他以往折磨其它人时,以无数难以全像的酷刑,令他人死状难堪。



李林甫死去后,他所提拔的人皆一一被杨国忠肃清,唐玄宗身旁的奸臣换了另一个人,变本加厉地扰乱朝纲。



***



「啊——」



一群女子的惊慌叫声中,尤属玉梅花的最为响亮,撼动得屋瓦微微摇晃。



一群手持刀剑的人大摇大摆地闯进玉阶阁,吓得玉阶阁的群「莺」们惊惶失色,而其它怕事的客人们也争相走避,唯恐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玉芙蓉在哪里?还不快将人交出来!」



带头的人提着刀,以他肥短的双腿站立在前端,大声吆喝。



「吉大人,您别这样,吓着人啦!」硬着头皮,玉嬷嬷挺身而出。好歹这儿也是她的地盘,她要保护每一个她旗下的姑娘们,尤其是拯救了玉阶阁的于晓颉。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不过是名不会文更不会式的老鸨。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在冒出头来螳臂挡车前,先行要玉牡丹带于晓颉走,且让王桃花去讨救兵;只不过有谁会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妓女挺身而出,得罪大官?



「快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就将这儿给拆了!」吉温大刀一挥,瞬间将桌子劈成两半,持刀威吓弱者,并非他第一次所为。



这群人不但持刀剑,身上还背负着大包小包,似乎已成为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仍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玉嬷嬷摇了摇头,铁了心,欲和他们周旋到底。



***



「小姐、小姐!」玉牡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嘘嘘的。



「怎么啦?牡丹,外头发生什么事,怎么那么吵?」方自屋内走出来迎接她的于晓颉一脸疑惑。



「小姐,快跟我走!」



「走?走去哪儿?」



「吉温带了一匹人马来想强夺你,玉嬷嬷正挡着。没有时间了,咱们先出去避避,其它的再说也不迟。」



于晓颉挣脱玉牡丹抓住他的手,一脸严肃地道:「我不能留玉嬷嬷一个人面对他们,会有危险的!」只要听过吉温这个人的都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他会对玉嬷嬷及其它姊妹们怎样?他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而罔顾他们的性命。



「小姐,你不能去呀,小姐!」玉牡丹急着想再抓住于晓颉的手腕,带他往后门逃走。



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吉温连后门也派人守住了,就是要玉芙蓉插翅也鸡飞。



于晓颉笑笑地回眸,坚定地看了玉牡丹一眼,随即朝外跑去。



***



「吉大人,芙蓉他真的不在,您就算是将玉阶阁的地皮翻开了也找不着他的;不如您改天再来,我定会叫芙蓉好好服侍您。」玉嬷嬷神色不变,仍如往常般讨好贵客。



「玉嬷嬷,别怪我调查得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并无任何轿子自玉阶阁离开,也就代表玉芙蓉人肯定还在玉阶阁里,妳再怎么掩饰也没用,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她!」



吉温一个眼神,便要属下开始大肆破坏。不一会儿,巨响频传,玉阶阁近日来好不容易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摆设皆毁于一旦。



「再不将她交出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该先找谁开刀呢?」吉温阴狠的目光扫向藏身于梁柱后,因担心玉嬷嬷而不愿离去的其它人。



「就她好了!」



吉温肥硕的身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揪住离他最近的玉梅花,将刀子架在她的颈子上。



「啊——」玉梅花以惊人的音量尖叫着,啊吶的叫个不停,几欲将众人震聋。



「闭嘴,再叫我就割破妳的喉咙,让妳再也叫不出来!」吉温暴吼,险些喊破喉咙才足以压过玉梅花的惊声尖叫。



「吉大人,请你放过梅花,换我来当人质,你别伤害她们。」



「玉嬷嬷,只要妳肯交出玉芙蓉,我谁也不杀。还不快将她交出来,我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再和你们耗下去,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众人眼看着吉温在刀上施力,刀锋渐渐陷入玉梅花脖子那肥肥软软的肉里,血一滴滴地渗了出来。



「吉大人……」



失去耐性的吉温将手一扬,打算先来个杀鸡儆猴,眼看大刀就要落下——



***



身负重责大任,在街道上狂奔的玉桃花扯开她的破锣嗓子,直喊着飞羽的名字。



说到谁能救于晓颉,她直觉想到的就是强逼玉嬷嬷不让小姐见客的他。他不让小姐接客,表示他很重视小姐,所以应该也只有他才肯冒着得罪大官的杀头大罪,救小姐一命。



只有他了,她得快点找到他。玉桃花横冲直撞,不知在巷道内撞倒多少人、撞翻多少摊子、跌了多少次跤,一心只想找到能救于晓颉的人。



好不容易她冲到郭府前,门前守卫见她一副狼狈状竟将她拦下,不让她入内,亦不帮她传话,将她当成疯女人,欲将她赶走。



「飞羽——」玉桃花不管她的破锣嗓子会不会因此喊哑,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一直喊着,多希望能就这么传到飞羽的耳里,将他喊出来。



但富豪人家的庭院是何其广大,声音如何能传得那么远,穿透重重的建筑物,传到该听到的人的耳里?



「飞羽——」



***



「好象有人在叫我?」飞羽心头一震,似乎听到了什么。



自从飞羽害得郭府挂不住颜面,使郭珀惨遭休夫之耻,甚至伙同同伴窃取郭府保命之符,已保存数代之久的传家之宝——玄天宝镜后,郭苍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柴房里,不给他吃喝,一连数日。



被困住的飞羽似乎也不以为意,仍旧一派闲散的将笑容挂在脸上,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吃到下一餐、能不能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有吗?大白天的,你在做白日梦吧!来,你好几餐没吃了,看我为你带了什么来。」郭珀面带解不了的忧愁,忙低头掩饰哀伤,不让飞羽瞧见,但这点小把戏又岂能瞒得住聪颖的飞羽。



飞羽笑得恬适,对他道:「别再来了,若是让爹瞧见,恐又会惹他生怒。」



「你总算肯这么叫咱们的爹亲了……」突地一顿,郭珀面色瞅变,心生不安,且是极度的不安。



「你该不会是要离开我们了吧?不然一向不肯承认、不肯松口,生怕会令我不安的你,是不可能会叫得出口的。飞羽?」郭珀隔着似监牢的窗棂,紧紧抓住飞羽的手,生怕一放开,他便会展翅飞向不知名的远方,兄弟俩再无相聚的一日。



飞羽在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如他者莫若郭珀,他唯一的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纵使他们立场不同、身分也不同,一在明、一在暗,但心地良善的郭珀一直不在乎旁人的中伤,将他视为至亲,待他不薄;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舍不得离开,离开这个对他而言根本称不上家的地方。



但而今该是分别的时刻了,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不?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拿玄天宝镜交换你的自由之身,让你能鼓起勇气再一次追求你的幸福;而我也能功成身退地得到自由,岂不两全其美?」敛笑的飞羽,诚挚地望着他的兄长。



「可是这样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公平?我要的不是公平,而是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你的幸福,只希望这回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飞羽……」除了感动莫名,迫使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外,事已至此,郭珀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这样牺牲自己,甚至迫使爹亲不得不和他断绝关系、将他逐出家门,竟全都是为了他,只为了推他一把……



「记着,要对外申明郭府已和我飞羽断绝关系、不再来往,才不至惹杨国忠猜忌,毕竟那面铜镜是由我交给他的;且话要说得狠绝,最好再栽赃几件内部的窃案在我头上,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飞羽……」心肠软的郭珀,不顾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诲,晶莹剔透的泪水滚滚而落,为了将到的离别,更是为了飞羽的用心良苦。



「还有,你们最好能离开京城,因为杨国忠必会借重贵妃之力大扰京畿,那时怕是不能安定;尤其是咱们曾经和李林甫的同党有过交情,那个小人恐不会轻忘,难保哪天他不会再想出其它的罪名将郭府牵入其中。我不能再帮你了,日后万事小心为上,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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