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爱之二 风雨飘摇 聿日

　　奇怪，以前怎么骂都没感觉，现在怎么会舍不得了？
　　「我们要下去了，你要好好休息，别又撑着不睡好吗？」
　　安淇点点头，他也想赶快好起来，但是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实在很难人睡。
　　「我送你回舱里……」小手抓住他的衣服，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尽管无言，可他的意思凯恩又怎么会不了解？
　　「想看我离开？」
　　小脑袋轻点。
　　「我知道了……提姆，帮我抱着他好吗？小心点。」小心翼翼地将宝贝移交到提姆怀中，看着安淇，然后露出安淇平常百看不厌的自信笑容，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记，头也不回地下船。
　　「船长会很快回来的。」提姆说，有点佩服自家船长说走就走的个性。
　　安淇安慰自己也安慰别人别担心自己地一笑。
　　他知道凯恩的头也不回。
　　一回头，就会不舍，不回头，可以很快地坚定自己回来的念头，因为思念将随着踏出的这一步开始。
　　◇　　　◆　　　◇
　　凯恩第一天的行程非常顺利，不但立刻就让货物经过检验，并且同时完成商会的估　价，更幸运的是，正好有雷诺特许的商人送来他们这一次要买进的高级香料、布料还有各式各样的当地特产。
　　他是商人不是观光客，所谓的特产就是雷诺特许境内知名高价位的美酒、绣品、武器、古董跟可保存的食品，这些在雷诺特许的价位虽高，不过一般小康人家花点大钱便可以享受到，可到了诺顿，就成了贵族才能享有，和黄金几乎等价的超高级品。
　　会这么顺利的原因其实季节也是一个关键，凯恩可以说是一个资历还算深的商人了，什么时节到哪里去采购商品，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幸运有一半是他自己所策划运作的。
　　至于待卖的物品，只要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等待需要的商人喊价到满意的价格便可以成交，一切商会那方面都会负责执行，商会本身只抽取手续费而已。当然，想要获得好价钱，手续费自然也会高一些就是了。
　　验货跟采购的顺利，让凯恩得以在第二天晚上的时间便开始执行来这里最重要的一件事之一。
　　他们是在入夜的时候到达费瑟这个大城的，费瑟是雷诺特许的一大工业大城，除了在造船、火炮、枪枝上有高品质的质量之外，它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佣兵的训练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最棒的佣兵，几乎都出自于费瑟。
　　凯恩不打算在这里雇用佣兵或是买卖杀手，他做的是更长久的经营，早在数年前，他便已经陆陆续续从诺顿带来不少人手，假装成一般想要掠取高额金钱的年轻人，进入佣兵训练场受训，数年来牺牲了不少人马，可也成就了一批惊人的悍将。一些有艺业的手下，他会命令他们装成水手回到诺顿，然后在诺顿重新训练一批人马。
　　就这样，除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没有人发现他正在做的事情。
　　一个诺顿的公爵，于两国的国境中，都拥有一批令人无法忽视的悍兵，佣兵和一般士兵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受过训练，而那训练便是不择手段的求生存，因此在战场上，他们可以说是最可怕的一批势力。
　　雷诺特许的王子知道这件事，因为凯恩不能瞒他，怕要是有一天被他给发现，恐怕那将不只是一个麻烦而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可能性产生，在事前他便已经和王子做了沟通，沟通的内容，只有两人知道。
　　「听胡查说，你们找到了一些好东西。」凯恩和卫德等人一进入平常聚会的一栋住家似的建筑物后，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可疑人事便直接开口。
　　「是的，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好东西。」这里佣兵的负责人亚深一张瘦得可以瞧见颧骨的脸，嘴角勾起冷笑，他是第一批来到费瑟训练的人手之一，在许多人中，他是完完全全的出于自愿，而且是非常强的意愿，因此他在这批人马中是最强的一个，甚至还排行在费瑟的十大佣兵中。
　　「说吧！」凯恩他并不排斥亚深那一张阴狠的脸，不但如此他还非常信任他，原因，那会是说来很长的一个故事，并不快乐就是了。
　　亚深朝四周的人一点头，其他部下马上到每一个岗位再次确认，可见这件事的程度有多重要。「爵爷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的沃汉森林那批人马吗？」
　　「当然记得，不过那不是已经成功了？」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沃汉森林有强悍的沃汉族人，他为了取得这一族人的信任与帮助，花了不少力量，是他目前的秘密武器之一「没错，我要说的是再出沃汉森林之后，有人提议去探探不远的魔鬼林。」
　　「森族？」
　　「果然不愧是爵爷大人，没错，我们遇上了传说中的森族。」
　　魔鬼林属于雷诺特许领地中，无法住人的一个地带，里面沼泽遍布，毒物四下丛生，干粗枝多叶多根可以长达数里的魔鬼根遍布每一块地域，掠夺其他植物的生存养分，能在魔鬼根掠夺下生存的植物，通常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这样一个既无法种植作物又连呼吸都可能中毒的地方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要踏入，更别说是居住，偏偏却时常有人看到魔鬼林边缘，有苍白的人影晃动。
　　魔鬼林许久前是个属于沃汉森林一部份的小林子，林中遍布的植物同样也没多少人愿意花心思去取，不过自从有人发现这些像鬼物一样的人影之后，有人便传言里面住了魔鬼，从此以后便叫做魔鬼林。
　　「还拜访了他们的居住地，才知道这些人长得比一般人还要苍白许多，个子娇小而且一双眼睛圆滚滚的大……」
　　「噗嗤！」
　　笑声突然传出，而且不只一处，可以说是『海神号』来的成员全都做了同样一件事，就连凯恩也一副忍笑的表情，让亚深一脸莫名其妙。
　　「没事，你继续说，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们在笑什么，这种机会你要自己发现才有趣。」凯恩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将心思完全从小天使身上移开，没想到亚深的几句话，马上又令他想起他温柔可爱的脸庞。
　　没药救了。
　　看他们的表情，亚深也只能皱眉，假装刚刚没发生这件事，继续说下去。「大家都知道，这里的人民多半是属于高壮型，脸上的五官更是立体得像是天上的鹰一般，他们曾经想要出来活动，却常常因此被当成异类。再加上他们喜欢和动植物甚至是毒物为伍，因此雷诺特许这一块辽阔的国土，可以说根本没有他们可以生存的空间。」
　　「魔鬼林呢？他们之前不是住那里吗？怎么会想要出来？」
　　「那里不是他们的原本居住地，他们是雷诺特许数百年前流犯的后代，当年祖先为了逃避杀头的命运，只好逃入魔鬼林中，没料到从此以后竟然就断绝了重现天日的机会，流犯中大多都是男子，魔鬼林的生活条件又异常艰辛，数百年间，就算有极少的新人在无意中加入，不过到现在，整个森族已经从近万人剩下不到五百人的命运。」
　　「他们要的只是一块可以让他们生存的地方，他们已经不是罪人，他们的经历甚至比我们这些人都还要干净，他们说，只要是有机会，他们愿意付出代价，只要我们能给他们一块可以生存的地方。」迦克是佣兵里最早跟森族发生接触的人，这一次的交易也是由森族族长和他一起商量，他想帮他们，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目标。
　　「关于这点……」外头一点骚乱声令凯恩停下话语，大约三分钟的时间过后，声响才停止，凯恩一点也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你放心，我想我那块领地并不拥挤，欢迎他们住　进来，只要他们和我的人民一样和善即可。」

　　迦克脸上露出难以克制的欣喜，他已经和森族的人成为好朋友，帮森族获得这样一个许诺，他太高兴。
　　「谢谢爵爷，我相信森族的人会很乐意为您效命。」至于怎么效命，他不用说相信爵爷也能懂，森族人的特长，可以说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
　　凯恩点头微笑，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不实现过，所以他可以理解迦克的欢喜。
　　这时，外面的骚动也有了结果。
　　「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一个佣兵队员把一具尸体从外面扔进来，很陌生的脸孔。
　　「是对方的人，就一个？」
　　「不，看来有人领着他过来的，可是在我们发现这个人时，那个家伙便已经知机窜逃。」
　　「有听到什么吗？」
　　刚刚扔尸体进来的佣兵冷而自豪地一笑。「不可能，而且逃掉的那家伙已经被我们做了记号。」
　　「看来谁是奸细，可以很清楚了。」卫德早想揪出『海神号』上卧底有一阵子的奸细，他恨不得现在就回船去逮人。
　　「细节说完，马上就走，若是真的做了记号，他想逃一时半刻也逃不掉，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身上有记号，快这么一点时间也无法捉到。」
　　「逃不掉的。」那可是佣兵专有的追踪方式。
　　「既然如此，亚深继续报告，对方似乎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行动，否则不会这么积极去暴露他们的行踪，看来之前我们所准备的，将快要有机会展现了。」
　　闻言，亚深阴沉的脸上，显露嗜血的表情，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的时间，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回诺顿。
　　不过，被凯恩选中的人不可能连这点耐性都没有。除了嗜血的表情之外，接下来要说的事，亚深还是依照之前说话的步调，一字一句清楚地交代说明，然后等待凯恩一一示下在脑子勾画怎么去准备。
　　最后是所有人的讨论，等讨论结束，隔天的鸡鸣也在远处响起。
　　「没想到这种城市也会有鸡叫声。」这里根本连一块农田都找不到，街上飘的不是灰尘而是木屑跟铁屑。
　　「当然，别的地方鸡叫代表该下田去工作，这里的鸡叫，代表一天被杀死的人数量重新计算。」亚深扬眉，要知道，费瑟的每天意外死亡人数，常常会高过寿终正寝的人数。
　　因此，在这里生活多年的他，已经染上喜欢杀戮的快感……
　　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回诺顿？
　　他实在已经等不及……
　　

第八章


　　安淇在提姆的帮助下又吐了一次，几乎才把刚吃进肚子里去的早餐全吐了出来，凯恩下船后的这几天他都是这样，定时吃戴尔所开给他的药，咳嗽跟胸痛的症状已经稍微好一些，就只有呕吐，常常会没有预警地就忍不住，要不然就是一堆干恶，每一次都逼得安淇眼红泪流。
　　「怎么会这样？戴尔开的药里面没有止吐的成分吗？」提姆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这几天他都只能眼看着安淇不停的吐，看得他都快当场跳脚发起疯来，怕要是自己照顾不好，安淇的病不减反加重的话该怎么办，「提姆，我没事的。」安淇拉住差点又要冲到戴尔房里的提姆，明明知道戴尔不在船上，却只能跑到他房里对着一堆药发呆，然后又沮丧的走回来，这样的举动让安淇很感动，不过同时也觉得哭笑不得。
　　「怎么会没事？你把吃进去的每一餐全吐掉了，怎么会没事？」他又不是瞎子，用看的也知道安淇的身体不太对劲。
　　「真的没事。」安淇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笑了。「跟我的病没有关系，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得这么厉害，过几天就会好一点了。」然后发作得更厉害，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本来只是猜测也许是自己记忆的错乱，现在可以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证实了这个想法，
　　老实说他不晓得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发烧那么多天的时间，不但没有烧坏他的脑袋，相反的竟然又让他想起了不少事。
　　他不是完全的人类，没有完整的出生，他是被制造出来的人。
　　一个在没有爱，没有成长的情况下所产生的人。
　　本该没有灵魂，然而他在有一天里发现自己懂得喜、怒、哀、乐，于是在那个只把自己当成实验品娃娃的世界里，他痛苦不已。
　　「安淇，你怎么笑得……」他不会形容，看着那抹笑，他竟然会觉得有苦、有温暖、有怨、也有甜蜜，怎么一个笑容里可以藏有这么多东西，那会令人错觉眼前的小天使其实已经看了人世千万年。
　　「想起一些事罢了。」他该告诉凯恩吗？
　　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发现对他来说究竟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怎么那么吵？」提姆转头看向窗外，只能瞧到一片大海，这才想起船长的舱房现在是面对海洋的那一边，只好回头打开舱门，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门一打开，一个长得十分阴森吓人的人突然站在眼前。
　　「你……你……你是谁啊？上『海神号』想做什么？」他真的被吓了好大一跳，谁会想到门一打开，外面竟然正好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用很恐怖的眼神看着他又看看安淇。
　　「你确定是这里？亚深？」凯恩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床上的安淇闻声，露出欣喜的笑容，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奔过去。
　　「别下来，好好躺着。」凯恩不管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跟踪奸细跟踪到他的房间来，瞧见安淇想要下床往他这里跑，他便赶紧越过亚深的身旁，上前把人给轻轻压回床上。
　　离开这三天的时间，他不但没有胖，还瘦了不少，提姆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
　　不顾其他不认识安淇的人的看法，马上就开始检查怀里的人是不是哪里还有问题，怎么依然这么不健康。
　　「是他。」亚深在船长室两人的身上确定一下之后，指着安淇，只是平常一贯的肯定在这时候显得有点怀疑。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绝对不可能会是奸细，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像奸细，就连眼睛都干净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如果这样的人会是奸细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你在说什么？」提姆奇怪地来回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一堆人，船长回来怎么没人通报一声，一下子就闯进来，害他吓了这么大一跳。「什么是他不是他的？船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在抓奸细。」
　　「奸细？你是说安淇？」这才明白亚深看着安淇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疯了，安淇怎么可能是奸细？他这几天的时间连下床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什么奸细？」
　　「我也这么觉得，亚深，是不是那里弄错了？安淇不可能是好细，他之前在暴风雨中得了肺炎，我们下船前一天才刚醒，这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力气跟随在我们后面跑。」卫德在凯恩之前说道，他知道现在以凯恩的立场说这些话不太好，所以他立刻帮忙开口。
　　「不可能弄错，即使不是他跟踪你们到讨论的地方，必然他也一定跟好细相处过。」
　　「那这海神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了。」提姆笑笑地说，他对这突然冲进来的人没么好感。「这几天大家是轮流照顾安淇的，现在是我，刚刚是斐特列，再之前是渥克，另外出出入入来看安淇有没有好一点的更是不晓得有多少个，你觉得会是谁？」
　　「不管是谁，跟他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我下在奸细身上的是一种香料，这种香料不会轻易地沾附在一旁的人身上，必须相处至少超过两个小时，而且有亲密的举动等其他原因才有可能。」他没说的是，还必须要有另外一种药物做媒介，不然再亲密相处多久都没用。
　　凯恩跟卫德都明白亚深所没说出口的话，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跟他们说过这一种跟踪用香料的特性了。
　　不过，他依然不认为安淇会是奸细。
　　「那你说，还有谁有可能，我承认我自己跟安淇相处有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刚刚安淇吐的时候我也帮他简单擦拭过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