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則失去相處了十五年的生母;理論上,商凜的悲痛應該要來得比商典尉更加深刻,但商凜似乎因
瞭解母親是在相當心滿意足的狀態下走的,他並不如自己預料中那樣悲慟。
轟隆隆的雷聲撼得大地搖擺不定,在彷佛能感受到腳下土壤震動的那一刻,商典尉仍是不?所動。
輕輕地喟歎一聲,商凜胡亂的爬梳著自己黑亮的頭髮,正考慮著是不是要丟下商典尉一個人,自己
先找個地方避雨時,商典尉那壯烈的神情忽地像是磁石般,定住了他正要提腳離去的步伐。
映著慘亮的閃電下那一剎那的光芒,商典尉哀痛的表情看起來竟是那般不可思議的悽楚。
又是一道強勁的閃電,不知?何,商典尉憂思的黑眸在商凜看來卻是那般具有誘惑力,輕而易舉的
就將他捲入那深不見底的漩渦中。
被繼父異乎尋常的詭魅勾攫住,商凜無法自己地直盯著他看。
那種傾訴著哀傷卻又極端迫使自己振作的表情交錯在一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頓時嵌入商凜的心
頭,他感到一陣暈眩。
視線無法離開。
就像是被勒住了似的,他感到呼吸困難,但卻無力說服自己將目光由商典尉身上移開。
一道道越來越接近兩人的閃光仍無法逼退商典尉,他對震天駭地的雷霆置若罔聞,卻出其不意的被
一高7d掠過臉龐的料峭涼風拂動;那彷如唁慰著這場喪禮的悽愴,讓他不自覺潸然淚下。
轉眼間改變的神色使得注意力一直鎖在他身上的商凜一陣心慌意亂,驚惶地想將這種迷惑且莫名的
思緒趕出腦海,他卻發覺一衽d無法抗拒的衝擊襲奪了他的理智,攻陷了他的思路。
詭異而不可理解的氣氛徽种蛔约旱乃汲眮y了陣腳的商凜,明知這是不合時宜且不可原諒的想法
,但商典尉那帶著悲愴泫然的眼神,卻在他的體內揚起一陣灼燙熾盛的熱潮。
一邊蹙眉深深斥責自己的莫名其妙,商凜卻無法勉強自己從這深不可測的幽谷爬出來。
豆粒般大的雨點隨著疾勁的另一道閃電應聲而下,但在場的兩人既無人發出聲音,也沒有準備閃避
的?象,只是無言的就著先前的姿態默然不語。
嘩啦而下的雨水落在商典尉的發梢,承受不住雨點陸續加上的重量,雨滴沿著發梢滴落在他已被大
雨濡濕、緊貼在身上的白色襯衫裏。
瞬間,商凜的心一揪,受到彷佛被人重擊的衝擊。
那種哀傷至極的戚痛神情,竟散發著無法比擬的煽惑和性感。
被這種猛烈如熱潮的色欲氣勢席捲,商凜的雙腳宛如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意圖壓抑不斷升高的體內熱度,商凜卻只能怔忡地呆站在原地,任由商典尉愴然悲慟而痛不欲生的
神情吸引住自己。
雖然他對這份侵蝕著內心的感情無法解釋,但卻放任這異常而詭譎的情愫徐緩的在自己內心深處漸
漸滋生、發酵。
第二章
一星期後
雖然隆重但卻迅速的葬禮結束後,衣袖上帶孝的商凜也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正常生活。
這個星期以來,商典尉還是照常的出門上班,並沒有將他的喪假用盡,似乎只要沈浸在忙不過來的
生活裏,他就能把喪妻的痛楚暫時擱置一旁。
即使?墨築家境富裕,但在娶了她之後,商典尉仍是一如往常的做他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絲毫不因
妻子帶來的財富而有所改變。
因此,在他們兩年的生活裏,?墨築雖然是個全職的家庭主婦,但家計是由兩人平均分擔的,而這
或許就是她認定他是個可以依靠並共度一生的伴侶吧!之前幾任丈夫在享受過她帶來的財富後,一個個
都不可避免的成了只想依賴妻子財?度日的男人,但商典尉對事業的雄心壯志使他並沒有步上他們的後
塵。
而這份挑戰性十足的工作,除了之前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成就感之外﹐現在則成了他逃避妻子死亡陰
影的好方法。
只要一回到那個處處充滿她的味道的家裏,他就不由自主的會睹物思人,然後陷入低潮;而每每看
到和妻子長相酷似的商凜時,那簡直一模一樣的氣質更會引發他強烈的心痛和空虛。
所以,在葬禮遇後的隔日,他便假藉公司加班而每天早出晚歸。
這種披星戴月的日子的確能讓他稍稍忘懷喪妻的痛苦片刻;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規律生活
,更是讓他如願的遠離了所有可能讓他憶及?墨築的機會。
縱使這樣的日子單調而無趣,但對現在的商典尉而言,卻是他夢寐以求、難得平靜的安穩生活。
說起來很諷刺,雖然商典尉有意識地想回避任何會讓他觸景傷情的事物,但只要他一踏進這個家,
這份努力卻全是無濟於事。
確實,他可以設法避開和商凜打照面的機會,但家裏的一景一物卻都能輕易的勾起他對妻子的思念
;然而或許就是因?如此,他更是拼了命的閃躲商凜,避開能見到他的時間後,才提著公文包回到家中
。
***
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遇到商典尉了!
商凜皺皺眉頭,屈指一算,發現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他卻從母親的葬禮過後就再也沒和商典
尉照過正面。
真的很奇怪,兩人明明住在同一間房子裏,但商典尉卻能徹頭徹尾的躲避他,簡直可以說是消失得
無影無蹤。
沒錯,他是在躲避自己。
在發覺事有蹊蹺後,商凜仔細一想,於是下了個商典尉對自己避不見面的結論,要不然他怎?可能
躲避得這?徹底?
如果不是刻意的,根本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這樣徹底!
讓商凜還能確信繼父並沒有外宿公司的證據——屋子裏還有他回來並住過的?象,像是後院裏晾著
兩人換洗的衣物,及廚房流理臺上放著清洗過的餐盤,還有每天早上他起床後,都能在餐桌上發現的早
餐等。
家裏雖然有聘請人來清理,但也只限於日常掃除這個項目而已,所以像是一些比較瑣碎的事務,仍
是需要他們自己動手。
憑藉這一點,商凜知道商典尉雖然有意早出晚歸,但每天還是會乖乖的回到這個家裏來。
可商典尉是在逃避盡父親的責任和義務。
這樣一想,商凜不由得不快了起來。
在意識到自己對商典尉的看法有所轉變後,他試著想瞭解那份阻攔在自己心坎上的怪異感覺是什?
時,那個引燃他這種衝動的當事人卻一聲不響的想從他眼前失蹤,仿佛消聲匿?般。
對事態的驟變,商凜相當的不悅。
他憑什?認?自己可以因妻子的過世,而逃避做一個父親基本的職責!
***
手上提著被文件和一些辦公用品塞得滿滿的公文包,商典尉步履蹣跚地從公用的小型停車場,走回
被花花草草襯托得鮮麗漂亮的家門口。
又是這?晚……
一看手腕上的男用手錶,上面明確的告訴他現在已是淩晨十二點多了,如同過去一個星期來一樣。
這只手錶是去年生日時?墨築送給他的禮物。
凝視著那落落大方的款式與高貴典雅的設計,商典尉不由自主地憶起他已離開這世間有著高尚品味
的妻子。
凜應該已經上床就寢了吧?都這個時間了,想必他早已在溫暖的被窩裏做著甜蜜的美夢才是。
輕輕歎了口氣,他戰戰兢兢地將鑰匙插入孔中,躡手躡腳地轉開門鎖,唯恐一個聲響就會驚醒睡夢
中的商凜。
盡可能小心翼翼地踏入玄關,連脫下皮鞋時都不敢大意,但他很快的就發現自己的努力完全是白費
工夫,因?當他如履薄冰地放輕腳步走入屋裏時,一眼便注意到站在主臥房門口,像是在等著自己的商
凜。
雙手交叉在胸前,商凜的背脊微微斜倚在平滑的門框上,右腳的腳跟很輕鬆的疊置在另一腳的腳背
上,整個人看起來是那樣的沈靜而慵懶。
“凜?”
一直攫住商典尉的視線是深不可測的,他疑惑地回望著自己的繼子,希望能從他難以捉摸的眼瞳中
瞭解到一點所以然。
然而那黑如深夜、亮賽寶石的眸子只是一徑沈默地凝視著商典尉,絲毫沒有開口響應的打算。
“怎?了?”商典尉再度問道。
過去一個星期並沒有這樣的事,每當他回到家中時,商凜早已將自己關在房門內安睡,所以他並不
認?商凜只是單純的想打聲招呼,而懷疑可能是在學校裏有什?事必須要他出面或者解決的。
一瞬也不瞬的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依然如故,那明澈如一泉清潭的眸子看似風平浪靜。
不解的在商凜面前停下腳步,商典尉從他面無表情的絕美容?上,看不出一絲的端倪或異樣。
但無論如何,商凜會在這個時間還清醒地站在他眼前,肯定是有要事非和自已商討不可吧?
雖然千方百計的想從喪妻的痛苦裏逃逸,但商典尉還記得自已起碼仍是商凜的父親,也是失去母親
的商凜現在唯一的依靠。
“有什?事要跟我說嗎?現在已經滿晚的了,還是早些上床睡覺比較好吧。”
他並非想刻意擺出父親的架勢,只是自然而然的,這習以?常的關懷態度就存他的言談中表露無遺
。
整整一個禮拜都把自己該盡的責任置之未理的人,憑什?在這種時候裝出一張好爸爸的臉孔?
商凜不曉得自己是被什?惹毛的,但他對商典尉關心的語氣就是不爽!
想要指責他裝模作樣的怒?還沒出口,從商典尉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香味,讓商凜一時間呆愣住。
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使用著相同的洗髮乳,但那自己身上明明也存在的香味卻不知怎地竟教他
心神蕩漾。
混和了商典尉獨特體香的味道飄進商凜的鼻腔裏,那帶著輕微刺激的挑勾讓商凜登時啞然。
一道和葬禮當天如出一轍的電流迅雷不及掩耳地竄過商凜的全身,讓他當下失去了說話能力,只是
怔仲地瞅著繼父發愣。
“到底怎?了?凜。”發覺他欲言又止的商典尉困惑不已地問著,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下他的肩頭
。
商凜像是觸電似地縮了下身子。
全身彷佛通過一道強而有力的高壓電,他驚慌失措地退了一步,訝異商典尉的聲音與體味竟能帶給
自己這般撼人的感覺;在設法穩住內心的波濤洶湧後,他不發一言的從商典尉的面前離去。
全然不知這是怎?一回事的商典尉,只能怔怔地看著商凜的背影—直到聽到他用力合上房門的聲響
才恍然驚醒。
不明就裏地摸摸頭,商典尉提起沈重的步伐,走進被?墨築裝潢得簡單而高雅的主臥室。
他是在氣自己蓄意忽視身?父親的職責嗎?
腦中掠過商凜離開時的神情,商典尉不由自主地被這個想法包圍。
也難怪吧,再怎?說,是他把還需要父母關懷的商凜就那樣丟著,徑自沈浸在失去愛妻的悲痛裏,
卻沒替也同樣喪母的他多加著想。
“不能再繼續愁雲慘霧下去了﹗”雙手枕在腦後,躺在灰白色系的床單上,商典尉對自己喃喃地說
著。
自己如果再沈淪下去,只有陷入惡性循環的份。
從明天開始,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將生活拉回正軌。
***
夜闌人靜,在這連貓狗都安睡、聲息俱靜的深夜裏,應該只有商典尉獨住的主臥房裏,卻多了另一
道異樣的聲音。
從身後將房門無聲無息的關上,商凜美豔絕麗的容?上飄蕩著一抹不穩定的詭怪氣息。
他無聲的走到床邊,動作一如貓咪般優雅而輕巧,但那灼熱的眼神卻散發出如同肉食動物般危險而
犀利的光芒。
“嗯:!”床上的人輕輕的動了下,像是要轉身卻又靜止不動。
這聲音讓潛入寢室的人微微吃了一驚,身子當下一僵,在確認床鋪上的男人仍深深沈於酣睡中時,他才
明顯的放鬆了下來。
自己?什?會站在這裏?
注視著安睡在溫暖被窩中的商典尉,商凜困惑不已地暗自問道。
眼前熟睡的這個男人,不過是自己的繼父罷了,要說親屬關係實在是淡薄得不值得一提,所以即使
他將自已撂著不顧,也說不上是真的不負責任,更何況他還這?年輕,人生隨時都可以重新開始,這點
商凜也百分之百認同。
那,自己究竟在不滿什??
自從母親的葬禮以來,商凜注意到一種陌生的感情逐漸的在心底滋生,說不出那是什?東西,卻又
知道是因那份情緒擾動著自己。
會覺得被雨水打濕的商典尉散發出性感的氣息,一定是當天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造成的錯覺吧!
沒錯,他特意在三更半夜悄然至此,也只是要確定那像是誘惑著他的迷情根本不存在,一切只是他
在失去母親的傷痛與大雨滂沱中?生的幻覺而已。
視而不見的俯看著商典尉,此刻平靜的心情似乎證明瞭他适才的猜測。
才想要松一口氣,聞得的馨香味卻混亂了他的思緒。
或許是天性使然,也或許是後天環境培養出來,商典尉的生活習性不同於多數隨性懶散的男人,他
擁有良好的整潔習慣,相當注重自身與周圍的潔淨,也嚴厲地要求自己要做到絕對的清潔。
雖然並非到一絲不苟的程度,但他對這方面嚴格的自我要求,倒是博得商凜不少的好感。
混合了沐浴乳的清香,那隨著空調的氣流刺激著商凜嗅覺的味道,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一秒鐘前的平靜已經不知消失在哪個國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浮躁不安的激動,打碎了不久前他試
圖用來說服自己的言論。
目光專注在沈睡中的商典尉身上,那個自己喚作爸爸的男人,在這一剎那看起來竟是那樣豔麗誘人
。
費心鍛煉出來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胸膛,隨著平穩的呼吸,規律的一上一下起伏,從那半敞著的睡衣
領口若隱若現,映著自窗櫺射進的暈白月光,閃爍著一種無可形容的誘人光澤。
?了順暢換氣而微?的唇瓣被唾液濡濕,反射著一種迷離卻又清晰的色澤,濃黑的劍眉在睡夢中舒展
開來,睫毛被月光照射而在眼下形成的陰影,不知怎地竟讓他看來有種陰柔的煽惑力。
發覺自己的視線宛如被攫住了似的移不開來,商凜微低下身子,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亂轟轟的腦袋裏錯綜複雜,交錯著理智的譏誚與情感的放縱。
躺在那裏,平穩地安眠著的,是他的“父親”耶!
一邊這?遊說著自己,商凜發現自己的目光仍舊無法自商典尉的身上移開。
那迷惑著他的氣味……商凜深深地吸了口氣,直到五臟六腑都沈醉在商典尉那獨樹一幟的氣息裏。
凝視著商典尉在月暈下的俊?,他的視線浮上一層難以描繪的色彩,硬要說的話,那像是受到蠱惑
時的蒙矓。
俯身凝望著睡得正香甜的商典尉,商凜巧妙地避開床鋪的邊緣,試著以不會驚擾他的動作彎下身子
,在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衝動下,懸空著上半身,輕巧地靠近他的臉孔。
也許是因連日來的加班拖垮了商典尉驚人的體力吧,即使商凜的臉頰已然近乎貼住他的,即便商凜
的吐息早已輕柔地拂過他的鼻頭,他依然毫無知覺,沈沈地墮落在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