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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殿下 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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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吉伯」是何许人也?
答:它根本不是人。
爱真是奇妙,它让少年的一颗心,在胸中跳起轻盈的凌波舞,它让少年有天下无敌的错觉,它让世界都变成无数粉红色泡泡堆积的美丽世界。现在的他,无论要迎接何种挑战,他都有信心可以成功过关。
超人身边有露薏丝,卜派身边有奥丽薇,米奇身边有米妮,他游和平的身边则有......范姜天祐。
堆砌再多的赞美与惊叹,也无法描写出他酡红嫩脸的美丽于千万分之一。
急促的呼吸渐渐和缓下来的情人,半合著眼好似要睡著了,而少年无法餍足地伸出手,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额海,在他细瓷光滑的前额上,以双唇膜拜地印下甜甜一吻。
自已真是何德何能,竟能为他所爱?少年作梦都不敢相信,他会将宝贵的第一次交给自己。
但,这并非做梦。他炙热地、紧窒地包容著自已,柔软地迎合自己狂放而失控的笨拙举动;他嘤嘤细喘的撩人声音、苦闷皱缩著眉、每滴汗水发出的香气,每个片段都烙在少年的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嗯......好热......去把冷气打开。」
是、是,毕竟始作俑者是自己,是自己害他躺在那儿动都不想动的。
冷风呼呼地吹开热气。少年再度回到床上,正想拥他入怀,享受温存时光,他又抱怨地说:「好渴。」
好、好,要喝水是吧?少年起身走到起居室,从迷你型冰箱中取出一瓶矿泉水,倒进玻璃杯中,端给他。
咕噜噜地大口喝下,他哈地吐出愉快的叹息,以手背擦擦嘴角。
少年微笑地取走他手上的杯子。「还要吗?」
慵懒地摇摇头,他躺回床上,若有所思地说:「还是你的分数高一点。虽然你们带给我的愉悦程度不分轩轾,但在这种时候你可方便多了。吉伯可以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可是它无法自动自发地为我做些什么。」
吉伯?
突然猛地想起在这之前,被他引开注意力而忘了提著重要问题。吉伯是谁?是自己未知的情敌吗?可是他身边若有这样一号人物,为何自己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唉,好想念它喔!真不该将它留在乡下的。可是就算带它到台北来,它也没机会大显身手。」
够了!少年猛烈地妒忌著这个名叫「吉伯」的家伙。凭什么他可以让他念念不忘地挂在嘴边?
一把扣住他的双腕,少年忿忿地将他压在床上。「那个叫吉伯的,是谁?叫他出来跟我见一面!」
「......你见吉伯要做什么?」清澈的眼,困惑地眨巴眨巴。
「做什么?当然是告诉他,他已经输了,你选择了我,所以不许他再靠近你!」
「啊,你说反了,它从来没靠近过我,都是我去找它的。」笑道。
一支特大号冷箭穿心而过,少年还以为会当场倒毙!以尚存的一息,伸出颤抖的食指,抖抖抖地指著他说:「你,难道以后还打算去找他吗?你都已经有了我,怎么可以劈腿!」
抓抓后脑勺。「嗯,我是想继续找它没错。从小到大吉伯都跟著我,而且它还是花了大把钞票买下的,我怎么可能冷落它呢?我认识你才两年多,真要说劈腿的话,你才是我背著吉伯偷偷见面的新欢。也就是说,你是小老婆,吉柏才是我的大老婆!」
我晕。「你不能不要去见他吗?我无法容忍和别人分享你!」
「别人?吉伯又不是人。」
少年愣住了。「不......是......人?」
「硬要说他和你有什么地方一样的话,你门两个都是我的玩具。」他拍拍呆若木鸡的少年的脸颊。
「玩......」我的老大,自己连「玩伴」都称不上,完全没被当成「人」看吗?
他还未发现少年的「异状」,继续说:「你大可安心,吉伯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一定能和你相处得很好,你根本没必要吃吉伯的醋。」
问题已经不在哪里了!少年咬咬牙,皱著眉头说:「你说你非常喜欢我,结果只是把我当成心爱的玩具看吗?」
「嗯,当然。你是我最宝贝的玩具之一。」
没有留给少年任何自圆其说的转圜空间,无心的一句话彻底践踏了少年的爱。少年以为他与自己相爱一场,没想到这场相爱从一开始就是误会。况且......在「玩具」之列中,他还不得不和其他玩具共享「主人」的宠爱。
「你说最宝贝,但我并不是唯一。」少年自暴自弃,自我嘲讽地一笑。
「因为我不可能丢掉吉伯的呀!除非它坏掉了,那当然另当别论。」迟钝的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
没什么话好说了。
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他已经渐渐觉悟了。
少年可以容忍他把自己当成跑腿的、打杂的,甚至当成出气筒都没关系,谁让少年喜欢上他嘛!但是,好歹他也得给少年留点尊严与情面,千不该万不该将他与「东西」并列!
自己喜欢的人,居然不把自己当「人」看!不只如此,自己在他心目中还仅是众多玩具之一,他连丢开其他玩具,使自己成为他唯一的玩具都不肯答应。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少年情何以堪?少年的尊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爱你。
爱,可以使我做你的超人。
可是你不能以「爱」为名,要我做个没种、没尊严、没人格的「东西」,范姜天祐。
少年决定了,要带自己流血不止的心,离开。以行动告诉他,吉伯一辈子也不会主动离他而去,可是他游和平不同。他还有这双脚,可以选择转身就走,拒绝再做任何人的玩具。
「喂,姓范的,你等一下!」
追著走在前头的范姜天祐,和平本就老大不爽的心情,被他火上加油的提案,搞得火气更盛。平常的他绝不会冲口而出的话,这会儿全冒出来了。
「姓范?你在叫谁啊?」停下脚,转过头的男子,出人意表地微笑著。
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和平当然知道自己采中地雷了。但,那又怎样?总之今天他要展现出男性气魄,绝不再被天祐压得死死的!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你以为我在叫鬼啊!」
哼地轻扬一边眉毛,范姜天祐浑身的态度都在诉说「你的胆子倒是长大了不少」。慢慢地踱回到和平的面前,通常是由上而下睥睨目光,碍于身高差距,天祐只好由下往上地瞄过去。
「一、这里并没有一个『姓范的』,只有姓『范姜』的。二、别忘记,现在我是你的首长、你的组长、填写你年终考绩的人,不正确的态度,可会给你惹来不怎么样的评价。你想跟自己的荷包过不去,我会很热意地成全你。」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考绩?!和平要是能变出纸笔,绝对会马上丢出辞呈!
「看你不知反省的脸色,那我再提醒你一点好了。警大出来,服务未满六年就辞职,可是得吐出国家栽培你的金钱。而且你占据了一个名额,浪费社会资源,你对得起纳税人,对得起那个因你而落榜、说不定会是个好上你千百倍的刑警人才的无名小卒吗?」
同理可证,范姜天祐也不是今天才认识和平的。这句话有效地让和平的脑子稍为冷静了点。
「再给你一次机会。正确地说一次,刚刚那句话。」俨然是小学老师在教育低年级的孩子。
不情愿的和平,意兴阑珊的开口:「『喂,姓范姜的,请你等一下。』」
你看,「姓范姜」三个字多拗口啊?「范姜」简略为「范」,喊起来简洁明快多了!和平在心中碎碎念著。
「你很不服气吗?那么,我嫌你的『游』字难写,以后我就简略地写成『水』。你就易改名为『水和平』,可好?」
光想像印著「水和平」的公文被送往各局处,和平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道歉。是我不对。」
没有争论的空间!这次完全理亏了他,再一次于他俩的唇舌之争上吃了败仗。积累计算过去唇枪舌战的战绩,和平全败N场,平手、胜利场次挂零。怪不得天祐会成为「谈判」专家,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根本是他的天职嘛!想在言语上驳倒他,和平得向老天爷换一根新舌头才有可能。
事情解决,神清气爽的天祐点点头。「走吧,吉伯还在等我们呢!」
「所、以、说!」和平这回抢得先机地拦住他的去路。「我叫住你就是要告诉你,就算你是我的上司,但你挪用上班时间处理私事,我就有拒绝的权利。你不能够公私不分!」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吉伯现在可是我们工作上的帮手。」绕过他,天祐并未搭电梯下楼,反而走向安全梯往上爬。
和平绝不相信,区区一个「玩具」能为他们的工作派上什么用场。即使它是个机器人好了,他能代替人去谈判吗?
在推开往楼顶平台的安全门之前,天祐神秘兮兮地一笑。「准备与吉伯相见吧,和平。」
一股强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和平的发,他目瞪口呆地直视前方。
不可能,这一定是他眼花了!停放在平台的「那个东西」,真的是......一架直升机?!
这时天祐已经靠到那一架两人座的轻型直升机旁,爱恋不已地抚摸著机体,转头对和平说:「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我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纵使那时候我不能驾驶它,驾驶它的人是我父亲,但这还是不能改变我对它的爱。吉伯是世界上最美的高科技结晶,你不觉得吗?」
也就是说,他多年来嫉妒不已的对象,是架直升机?......唉,这种「玩具」,等级也太高了吧!虽然不是被「吉伯」给收服了,但和平必须承认,与一架直升机相互争宠,总胜过维0雄、钢0模型或P02吧?
「私人名义购买的直升机,能从国外飞回台湾吗?」慢慢地靠近、检视,和平注意到它的机腹漆著NSP的标帜。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没错,当初它进口时,是被海关耽搁了好几个月,我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克服层层关卡才把它弄到手的,但是他依然直呼『值得』,因未能和儿子一块儿飞行是他毕生最大的梦想。」拍拍钢铁外壳,就连和平也看得出天祐眼中对父亲的爱。
也许当年的自己,太冲动、太快下判断了。
「吉伯」在天祐的心目中,意义重大道远超过「玩具」。不管天祐嘴巴上怎么说,他脸上毫无防备的喜悦,已道出一切。同年愉快的记忆,与父亲共度的宝贵时光,以及翱翔天空的快乐,这些才是天祐如此珍惜「吉伯」的理由吧?
「为什么要叫它吉伯呢?」
「我没提过吗?这名字是来自于我父亲养的一条老狗,在我生日前不久,它不敌岁月之力,以十七岁的高龄离开了这个世界。为了永远不要忘怀且纪念它,我与父亲约定好不再养第二条狗儿,因此『吉伯』这名字便由它继承。」
一架「吉伯」满是回忆,说不定自己该未能与它「并驾齐驱」感到高兴?
「现在,你见过吉伯,是不是欠我一声道歉?」得意非凡的男人,隔著镜片打趣道。
和平装傻。「道什么歉?」
「你气我不肯丢掉吉伯,发小孩子脾气,这些,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偷偷摸摸地考警大却不告诉我,还搬家不与我联络,上演人间蒸发这种戏码,可就无法被原谅了。」
偷偷摸摸?是他视而不见吧?
为了一圆童年的梦想,他早有报考警大的准备,可是天祐却一厢情愿地假设和平必定会以他就读的大学为升学目标,根本不给和平机会告诉他这件事。后来又发生了「吉伯」那件事,和平索性就不讲了。
至于搬家不连络......他不否认自己是有意的。利用警大规定学生一定得住宿的规矩,一刀挥断自己心中残存的情丝,不想再与天祐有任何瓜葛。这么做也是对的,六年下来,心里那道流血不止的「伤口」,才能渐渐地结痂、脱落、愈合。
假使那时没离开他,自己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孬的男人。所以,他没有认错的道理。
「无法原谅的话,我道歉或不道歉,没有多大的差别。」和平嘟嚷著。
「怎么会没差别!」天祐揪住他的深体力劳动者,撇撇唇说:「你知道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就为了──」
「就为了?」为什么突然没下文了?和平揪著他看。
耳根一红,疑似恼羞成怒的男人,咆道:「别管那么多,你给我道歉就对了!」
结果他出言不逊的态度,引得和平的脾气也上来了。「我不道歉!对吉伯吃醋,我是很幼稚,可是说来说去,这整件事殿下犯的错也不比我少!」
「啥?我几时犯错了,你说!」
「口口声声说我是玩具,我当然会认为殿下拿我当东西看,难道等你玩腻了,对我始乱终弃的那天才离开吗?我若不证明我的骨气给你看,岂不是一辈子都得任由你漠视我的尊严,将我采在脚底下?我走,有何不对?」
「被我采在脚下有什么不满吗?」和平的态度硬,天祐的态度比他更硬。
突然间,有种时光倒转的错觉。那时候的自己,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就不敌天祐的强势,屈服了吧?
一叹。「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过去行得通的歪理,现在已经不管用。」
和平这些年的心理转捩,天祐都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这些年天祐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现在要回到过去的那一点,已经太迟了。其实那个误会的真相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当下,我们各自都转身离开了,各自走上自己人生道路,而且发展得很好。为何还要重提旧事?有这必要吗?某些时候,误会解开了,朋友还是朋友,然而情人却不见得能再做一次情人。」
和平祈求他能理解自己的话,黑眸遗憾地望著他,说:「缘分断了,强去接,它也不可能接得牢。殿下,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几年前对你的那种情感了,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单纯的首长与下属的关系就好。」
天祐保持著缄默,落寞在他脸上昙花一现,但很快地就被璀璨的笑容所取代。「我很感动,和平。」
没头没脑地,他在感动些什么?
「原来你也多少有长大一点,不再是以前那个老是唯唯诺诺,容易被别人牵著走的游和平了。」
天祐摘下了眼镜,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软布,边擦拭著镜片,边微笑说:「而且你逗我开心的本事,比以前更厉害了。」
哈啊?
「刚刚你说的没错,时间在走,人在进步,我们不能停留在过去。你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尤其是将你踩在脚底下,已经不能够满足你的时候,我们就得想别的法子了,不是吗?相信老天爷让我们重逢,绝对不是偶然的。」
和平摇摇头。这是一个「偶然」,绝对是一个「偶然」!不然老天爷是存心要他度过灾难不断、风波不断的人生吗?自己的命运没有这么悲惨吧?可是,万一被天祐给说中了,老天爷就是存心折腾他,那......
吾命,休矣。
「瞧你,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天祐一击掌心。「噢,我懂。你是喜极而泣!」
不是。这是恐惧之泪呀!
和平不敢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范姜天祐的人,可是他敢说,当天祐笃定要做某件事时,他绝对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进攻,教人防不胜防。
「不用担心,和平。以后我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好好地照顾你。」一顿,天祐拍拍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加上一句。「而且会给你加倍的幸福。」
天啊,加倍的灾难!我......我还撑得下去吗?
撑不撑得下去,重点在于决心与毅力。
但和平若想防范天祐再度渗透自己的生活,再度弄乱他的人生方向或再次地踹开那扇已经关闭的心门,那么,他绝对需要决心及毅力以外的第三样东西──幸运女神的特别青睐!
女孩将心爱的娃娃抱在怀中。她站在十二层高楼栏杆外的狭窄屋檐处,俯瞰下去,下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有一个巨大的充气气垫。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世界,人变得好渺小、好可笑。
她回头,看著身后那些企图阻止她往下跳的人们,尖叫著:「不要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马上往下跳!」
威吓发挥作用。那些人只敢待在安全门边远观,深怕一个动作会引起她的冲动。
暂时没问题了吧?女孩安心了点儿,对著娃娃说:「不要怕、不要怕,一下子而已。咱们咬著牙闭上眼睛飞出去,就可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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