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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红——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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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昙回复:“是是是,你们就蹭蹭不进去。”
  梁芙气得锁上手机再不回复。
  那小区不远处便有一家罗森,他们过去捡了些牙膏、牙刷、毛巾、花露水等等料想今晚该用得到的东西。
  傅聿城拿着去结账,梁芙往收银台旁边摆放的东西瞥一眼,又迅速地扭转了视线。
  周昙这套房子梁芙曾经来过,有时候她在外面玩到太晚,离这儿比较近的时候,会跟周昙一同过来住,后来为了方便,还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
  进门,她轻车熟路地开冰箱门给傅聿城拿纯净水。
  沙发上,傅聿城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梁芙脱了鞋,赤脚踩着地板,蹑手蹑脚靠过去,她的业务能力都体现在脚上功夫上,这动作轻盈柔和,跟猫似的毫无声息,傅聿城似乎一点也没觉察。
  到他身边,梁芙飞快探过头,他却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将手机一锁。
  梁芙扑个空,也不恼,笑说:“警惕性这么高哦。做什么不能给师姐看?”
  “既然不能给师姐看,当然也不能告诉师姐。”
  梁芙伸手去推他,“不和你扯,你先去洗澡吧。”
  傅聿城洗过澡,就直接去卧室了,没问睡不睡沙发,睡不睡地板这种矫情问题,问了徒增尴尬,后面还得为了两人能躺到一起多想个借口。简直闹得慌,不如不问。
  梁芙要收拾行李箱,要卸妆,要洗头洗澡,要吹干头发,还要做夜间保养……这一套下来,没一小时根本不够。
  傅聿城原是想等她,但实习以来就没睡个囫囵觉,一阖上眼就再睁不开,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
  醒来是觉察到身旁微微下陷,梁芙胳膊伸过来轻轻搭在他胸膛上。
  动作轻柔,显然不是为了吵醒他。
  他睁开眼,灯已经灭了。
  是该就这样继续睡去,还是假装刚刚醒来。犹豫的时候,梁芙却已准备抽回手去。
  傅聿城没来得及再做思考,抓住她胳膊便转过身。
  梁芙被吓得吸口气,觉察他手臂环过来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板着她脑袋。他呼吸停留了一瞬,才在黑暗里摹着她唇的形状缓缓吻下去。
  这么晚带傅聿城过来,梁芙心态上其实很矛盾,一面觉得如果非得如此,也不是不行,一面又觉得如果过于仓促,未免会有所遗憾。
  她不想这一晚这样结束,就待在一起,哪怕什么话说都是好的,但“你跟我回家,但你什么也不许做”这种话过于做作,过于欲盖弥彰,她说不出口。
  当然会觉得不满足,既捅破了窗户纸,往后便只剩“坦诚相见”这一条路可走,区别只在于快或者慢,早或者晚。
  这瞬间,她觉得仓促就仓促吧,至少她确定自己应当不会后悔。
  然而傅聿城停了下来。
  手掌搭在她肋骨处,再往上一寸可能便是理智沦陷的临界点,就停在此处。手臂往下,搂住她的腰,三分用力,将她完整地抱在自己怀中。
  “傅聿城……”
  她微微往前避让寸许,傅聿城猜想她是感觉到了,他并未刻意隐藏,因为过于明显,片时片刻也消不下去。
  梁芙感觉自己耳根在烧,手掌按住自己心口,心脏跳动得过于夸张。惊慌,以及惊慌却要强作镇定已经耗光她大脑的所有运行内存。
  一片沉默之后,梁芙再把自己挨近几分,到底心中好奇,想逼问出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傅聿城,上次你发烧的时候,究竟想问我什么?”
  黑暗里听见他笑了一声,“……哪次发烧?”
  “就方清渠给我践行那次。”
  傅聿城故意逗她:“有吗?我不记得了。”
  梁芙气得踢他一脚。
  黑暗里,却听傅聿城悠悠地问:“下过棋吗?”
  “下过啊,小时候被老梁逼着学围棋……全是不好的回忆,怎么?”
  好像他们总说不出那些俗套又言之凿凿的承诺,是怕被对方嘲笑,还是担心自己跌了份,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傅聿城仍然带两分调侃地唤她“师姐”,手指摩挲着她伶仃的腕骨,说:“这事儿,落子无悔。”
  这晚他们睡得很迟,傅聿城抱着她接起了在公园广场的那个故事,说这便是自己学法律的初衷,希望自己做个能替人博一线机会沉冤昭雪的人。即便这些年来,不断不断有事实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自作多情。
  但倘若一生执业,能完成一件这样的案子,于他便是理想达成,他就能从那个鲜血和脑浆溅射一地的噩梦里走出来。
  梁芙反去抱他,再没有旖旎心思。
  这人这样吸引她,原是因为他总是人群里眼神淡漠却又坚定的那一个。
  她想起今夜写字楼前他不由分说的回护,他替她将后方的视野挡得彻彻底底。原是怕不相关之人的自戕,也会成为她长久摆脱不了的阴影。
  后来,他再讲起自己的父亲,从名字说起。傅如嵩,写在纸上是结构稳定的三个字,嵩是“山高而大”的意思,那是他识字之初,最先识得的七个字之一。
  傅如嵩是个中正平和的人,对谁都温柔和善,不似他终日思虑郁郁寡欢。
  因不善逢迎,有时候便显得笨拙。
  喜修钟表,如今家里抽屉里还藏着一套他用以修缮钟表的工具。
  不作恶,不藏私,他度过了光明磊落的一生。
  ……
  找到一个出口,傅聿城把所有尚且记得的,尚能记起的回忆,统统告诉给了她。
  像个失语已久的孩子,夺回声音的时候,迫切要向人诉说那漫长沉默里的种种块垒。
  梁芙鲜少插话,只用拥抱表明自己在听,在陪伴。
  他的脆弱一腔澄明,她亦不得不虔诚相待。
  后来,他们从窗帘的缝隙里瞧见天色渐亮,暖橘光芒一寸一寸破开了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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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诉衷肠(01)
  梁小姐想试着煎个蛋,让两人共同度过的第一晚有一个旖旎的尾声。然而煎糊了,黑漆漆一坨,戳得筷子尖上都是黑灰。她盯着盘子发呆,傅聿城打个呵欠走进来。
  梁芙期待地看着他。
  傅聿城:“你望着我做什么?”
  “做饭,不会吗?”
  “没机会历练。”读书十几年,赵卉女士一手包办他的生活起居,并且不给任何插手的可能性。
  傅聿城把煎糊的蛋倒进垃圾桶里,锅扔进水槽,放水,“中午吃什么?”清晨临睡之前,傅聿城跟律所请了半天假,下午得去上班。
  梁芙拿起手机,查到附近顶有名的一家粤式茶点的电话,打过去让人送餐来。傅聿城去洗漱,梁芙躺在沙发上挨个回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真好。
  没多久餐就送来了,汤汤水水地占了一桌子。
  “……吃得完?”
  “不还有你吗?”
  傅聿城瞧着她,笑出三分促狭,“说句话你别生气。”
  梁芙拿筷子拈翡翠虾仁饺子,往嘴里送进整个,腮帮都鼓起来,含含糊糊应道:“你说。”
  “我妈,每回菜做多了就说这句话。”
  “……”
  “吃不完就给我吃?拿我当垃圾桶?”
  “那你别吃了!”盘子多,梁师姐没能一下子都拦住。傅聿城筷子从缝隙里斜过来,偏要从她最跟前的那盘里去夹食物。
  他俩打打闹闹地吃完这顿饭,梁芙收拾停当便得回家——知道她假期难得,下回回来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章评玉女士特别贴心地替她准备了亲戚聚会大礼包。
  梁芙一边发微信一边叹气,傅聿城问:“不能不去?”
  “总得有个借口。”
  傅聿城笑了声,“你是这么听话的人?”
  “我妈嫁给我爸之后,嫌大学老师工资太低,一年做到头还不够她买两个包,就一时兴起自己出去创业。结果你也知道了,如今每逢年尾,工商界的领导要亲自请她吃饭。没点手段,她做不到现在这个程度,”梁芙叹声气,“一物降一物,我跟我爸都怕她。”
  她瞧着傅聿城若有所思,挨过去戳他的脸,“……现在就担心起来了?”
  傅聿城顺势将她腰一搂,让她整个靠在自己身上,“我不担心。”只要铁了心把这“软饭”吃下去,无非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的事情。
  周昙家里做开放厨房设计,原是图新颖好看,烧两次中餐,再强劲的抽烟机都吸不散剁椒鱼头的味儿。但欧美式的中岛台确实实用,傅聿城背靠桌沿,两手抱着梁芙,低头吻她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想跟她在这个中岛台上做点别的事。
  稍作打扫,扔掉垃圾,两人把周昙家里一切复原之后便离开了。
  正午日头晒得人眼前一花,他们站在路边等车,梁芙特意蹲在傅聿城的身后的阴影里,翻日程表做行程规划。她突然想到,“傅聿城,你生日什么时候?”
  傅聿城的影子动都没动一下,“3月6日。”
  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梁芙差点跳起来,“你不告诉我?”转念又想,那时候他俩还在冷战呢。这年头,谁过生日不在朋友圈里发点儿感触颇深的小论文,然而这位老哥的朋友圈里常年没见炸个响,不然她点个赞也算是祝福过了,现在搞得跟亏欠他似的。

  “你也没问过。”
  梁芙不甚服气,“我过生日也不会告诉你。”
  “8月27日?”
  “……你调查我?”
  “用不着吧?梁老师办公桌上有张照片,早些年胶片相机拍的,带日期。”傅聿城故作惊讶,“穿粉红裙子带小皇冠的那个小女孩不是你?”
  “老梁知道你每回去他办公室里胡乱偷窥吗?”梁芙几乎粗暴地去翻自己的手提包,试图从里面翻出点儿什么来给傅聿城当过期的生日礼物。
  然而礼物没找着,倒是翻出了上回从他笔记本里撕下的那页攻略,梁芙突然就顿住了。
  她其实是好胜心挺强的人,在比较谁更喜欢谁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她一直以为,比起闷声不吭的傅聿城,自己才是稳赢的那个。
  迎面来了辆出租车,傅聿城抬手给拦下来。他俩要去的方向不一样,傅聿城说:“车来了,你先上吧。”
  梁芙却摇摇头,摆手让司机师傅先走。
  傅聿城不明所以,梁芙合起那让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包,挎在手腕上,踮着脚尖,手掌勾着他脖子便往后推。
  背后是一侧高高的花坛,花叶都垂下来,荡一荡拂进他衣领里。后背给那花坛顶了一下,牙齿也撞得生疼,傅聿城一边享受这投怀送抱的吻,一边想着,啧,师姐还挺凶猛,好像要跟这日光白灼的酷暑天比谁更热烈一样。
  傅聿城后背出一身汗,轻轻推一推她,“不怕误了聚会?”
  梁芙没化妆,肌肤很白,像隔了纸窗透进来的月色,莹莹有光。这时候微垂双眼,显得无辜。傅聿城低头看着,觉得在她这道考验上,很难有男人不犯错。
  梁芙也不怕热,搂着他仰头去看,熬了整晚他也没出个黑眼圈,还是那样清峻风流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优越基因。
  想起那日他去帮章评玉挪车,秋老虎猖狂,也是这样燥热的天气。
  “傅聿城,”她是真的不想走了,什么事都不干,黏一起也是好的,“……你不是会撒谎吗?帮我想个借口。”
  最终,傅聿城还是将老大不高兴的梁芙送上车,自己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再去律所上班。
  一贯紧张严肃的办公室难得人心浮动,讨论昨晚B座有人跳楼的事,还是那些不知真假的二手传言。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傅聿城下班之前接到一通电话,陌生号码,接通听见一道怯生生的女声,问他:“是傅先生吗?”
  “我是,请问您是?”
  “您上次给过我一张名片,让我有需要就打给您……”
  傅聿城有些惊讶,放下手头工作,起身朝茶水间走去。
  女人缓声道:“……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你道一声谢。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您听说了吗?……那时候,我想到尚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愿意向我伸出援手,才犹豫着没有跳下去。世界可能没我想得那么冷漠吧,多坚持一秒,或许再灰暗的日子也能迎来一些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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